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調查

  郭淑雲雖然好奇，但也沒多問，先把大鍋菜炒出來，又單獨做了爽口的糖醋排骨。

  城裡來的領導不像他們干體力活的，胃口小，得吃得精緻。

  下工哨剛響，村民就爭先恐後湧進食堂。

  

  「嚯，真香！」

  「自從郭知青掌勺，咱天天都像過年！」

  手藝得到大家認可，郭淑雲笑得眉眼彎彎。

  大傢伙正熱鬧著，村長領著兩個穿制服的城裡人進來，給郭淑雲使了個眼色。

  郭淑雲會意，立刻端了白米飯跟糖醋小排過來。

  原本嘻嘻哈哈的村民全都安靜下來，暗暗偷瞟那倆人，猜測他們是來幹啥的。

  還有一部分人盯著糖醋小排，頓時覺得飯盒裡的香辣口不香了……

  兩個穿制服的同志也看愣，沒想到這個小村裡的廚師手藝這麼好。

  年紀稍大的那個夾了一筷子糖醋小排放進嘴裡，享受地眯起眼睛。

  肉質鮮嫩，不干不柴，糖醋料汁濃郁，香得人幾乎把舌頭吃掉。

  這比他在國營飯店吃過地還美味。

  村長見他們吃的高興，小心翼翼開口。

  「同志，我們村子地理位置優越，村民熱情好客，跨江大橋落地地址選在這裡絕對錯不了！」

  村長在市里有個好友，悄咪告訴他最近上頭會來人考察，敲定選址。

  他心思立刻就活絡了，打定主意一定要爭取到。

  要知道，跨江大橋落地口意味著便利發達的交通條件，以及巨大的人流量，到時候不愁村里日子難過。

  這也為什麼前幾天村里一鬧亂子他就大發脾氣。

  自家怎麼作妖，他這個當村長都能包容，但要是搞砸了這事兒，就別怪他不客氣！

  村民們豎著耳朵，聽到選址問題，都面露喜色。

  郭淑雲也跟著點頭，薑還是老的辣，村長果然有頭腦。

  村長也很得意，他特意打聽到這次來的領導剛正不阿，就是好這一口吃。

  瞧他們把飯菜吃光，以為這波穩了。

  誰知兩位同志面面相覷，年長的那個清咳了一聲。

  「村長，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來考察選址的。」

  「啊？那你們來幹啥？」

  從天堂到地獄，村長破防，早忘了人家是公職人員，直接質問出口。

  年紀輕的那個不緊不慢從公文包里掏出兩章調查表，解釋。

  「我們受上級部門委託，特意來做郭淑雲同志的個人調查。」

  郭淑雲？

  這個知青丫頭除了不會幹農活，沒旁的毛病，調查她幹啥？

  郭淑雲也驚住，原主雖然出身書香門第，但家史還算清白，不在受批鬥的五大黑類里。

  她這是得罪誰了，還是被舉報了？

  為啥突然要調查她？

  正忐忑著，年紀大的那位笑著解釋：「郭同志你別怕，正常的婚前調查而已，等查完了，組織上下批准條，你就能跟小謝結婚了。」

  話音落，眾人一片羨慕聲音。這年月嫁軍人才用做婚前調查，郭知青運氣真好！

  郭淑雲側頭尋思。

  小謝？

  謝憑輕？

  他這行動力也太強了，才幾天，流程都走完一半了。

  可是她不想嫁啊……

  年紀輕的同志隨機抽問幾位村民，郭淑雲的人品操行。

  這幾天大傢伙被郭淑雲抓住了胃口，沒一個說她不好的。只有坐在角落裡的趙嬸兒，伸長了脖子說郭淑雲的壞話。

  這死丫頭害她丟了肥差，她非得攪黃她的親事不可！

  「郭知青完全是城裡小姐做派，干不來農活！嬌氣得很！」

  說完又抓心撓肝地琢磨，想再潑點髒水。

  該死地，她竟想不到這死丫頭還有啥旁的毛病。

  大傢伙都在，她沒法睜眼亂說，欺騙調查組公職人員，可是要挨批鬥的！

  護林隊幾個漢子不贊同地瞪了一眼趙嬸兒。

  不會幹活咋了，一個小姑娘你還指望她跟大老爺們似的？

  「我就覺得郭知青蠻好！做飯好吃，為人也好，起碼手腳乾淨，不會薅公社的羊毛！」

  趙嬸兒被懟得說不出話來。

  郭淑雲卻盼著她能再多說點，最好攪黃這門婚事。

  年輕的調查員攥著筆，不知道該咋寫。

  年紀大的調查員接過筆，唰唰幾下填完最後一行。

  「郭淑雲同志人品好，廚藝好，很受下鄉點老鄉們的歡迎。」

  他來之前謝憑輕的老領導特意囑咐，除非敵特反幾類階級性重大問題，剩下一律寫好。

  謝憑輕是他手把手培養出來的人才，眼見著他忙工作忙到二十五歲，別說女人，身邊寡地連只母蚊子都沒有。

  這回好不容易對人家姑娘動了心思，組織上務必給開紅燈。

  郭淑雲偷偷看了一眼調查表，通篇的好話。

  是她自己看了都覺得臉紅的程度。

  完了，照這麼搞下去，難道真的要嫁給謝憑輕？

  郭淑雲對這個年代的規章制度不太了解，原主記憶也沒涉及這一塊。

  家人們誰懂啊，組織上批准結婚的條子下來後，還能反悔嗎？

  大傢伙見郭淑雲臉色不好，以為調查員把趙嬸兒的話寫下，婚事要告吹，大多同情地看著她。

  只有趙嬸兒得意洋洋。

  我呸，一個瘦雞崽兒似的廢物知青，還想嫁給軍人？

  做她的春秋大夢吧！

  村里人見識短，瞧見調查的就以為是軍婚，根本不知道這個小謝就是上回跟郭淑雲密會的謝憑輕。

  至於村長，情緒起伏過大，已經沒心思再琢磨旁的。

  兩個調查員滿意離去，郭淑雲滿腹心事，肉都吃不出香了。

  護林隊的幾個膽子大，湊到村長跟前。

  「叔，選址的真要來咱這兒考察啊？這要是被選中，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村長沒好氣地瞥了眾人一眼，磕了磕旱菸筒：「這事兒是我走私人關係打聽的，你們嘴上都按個把門的，別跟個棉褲腰似的，到處咧咧！」

  「今天我把話挑明了，專家這兩天就到，你們都安生點，誰要是把這事兒給我弄砸了，往後咱村就容不下他！」

  一番話把眾人唬住，都不敢再嬉皮笑臉。

  只有趙嬸兒，盯著在後廚洗碗的郭淑雲陰惻惻一笑。

  她可不在乎什麼發展建設，她只想讓害了她們娘倆的小賤人不得好死！

  眾人散開，都去上工。

  郭淑雲打掃完後廚，錘了兩下有些僵硬的腰，背著背簍慢悠悠往山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