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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狼狽出逃1

2024-06-12 04:57:48 作者: 潮吧

  金高是開著我的破桑塔納來的,車上還坐著天順。他們跪到我的身邊的時候,我在微笑,後來我知道,那一刻我傻了,傻得竟然想讓金高先把蓮花和春明送回家,我要跟我弟弟一起去海上見我爹。金高瘋了似的把我按在沙灘上,拳腳交加。他在罵我,罵我連自己的弟弟都保護不了……我在挨揍的時候,天順默默地把春明和二子抱上車,然後挖了很大的一個坑,將那個襲擊我的人掩埋了。蓮花不見了,我躺在沙灘上喃喃地問金高,二子媳婦呢?金高大口地喘著氣:「你真傻了啊,不是你剛才讓天順先把她送回家的嗎?」我說,真的?照這麼說你打了我有些時候了。

  

  天順跪到我的跟前說:「來不及羅嗦了,你看下一步怎麼辦?」

  我想了好長時間,腦子像是綁了一隻秤砣,最後終於說了一句:「你把二子和春明拉到公安局。」

  金高大驚:「什麼意思啊你?去找死?」

  我說:「沒有辦法,這事兒早晚得出,爭取個主動吧。」

  「這夥計怎麼辦?」天順指了指埋兇手的地方,「把他也挖出來?」我搖了搖頭:「這個你別管,就說是我埋的,我跑了,不知道去了哪裡。」金高喘氣都喘不順溜了:「不能這麼辦啊,一去公安局,警察就開始抓你了,你跑不遠的。」我站了起來:「沒事兒,我打算好了,半小時以後天順再去,那時候我已經走了,」我大口地呼吸著潮濕的海風,一字一頓地說你不知道,這事兒出了還小,關鍵是我一接觸瞥察,有可能就出不來了,好好想想唐一鳴那件事情吧。」金高一下子愣住了,呼吸也急促起來:「這……老唐真的能夠?好,聽你的。」我瞥了正想插話的天順一眼,輕描淡寫地說:「你別打聽那麼多,這裡面沒你什麼事兒。」天順點了點頭:「我知道,我也沒想問。現在只好這樣了,你要去哪裡?」我說:「去濟南,那邊我稍微熟悉一些,等我在那邊觀察一下風聲,再遠走高飛。」沖金高一笑錢帶來了嗎?」金高也站了起來:「帶了不少,其他的我已經安排好了,走,我陪你一起走。」我按了按他的肩膀:「也好,芳子那邊以後再說吧天順用腳扒拉平了掩埋兇手的沙丘,走回來抱了我一下:「遠哥走好,安頓下來以後跟我聯繫,也許我會陪哥哥一起闖蕩江湖。」我用力摟了摟他:「走吧,記住,半小時以後再報案。」

  天順上了我開來的那輛車,我和金高上了我的桑塔納,車悄沒聲息地拐上了大路。

  金高開著車直奔火車站,我捏了他的胳膊一下:「上國道。」

  金高一愣:「什麼意思?」

  我示意他往國道方向拐彎:「聽我的,現在絕對不能大意,去李家窪村。」

  「李家窪在哪裡?」金高問著,拐上了去國道的路。我笑了笑:「郊區,大約二百里的路程。你還記得宋文波嗎?他家在那裡住。」金高哦了一聲:「這個人靠得住嗎?」我拍了拍他的口袋:「有錢什麼人也靠得住。」金高嘟囔道:「那麼你剛才跟天順說要去濟南是什麼意思?」我不說話了,你他媽真缺心眼兒,這都不懂。金高開了一會兒車,突然笑了:「你呀,哈哈哈,跟誰學的這都是?」我茬開話題道你不要跟著我去,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的。你一會兒就回去,回酒店呆著。」說著,我摸出手機,撥了天順的電話,天順好象還等在那裡,沒有汽車開動的聲音,我問:「你沒動身嗎?」天順回答:「還沒有,這兒很靜,一個人都沒有。」我說:「我已經買上車票了,馬上就離開了,你稍微堅持一會兒,半小時以後按計劃行動。」天順叮囑道:「在外面千萬穩起來,別難過,二子和春明的後事有我呢。」我想了想,開口說:「這事兒別告訴別人,任何人也不要告訴……拜託你了,我會隨時跟你聯繫的。」天順的聲音好象剛哭過:「你就放心吧……遠哥,如果你找我不方便,可以讓花子……」「我知道,」我打斷他道:「我有辦法跟你聯繫的,」彝子忽然就有點兒發麻,「把二子火化了,讓他跟我爸爸在一起,春明那邊你跟他家裡聯繫就可以了,後面的事情等我安頓下來再跟你說。」天順沉默了好長時間,聲音啞啞的:「放心吧遠哥,我記住了。」

  路上的車很少,多少有些冷清。金高把車開得像飛,城市的燈火漸漸遠去。

  我掏出電話本查了好久才找到宋文波的電話號碼,直接撥了過去。

  宋文波的手機響了一陣,突然打開了:「我操,遠哥啊,你可是從來不主動給我打電話的啊。」

  我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想你還不行嘛。是這,我惹了點兒麻煩,想去你那裡住幾天,可以嗎?」

  宋文波一下子亮了嗓子:「好啊好啊!太雞巴好了!想死你了!」

  「哈哈,還是老兄弟好啊,」我示意金高將車拐上了一條土路我已經到了你們村的村口了,你還是在老房子住嗎?」宋文波依舊大笑:「不住老房子還能住哪兒?我又不是大款。趕緊來吧,我馬上喊魏大郎過來,我們哥兒倆給你接風。」我慌忙接過話茬:「別驚動別人了,你不知道什麼事兒,我先跟你見個面再說。」宋文波不放心地問:「你這次出的事兒不小嗎?」我笑道:「不大,不過挺窩囊的,一個雞被抓了,把我咬出來了。」「操,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兒呢,」宋文波笑得有些無賴:「這他媽是個喜事兒啊……得,你一個快要結婚的人了,攤上這樣的事情是有點兒窩囊。正好,來我這裡散散心,我這兒嫖娼沒抓的,咱大小也是個地頭蛇啊。不羅嗦了,我去村頭接你去。」

