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物傷其類

  閒雲院中，蔣清漓也正在和裴長意說這件事情，她有些想不明白，「父親怎麼突然要離開京城了？」

  若說主動辭官算是他識時務的表現，可離開京城就有些讓人想不明白了。

  

  畢竟他心愛的女兒蔣清柔還在京城裡，且目前的處境也算不上太好，他總不至於丟下她不管吧？

  裴長意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她有些嘲諷地開口道：「或許是心裡害怕了吧？眼看著裴家的大姑爺得了那樣一個結局，他這個二姑爺……許是物傷其類了。」

  物傷其類……

  蔣清漓笑了。

  這個詞用得好，十分生動形象。

  雲景帝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選擇姨母，將整個裴家都當成他通往權力之巔的墊腳石，目標達成之後卻又恩將仇報，恨不得讓整個裴家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她那位爹倒不至於如此惡毒，但他娶娘親別有用心是事實，沒有善待娘親也是事實。

  總結來說，他跟雲景帝的確有相似之處，都是擅長過河拆橋之人。

  裴長意又開口道：「前幾天你爹在閒雲院的門口默默地站了許久，說是有話想跟我說。我想著都這把年紀了，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了，再說我也不想讓府里的人看笑話，索性就讓他進來了。誰知他進來了又半天不說話，最後我實在不耐煩了，他這才吞吞吐吐地說，他已告病辭官，想搬回蒲州老家去住，問我願不願意一起前去。」

  蔣清漓一聽這話，頓時有些緊張，「那……娘親是怎麼回答的？」

  裴長意白了她一眼，有些沒好氣道：「我當然是拒絕啊！我都有兒媳了，馬上就要當祖母了，難道放著天倫之樂不享，非要上趕著去伺候他一個糟老頭子？這是有多想不開啊？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擇好嗎？」

  蔣清漓聞言，悄悄在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糾結犯難。

  從內心深處來說，她是不願意娘親再跟她那位父親糾纏不清的。

  可從上輩子娘親最終的選擇來看，她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放不下那個人的。

  想了想，她最終還是決定將當年的內情告訴給娘親。

  之前出於不想「亂了娘親心思」的考慮，她一直不願意將這件事情告訴給娘親。

  可現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尤其她和顧安域成親後感情十分融洽，她也逐漸能夠理解世上男女在情事一途上的複雜和矛盾。

  她想，這畢竟是娘親自己的人生，她不應該替她做決定。

  裴長意聽了她的話，好久都沒反應過來。

  「你是說，蔣岱跟商水雲之間……並不是我看到的這副模樣？」

  蔣清漓實事求是地解釋道：「他與商水雲當年的確是有過一段情的，但在娶了娘親之後，他應該是想了斷這段關係的。只可惜，他做事太過優柔寡斷，所以被商水雲給鑽了空子。」

  裴長意怔怔。

  過了好半晌，她才低聲喃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這倒也能夠理解，他一貫是這樣的，心軟，沒有主見，容易受別人的影響……」

  蔣清漓有些憂慮，她忍不住開口道：「娘親，這些事情……都已經是陳年舊事了……」

  她擔心娘親鑽牛角尖，沉浸在過去的遺憾中無法自拔。

  裴長意苦笑著開口道：「不用擔心我……對過去那些事情，我早就釋然了……」

  只是乍一聽到這跟自己的認知完全不一樣的真相，她難免有些心潮湧動。

  蔣清漓有些擔憂地問道：「娘親，您心裡……對此事有什麼想法？」

  裴長意沉默地搖了搖頭。

  她坦言道：「說句實話，若是早十幾年我知道這件事情，可能……我會選擇原諒他吧？」

  就算心裡像吞了蒼蠅一樣噁心，可為了年幼的孩子們，她有可能會選擇後退一步。

  就像是當年，她也曾建議過蔣岱將商水雲給打發了，她可以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

  但那個時候他不肯。

  如今知道了真相，她也能猜出或許並不是他不肯，而是他擺脫不了商水雲。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走到今天這一步，她的大半生都已經被蹉跎掉了，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其實對她已經沒有絲毫意義了。

  她長嘆了一聲，對著女兒說道：「漓兒，我昨日進宮去看你姨母，她說打算過了這陣子就去河東，去你外祖父外祖母身前盡孝……陛下已經答應她了。」

  蔣清漓有些明白娘親的想法了，「您是想跟姨母一起去河東嗎？」

  裴長意點了點頭，她解釋道：「你姨母說，她讓父母操心了大半輩子，現在大勢已定，她理應前去常伴二老……我聽了心裡挺傷感的，這些年，我又何嘗不是讓父母操碎了心呢？正好你大舅二舅不能離開京城，你小舅又……以後也不知道會去哪裡，我不如就跟你姨母一起去陪你外祖父外祖母吧！也算盡一些遲到的孝心。」

  當初她的父母打算回老家的時候，他們姐弟就一起商量過了，爹娘年紀已經很大了，不能讓他們兩個人獨自住在老家。

  他們姐弟五個人，總得有一兩個承歡膝下吧？

  那個時候長寧主動說他最沒有負累，等這些雜事了了，他就去河東陪伴爹娘。

  想來想去也的確是他最合適，他們就沒有對此提出異議。

  可現在的情況變了，長寧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等到了瀠洄。

  她作為姐姐，心裡替他們高興的同時，也有些憂慮他們將來該怎麼辦。

  他們的身份太過特殊了。

  河東繁華熱鬧，距離京城的距離又不算太遠，實在不適合他們兩個人長住。

  依她的心思，他們最好還是找一處偏僻寧靜的地方，好好過幾天隨心所欲的日子，彌補一下之前錯過的歲月和時光。

  可這樣一來的話，爹娘身邊就又沒人了。

  她原本就有些發愁，正好大姐提出這樣的想法，她頓時覺得這樣的安排也挺不錯的。

  尋常外嫁的女兒，到了她這個歲數，那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得馬不停蹄地伺候著自己的夫君，哪有機會守在自己爹娘跟前呢？

  這麼算起來的話，她還是挺有福氣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