第41章中年港商

  這天上午，神騰公司的辦公室里，吳德鈞正在悠閒地喝著茶，他的日子過得十分悠閒，每天的工作也就是偶爾接待一下洽談貿易業務的客戶，單位背靠著國家，有沒有外面的客戶對公司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所以他的工作毫無壓力，一單做不成也沒關係，每個月工資照拿福利一樣不少，單位不會有人說他半個字，因為單位里像他這樣的人不少，都是靠著外面各種各樣的關係進來的關係戶，吳德鈞就是靠著總經理是親舅舅的關係謀得這份工作的。

  他心裡嘀咕著，怎麼那幫土包子還不來呢？

  昨晚和范一鳴那小子一場大酒，喝得真是酣暢淋漓，對了，范一鳴帶來的那個叫朱梅英的大學生真是不錯，既有大學生的清純，也帶點成熟女人的風情，一點淡妝化得正好。可惜只是在旁邊陪著吃飯，滴酒不沾，而且看著像是跟范一鳴有點關係。他不好意思下手，怎麼說跟范一鳴認識也有數年了，偶爾互相幫忙做點生意，雙方臭味相投也算是狗肉朋友了。

  想著范一鳴對他說的話，真是讓他有點茅塞頓開的意思，在單位這幾年，雖然說工資福利沒少拿，但是要說油水有豐厚還不至於，前天范一鳴過來找他聊天，教了他一個門路發筆小財，聽著還是挺靠譜的，也不知道那個傢伙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知道西汽有人要花錢從他這裡引進剛進口回來的一批計算機。范一鳴對他說，西汽這幫人就是三線小廠，沒見過世面，該敲就要敲。他當時還挺擔心的，說會不會被人查，范一鳴拍著胸脯跟他說，保證沒人查，還講了幾個案例，聽得他大開眼界，范一鳴這小子這幾年各種倒騰，真是掙了不少錢啊。說得他也動了心。范一鳴還教了他欲擒故縱的招術，還真管用，第一天就把兩個土包子說蒙了，想到他們被趕出門時的狼狽模樣他就覺得好笑。

  而且一陣痛快酣暢的羞辱，仿佛是解放了他的自我，他覺得非常過癮。在單位里呆著，跟人打交道，他還沒這麼暢快地罵過，好比憋了一大泡尿痛快淋漓釋放的感覺。

  

  人性惡的一面也正在悄悄被釋放出來的感覺真好啊，他現在只是急切等待著土包子的再次出現，只要他們出現，這次就可以氣勢凌人地逼迫他們簽訂不平等條約，付出高價引進這批計算機，反正簽收帳款出貨都是他可以說了算的，最後來個偷梁換柱交給財務應付該付的那部就好了。剩下的他自己就可以全私吞了，范一鳴說了，只要他能狠狠地羞辱西汽，宰他們一筆就好了，范一鳴自己一分不要。

  真出了事，哼哼，不還有舅舅頂著麼。吳德鈞露出了自以為迷人的微笑。

  這個時候，電話響了，吳德鈞一把抓起，是門衛說有人來洽談業務。

  吳德鈞這個時候太興奮了，他得意地吹了個口哨，西汽那幫土包子還是要來找他談了。

  但是等到人進門時，吳德鈞愣住了，只見進來的人，是一個西裝革履、頭髮油光可鑑的中年人，上唇長著一撮鬍子，戴著一副變色眼鏡，手裡還拿著一款款式非常新穎的手提包，身邊跟著一個年輕人，穿著就比較普通一點，一看就是跟班的角色。

  如果沒有認錯的話，這個人不是香港人就是台灣人，香港人的可能性居高。吳德鈞判斷，從穿著打扮的洋氣程度來看，肯定不是大陸人。

  「雷猴，吳經理嗨咩，額系陳生。」這位中年男人伸出手十分熱情地向吳德鈞做出握手的動作，一口標準的港普。

  吳德鈞不敢怠慢，香港還沒回歸，這都算是外賓啊，連忙伸出手說「陳生您好您好，我是吳經理，請坐請坐。」握手的時候，吳德鈞清楚地看到，陳生手腕上露出的這款表，是限量版的瑞士名表百達斐麗啊，跟他眼饞好久的他舅舅手腕上那塊表一模一樣。臉上剛剛露出羨慕之情，他連忙收斂起來了，不能表露出這種丟人的表情啊。

  他不動聲色地把自己手腕那塊國產表往裡面收了收，笑容滿面地對港商說，「不知道陳生從哪裡來，有什麼事找我們神騰公司呢？」

  港商繼續說著他的港普，「我是一個香港的生意人，這次到大陸來，主要是想拜訪一些貿易公司，做幾單大生意。」

  聽到大生意，吳德鈞神情一震，他來公司也好幾年了，也不是沒做成生意，但幾乎沒有一門生意是他獨立完成的，都是他舅舅轉過來的關係，而且也都是小單子，實在是沒意思，舅舅早說過了，只要他能獨立完成幾單大業務，就能有理由再提撥他了。

