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又出亂子
2024-06-12 05:01:47
作者: 於寧
我這裡正摟著芳子傷心,金高推門進來了:「哈哈,讓我逮了個正著,兩位賤人,還不鬆開?」
芳子不撒手,依舊攬著我的腰:「出去出去,沒看見我們夫妻倆在培養感情嘛。」
金高大大咧咧地過來扯開我倆,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對面:「全安排好了,大家全體動員……」我親了芳子一口:「聽見了吧?我也沒閒著。」芳子扭身站了起來:「這還不是你應該做的?好了,你們忙,我回家打扮打扮二子他媳婦去,我發現這個小姑娘很受打扮,打扮起來比我還漂亮,要不人家二子就整天抱著她呢。」金高腆著臉嘿嘿:「你們家的人都漂亮,就我拉倒,跟個狗熊似的。」
芳子走到門口,回頭指著我的臉說:「把鬍子刮刮,再這麼邋遢我可不跟你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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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手摸了摸下巴,沙沙響,這才想起來我有好幾天沒有刮鬍子了。
芳子一走,我頓時感覺有些困意,沖金高抱歉地一笑:「你忙去吧,我睡一會兒。」
剛要往沙發上面躺,金高一把拽起了我:「幾點了還睡?我讓廚房炒了幾個菜,吃飽喝足了再睡,起來。」
無奈,我撲拉了兩下頭皮坐了起來,腦子還是有點兒暈,唉,昨天喝得太多了……也不知道小廣把健平送去戒毒所了沒有,這孩子真可憐,好端端的一個青年就這麼完蛋了。忽然就想起來幾年前在入監隊第一次看見他時的情景,那時候他可真精神啊,高高的個子,濃眉大眼,一個颳得瓦亮的光頭,讓他的全身透著一股英氣……我記得一個叫大彪的犯人欺負別人,我在收拾他的時候,他不服氣,跟我毛愣,健平從一個角落裡伸出腳,一下子把他絆了個嘴啃泥。過後我跟他閒聊,健平說,遠哥,出去以後我要跟著你混,跟著陳廣勝混沒意思……我們倆談了很多,他的腦子清醒極了,甚至還勸我別找小廣的麻煩了,他說,你們倆都是不錯的人,千萬別再發生什麼衝突了,你們倆都是我的大哥……可是現在他成了什麼?他在胡四的辦公室里從桌子上抓起錢撒腿衝出屋子的那一刻,跟一條狗有什麼兩樣?是白粉害了他……李俊海,你害人不淺啊,我要讓你再也不能害人,我要讓你在監獄裡呆上一輩子,直到把牢底坐穿。
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地摸出了手機,三兩下就撥通了小廣的手機:「廣哥,你辦完事兒了嗎?」
小廣的嗓音很沮喪:「沒有啊,健平見了我就跑,怕我打他……算了,以後再說吧,你在哪裡,我去見見你。」
我想了想,開口說:「我這裡很忙,春明也出去辦事兒了,改天再說吧。」
小廣嘆了一口氣:「剛才我又接了關凱的一個電話……唉,我沒法不管他了。」
我說:「那你就管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辦吧,注意別跟常青發生衝突,咱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小廣嘟囔了一句什麼,怏怏地掛了電話。
「蝴蝶,別怪我多說話,類似小廣這種鼻涕漢子,你去管他幹什麼?你不知道他現在在社會上都成什麼了?」金高瞥了我一眼,「這事兒我得向著常青說話,你小廣不知道常青跟關凱鬧到什麼程度了?你瞎毛線攙和什麼呀。再者說了,他明明知道常青是咱們這條線上的人,大小也應該給你個面子吧?我看他這是徹底『愚』了,腦子連個小孩兒都不如……再說那個關凱,那是個什麼玩意兒?街面上誰不知道那是個白眼狼?用人的時候靠前,不用人的時候,他隔你遠遠的。依我看,這種人應該把他歸類到李俊海那邊去,咱們應該幫著常青砸挺了這個混蛋。」