  說話間,車就到了村西頭,我讓金高把車停下,點了一根煙,笑道:「狼狽啊。」

  金高甩了一下腦袋:「別這麼說。不過我挺佩服你的,腦子基本沒亂。」我沒趣地推了他一把:「還不是剛才讓你給『忙活』的?操,兒子打老子。」金高搖下車窗,把腦袋伸出去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抽回腦袋,小聲說:「我想好了,我還是得跟你一起出去躲躲,實話告訴你,我真的把劉三給殺了。本來不想告訴你,可是現在……」這事兒我早有心理準備,沒怎麼吃驚,打斷他道:「你也別廢話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是感覺現在我跟你是一個級別了?」金高嘆了一口氣:「有這個意思。所以我說,我回去不好,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警察『繩』起來了。乾脆跟著你浪跡天涯吧,也許能多活幾年。」

  「你絕對不可以跟我一起出去,」我摸著他的手說你想想,一會兒天順報案,警察就知道我跑了,稍微一調查就知道你也跟我一起跑了。他們一聯繫咱們以前做過的事情,劉三的事兒也就出來了,那時候咱倆就真的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別以為警察是吃素的,明白嗎?」金高皺著眉頭陷人了沉思,我繼續說:「本來我這事兒暫時躲一下,回來以後還有迴旋的餘地,」我咽了一口唾沫,「我可以讓胡四幫我處理某些事情……這個我不說你也明白。然後我再想辦法回來,你也不傻,你會明白的……這件事情如果把『口子』調正了,沒有掉頭的危險,甚至弄好了,我屬於正當防衛,這就看胡四的能耐了,不是有義祥謙這個實體嗎,」我忍不住笑了,「媽的,有組織就是不錯。」

  金高開口笑了:「這個組織還不知道能不能頂事兒呢,」嘆口氣搖了搖頭,「剛才我在想,如果我跟著你出去,問題應該不大,為什麼?劉三那事兒我設計得很好,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不過我又一想,還是穩妥點兒好。不到最後關頭,我的希望就不能破滅。這樣吧,一會兒我自己回去。你走以後,家裡的一切事情都由我來處理,這樣你也就可以放心的走了……唉,我擔心的是芳子,她能承受得了嗎?」我苦笑道:「沒辦法猛—甩頭,「就這樣吧,我相信你的口才,你完全可以把這事兒編得順溜一些,目的就是讓芳子相信我,我是無辜的,我他媽是在正當防衛。」

  「這個沒問題金高一頓,指著前面的一個黑影說那是不是宋文波?」「就是我看清楚了,宋文波一晃一晃地過來了,像是喝了酒,「他來了以後咱們表現得輕鬆些。」

  「我知道金高重新發動了車,「你下去吧,我這就回去。」

  宋文波一溜小跑地過來了:「遠哥是你嗎?」

  我抓過金高遞過來的一包錢,一蹁腿跳下了車:「是我,哈哈,來得挺及時嘛。」

  宋文波不看我,歪著頭往車上踅摸:「那是誰?金哥是吧?」

  金高按了兩下喇叭,邊掉頭邊說:「文波我先回去了,家裡一大攤子事兒,好好伺候著你遠哥,過幾天我來接他。」宋文波抓著車門把手不讓走:「別走啊,想死我啦,快下來快下來,我讓我老婆炒好菜了都……」我抓著宋文波的手把他拉到了身邊:「別那麼客氣了,你金哥忙著呢,店裡全他媽事兒。」宋文波還要羅嗦,金高的車已經駛上了大路。我微微定了一下神,反手拍拍宋文波的臉,笑道:「又來麻煩你了。」宋文波躲開我,不滿地嘟囔道:「你們這些城裡人啊……操,還是瞧不起我。算了,以後看我怎麼去『滾』你們吧。」我推著他往他家的方向走:「趕緊安排飯,我餓了。」說完這話,肚子忽然咕嚕起來,跟打雷似的,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

  宋文波家裡沒有人,我問:「大姨大叔和弟妹呢?」

  宋文波笑了笑:「我爹死了……怕你來了不方便說話,我讓我媽和我老婆去了我二哥家。」

  我歉疚地咧了咧嘴:「瞧這事兒鬧的。唉,又給你添麻煩了。」

  宋文波把我推到熱乎乎的炕上,一別腦袋:「說什麼話這是?應該的,你在勞改隊沒少照顧我。哎,剛才在電話里你說的是真事兒嗎?我怎麼覺得不大可能呢?你不是那號人啊我抓起窗台上的一瓶啤酒猛灌了一口:「誰說我不是那號人?難道我是太監?」心裡一下子想起小廣說的話來,「上帝不是說了嘛,為人不操十個逼,上帝見了都不依,我這是要趁還沒結婚,趕緊完成上帝交給我的任務呢。」宋文波盯著我的眼睛看:「不對,你肯定是惹了不小的麻煩。別騙我,兄弟這幾年把眼神可鍛鍊出來了。說,你到底幹了什麼大事兒?」我胡亂一笑:「別他媽跟我裝逼了,我能幹什麼大事兒?現在還有我值得乾的大事兒嗎?喝你的酒吧,喝完了我要睡覺。這幾天累得夠戧……」

  「你還是不拿我當兄弟對待啊。」宋文波拉長臉,不滿地偎到了炕上。

  「文波,別這麼想,」我抓起一條雞腿大口地啃,故意讓話說得不連貫,「有些事情不好,那什麼,啊。」

  「我知道了,」宋文波變化得很快,「那我就不打聽了……你準備在我這兒住多長時間?」

  「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吧,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三年兩年,哈哈。」

  「吃大戶來了?」宋文波是個財迷,這我知道,他說出這話來我很理解,笑著摸出那包錢來,順手抽了一沓拍在他的大腿上:「拿著,用完了再跟我要。」宋文波推擋了一下,美孜孜地將錢揣進了懷裡:「遠哥,別笑話我小人啊,弟弟日子過得太他媽難了。實話跟你說吧,我跟我老婆離了,都三個月了……人家跟著我過夠了,咱沒錢養活家口啊,孩子也跟了她。媽的,現在我光棍一根。我媽也去世了……這是前幾天的事兒。唉,什麼也別說了……本來我想去投奔你,魏大

