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被遺忘的發霉資料

  然後就是海灣戰爭，美軍的信息化戰術給了華夏軍方極大震撼，看到裝備精良的伊拉克被美軍打得滿地抓牙，華夏軍隊感受到了沉重壓力，對先進裝備的渴求前所未有。這幾年，軍隊內部一直在開展各種探討如何轉型，意見雖然沒有完全統一，但發展更多先進武器裝備則是毫無異議的共識。在這種背景下，新型火炮要求的7噸重卡的任務已經逐漸明晰下來。無論有沒有林煥海這款報告，部隊一定都要推出來。只不過西汽這份報告十分及時，一些軍方領導見西汽改革意願強烈，打心眼裡更願意支持國產裝備。但是時間緊迫不等人，因此這才有了這個比較苛刻的任務要求。

  仲玉華將前因後果給林煥海大概解釋了一遍。

  林煥海心裡很清楚，就憑現在西汽的底子，要在一年內完成這個任務就是天方夜譚了。看著面露難色的老爸，這個時候，林超涵心裡一動，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趁仲玉華解手的功夫，對林煥海說，「爸，這個任務也不是不能完成的。」

  林煥海苦澀地搖了搖頭，說，「太難了！」

  林超涵急促地說，「你先答應仲叔叔，回頭我來告訴你為什麼！」

  林煥海說，「這事豈能如此兒戲！」

  這個時候仲玉華放水沖洗就要出來了，林超涵急著說，「爸，你相信我，先答應下來，我保證能解決這個問題！」

  仲玉華是個行家，自然知道這其中的難度，出來後，對林煥海說，「老林，不是我難為你，這的確是部隊建設需要，我們等不起啊！」

  林煥海一咬牙，看著林超涵滿是自信地眼神，不自覺地就開口道，「好，老仲，我代表西汽答應部隊了！這一年，哪怕是我累死，也要搞出7噸重卡！」

  

  仲玉華說，「老林，我給你提個醒，如果你去部隊拜訪首長，首長那裡肯定不是你拍胸脯就能夠過關的，首長要考慮長遠，你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恐怕你連研製7噸重卡的機會都沒有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林煥海咬著牙說，「對這個問題，我保證有一個解決方案！」

  仲玉華嚴肅地看著林煥海說，「老林，咱們是老交情，用不著藏著掖著，你知道我也知道，對於西汽來說，光是下決心並不能解決實際問題，而且，對我也用不著下這個決心，你這個決心是首長需要看到的，但是首長只會關心結果，不會關心過程，也不一定了解西汽的現狀，所以，你說有一個解決方案，我們就必須看到一個真實可靠的解決方案。」

  林煥海這會兒也豁出去了，「老仲，咱們的確是老交情，但是這麼多年來，無論是廠里卡車的質量問題還是其它任何問題，你看過我老林求過你一件事情麼？」

  仲玉華點了點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說，「沒有，要求我了，今天你老林沒有機會坐在這裡跟我一起喝酒。我的性子你知道，談不上疾惡如仇，但是部隊上的任務，我從來不會也不敢打馬虎眼，每次質量問題，你老林都是默默解決，不管加多少班加多少點，從來也沒見過你抱怨，從不跟部隊討價還價。就沖這一點，我就認定你這個朋友值得交結了。」

  林煥海接著話說，「對，我老林從來不求你，因為那本來就是我份內該幹的事，但是既然西汽把廠長這個重擔交給我了，我就得對西汽的全盤大局負責，本來今天到這裡來，我也沒有想過要求你，但是現在就必須求你了，懇求你，無論如何，相信我，給我們西汽一個機會，把我們的態度給首長聽，把我們西汽的歷史，把我們西汽改革創新的決心講給首長聽，這個七噸重卡的任務，我們幹了！」

  話說到這裡，仲玉華再也沒有理由後退了，林煥海這不是為自己在求他，而是為了西汽在求他，為了整個軍隊重卡事業在求他。

  仲玉華鄭重地點了點頭，憑心而論，他並不願意看見西汽走向滅亡，但是面對這樣體量巨大、體制臃腫、反應遲鈍的企業單位，他能做的就是逼其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一頓飯可以說雙方賓主盡歡，只是林煥海自知背後汗水已經出了好幾身。

  告辭出來，已是滿天星斗。此時的北京，街上很熱鬧，仍然有很多行人，離開仲玉華家，兩人沒有打車，步行著回招待所。林煥海喝了不少酒，已經有些醉意了，林超涵喝的少，攙扶著自己有點踉蹌的父親。