我搖了搖頭:「沒意思,砸他用不著咱們出面,掉價兒……不管了,讓他們自己去折騰吧。」
金高沉默了半晌,悻悻地撥了一個電話:「常青,今天沒事兒吧?」
常青在那邊嘰里咕嚕說了一陣,金高掛了電話,沖我一笑:「本來我想勸勸他,人家常青不聽,呵。」
我沖他噴了一口煙:「剛才還說我多事兒呢,你呢?」
「我這不是想讓他安穩安穩嘛,他安穩了,咱們大家都安穩……常青這小子也是個一根筋,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剛才還沒等我開口,他就說,他正在『忙活』關凱的事兒,他看見關凱正在往小廣家的方向走……」
「別嘮叨了好不好?」我打斷他道,「讓我的腦子清淨一會兒,一聽這事兒腦子就亂。」
「看來今天晚上關凱要出事兒……」
「管他呢,他死了該誰的事兒?」
「用不用給小廣打個電話讓他防備著點兒?」
「沒這個必要,常青不會傷害小廣,我的話他還是聽的。」
花子端著幾盤菜進來了,我沒讓他走,示意他坐下,問他:「請貼都寫好了沒有?」花子說:「寫了一部分,還沒寫完,天順正一個一個的想呢,累得這傢伙直淌鼻涕。遠哥,有些多年不聯繫的朋友也得寫嗎?」我點點頭:「凡是能想起來的全寫,我家親戚那邊我自己來。」金高笑了:「哈哈哈,這是要指望這個發財?」花子說:「大財是發不了,估計這次收他個十萬八萬的沒有問題。」我搖手不讓他們說了:「別這麼下作,這樣干主要是為二子高興。」
金高和花子喝著酒,我又給芳子打了一個電話,芳子說,你就別操心家裡這邊了,有我呢。我問,二子在家幹什麼?芳子說,抱著你爸爸的照片說話呢,跟個真事兒似的,嘮叨了一個多鐘頭了。我囑咐她給我爹上好香,掛了電話。花子用筷子沾了一滴酒,灑在地下,摸了我的手一把:「遠哥,最近給老爺子上墳了沒有?」我說,上了,老爺子什麼都知道了,他聽說二子要結婚了,一定會很高興。花子咧著嘴笑了:「哈哈,遠哥是個孝子,以後大家都應該像你這樣。」金高嘟囔道:「我太粗心了,也應該給我媽去上上墳了……」我轉頭問花子:「廣元的骨灰還在天順那裡嗎?」花子說:「十五那天我跟天順一起去把他送到了廣華陵,這事兒你別操心了,我們找的是最好的位置。」
心莫名地有些憂傷,感覺自己的靈魂飄向了這些故去的人……我默默地走到窗前,外面很亮堂,但是看不見太陽。一些殘雪掛在樹枝上,風吹過去,它們一片一片地往下落。我小的時候也經常在這樣的天氣里,趴在我家的窗台上看外面,我的目光看不遠,因為我家有個很高的院牆,院牆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只能看見瓦藍瓦藍的一方天空,只能看見我家院子裡那些枯萎的向日葵杆。杆上也有這樣的殘雪,可是它們不會被風吹落,它們化成了冰粘在上面,等太陽出來的時候才會消失。我弟弟也喜歡跟我一起這樣呆望窗外的景色,他很沉靜,依偎在我的身邊不說話,我們倆經常這樣,一看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起床很早的時候,我倆還會躺在被窩裡看著黑夜在窗外如何消散,看著初升的太陽如何映紅了我家的院子。有時候我們還會看見我爹在院子裡做我去,嘴巴里哼著廣播體操的音樂,熱氣會從他的頭頂上冒出來,晨曦一照,泛出五顏六色的光來,我爹是那麼的健康,那麼的英俊,那麼的快活……
金高和花子說話的聲音很小,嗡嗡嚶嚶的,像我家院子裡飛舞的蜜蜂發出的聲音。那些蜜蜂可真夠忙碌的,它們從初夏的時候就來了,一直忙碌到深秋。我們家的院子裡有很多花花草草,它們一刻不停地從這朵花飛到那朵花,有時候蝴蝶也來添亂,它們飛得不忙碌,它們飛的姿勢很優雅,撲閃撲閃地追趕蜜蜂。我弟弟經常坐在院子裡的那塊大石頭上盯著它們看,不時吆喝一聲,嘿,嘿嘿……我能看見我爹進門了,他悄悄把自行車支在門後,然後就躡手躡腳地靠近一隻停在花瓣上的蝴蝶,猛一出手,然後就笑嘻嘻地沖我弟弟揚起手,傻兒子,過來拿。我弟弟跑過去,他夠不著我爹的手,就那麼一蹦一蹦地往上跳,我爹哈哈地笑著,繞著院子跑。我弟弟不幹了,他坐在地上哭,地上的塵土被他蹬起來,像是在揚場。我爹就把那隻蝴蝶往天上一揚,走到自行車上摘下掛在車把上的包,從裡面抓出三兩顆糖果,蹲在我弟弟對面逗他,叫爸爸,叫爸爸,不叫不給。我弟弟不哭了,一把抱住了我爹的腿,嘿嘿地笑。