  郎不讓我走,他說我要是跟了你……操他娘,這話我還真說不出口。算了,現在的人就這樣。」

  「你跟著他,他給你工錢不?"關於魏大郎的事情我有所了解,這個人很「噶古」(吝嗇)。

  「給宋文波臉上的肌肉全堆到顴骨上了,看上去像是在哭,「少啊,跟打發要飯的差不多。」

  「以後跟著我干吧。」我的腦子一轉,這傢伙目前光棍一根,我完全可以利用他一把,這是一個好當差的。

  「真的?」宋文波抬起眼皮,考古專家似的來回掃描我的臉,「我能給你做點兒什麼?」

  「什麼都可以啊,比如跑跑腿,打打電話,出個差什麼的,只要你勤快,牙口緊。」

  宋文波臉上的表情開始豐富起來,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會兒又像到了大修期的電視屏幕那樣沒了顏色。我的心不禁彆扭了一下,感覺自己比較卑鄙,大小我倆也是打小一起混過來的,以前沒為他做點兒什麼,現在遇到事情了竟然想利用人家,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連忙喝口酒掩飾道:「其實你到了我那裡也幫不上什麼大忙,剛才我說的是實話,頂多跑跑腿什麼的。」宋文波的臉色恢復了正常,掃我一眼,微微一笑:「也許剛才我想多了,我以為你拿我當『迷漢』使喚呢。遠哥,是這樣,我跟魏大郎有些『不卯』(不合),跟著他干我總覺得自己是在扛活兒,一點自尊都沒有。從去年開始他就拿我當……當那什麼,呵,這麼說吧,我就跟個狗腿子似的,反正我是一點兒感覺找不著。」

  「可以理解啊我給他倒了一杯酒,感嘆道,「我這裡不是替魏大郎辯解,他處在那個位置……」

  「這我知道,你也別多說了,」宋文波一口把酒幹了,將酒杯猛地一敦,「我想跟著你干!」

  「剛才你不是表達過這個意思了嗎?」我又給他添了一杯酒,「過來吧,我需要你。」

  「不是你需要我,是我沒有辦法了,我賴上你了。」宋文波的臉又開始黯淡起來。

  我橫下了一條心:在我躲事兒這個期間,我身邊的兄弟一個也不能帶,他們知道得太多了,我需要的就是宋文波這樣的人!將來即便是出了麻煩也沒有太「羅爛」的事情,畢竟他平常不在我的身邊,出了事兒,他完全可以用「被矇騙」這個理由過關。想到這裡,我輕描淡寫地說:「文波,我理解你的心情,現在你一門心思的想離開魏大郎,這也好啊。你想想,你們倆認識這麼多年了,魏大郎也有很多不方便告訴你的事情,他平常對你刻薄一點兒這也很正常,這個時候你

  離開他,完全是親兄弟所為……哈,我是不是說得有點兒羅嗦?箅了,我還是跟你說點兒實在的吧。」

  宋文波的眼皮似乎有點兒毛病,一著急就往上猛翻:「你變了你變了,你開始羅嗦了,真的真的。」

  我跟他碰了一下杯子:「遇上羅嗦人不說羅嗦話能行嗎?來,干一杯我跟你談談以後的事兒。」

  宋文波不喝,直勾勾地盯著我看:「在談事兒之前你先告訴我,這次你出來到底是因為什麼?」

  我把酒喝了,輕輕搖了搖頭:「你呀,不是剛才說不打聽了嘛……沒事兒,為了個女人。」

  「你會為了個女人出來躲事兒?"宋文波不屑地晃了一下腦袋,眼皮又是一緊。」

  「怎麼不能?」我的腦子忽然有了主意,「真的,你知道我對象芳子以前在吳胖子那裡幹過嗎?」

  「我操,他們兩個還真有什麼不清不白的事情?」

  「你多心了,」我淡然一笑,故作懺悔地嘆了一口氣打錯了啊,在這之前我跟你想的一樣。」

  「這也沒錯!感覺心裡不舒坦就直接『砸貨』,管那麼多幹什麼?」

  我橫了他一眼:「這就是我跟你們的區別,我不願意隨便干那些沒腦子的事情,干錯了就應該馬上改正。這次我把吳胖子打得挺厲害,這小子把我告了。剛才我在外面跟金高剛剛坐下想吃點兒飯,就聽到這個消息了,警察到處抓我呢。」宋文波挺了挺身子:「所以你就找我來了?哈哈,你算是找對人了!你也不用跟我裝,我什麼都明白。你們這些混黑道兒的一個逼樣兒,不遇到事情想不起兄弟來,一遇到……話多了,話多了哦。遠哥,我沒別的意思,我理解你的難處,一出了事兒你不好找你經常聯繫的夥計,過來找我這很正常,我也希望你來找我啊,我他媽蒼蠅趴在驢雞巴上一一奔了大頭了我!好了,咱哥兒倆認識將近二十年了,也別說那麼多文言文了,直接告訴我,我能為你做點兒什麼?」我有些感動,儘管這小子有些語無倫次,可是我分明看見了他一顆尚未冷卻的心。我把手橫過炕桌,摸著他的胳膊,話說得有點兒肉麻:「親兄弟,我楊遠能在這個時候聽到你這句話,萬分激動。你聽我說……」

  話音未落,我的手機響了。低頭一看號碼,是金高的,我遲疑了一下,這個電話該不該接呢?按說這麼短的時間不應該出什麼問題,這應該就是金高打給我的,可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把電話遞給宋文波,說:「問問他是誰?如果是金高,你把電話給我。」宋文波接過了電話,一把按開了接聽鍵:「請問你是哪位?」金高的聲音很壓抑:「文波,我知道是你,楊遠在嗎?」我沖宋文波擺了擺手,宋文波說:「他走了,走了有些時候了。」我一把搶過手機,貼近了耳朵,金高在那邊忿忿地嘟哦:「他娘的,這是玩得什麼『雞翹腳』?怎麼說走就走了?文波,他走了怎麼不帶著手機?」我放心了,金高的身邊沒有別人:「大金,我在。別吵吵,這是我故意的,你明白就行了。說,情況怎麼樣了?」金高好象是躺在床上說話,聲音平靜得很:「問題看來不大。天順剛回來,警察讓他別離開酒店,隨時過來傳喚他。他按照你吩咐的說了……最後聱察問他,你是怎麼知道發生命案的?天順說,是楊遠打電話告訴我的,楊遠害怕警察誤會他,打完電話就不知了去向。警察問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天順說你是用公用電話打的,原來的手機號碼好象換了。你接完了這個電話,趕緊把號碼換了吧……還有,警察正在咱們店裡調査,一個人也不讓出去。」

  「芳子已經知道這事兒了嗎?」我抓緊時間問道。

  「她不知道,我沒來得及告訴她,也許現在她正在家裡等著你和二子回去呢。」

  「好了,別羅嗦了,等我換了電話號碼再聯繫你,保重。」

  金高讓我別掛電話,等了稍頃,壓低聲音說:「剛才花子回來說,他出門辦事兒,路口上全是警察,無論什麼車都檢查,估計是在抓你。你在那兒藏好了,千萬別挪地方,有什麼事情就讓宋文波跟我聯繫。」我說:「我知道了,你好好保重,萬一你那邊的事情也有什麼風吹草動就趕緊走,找個地方跟宋文波聯繫,」我告訴了他宋文波的電話號碼,囑咐道,「萬一事情真的麻煩大了,你必須先離開這裡,找個遠一點兒的地方跟我聯繫,到時候咱們再商量。」