  望著天上的星斗，林煥海的酒意被風一吹，消了不少，他恨恨地對林超涵說，「這7噸重卡，我們從哪裡開始研製？你知不知道其中的難度？我現在可是騎虎難下了，你要是騙你爹，咱們也不用回西汽了，今晚上咱們爺倆就找輛車撞死在街頭上，也免得將來被人笑話。」

  林超涵哭笑不得，「爸，你就對你兒子這麼一點信心也沒有嗎？沒有一點把握，我敢跟你說這話。」

  林煥海明顯不相信地說，「你有什麼把握，你要知道為了這5噸的重卡，我們全廠就已經耗費了一二十年，多少人從黑髮熬成了白頭。短短一年要完成7噸的修改，除非天上掉個大餡餅下來。」

  林超涵無奈地說，「可是，咱們有7噸的設計資料可以直接用啊！」

  林煥海說，「我們哪來的設計資料？」

  林超涵答道，「爸，你們都忽略了，數年前你們引進薩森的技術資料時，裡面有7噸重卡的附贈資料，但是當時你們覺得7噸重卡純屬雞肋，根本沒當回事，資料被鎖在倉庫里都快發霉了，要不是我這次翻資料看到全德文的材料，我也根本不知道我們其實擁有生產7噸重卡的主要技術資料。」

  林煥海這才猛然想起，當初引進薩森的汽車技術時，薩森分別提供了成體系、類型齊全的技術資料，當時，薩森面臨被收購的命運，而手中的重卡技術已經過時，索性就全套賣給華夏，華夏等於是意料之外撿了個便宜，否則按德國人的尿性，絕不可能那麼爽快。而薩森當時也算是厚道，幾乎毫無保留地將成捆的資料都提供給了華夏，甚至連生產設備能給的也都給了華夏。

  這成套的技術資料國內各家企業都有份參與分享，以薩森的技術底子，幾乎讓所有的單位都受益匪淺。但當時西汽眾人都把目光都放在5噸重卡的技術資料上，很多設計對西汽改進5噸重卡技術極有幫助。要知道最早一代的5噸重卡，每年西汽只能生產一二十兩，無故障間隔時間只有30個小時，相當於每天都要修理，後來逐步提升到每年生產一兩百輛，但問題是，由於設計和工藝、材料都不過硬的原因，故障率仍然很高，每年大量重卡被部隊退回到西汽進行修理，西汽上上下下，為了提升質量和產能已經是竭盡全力了，但是還是有很多的問題無法徹底解決。而且部隊任務不能打折扣，每年為了訂單任務，西汽上下卯足了力氣，也是堪堪到年底才能完成。

  得到薩森關於這塊的設計資料後，西汽如獲至寶，技術人員發現，那些久拖不決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但是吃透這些資料仍需要花費很大力氣，吃透後又發現如果只是修修補補，還不如重新設計，於是又對5噸重卡進行了全面技術升級，從頭到腳各種大調小改。升已經級後產量也逐年提高了上來，最多時每年可以向部隊提供達兩千輛的重卡。

  西汽因為對這方面投入的精力過大，對其它的技術不是很重視，對不重要的材料就隨手擱置了。時間一久，都忘了這碴事了，若非林超涵這次誤打誤撞，7噸重卡的資料就仍然要湮沒下去了。

  這些往事，林煥海也是親自經歷的，前任廠長邵洪泉之所以沒有進行新的技術創新，也是因為5噸重卡的質量和產量雙雙提升，牽扯了他太多的精力，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能夠組織完成好部隊任務就立功了。在效益好的時候，一招鮮吃遍天，人容易犯懶，等到後來部隊的需求下降，國家部委又開始改革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要不是這次被逼到懸崖邊上，整個西汽還可能會沉浸在過去的輝煌中難以自拔。

  在這次來京前，林煥海壓力重重，本來他搞技術生產出身，對這些銷售的事情並不太在行，但是突然被逼到這個份上了，他是豁出去來北京跑路子的，沒有人天生就懂這些，大不了死磕唄。剛才硬著頭皮向仲玉華拍著胸脯作了保證，實際上他心裡一點底也沒有，表面的誓死如歸壯懷激烈，也不是玩假的，他是真的決定大不了一頭撞死。

  林超涵的這番話，讓林煥海突然信心大增，覺得7噸重卡一年內研製成功也並非沒有可能，心情頓時大好起來。說，「兒子，今天你又立功了！但是別得意太早！」

  林超涵道，「嗯？」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林煥海說，「今晚你就別睡覺了，連夜把那7噸重卡的解決方案寫一個基本思路出來吧，明天早上要。」

  林超涵頓時面僵石化，不帶這樣坑兒子的啊？是親生的麼？林超涵心裡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