眼前模糊了,我以為我哭了,使勁搖了搖頭,感覺很清爽,我沒有哭,原來是天黑了。
花子什麼時候走的我不知道,回頭只看見金高在抽菸,菸頭一明一滅,像鬼火。
我記得我姥姥在我們家住的時候,經常指著遠處隱約的燈光說,那就是鬼火,鬼魂們寂寞了就在那裡跳舞。
我爹知道了就對我說,別聽你姥姥胡說,世界上沒有鬼魂,人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可是直到現在我還是相信我姥姥的話,我相信世上有鬼魂,不然我為什麼會經常看見我爹呢,那麼清晰。
「蝴蝶,七點多了,警察們開始行動了吧?」金高滅了煙,悶聲問我。
「警察要行動?行動什麼?」我突然有些緊張,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抓恭松啊,恭松七點半在通遠賓館……」
「哦,」我吐了一口氣,「應該早布控了……李俊海,你跑不了啦。」
「我覺得應該派個人過去看看,作到心中有數。」
對,我應該隨時掌握這個事情的進展情況!我稍加思考,抬頭對金高說:「你去對春明說,讓春明到那附近去觀察著,有什麼情況趕緊打電話,別人我不放心。」金高說:「春明中午就走了,好象有人請他吃飯。」我猛然想起來了,春明被劉三喊去喝酒了,拍拍額頭笑了:「我這腦子要生鏽了……」金高站起來就走:「還是我去吧,我很關心李俊海的下場。」我喊住了他:「你不能去,李俊海的人都知道你跟他的過節,或許他的人也在附近盯著,讓花子去,別告訴花子是去幹什麼,讓他找個隱蔽的地方盯著門口就可以了,花子幹這事兒合適。」
金高遲疑了一會兒,走到門口把花子喊了上來,嘀咕了幾句,花子轉身就走。我抬頭看了一下掛鍾,七點一刻,去的正是時候。
春明怎麼還不回來呢?我坐到辦公桌後面,撥了春明的手機,關機,繼續打,還是關機。
我有些納悶,春明從來沒有關機的習慣,這是什麼意思呢?心裡隱隱有些緊張,莫非春明出了什麼事情?按說不應該啊,春明是被劉三喊出去的,經過春明的「攻堅」,這陣子劉三已經跟春明成了哥們兒,出事兒也不應該在劉三的酒桌上出啊……那麼他為什麼關機?路上出了事兒?出車禍了?不可能,出車禍他也不應該關機的……我的手心開始出汗,猛地拍了桌子一下:「大金,不好!」
金高被我這一嗓子嚇得一哆嗦:「什麼事兒?」
我招手讓他靠過來:「春明關機了。」
「呵,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呢,關機怎麼了,誰不關機?」
「你不知道春明的習慣……」我把剛才想的那些告訴了他,「你分析一下是不是出事兒了?」
「有可能!」金高跳了起來,「劉三在哪裡請春明?不對……誰知道劉三的電話?」
「稍等,」我翻出了老七的手機號碼,直接撥了過去,「老七,你知道不知道劉三的電話?」
老七的聲音很緊張:「遠哥,我在常青這裡……他把我給抓來了。」我厲聲喝道:「我不管你在哪裡,告訴我劉三的電話號碼!」老七說話仿佛在哭:「我不認識劉三,怎麼會知道他的電話?」我啪地扣了電話,一步跨了出來,誰知道劉三的電話呢?那五,對了,那五應該知道,我跳回去直接撥了那五的手機,響了很長時間,那五接了電話:「誰呀,是不是遠哥?」我說,那五,我有點小事兒想接觸一下劉三,你知道他的電話號碼不知道?那五沒多問什麼,好象是在通過手機查號碼,少頃說話了:「遠哥你記一下……」說完了號碼,嘟囔道,「遠哥,你交給我的任務我快要完成了,我正在開始進軍李雜碎的內部呢。」我叮囑他別亂嚷嚷,掛了電話,拿過金高的手機撥通了劉三的電話,響了兩聲,掛了。我又重複撥了一遍,那邊關機了。我赫然明白,春明真的出事兒了……神情一下子恍惚起來。