  說這些話的時候,宋文波一直在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掛了電話沖他一笑:「害怕了?」

  宋文波的臉色又開始幻燈似的變幻色彩:「沒什麼……遠哥,你還是沒有跟我說實話。」

  這個混蛋這幾年變得可真不少,很精明嘛,我笑道:「我做事兒比較謹慎,這是在跟金高拿緊張呢,別怕。」

  「我怕什麼?」宋文波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你沒拿我當真正的兄弟對待……可也是,我是坐過牢的人,我明白有些事情我不應該知道,可是你多少也應該給我個定心丸吃吧?」我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他裝錢的口袋:「這不是定心丸?哈哈,這個還不定心,我再給你加點兒。」宋文波往後躲了躲,訕笑道:「人窮志短啊,好吧,我不問了,將來出了事兒,我可什麼也不知道啊,你沒告訴過我,我也沒打聽,我不過是做了一個朋友應該做的事情。」我邊給他點菸邊怏怏地說:「你是不是曾經吃過這樣的虧?比如你曾經窩藏過一個殺人犯,後來這個殺人犯被抓了,他把你給咬出來了,警察要定你個窩藏犯……」宋文波把手搖得像風扇:「別胡說八道,別胡說八道,我從來不干那樣的事情,我遵紀守法,老實人一個。」我頓了一下,正色道:「文波,實話告訴你吧,我做了點兒不好說出口的事兒,但是你放心,這事兒塌不下天來,我正在跟管用的朋友處理這事兒,很快我就從你這裡走了,你千萬別有別的想法。」

  宋文波把煙抽得像開火車,屋子裡一會兒就充滿了煙霧,他大聲咳嗽著:「媽的,我想起了古代的一個故事,咳咳……就是伍子胥過昭關的故事。伍子胥遇到麻煩了,去找他兄弟東皋公還是什麼的,後來一夜之間愁白了頭髮和鬍子……咳咳,最後好象是東皋公找了他的一個朋友,兩個人換了衣服……反正現在我就好比是那個東皋公,我他媽仗義一把,隨他坐牢殺頭,我認命了!」一把抓住了我拿煙的手,燙得直甩手你說,現在我能做點兒什麼?」

  我透過煙霧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久,心裡直犯嘀咕,這個人能靠得住嗎?小時候跟他一起做過的事情,過電影似的從我的腦海里飄過……因為有幾個去廢品站賣廢品的夥計逗我弟弟有些過分,宋文波抓起一根鐵管就給一個夥計開了瓢。警察來了,宋文波表現得像個威武不屈的共產黨員:我就打人了怎麼著?拘留、蹲監,我跟你去!還有一次,他跟幾個街上的「莊戶流球」混戰在一起,我衝進去把他救了出來……再後來,我們倆躲在火車站旁邊的一個貨場裡,半夜我們倆想喝酒了,宋文波一掀蓋貨物的大蓬,發現裡面蓋著的全是酒,二話不說,扛起一箱就走……再後來,操他媽,嚴打的時候他把這事兒供出來了。幸虧事情小,不然我也跟著他犯盜竊罪了……不行,我堅決不能讓他知道我的任何事情。這個人是一支槍,用完了只能把他扔掉……想到這裡,我摸著頭皮笑了笑:「文波,我知道你是個講義氣的人,但是我也不能害你。呵呵,本來我想讓你幫我去給吳胖子傳個話,也就是威脅威脅他,讓他別咬著個雞巴就想咬出尿來,這樣的活兒不能讓你干。為什麼?你是我的好兄弟,這樣的事情大小有點兒暴力"

  「你『膘』了是不?」宋文波又翻了個眼皮,「這叫什麼暴力?我去。連這點兒事情都不能辦,我……」

  「你還是不了解我,」我按住了正要起身的宋文波,「我說過的話是不可以收回來的。」

  「你怎麼現在變得這麼羅嗦?」宋文波有些上火了,一扒拉我,「說,我到底能幹點兒什麼?」

  我把手機卡拿出來隨手掰斷,把手機遞給了他:「給我買個新卡去,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宋文波下炕剛穿好鞋又脫下來了:「操,我也糊塗了,這裡不是城市,這麼晚了我去哪兒買卡去?」

  我笑了笑:「哈哈,剛才我是化驗你呢,得,你是個聽話的孩子。」

  宋文波橫了我一眼,不滿地嘟哦道:「級別大了,說話都跟大人似的了,操啊。」

  「我不過是隨便說說我給他添了一杯酒,端起自己的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沉聲說兄弟,把這杯酒幹了,然後我給你安排點活兒干。」宋文波一口把酒幹了,抹著嘴唇說:「你說,兄弟我赴湯蹈火!」我喝了這杯酒,慢條斯理地說:「你不是以前幹過『摩的』嗎?這樣,你一會兒打扮一下,騎上你的摩托車裝做拉客的樣子,去我的飯店一趟。先不要進去,就在外面看看情況……因為我把吳胖子打得挺厲害,估計這陣子警察正在我店裡忙著。看看他們都在幹些什麼,然後你就裝做進去吃飯,給我留意一下都有哪些人跟警察接觸。就這樣,沒事兒了你就回來。」「好,什麼事情我也不打聽了,全聽你的,我這就走。」宋文波翻身下了炕。」等等我忽然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萬一有人認得宋文波,警察直接把他扣在那裡,豈不亂了套?我拉回了他,「你不要進去了,去我店裡看看沒有什麼情況就給我買手機卡去。買到以後先別回來,我拿著你的手機,你就用新卡給我打個電話,有什麼事情電話里說。」

  宋文波拿開我的手,開始穿鞋:「你這是不放心我呢……別想那麼多,我先去看看再說。」

  我送他出門,用力抱了他一下:「路上可能有警察盤問,注意別讓他們問出什麼。」

  宋文波在黑影里又翻了個眼皮:「我是誰?當代007啊。」

  我跟出門去,看著宋文波發動了摩托車,一溜煙地消失在黑暗中。我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轉身回了屋子。屋裡的燈光很暗,擺設影影綽綽的,我一下子糊塗起來,一時想不起我怎麼會來了這裡,怎麼會在我弟弟即將結婚的時候一個人跑到這個地方來。茫然地點了一根煙,我忽然坐不住了,身體輕得想要飛。我困獸似的在屋裡轉了幾圈,猛地抓起了宋文波的手機,腦子裡幾乎沒怎麼想就撥通了長法的電話,響了沒幾下,長法就接了:「喂,你找誰?」