  想到舅舅談生意時的鎮定自若，他穩了穩自己的心神，說「陳生，我們神騰是做進出口貿易的，這點想必您是很清楚的了？」邊說，他邊親自給陳生泡了一杯茶。

  「清楚、清楚，以前就聽說過神騰公司，一直沒有機會合作，這次到北京來，專程來拜訪一下，不知道吳經理可不可以介紹一下你們公司的業務呢？」港商陳生品了品茶，隨即眉頭一皺，放下了茶杯。

  吳德鈞敏感地問，「怎麼這茶不對嗎？」

  陳生微微一笑，變色眼鏡扣的眼鏡眯了眯說，「額一向都只喝當年新茶的，這茶，是去年的吧，味道這個，嗯，確實一般般啦。」

  吳德鈞一拍腦袋說，「瞧我這腦子，我這裡有今年新進的金峻眉，不知道陳生喝的慣不？」

  陳生微笑著說，「沒有別的，湊和著也能喝的。」

  吳德鈞邊陪著笑邊從柜子里取出了尚未開封的新茶，給陳生泡了一杯，看他喝了之後，眉頭略舒展了一下，吳德鈞這才放下心來。

  「吳經理接著說。」陳生示意。

  吳德鈞大概地把神騰公司的業務範圍和輝煌歷史大概介紹了一遍，整整說了半個鐘頭，講得唾沫橫飛，那名陳生十分有禮貌地點著頭聽著，倒是旁邊一直沒有作聲的跟班實在是有點忍不住，低聲提醒陳生，「陳生，我們一會兒還要去拜訪華暢公司呢。」

  理論上，華暢公司算是神騰公司的競爭對手了，除了一些特許經營範圍，大家的大部分的業務範圍是重疊的。

  吳德鈞一下子有點緊張起來了，知道自己有點興奮過度了，結巴地說，「這個，這個，我們神騰公司的業務範圍是很廣的，不知道陳生對哪塊感興趣呢。」

  陳生沉吟了一下才說，「這個嘛，額主要在香港那邊經營一些電器類產品生意，比如家電、冰箱啦、彩電啦、家庭計算機啦，等等，還有一種最新科技產品叫VCD，我們既搞出口也搞進口，想找一個家國內的公司合作，減少一些手續上的麻煩啦。」

  吳德鈞有點奇怪地問，「VCD是什麼產品？」

  也難怪他這麼問，要知道世界上第一台VCD也才在1993年被兩名華人科學家給製造出來，吳德鈞根本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產品。

  陳生連比帶劃地給吳德鈞做了一番介紹，聽得吳德鈞心生嚮往眼睛都直了，別的聽不懂，將取代錄像機他是聽明白了，他敏銳地意識到，要是這款產品引進國內，肯定會引起一陣轟動，必然會大賣的。

  陳生描述完說，「怎麼老弟，對這個VCD很感興趣嗎？」

  吳德鈞連連點頭，忙道，「這個產品真是很高科技啊，只要幾千塊錢一台，還方便，在國內肯定會暢銷起來的。」

  陳生說，「如果老弟有興趣的話，我們可以好好往深入的談一談了，不過——」他又喝了一口茶才說，「老弟啊，這事太大，雖然拿到代理權，但是額也沒拿定主意要跟國內哪個公司合作，還得去華暢公司走一趟，這次呢，到神騰公司也是先了解一下情況嘛，老弟，額看你在神騰公司也沒法作主，不如改日……」

  吳德鈞一看陳生站起來身來要走，有點急了，都怪剛才自己表現心切，浪費了人家大把時間，「陳生，且等等，神騰公司總經理是我舅舅，只要和我談好了，我舅舅一定會同意的。」

  「哦，原來如此——」陳生顯得很是驚喜，「要是吳經理說的話能夠算數，那不妨再談談，或者請你介紹一下令舅？」

  吳德鈞有點赧然地說，「我舅舅最近一直在外地出差，過段時間才能回來，有什麼事可以先跟我談嘛。您看，馬上大中午了，您再過去人家那裡也不方便，不如我們找個雅座邊吃邊談？」

  陳生見吳德鈞如此熱情挽留，也就作勢留下來了，隨後兩人就隨吳德鈞來到旁邊不遠處的一家「大地情」餐廳找了個包廂坐了下來，席間，陳生旁徵博引，講起香港各種趣事，聽得吳德鈞連連點頭，想不到陳生竟然連劉德華的幾任緋聞女友愛穿什麼顏色的內衣都那麼清楚。

  兩個人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聊到非常嗨，陳生大講香港富豪圈的各種傳聞軼事，有些仿佛親臨現場，聽得吳德鈞拍案驚奇嘆為觀止，感覺陳生當真是交遊廣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