「難道說春明被劉三控制了?」金高猛地抓了我一把。
「目前看來應該是這樣……怪我,怪我太小瞧對手了。」
「別緊張,我估計暫時他沒有這個膽量……」
「沒有這個膽量?他什麼事情不敢幹?看看你的腿!」我陡然發火了。
金高猛一跺腳:「我要殺了他!」轉身就要往外沖,我來不及拉他,乾脆伸出腳把他絆倒了:「你瘋了?」金高翻身站了起來,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你說怎麼辦?」我屏了一下呼吸,拉他坐回了沙發:「別慌,別慌,千萬別慌……讓我考慮一下。劉三這麼幹是什麼意思呢?奉了李俊海的指派?不能啊,李俊海要是這麼辦,還不如直接來綁架我呢……什麼意思?劉三到底想要幹什麼?」一時間我後悔得腸子都要斷了,早知道會有這個結局,剛從監獄裡出來的時候,我就應該先把劉三「辦」了,看來辦任何事情都不能過于謹慎啊,實指望這樣按部就班地辦事兒來得穩妥,誰知道……可是劉三這麼辦沒有道理啊,他綁架春明幹什麼?要綁架你應該綁架我呀,至少你也應該綁架金高啊……我徹底糊塗了,腦子似乎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金高這時候反倒沉靜下來:「別著急,也許咱們想多了。」
對啊,也許春明的手機沒電了,他自己又不知道……可是劉三為什麼掛電話呢?哈哈,難道是我真的想多了?人家劉三不願意接不熟悉的號碼,金高這個號碼他根本就不知道,掛了也很正常啊,我自己還有不回陌生號碼的習慣呢。這樣一想,我的心情平靜了許多,剛想自嘲兩句,我的手機響了,是花子的聲音:「這裡來了不少特警……」
哈哈,成啦!恭松,你逃不掉啦!李俊海,等著去死吧!
我讓花子慢慢說,花子喘了一口氣:「看見了,看見了,有幾個便衣進了賓館,有人還扛著攝象機呢。」
我嘿嘿了兩聲:「掛了電話吧,繼續在那兒盯著,我估計很快就有結果了。」
金高似乎忘記了春明的事情,拖著腿來回地走:「好,好好,這下子李俊海算是轟動了,這小子又要上電視啦,咱們這步棋走得漂亮……可惜了,他被警察抓走了,我不能親手干他了。」我坐回沙發,點了一根煙:「先別高興得太早,李俊海也不是個一般人物,警察想要把他提溜出來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兒,看事情的發展吧。不過我有個感覺,只要警察抓的是恭松的現行,李俊海早晚會浮出水面,等著吧。」金高不踱步了,站在我的面前沉吟道:「我記得前一陣你跟我說過,李俊海幾年前派人把排骨精打死了,這事兒你不是正在搜集證據嗎?」我說:「很難,這事兒當初讓他給滑過去了,過去這麼多年再拾掇起來不是那麼容易。我想好了,如果這次再讓他滑過去,我就『戳』他打死人這件事情,證據儘管不是那麼充足,但足夠羅嗦他一陣的了……警察不是吃素的,有一點蛛絲馬跡就不放過。」
手機又響了,還是花子的:「遠哥,賓館外面熱鬧極了,警車也開過來了,從裡面押出兩個人來。」
我冷笑了一聲:「仔細看看,裡面有沒有李俊海以前的兄弟,叫恭松的?」
花子停頓了一會兒,開口說:「全用衣服蓋著腦袋,看不清楚。」
不用看了,估計裡面肯定有恭松,我說:「你先別著急回來,再在那兒觀察一陣。」
手機里傳出一陣警笛的鳴叫,花子掛了電話。
我無聲地笑了,哈哈,李俊海,這下子夠你受的了。
突然想吃東西,我不理在一旁嘮嘮叨叨的金高了,端起盤子就往嘴裡扒拉已經涼了的菜。金高走起路來喀喀響,一條腿像是綁了一隻沉重的沙袋子,我抹抹嘴,沖他笑了笑:「大金,不管怎麼說,咱們這已經是初戰告捷了。」
「是啊,李俊海即便是逃過這一劫,元氣也大傷了,很可能下一步就開始連你都懷疑了……」
「他懷疑不到我的頭上來的,我安排得天衣無縫,要懷疑他只能懷疑他們內部的人。」
「那就更好了,依這個雜碎的一貫做法,他又要開始大清洗了。」
「我就等著他走這一步呢,到時候咱們乘虛而入,給他來個釜底抽薪,拿下他指日可待。」