  「長法,是我,楊遠。」

  「哦,是遠哥啊,又換電話了?」

  「不是,我的手機丟了,我用朋友的手機給你打的。」

  「這麼晚了還找我,你一定有什麼事兒,有事兒儘管吩咐。」

  「這幾天我沒跟你聯繫,不知道你那邊怎麼樣了?」

  長法咦了一聲,突然笑了:「遠哥,你肯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要不你是不會這麼羅嗦的。你問我幹什麼?先說你有什麼事兒就是了。」我羅嗦了嗎?好象沒有啊……我有些糊塗了,這些話都很正常啊,難道我以前是個很痛快的人?我咧了咧嘴:「你行啊,不愧是老江湖出身。是啊,我遇到了點兒麻煩我咽了一口氣,乾脆跟他挑明了,「是這樣,一個多小時以前,我跟我弟弟在海邊玩兒,碰上一個拿槍的夥計,他向我開槍,把我弟弟打死了……」我的鼻頭莫名地一酸,話說得有些不連貫了當時我沒帶槍,就那麼眼睜睜地……唉,我弟弟就那麼死了,春明也死了……我用石頭把他打死了。不是我把春明打死了,是我把那個沖我開槍的人給打死了……我跑了,現在我跑在一個朋友這裡。我想問你有沒有妥實一些的兄弟,最好在外地,我過去躲幾天。」長法啊了一聲,接著放肆地笑了:「哈哈哈,我操啊,遠哥你終於拿出魄力來了!好,打得好啊!你不用細說我就明白,這事兒屬於正當防衛,他先開槍打你你才拿石頭打死他的……對了遠哥,你跑什麼?按照你的腦子,這事兒應該投案啊……別插話,你聽我說。我冷冷地打斷他道:「你別說了,當時我考慮過這事兒,我不能投案,我蹲夠監獄了。」

  長法繼續嚷嚷:「你怎麼知道你會蹲監獄?這事兒調理好了……」

  我不讓他羅嗦了,斷喝一聲:「少你媽的說兩句我還能把你當啞巴賣了?我他媽不如你聰明還是怎麼著?」

  長法沉默了一陣,口氣有些無奈:「算了,我不說了。知道開槍的夥計是誰的人嗎?」

  出事兒的時候金高問我過,當時腦子太亂,我沒有回答,現在可以告訴長法了,我淡淡地說:「不是咱們這裡的人,是濟南的,」長法脫口說了聲「濤哥",我的聲音壓住了他不關別人的事兒,是我自己惹的麻煩。一句兩句跟你說不清楚……這事兒以後我再告訴你。你別去亂打聽,這裡面沒你什麼事兒。來,告訴我,你有沒有家在外地的好哥們兒?」長法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外地的兄弟你沒有嗎?」我操了一聲:「你他媽缺腦子是不是?我的人我敢隨便找嗎?在這種時候。」長法笑了:「可也是,哈哈。我問你,這事兒已經驚動警察了嗎?」我把前面安排的事情告訴了他,長法頓了頓,開口說:「這事兒麻煩了……現在就走不妥啊遠哥,既然你害怕投案,警察肯定是要抓你的。關鍵是你現在走不出去啊……這樣好不好,你先在你朋友那裡呆著,我馬上跟我在鄭州的兄弟聯繫一下,看看他敢不敢招應你……」突然打住,高聲說,「有了!我一個最鐵的哥們兒現在給一個配貨公司開車,剛才我倆還在一起喝酒來著。他開著一輛大貨,正準備去龍口,我讓他先把你送到龍口,你在那兒躲幾天,然後聽我的回話。」

  我想了想,開口問:「你這位兄弟牙口怎麼樣?」

  長法大笑:「絕對沒問題!我跟他的關係就像你跟金高的關係一樣,情好吧你就。」

  這樣也好,狡兔還三窟呢,我說:「他現在去了哪裡?」

  長法說:「剛從我這裡走,就住在我家附近的一個小旅館裡,我這就去喊他起來?」

  我抓起酒瓶子猛灌了一口酒:「別著急,我在『化驗』一個人,你開著機,一會兒我給你打過去。」

  「別這麼羅嗦啦,」長法不屑地哼了一聲,「不是兄弟我說你的,你還是遇事兒少了。就這麼點破事兒你就麻爪子了?還化驗人呢,都什麼時候了?聽我的,要走就趕緊走,不然什麼事情都可能出。這樣吧,我馬上去喊我的兄弟過來,把情況簡單跟他一說……你放心,我不會跟他全說實話的,我懂這個,反正我嚇不著他。先聽聽他的意思,然後我就給你打電話。是這個號碼吧?那就好,我馬上行動。」我說聲「等等」,叮囑道:「你最好別說是我,就說是你的一個親戚……對了,他拉的是什麼貨?」長法說:「該怎麼說我知道,見了他以後你別跟他說話,萬一出事兒了對人家不好。他拉的是冰箱,你可以藏在冰箱裡……我讓他拆開一個冰箱盒子,你鑽進去,保你一路暢通無阻。」

  沒想到我竟然落魄到了鑽冰箱的地步,心裡不禁有些淒涼:「法哥,我先謝謝你了。」

  長法笑道:「咱哥兒倆客氣什麼?你當年對我的幫助,我長法牢記在心。掛電話吧,我過去了。」

  掛了電話,我把腦袋靠到牆壁上,腦漿開鍋似的冒泡兒。

  外面有零星的鞭炮聲傳過來,我突然意識到,年快要到了……這個年我又不能在家裡過了。

  恍惚中我看見我爹拉著我弟弟的手,面無表情地向我走來:「大遠,你又怎麼了?」

  我猛然打了一個激靈,我爹和我弟弟一下子從我的眼前消失了,手機瘋狂地響了起來。

  電話是宋文波打過來的。我故意不說話,讓他在那邊獨自喂喂,直到感覺他那邊沒有什麼異常情況,我這才開口笑道:「喊什麼喊?直接說事兒。」宋文波罵了一句,好象在發動摩托車:「我沒敢進你的店,裡面全是警察,我看見金哥被他們圍在中間問話,金哥臉紅脖子粗地跟他們嚷嚷,好象說他在睡覺,什麼也不知道。」我說:「店外面也有警察嗎?」宋文波說:「外面全是警車,在路上我就被截了幾次,問我進城幹什麼,我說我是個開『摩的』的……不跟你羅嗦了,卡我也買到了,這就回去。」我邊接電話邊走出了屋子:「好,你回來吧,我在家裡等著你。」

