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惠陽之死（一）

  蔣清漓和顧安域一起到達落霞宮時，雲景帝和蕭泠月正在院子的涼亭里下棋。

  那模樣看起來，十分悠閒自在。

  蔣清漓忍不住有些諷刺，「挺舒坦的嘛！不知道的，還以為您二位這是在避暑山莊度假呢！」

  雲景帝抬頭看著她，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他對長華這個外甥女印象不太深刻，只約莫記得好像不太愛說話，似乎有些唯唯諾諾的樣子。

  今日這是怎麼了，說話怎麼夾槍帶棒的？

  他將目光轉向了蔣清漓身後的顧安域。

  顧安域的神色自然從容，但並沒有開口解釋的意思。

  阿堇這一次真的是氣狠了，他得讓她把心裡的這口氣給出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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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清漓往前走了幾步，在他們身前站定，她平靜地開口道：「二位貴人在這落霞宮裡逍遙自在的，應該不太了解外面的消息，我來是想要告訴你們，秋梧宮剛才起了大火，已經燒得片瓦不存了。」

  雲景帝愣住，他有些困惑地開口問道：「秋梧宮是哪裡？」

  蕭泠月的臉上卻有一閃而過的快意，只是她隱藏得好，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蔣清漓笑了一下，她解釋道：「我剛才問了祁嬤嬤，她說秋梧宮之前就是一個廢棄多年的宮殿，當年，我小舅送了知瑜表哥一隻小奶狗，那隻小狗有一天跑到了秋梧宮裡，知瑜表哥於是就發現了那個地方。他覺得那裡足夠偏僻，也足夠安靜，既沒有人催他寫字做文章，也沒有人要求他必須端起皇長子的架子，於是就常常溜過去玩耍。」

  雲景帝聽了，神色難免有些複雜。

  知瑜死的時候也不過剛剛五歲，原來……他活得這樣疲累嗎？

  可在他的印象中，他只記得知瑜聰慧、懂事，像個小大人一樣，從沒聽他抱怨過任何事情。

  蔣清漓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知瑜表哥死後，我姨母從侍候他的貼身小太監口中知道了這個地方，於是她也把那裡當成了一份精神寄託，想知瑜表哥的時候，她就過去看一眼。她甚至還準備了很多孩童喜愛的玩具，全部都擺在秋梧宮裡，就是期望知瑜表哥的靈魂看見，能來跟她見上一面。」

  雲景帝的神色更彆扭了。

  原來長華也知道那個地方……他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他騰地站了起來，聲音難掩焦急，「秋梧宮失火了，那長華……她怎麼樣了？」

  蔣清漓的視線定在蕭泠月身上，她的嘴角浮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秋梧宮實在太偏僻了，偏僻到在宮裡住了很多年的人都不知道這個地方，一旦失了火，潛火隊也趕不及……但是可惜了，我知道那個地方……更可惜的是，我們夫婦今日正好在宮裡，所以……我家夫君及時地救下了姨母……」

  雲景帝鬆了一口氣。

  他與裴長華愛恨糾纏了一輩子，到了這種境地，不管有多大的怨氣，他也不願聽到她出事兒。

  要去見知瑜，好歹應該一起去見……不然，他可能都沒有勇氣去面對。

  蕭泠月聽了她的話，臉上卻浮現出一絲不甘心來。

  那個女人，怎麼總是那樣好命呢？

  當了一輩子最尊貴的女人，原本以為她沒有兒子，這富貴可算是到頭了，沒想到知璞那個缺心眼兒的，居然封了她做太后！

  真是……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心裡不平衡。

  蔣清漓走到蕭泠月的身邊，目光冷然地看著她，「果然是你……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我姨母跟你有何怨仇，你要如此對待她？」

  雲景帝聽了她的話，也有些難以置信，「泠月，你為何要害長華呢？」

  說句難聽的，若是他害長華，還能用一句「由愛生恨」來解釋，可泠月只是一個長公主，她跟自己的嫂子能有什麼樣的仇恨？

  蕭泠月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語氣譏諷地開口道：「我為什麼不能恨她？憑什麼她生來就高人一等？明明就是個眼盲心瞎的蠢貨……最後竟然有運道做太后，憑什麼啊？我就非要將她從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來不可！」

  蔣清漓有些匪夷所思，「我姨母做不做太后，跟你又有什麼關係？難道她不做太后……就能輪得到你來做嗎？」

  還有，上輩子姨母不僅沒有做太后，她還被廢黜了後位，打進了冷宮，可以說已經落到了人生的最低處。

  可她依然遭遇了大火焚身，那又是為了什麼？

  蕭泠月緊抿著嘴巴，不肯開口說話。

  裴家的兩位姑娘，在當年幾乎可以用「眾星捧月」來形容了，只要是在人多的地方，她們永遠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就連她這個出身皇室的金枝玉葉，見了她們也不敢擺架子，甚至還得小心翼翼地奉承著。

  按理說，她們是嫡親的表姐妹，但裴長華對她的態度，甚至還沒有對從北疆那個粗蠻地方回來的沈家姐妹親近。

  原因無它，只因為她是個不受寵的公主，她的同胞哥哥也是父皇眾多兒子中最不受重視的那一個。

  她不甘心。

  有一段時間，她甚至做夢都想著將裴家姐妹臉上的笑容給扒下來，想看她們痛哭流涕的模樣。

  正好有一天哥哥回來，說他在崇敬殿被父皇身邊的太監刁難，遇到了裴家的大姑娘，她替他解了圍。

  但他們之間鬧得很不愉快。

  哥哥說，裴家姑娘真是天生的嬌女，半點不識人間疾苦，她還以為這天下所有的人都跟她一樣，是含著金湯匙出生，捧著金飯碗長大的，簡直天真得讓人生氣。

  她聽了這話後，卻突然間在心底油生了一個念頭。

  一個十分瘋狂的念頭。

  若是這個念頭能夠變為現實，他們兄妹不僅能夠藉助裴家的力量成為人上人，還可以讓這朵名貴的嬌花走下神壇，瞬間零落成泥碾作塵。

  哥哥聽了她的話，卻覺得她太過異想天開了，說這事兒肯定成不了。

  可她知道哥哥心動了。

  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她能看到哥哥眼底的不甘，也能看到他心底的貪慾。

  所幸的是，他們真的成功了。

  他們走到了權利的最巔峰，過上了理想中的生活，也將曾經的天之驕女臉上的驕傲撕得粉碎成渣。

  哥哥做出將裴沈兩家一網打落的計劃時，她也是贊成的，甚至心裡隱隱有些興奮。

  終於，要讓曾經高高在上的人，徹底匍匐在她的腳下，甚至任由她生殺予奪。

  她覺得心裡快意極了。

  只是她沒有想到，哥哥居然失敗了。

  她那個平時跟個悶葫蘆似的侄子蕭知璞，不僅悄無聲息地控制住了大局，他甚至敢圈禁自己的親生父親和姑母！

  這讓她怎麼能忍受？

  她就算要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