金高靠在辦公桌上沉默了一陣,哈哈笑了:「其實拿下他也挺容易的,剛出來的那陣還到處培植勢力呢,這不,到現在一個也沒用得上,管用的全是『間諜』。哈哈,我真佩服老七和那五這兩個人,簡直無孔不入……」我指了指他,讓他住口:「也有失敗的時候,比如春明,剛才我突然又懷疑起來,我總是感覺春明出事兒了。當初我讓春明接觸劉三,是通過劉三的大舅子,劉三的大舅子跟咱們店裡的一個廚師關係很鐵,如果劉三稍加注意就會發現這裡面有什麼貓膩……劉三十幾年前跟我一起在看守所呆過一陣,我還算是比較了解他,這個人儘管心理陰暗,但是很會來事兒。你就說當年吧,當年在看守所他是林武的一條狗,我剛進去那天林武『審』我,他很會看林武的臉色,可能是因為我的眼神有些毛愣,他把我的鼻子打破了。後來我成了那個號里的老大,這小子直接不跟林武了,成了我的狗。李俊海在勞教所的時候,他也在那裡,又成了李俊海的狗,甚至利用經常出來的機會,偽裝成我,幫李俊海『戳弄』小廣,讓小廣誤會我……廢話不說了,現在他鐵了心當李俊海的狗,因為什麼?他知道他當不成我的狗了,他一定知道我在裡面接觸過金成哲了,還因為他砍過你。而李俊海這一陣不太理會他,也許是他想通過綁架春明來重新取得李俊海的信任……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這事兒弄不好連李俊海都不知道,他想通過春明得到關於我的一些內幕。」
「我聽得有些糊塗,」金高晃了一下腦袋,「當初就應該『辦』他,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後悔的話就不要說了,你說我應該不應該給李俊海打個電話?」
「你腦子進水了?」金高猛拍了一下桌子,「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他打電話,你就不怕引起他的懷疑?」
我想了想,忽地站了起來:「你說錯啦,正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才應該給他打電話……」我撲到辦公桌上,迅速撥通了李俊海的手機,響了沒幾下,李俊海就回了電話,聲音相當沉穩:「蝴蝶,又想我了?呵呵,難得你主動給我打電話,有事兒嗎?」
我穩定了一下情緒,微笑道:「你這個當哥哥的怎麼用這種口氣跟弟弟說話?呵呵,有點事兒,二子準備元旦結婚,你當大哥的要來參加婚禮啊。」李俊海哈哈笑了:「這事兒我聽說了,就等你的通知呢……我還以為你不會通知我呢,哈,看來我想多了,咱哥兒倆還是好兄弟。」我陪他笑了幾聲,換了一種嚴肅的口氣說:「俊海,有件事情本來我不想麻煩你,可是我想來想去,不麻煩你不行了。是這樣,我一個叫春明的兄弟被劉三喊出去喝酒,從中午就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電話也關機了。我這個兄弟是個火暴脾氣,我怕他跟劉三有什麼言差語錯,『將將』起來……你是知道的,你我之間有些不好的傳言,他們為了各自的大哥……」李俊海爽朗地笑了:「你別羅嗦了,哈哈,不會的,不會的,劉三這個混蛋現在跟我不是一條線上的人了,他怎麼可能為了我去找春明的麻煩呢?放心,一會兒我就派人去找他,讓他把春明給你送回去……蝴蝶,我真佩服你,對待手下跟對待自己的親兄弟似的。」
「別表揚我,」我舒了一口氣,「那我就聽你的電話。」
「好,掛了吧……」李俊海頓了頓,「還有,二子結婚那天我當主婚人行不行?」
「咳,你怎麼不早說?這活兒讓胡四給搶去了。」
「得,還是我不夠資格,」李俊海悻悻地說,「看來我這個當哥哥的在你的眼裡什麼也不是啊。」
「哪能這麼說話呢?你永遠是我的大哥,沒別的事兒了吧?」
「沒事兒了,掛了吧,我馬上給你聯繫劉三。」
掛了電話,我沖金高一笑:「看樣子李俊海不知道這事兒。」金高剛才一直在聽,推了我一把:「不是我說你的,你太容易相信人了,就他這麼幾句話就把你給俘虜了?好好想想,當年他『掂對』你的時候,哪一次不是像這樣裝得人模狗樣的?別相信他,這個雜碎會裝著呢……你再給春明打個電話看看,萬一是咱們誤會了呢?還不得讓李雜碎笑話死?」我邊撥春明的手機邊說:「你太小瞧我了,我給他打這個電話,一半是找春明,一半是給他放個煙幕彈。」