  掛了電話,我走出院門,沿著胡同上了大街。街上沒有路燈,黑漆漆一片。微弱的月光灑下來,讓我的影子顯得那麼孤單。我沿著大街向西走了幾步,直接拐進了一個胡同。躲在一個草垛後面,我整理了兩下衣服,後背貼著草垛,眼睛死死地盯著村口的大路。大路上沒有車輛經過,遠處的幾點燈光影影綽綽像幾縷鬼火。我爹和我弟弟也許就是那幾縷鬼火中的兩個。小的時候,我聽姥姥說過,新死的鬼會把鬼火搞得很亮,時間長了就跟那些老鬼一樣了……我爹和我弟弟可不能那樣,那樣的話我就看不清楚他們了。我忽然有一種想要去買燒紙的衝動,我要買來燒紙給我爹和我弟弟燒一下,把火燒得旺旺的,讓他們的鬼火像星星那樣明亮,這樣我就可以看分明他們了,這樣我就可以在我離開這裡的時候還能清楚地看見他們。我下意識地走了出來,手裡抓著一把堅硬的鈔票……一隻鬼火亮閃閃地過來了。

  這隻鬼火太亮了,晃得我睜不開眼睛。我使勁揉了揉眼皮,宋文波已經擦身而過。

  我穩穩精神,重新回到了草垛後面。

  一陣開街門的聲音響起來,接著是摩托車熄火的聲音。

  我探頭出來往後面看了看,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我放下心來,感覺自己剛才有些太謹慎了。

  剛想從草垛後面轉出來,手機就響了,我沒有接,一把按死了。開街門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我聽見宋文波在低聲喊:「遠哥,遠哥,你在哪裡?」我貼著牆根走了出來,一把推了他個趔趄:「別嚷嚷,我出來上廁所。」宋文波拉著我就往家裡走:「你隨便出來幹什麼呢……看來你還是不把這當回事兒。」我訕笑著跟在他後面進了屋子。

  「遠哥,看樣子你這次『作』的事情不小啊宋文波把頭盔摔到被子上,大口地喘氣我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娘的,去的時候滿馬路都是警察,連胡同里都有。還好,往後走的時候警察少了,出了大轉盤以後就沒有了,咱們這一帶平安無事。警察好象不知道你已經出了市里……我估計他們也在虛張聲勢,沒準兒他們把主要精力放在鐵路上了呢。」掏出我的手機給我拍在手裡,「物歸原主了。媽的,看來混黑道真不是件容易事兒……太他媽驚險了。」我揣起手機,沖他笑了笑:「沒那麼嚴重吧,這跟混不混黑道有什麼關係?別人欺負咱們,還不許咱們反抗了?」宋文波沖我直翻眼皮:「你不混黑道別人憑什麼欺負你?拉雞巴倒吧,不跟你說這些沒用的了,下一步我再干點兒什麼?」我摸著他的肩膀,動情地說:「不需要你幹什麼了,我已經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了,睡覺吧。」

  「原來你剛才是在拿我開心啊宋文波用手抓了一把菜往嘴裡抹,說得滿嘴噴菜渣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我還想,除了讓我去買個破手機卡還有什麼?至於這麼差遣我嘛……得,我也他媽賤,誰讓我喜歡表現自己的呢?」

  我把他推到炕上坐好,邊給他添酒卑說:「兄弟你得理解我,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這麼辦。不是我差遣你,我真的不放心店裡的事情……當然,主要是買手機卡。你知道的,警察的手段很先進,他們既然想要抓我,我的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我要是還用原來的手機卡打電話,他們很快就可以把我抓到,那

  時候我怎麼辦?再去蹲監獄?上次黃鬍子把我弟弟綁架了,我去救我弟弟的時候出了人命,我一害怕就投案了。結果怎麼樣?我他媽蹲了好幾年監獄!這次我敢去投案嗎?儘管我打吳胖子事出有因,可是我一時半會兒能跟他們解釋清楚了嗎?再說快要過年了,我還想把這個年在外面過了呢。」宋文波斜眼看著我,一臉的不相信:「是嗎?就這麼簡單?打吳胖子,不是打吧……」

  「你他媽有完沒完了?」我笑著推了他的腦袋一把,「你的勞改白打了?夥計們是怎麼教育你的?」

  「我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情不應該打聽,可是……算了宋文波低下了腦袋,「算我沒說。」

  「這就對了嘛,你想想,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樣,我還犯了更大的事情,你知道了竟然還幫我去買手機卡,還把我藏在你家裡,那不是窩藏罪還是什麼?」我的手上用了一把力氣,意思全在這一把上了。宋文波猛地哆嗦了一下,眼睛瞪得像燈泡:「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給我下了一個套啊……我明白你為什麼讓我出去這一把了。好,哥哥,算你狠,」宋文波使勁晃了一下腦袋,「罷了,我他媽好人做到底了,上刀山下火海我認命啦。」我把手從他的肩膀上移開,順勢摸了他的臉一把:「別把我想的那麼奸詐,從一開始我就沒這麼想,是你自己提出來要跟著我乾的。」

  宋文波不說話了,鼓著腮幫子瞪我,牙齒咬得腮幫子凸起一棱一棱筷子樣的肌肉。

  我突然發覺自己真的有些卑鄙,嘆口氣笑道:「別那麼看我,如果你覺得不合適,這就去報警。」

  宋文波不咬牙了,眼皮又開始翻:「我心裡有些不痛快,可是沒什麼,剛才我一直在想小時侯的事情。」

  我不笑了,正色道:「我也是,你走的時候我一直在回憶咱們小時侯的那份感情,感動得要死。」

  「遠哥,不說餘外的了,」宋文波停止了翻眼皮,「好好在這裡住幾天,什麼時候感覺沒事兒了再走。」

  「不住了,我想馬上走,」我用雙手扳過他的肩膀,一字一頓地說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走?」