春明的手機還在關著,接著撥劉三的手機,照樣關著,我的心又懸了起來。
花子回來了,凍得直跺腳:「下雪了,外面可真冷啊……完事兒了,警察抓了兩個人,聽說是流竄犯。」
我又詳細問了問當時的情況,跟我想像的差不多,警察動作很迅速,上去就把人抓了下來。
「遠哥,你怎麼對這事兒這麼上緊?是不是關於李雜碎的事情?」花子問。
「就是,我得到了一個消息,警察要去抓一個叫恭松的,據說這個恭松是李俊海的人。」
「對,有這麼個人,」花子揀起一塊牛肉填進嘴裡,「看樣子這小子『作』得不輕,去了二十多個特警呢。」
「好了,你先下去吧,這事兒別對別人說。」
花子搓了兩下手:「剛才在路上碰見小廣了,小廣好象被什麼人追,拉著一個大個子貼著牆根跑,一眨眼就沒影了。」
我揮了揮手:「知道了,你忙去吧,你寫字漂亮,幫天順寫請貼,拉夜也得給我趕出來。」
春明回來灌了一陣啤酒,哈著嘴出去了。
我沖金高攤了攤手:「聽見了吧?常青這個混蛋到底還是動手了。」
金高笑了:「動手好啊,早就應該動手了。看樣子沒把小廣怎麼著,他還能跑呢。」
我搖著頭撥了常青的電話,常青的聲音很沉悶:「是遠哥嗎?我派人抓關凱,讓他給跑了,我的一個兄弟受傷了……不跟你解釋了,我得趕緊送他去醫院,一會兒給你電話。」我說聲「注意保護自己」,掛了電話。悶頭想了一會兒,我撥通了小廣的手機,開著機,不接,撥了幾次還是不接。乾脆不撥了,他娘的,讓你別攙和這事兒,你偏不聽,這下子來事兒了吧?活該!我估計這次的事情不能小了,常青的兄弟受了傷,常青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定會報復,小廣繼續這麼攙和下去,弄不好連他一起捎著。
金高在一旁悶聲問:「剛才常青說什麼?」
我說:「他沒抓到關凱,讓他跑了,還傷了他一個兄弟。」
金高瞪大了眼睛:「真的?好嘛,這下子利索了,關凱這個年不用過了。」
我說:「難說,關凱『設計』常青不是一會半會了,他敢於出手傷人,就證明他有這個魄力跟常青斗。」
金高哧了一下鼻子:「斗?他拿什麼跟常青斗?我敢說,不出三天他就得完蛋。」
我搖了搖頭:「別管這事兒了,一會兒常青可能會來電話,到時候我囑咐他一下,別太拿這事兒當真。」
喝了一陣悶酒,我對金高說:「你在這裡再幫我值一陣班,我想回家睡覺,這幾天太累了。」
金高反手揮了揮:「你走吧,一會兒常青來電話,我囑咐他,媽的,正經事兒還沒完呢,可別再出什麼亂子。」
剛走到門口,桌子上的電話就響了,我轉回身抓起了電話:「哪位?」
「我,廣勝,」小廣的聲音冷冷的,「剛才你找我了?」
「是啊,我聽一個夥計說,你拉著一個大個子貼著牆根跑,沒跌殘廢了?外面那麼大的雪。」
「你還有心跟我開玩笑?你兄弟想殺了我呢。」
「我開玩笑?你才開玩笑呢,我哪個兄弟想殺你?別嚇唬我。」
「常青,常青的人去了我家,朝我家開槍,把玻璃都打碎了……」
「不會吧?」我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別生氣,你慢慢跟我說。」
小廣氣哼哼地說,他回家以後,關凱在他家裡,兩個人喝了點兒酒。晚上,關凱接了一個電話就出去了,他一個人在家裡悶得慌,就把健平喊過去了。健平沒犯毒癮的時候很聽他的話,兩個人正說著話呢,關凱就打來了電話,讓他趕緊離開家,說他出事兒了,常青的人很可能要去他家鬧事兒,說了一個地址,讓他去那裡等他。他拉著健平剛下樓,就看見老七帶著人衝上了樓,那幾個人見小廣不在家,沖他家放了一槍就走了。後來他拉著健平就往關凱說的那個地方跑。現在他一個人呆在關凱租來的房子裡。我問他:「關凱回去了沒有?健平呢?」小廣有氣無力地嘟囔道:「關凱帶著健平出去了,一起去的還有好幾個人,全帶著槍,他媽的,誰也不聽我的……我現在連家都不敢回了,蝴蝶,你曾經答應過我,常青不找我的事兒,可是現在呢?他還是找了我的事兒……唉,我陳廣勝這是怎麼了?」