  「這……」宋文波的身子沉了下去,整個人像是一隻撒了氣的皮球,我還能幫你什麼忙?」

  「不是幫忙,是陪我散心去,我在外面躲事兒是一方面,主要是想出去好好遊玩遊玩。」

  宋文波沉吟了半晌,用手猛地一撐大腿跪了起來:「好吧,反正現在我跟一條流浪狗也差不多了,先跟著你混上一陣吧。說,咱們去哪裡?」我抓起手機,撥通了長法的電話,沒等開口,長法就在那邊嚷嚷上了:「遠哥,好了。我跟我兄弟談好了,這就走。你在哪裡?我讓他開車過去找你。」我說了我所在的位置,追問了一句:「你也來嗎?」長法笑道:「我能不去嗎?我不去我兄弟怎麼找你,他又不認識你。」我說:「那好,你讓他開車到我這裡,我在路口等你們。」長法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遠哥,我不一定跟著你去……剛才我跟鄭州的兄弟通了一個電話,那什麼,他那裡不太方便……唉,不說了,兄弟我的本事不行啊。你自己想辦法吧……別怪我多嘴,下一站你要去哪裡?」我說:「你兄弟不是要去龍口嗎?這樣,路過蓬萊的時候我下車,具體去什麼地方你就別問了,我有地方住

  「好,我不問了,」長法好象是在催他的朋友,「打起精神來,大哥那邊都準備好了。」

  「長法,我看你還是別來了,」我說,「告訴我你朋友的電話,過幾分鐘我跟他聯繫。」

  「我必須去,」長法的聲音有些低沉,「遠哥,我有預感,這次我不跟你見上—面,那什麼……」

  「別吞吞吐吐的,」我笑道,「問題沒你想得那麼嚴重,別過來了,這樣對你不好。」

  長法掛了電話。我不由得一陣感動,腦子裡忽然就想起當年我跟金高和常靑折騰他的事情來,心裡稍微有些鬱悶。宋文波開始收拾他的東西,東一頭西—頭的。我下炕拉了他一把:「別忙活了,有傢伙就帶上一根,沒有就算了,有錢到哪裡都好使。」宋文波住了手,喃喃地嘟噴道:「我從來沒出過遠門,還真不知道應該拿什麼好呢……哎,剛才你說什麼?什麼傢伙……哦,你說的是不是槍?」我點了點頭:「我出門的時候很倉促,傢伙沒帶。這次出去,沒有那玩意兒恐怕不行,現買又來不及,如果你這裡有那就最好了。」宋文波攤了攤手:「我去哪兒弄那玩意兒去?不過魏大郎那裡有根五連發,確實需要的話,我這就找他去。」我搖了搖頭:「太晚了,一去找他容易出亂子。走吧,先離開這裡再說。」宋文波抓起他剛收拾好的一個帆布包,背在身上,回頭打量了一眼,有些戀戀不捨:「不知道這一走,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走到門口將他拽了出來很快的,等我找好了落腳點你就回來,我不會抓著你不放的。」宋文波嘆了一口氣,低著腦袋跟了出來,邊鎖門邊說:要回來咱們一起回來,我也是條硬漢子啊。」

  我幫宋文波把他的摩托車抬進廂房,宋文波鎖街門的時候,我摸出金高給我的那包錢,簡單數了一下,大約十幾萬,腦子又空了一下……出門在外,這幾個錢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的,安頓下來以後,我應該馬上辦個卡,讓金高多給我打上些錢,這樣起碼可以讓我在外面過得舒坦一些……操,還他媽舒坦個雞巴呀,我擰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你怎麼老是關心自己?你弟弟屍骨未寒……不行,我必須趕緊想辦法這這事兒壓下,我要堂堂正正地回來給我弟弟操持喪禮,我要讓蓮花安安穩穩的回家去,她為我弟弟付出了那麼多,起碼我也應該讓她的下半生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想著,我摸出了手機,依在門框上撥通了胡四的電話。關機,再打,還是關機……他媽的胡四,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就找不著你了呢?我大口呼吸了一下帶著霧氣的空氣,幾下子就撥通了董啟祥的電話,還好,這傢伙開著機。剛響了兩下,董啟祥就接起了電話:「我操,讓我這一頓好找,你在哪兒呢?」我故意把聲音放得輕鬆一些,笑著說:「跟一個朋友在一起喝酒呢。你找我幹什麼?」董啟祥的聲音掩飾不住地興奮:「好傢夥,湯勇真的完蛋啦!剛才我跟林武去外面看了看,你猜怎麼了?到處都是警察!我估計這是在大搜捕呢,他們集團里的人一個也別想跑啦,他媽的……」

  我打斷他道:「祥哥,看來你的消息不太靈通啊,那不是搜捕湯勇的人,那是在抓你弟弟我呢。」

  董啟祥還在大笑:「你他媽玩幸災樂禍的?哈哈,真的啊,真的到處都是警察,不信你去街上看看。」

  我正色道:「我去看了,警察們的主要精力放到火車上去了……祥哥,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出事兒了。」

  董啟祥停止了笑聲:「不會吧?蝴蝶你從來不開玩笑……」

  我拉著鎖完門站在一邊的宋文波往前走了幾步:「我沒開玩笑,真的,我把—個開槍打我的人給打死了。」

  「啊?」董啟祥沉悶地叫了一聲,「你他媽缺腦子?這都什麼時候了……哦,哦哦,我不明白當時的情況,你說,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把情況簡單對他說了一遍,末了說:「你來幫我分析一下,這事兒有沒有掉腦袋的可能?」董啟祥的喘息聲非常沉重,話說得也不連貫起來:「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兄弟,麻煩大了,麻煩大了。這事兒出的不是時候啊……你想想,咱們剛剛做了那麼大的一件事情……趕緊離開這裡!打死人的事情現在還不是要命的事兒,關鍵的事情在老唐那邊……萬一老唐知道你出事兒了,咱們那件事情接著就得出!我可以這樣說,你打死那個開槍打你的人是正當防衛,這事兒稍微正一下『口子』就沒事兒,關鍵是……」我聽得出了一身冷汗:「別說了。我他媽太緊張了,竟然忘了仔細分析這事兒了……祥哥,我不能再跟你羅嗦了,我馬上走。後面的事情你找四哥商量……」