「廣哥,這裡面絕對有誤會,」我有些內疚,「你等著,我馬上聯繫常青。」
「來了來了,我聽見關凱他們在開門了……我掛電話了啊。」
「開著機,一會兒我跟你聯繫。」
那邊沒有了聲音。我迅速撥通了常青的手機,一個陌生的聲音問:「找誰?」我說,我是楊遠,讓常青接電話。那邊說,原來是遠哥,我是老黑啊,青哥受傷了,正在醫院包紮呢。我火了:「我管你是老黑老白呢,把電話給他!」一陣忙亂的腳步聲過後,常青接了電話:「遠哥嗎?沒事兒,不小心絆了一跤……我不是說了嘛,這事兒你別管了,我這麼大個人了,自己做事兒自己有數……」我猛然打斷了他:「你以為我願意去管你這些破事兒?我不是告訴你別找小廣的麻煩了嗎?你他媽有病是不是,讓你的夥計朝人家家裡開槍?」常青咳了一聲:「這事兒真的不是我吩咐的,你聽我解釋……我抓關凱的時候把人分成了兩幫,一幫跟著我,一幫直接去了小廣家,誰知道小廣不在家,我那個夥計又是個急性子,直接沖裡面放了一槍……」我大吼一聲:「我告訴你,這事兒從此了斷,我不想再惹什麼麻煩了!」常青乾笑道:「遠哥你別生氣,你聽我解釋……我還是那句話,關凱我不想放過他,小廣我絕對不會去找他的麻煩了,我一會兒就給他打電話,請求他原諒,這還不行嗎?我常青什麼時候還求過人?你放心,我會給他個滿意的交代的。」我壓了壓火氣,沉聲說:「剛才我聽說關凱帶著人出去了,剛回家,你受的傷不會是跟他有關係吧?如果是,你就告訴我,我來幫你處理這事兒。」常青嘿嘿笑了:「就他?嘿嘿,就他那個毛線樣還想傷了我?我傷了他還差不多。對,他帶著幾個夥計想來抓我,被我打跑了,我攆得快了,摔倒磕了一下,沒事兒,包紮一下我就回家,明天我去見你,我還想幫二子出點兒力呢。」我消了火,悻悻地說:「好好在家呆兩天,年前千萬別出事兒。」
「遠哥,你先別掛電話,有個事兒我得跟你解釋一下。」
「你說。」
「我想砸老七一把,因為朝小廣家開槍的那幫人是老七帶去的。」
「我知道了,你不強迫人家,人家怎麼會帶人去找小廣?」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是說,我想儘快給小廣個交代,這樣就必須砸老七一下。」
「那就砸,注意啊,別砸厲害了,老七是我的人,儘管他只是一條狗。」
「我有數,做個樣子給小廣看罷了,他愛面子,我這麼辦也是沒有辦法,誰讓我做錯事了呢。」
「好吧,先這樣了,我再囑咐你一遍,不管你想幹什麼,不許出事兒。」
「遠哥你放心,退一萬步講,就是出事兒了我也不會牽扯到咱們『公司』,放心吧。」
金高在旁邊嘮叨個不停,我一句也沒聽進去,腦子裡老是在想,常青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怎麼這麼固執呢?不由得就想起小傑來,小傑為什麼不讓常青呆在他的身邊了,是不是也有這方面的原因?看來這種人以後我不能用了……一個想法漸漸在我的腦子裡成熟。過了年我就想辦法讓他走,不是胡四曾經說過要暴力輸出嗎?讓他去外地發展這一塊,一旦他去了外地,我儘量少跟他聯繫,讓他自生自滅,即便是將來他出了問題,我也有個退路,因為我沒跟他犯過任何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眼前擺了三個酒瓶子,我這才發覺,自己又喝了不少。抬頭看看掛鍾,將近十二點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腦子累,身體也累,我應該回家好好睡一覺了。摸出手機撥通了小廣的電話,小廣開著機:「蝴蝶,還沒睡?別為我擔心,我挺好的,睡覺去吧。」
「我正準備睡呢,」我打了一個哈欠,「剛才我批評常青了,他說這裡面有誤會……」
「有誤會讓他親自跟我解釋,我等他的電話。」
「你媽的……」我突然有些惱火,這是個什麼玩意兒?給你臉你還不要臉了,「好,我不管了。」