  來不及多想,我掛了電話,拉著宋文波就躥到了靠近大路的一個草垛後面,心像著了火。

  遠處有零星的汽車駛過,我非常擔心長法安排的車錯過了我們,手把手機都攥出了水。

  宋文波的眼睛貓一般盯著路口,不住地嘟哦:「怎麼還不來呢,怎麼還不來呢?」

  我估計這小子的心裡一定明白這次我幹的事情不小,拉他蹲下,笑道:「我都不急,你著得哪門子急?」

  「我急什麼宋文波蹲下,伸腿來摳他的褲子口袋,「媽的,走得太倉促了,連煙也落在炕上了……遠哥,你等等,我回去把煙拿來?」我按住了他:「少他媽跟我玩腦子,想臨陣脫逃是吧?」宋文波急了,眼睛瞪得像牛蛋子:「你說什麼呀,我是那樣的人嘛,如果我真是那麼想的,他直接不招應你就是了……」聲音忽然低了下來遠哥,不過剛才我真的有點兒害怕,我聽見你在電話里說什麼了……你們是不是還幹了一件不小的事情?」我皺了一下眉頭,在心裡罵了自己—聲,我太大意了,怎麼跟董啟祥說話的時候還忘記身邊有個不相干的人了呢?慌忙掩飾:「那是個誤會,呵呵,這裡面的事情很多,一時半會兒跟你解釋不清……反正我說過了,你陪我走上幾天,等我安頓下來我會讓你回來的,別害怕。」宋文波怪怪地哦了一聲,把臉轉到一邊不吭聲了。我斜眼瞄著他,心裡升起一股不快,這小子也太膽小了吧。這種人似乎沒有什麼大的出息,監獄你又不是沒進去過,如果你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是個仗義人,你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在我面前表現一下,以後我會照應你的。不應該害怕啊,你什麼也不知道,即便是將來我出了什麼事情,你來他個一問三不知不就完事兒了?法律也不會制裁蒙在鼓裡的人啊。不行,利用完了趕緊撒手。

  正悶悶不樂,手機響了,我看都不看,直接接通了電話,我知道這一定是長法打過來的:「長法嗎?」

  那邊哼了一聲:「什麼時候了還找長法?是我,胡四。」

  我的心猛然一緊:他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這是我剛剛換的號碼啊:「四哥,你在哪裡?」

  胡四的聲音很沉穩:「我還在深圳。剛才祥哥找過我,怎麼,出了點兒麻煩?」

  「祥哥也太性急了,」我鬆了一口氣,心裡有些埋怨董啟祥,來不來就把我的手機號碼告訴胡四,萬一胡四那邊也出了麻煩,這不是拔出蘿蔔帶出泥來了嘛,搖搖頭笑道,「祥哥沒告訴你嗎?」胡四也跟著我笑了:「以前我還以為祥哥是個處驚不亂的真豪傑呢,現在我知道了,這個傢伙也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哈哈,這就麻了爪子啦。他都跟我說了,說你把一個開槍打你的夥計給斃了……這應該啊,正當防衛啊。他把你弟弟和春明給打死了,他不應該償命嗎?我聽說你要走,別走!」胡四的口氣猛地硬了起來,「趕緊給我回來,哪裡也不要去,馬上去公安局投案……」

  「四哥,你殺了我好嗎?」我被他這一番器宇軒昂的話給氣糊塗了,一屁股坐在了冰涼的泥地上,「還你媽的笑話祥哥呢,你是好漢嗎?我投案?我去找

  死?上次那個虧我吃得還輕嗎?上次我也是正當防衛,我去投案了,可是結果是什麼?我他媽又蹲了好幾年監獄!這次更他媽完蛋啦……」瞥了一眼目不轉睛盯著我看的宋文波,我站起來走到草垛的另一面,壓低聲音說,「四哥,你別跟我嘮叨別的,你好好想想,一旦我進了公安局,那個姓唐的能閒著嗎?這正是他復仇的一個機會!像他那樣的人物,消息不會不靈通,我前腳進了公安局,他後腳就跟著進去了,他會去幹什麼?操,那樣我這一輩子就完蛋了……」胡四哎哎地叫著,似乎不會說話了:「你等等你等等,我他媽糊塗了。什麼老唐?你們都幹了什麼?」我陡然發火了:「胡四,你他媽少跟我來這一套!關於老唐的事情你不知道嗎?!」

  那邊沉默了,靜了好幾分鐘突然笑了:「蝴蝶,你把你哥想成李雜碎了……呵呵。」

  我的口氣跟著軟了下來:「四哥,你別這樣,我現在跟你開不得玩笑了。跟我說點兒正經話吧。」

  胡四又不說話了,估計他的腦子在飛速地轉著,我催促了一聲:「說話,給我個主心骨。」

  那邊傳來一陣抽菸的聲音,胡四一定是把煙當成了吹火筒:「兄弟,你走吧,後面的事情有我。」

  「也就是說你承認老唐的事情也有你的一份了?」我故意把話說得綿里藏針承認了就好,現在我已經跟小傑聯繫上了,萬一我感覺不好,後面的楊遠就是第二個小傑了。」胡四的話接得很快:「別這麼想,你還沒走到那一步。聽我的,你先離開這裡,很快我就會把事情給你弄妥帖了,一旦事情安穩下來我就跟你聯繫……我想好了,年我要回去過,我不能呆在深圳了,掛電話吧,我馬上動身。」我的心放了下來,沖天吐了一口氣:「好,我正準備走。四哥,我楊遠這百十來斤就交給你了……你回來以後先幫我把春明送到他大哥那裡,然後讓我弟弟去我爹那裡,後面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這裡先給你磕頭了……掛電話吧。」胡四頓了頓,開口說:「放心走吧,我很快就跟你聯繫。」

  「慢著我從草垛後面轉了出來,「告訴祥哥,我這個電話號碼除了咱們三個人知道,別人不能隨便告訴他,萬一……」猛一抬頭,宋文波呢?我的心猛然一凜,「你別給我打這個電話了!我馬上換號碼!」來不及關電話,我疾步沖了出來。四周靜悄悄的,一陣風卷著細碎的砂雪當頭撲了過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宋文波跑了!怎麼辦?我愣在那裡,腦子一下子就空了。呆了好長時間我才猛然驚醒,趕緊走!這裡不能呆了。我撒腿往來時的大路跑去。

  手機在我的手裡亮著,隨著我的跑動不停地晃,我以為自己拿了個手電筒,腦子一陣納悶,我拿這玩意兒幹什麼?提起來一看才知道自己沒有掛電話。我邊跑邊將手機貼緊了耳朵,胡四在那邊喊:「剛才怎麼了?你怎麼慌了?」我猛

  喝一聲:「來車了,我得趕緊走!」一把關了電話。剛跑了幾步,手機又響了,我知道這是長法的,慌忙站住了:「長法,是你嗎?」果然是長法的聲音:「遠哥你在哪裡?車已經到了。」我抬頭往前方看去,一輛長排貨車停在路口。我穩了穩神,借著月光打開手機把那張卡抽了出來,折斷,丟進路邊的一堆亂雪,箭步衝到了車邊:「趕緊走!」

  長法從駕駛室里跳下來,反手拉著我躥到了車後面:「遠哥,你不用跟司機照面了,我跟你一起走。」

  我邊掀蓋住貨物的大篷邊說:「你不要跟著我,回去告訴司機一直往龍口方向走就可以了,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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