「蝴蝶,原諒我,我一上火就控制不住自己,謝謝你,以後我再跟你聯繫,睡吧。」
總覺得心裡還有什麼事情,我走到門口想了想,又折了回來:「李俊海怎麼還不來電話呢?」金高說,你走吧,這個電話我來接。我笑了:「你跟他能說進話去嘛,還是我來接吧,」轉念一想,我直接開始撥李俊海的手機,「不能幹這麼靠著,他不給我打,我給他打。」
李俊海接電話了:「好傢夥,還不睡覺?我剛才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真對不起,我給劉三打電話,他關機,派了幾個兄弟出去找,也沒找著,他家裡也沒人,我估計沒什麼事兒,這小子跟我的一條狗差不多,要是真的有事兒他早就跟我聯繫了。放心吧,沒事兒的,劉三知道春明跟你的關係,他敢隨便動春明嘛。別的不要去想,好好在家打算二子結婚的事兒吧。」聽他說話的口氣,一點兒聽不出來他知道了恭松的事兒,讓我懷疑我的如意算盤是否打錯了,難道他跟恭松沒有什麼聯繫了?不會吧,老七的消息是絕對靈通的,我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也許是我太關心春明了,小傑走了,春明是小傑的表弟,我不管他誰管他?先這樣吧,麻煩你了,你也休息吧。」李俊海乾笑兩聲,突然變了一個腔調:「我也睡不著啊,呵,我一個兄弟出了點兒麻煩,讓警察給抓走了,我正在納悶呢,是誰在裡面攙和事兒呢?」好,你小子終於開口了,我故作驚訝地說:「啊?這麼巧?你的兄弟出事兒了,我的兄弟下落不明,這都什麼事兒嘛……你哪個兄弟被警察抓了,告訴我,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你幫不上忙的,他是個流竄犯,連我都幫不了他……哎,花子現在還跟著你干吧?」
「花子?」我的心懍了一下,「對,花子現在在我這裡打雜,沒辦法,他找不著合適的工作。」
「哦,那夥計不錯……呵呵,都是老夥計,你拉他們一把也是應該的。」
「你怎麼突然問起他來了?我這才想起來,他有好幾天沒來上班了。」
「是嗎?呵呵,沒事兒,我只是隨便問問……睡吧,我也要睡了。」
「那好,好好休息休息,養足了精神,二子結婚那天我好好跟你喝一場。」
放下電話,我沉默了好長時間。這小子還真不能小瞧他呢,看來他的人發現了花子在觀察通遠賓館的情況……我很佩服他的「抻頭」,他一直在憋著我呢。剛才他提起花子,意思就是讓我明白,他李俊海什麼都知道,別跟他耍心眼。好,那我就不跟你耍了,這次要是扳不倒你,一開春我就跟你來明的,大不了魚死網破。我突然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沖金高嚷了一嗓子:「李雜碎什麼都知道了,下一步直接跟他開始!」金高不解地瞄了我一眼:「什麼意思?」我說:「聽他剛才的意思,他知道是我在背後『掂對』他,說話陰陽怪氣的,我想好了,這次他逃脫了,我就不跟他玩陰的了,玩陰的我不是他的對手,我想直接跟他『造』!」金高皺著眉頭擺了擺手:「別鬧了大哥,那不等於咱們跟他是一個級別了?以前我也是這麼想的,現在我不這麼想了,咱們不應該跟他這樣來,這樣來的話兩敗俱傷,即便是他進去了,咱們也不好受。你想想,李俊海知道咱們多少內幕啊,一旦他感覺沒有活路了,他不跟你玩邪的才怪呢。別這樣,咱們還是按照以前設想的來……你剛才說他知道了是你『掂對』他?不可能,他又在咋呼你了。」
「不是咋呼,我能聽得出來,因為他提到了花子,他的人一定是看見了花子。」
「看見花子能證明什麼?別理他,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咱們裝憨,繼續操練他。」
「這樣吧,」我想了想,「這幾天你把你的人組織一下,我再跟林武通通氣,作好李俊海狗急跳牆的準備。」
「行,防著點兒也好,走吧,我再呆一會兒也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