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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馬太福音2

2024-06-12 04:57:41 作者: 潮吧

  牟春好象在那邊抽菸,呼哧呼哧響:「謝謝遠哥了……別笑話弟弟。」

  我笑了笑:「哪能呢?回家問你爸爸好,過幾天我過去看他,掛電話吧。」

  放下電話,我沖春明一笑:「哈哈,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嗎?那幾個混蛋是長法的人,哈哈哈哈。」

  耳聽得腳鐐聲在我們門口停下來,我趕緊踅回原位。

  門開了,梁所站在門口,沖老鷂子一點頭:「姚光明,老妖轉你們號了啊。」

  門一摔關上了,一個頭上纏滿繃帶的乾癟老頭,誠惶誠恐地倚在門背上。

  被稱作老妖的老頭瞥了老鷂子一眼,身子往前一弓,又無力地倚回了門上。老鷂子站起來扶老妖坐在對面:「妖大爺,剛才這頓鬧騰不善啊,你不想留著腚眼兒攢糞了?」

  「攢啥糞?他們這麼鬧,我就是不想攢了。兄弟,你說大餅子算個什麼玩意兒?」老妖擺弄著粗大的腳鐐,忿忿地說,「我一大把年紀了,跟個把小青年熱鬧熱鬧怎麼了?這小子拿棍子就戳,差點兒要了我的老命。」老鷂子拍著老妖的後背,嘿嘿笑了兩聲:「小青年就該白玩兒?好歹那也是個歡喜道場兒啊。您老這是又靠不住啦?」「說什麼這是?」老妖翻了翻淤血的眼皮,「那小傢伙壽瘡犯了,我老人家給他瞧瞧病。」「用蛋子頭上的那隻眼睛給人家瞧的吧?」老鷂子滾在地上大笑不止,引得臭迷漢他們也跟著竊笑起來。我很詫異,這是搞得什麼名堂?倒頭問臭迷漢:「臭哥,你們笑什麼?」臭迷漢湊到我的耳邊:「連這個你都不懂?雞姦,雞姦你懂嗎?」哦,明白了,以前聽別人說起過這事兒,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在這兒還真遇到了這種事情。看著老妖乾癟的褲襠,剛才的一絲憐憫蕩然無存。幹這事兒太噁心!不行,我得「幫助幫助」他。剛想發話,老妖開了腔:「我還真沒幹這事兒呢,我就是覺得小傢伙長得挺逗人的,就想逗他玩玩。都笑什麼?不跟你們說了,三扁不如一圓,知道嗎?大驚小怪……」

  「三扁不如一圓?還有三圓不如一含呢,妖大爺,沒試試這招兒?」老鷂子止住了笑聲,坐起來正色道老妖,我本來不想弄你,可你這事兒辦得忒操蛋了。來,大鼻子,你雞刨豆腐做得好,讓妖大爺嘗嘗你的手藝。」老妖瞟了門口一眼,很懂規矩地趴在了地下:「鼻子,輕點兒啊,老頭我落了髒可找你啊。」

  大彝子樂顛顛地搬來被子墊在屁股底下,嗖的把一條腿豎在了半空:「妖大爺,你就情好吧,彝子俺有數——接招吧你!」提一把褲腿,亮出腳後跟,照准老妖的脊樑「撲通撲通」鑿了起來。敢情「雞刨豆腐」是這麼回事兒呀?不錯,這招夠廚師們學一陣子的。剛才我還納悶,怎麼這裡還讓做菜的?原來如此。哈,好玩兒,用腳後跟鑿脊樑的動作還真跟雞刨豆腐差不多。刨了三兩分鐘,老妖已是大汗淋漓,汗水與繃帶上的血潰浸淫在一處,使人看了非常不快。我拉拉老鷂子:「姚哥,算了吧。老傢伙這把年紀了。」

  

  「一邊呆著去,看守所里無老少,連這個你都不懂?」

  「這個我知道,他不是破了頭?還戴著腳鐐……」

  「好了,妖大爺,看在老四的面子上先放你一馬,起來吧。」

  看來老鷂子開始拿我當個人物對待了。嘿,這好人裝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噁心。老妖並沒有立刻起來,直接在地上打了個滾兒,仰面朝天,長吁了一口粗氣:「老鷂子啊老鷂子,我算是服了你啦,他娘的,我連所長和班長都不怕,就怕你。其實,我還真沒把那個小東西怎麼著呢,我這物件你又不是不知道……」「知道,軟得像灘鼻涕,頂多給人家擦了兩下屁股,要是真給人家弄進去了,還能這麼便宜了你?」

  「我知道,要是真那樣了,便宜不了,這事兒跟強姦一樣論處。」

  「去你媽的,強姦能跟操腚眼兒一樣?」我猛啐了老妖一口。

  這個老混蛋怎麼這麼無恥呢?這不是污辱男人是什麼?不行,我還得教訓教訓他。我正要過去再「刨」他兩下,老妖又蔫兒吧幾地開了腔:「這位兄弟說得對,逼是尿尿的,腚眼兒是拉屎的,不一樣,我當場癟了氣,敢情老傢伙說得還真有點兒道理。毫無疑問,老妖接替了寒露的位置,睡到了馬桶邊上。

  半夜裡,窗外淅瀝淅瀝地下起了小雨。不知是誰放了一個節奏悠揚的屁,這屁聲夾雜在沙沙的雨聲里,顯得很有些不倫不類,類似雄偉的交響樂里突然插進了一聲二胡。老羊肉的歌聲不失時機地又冒了出來:「皎潔的月光透過冰冷的鐵窗,映照在我的臉上,親愛的媽媽是否也在家鄉瞭望著月亮,媽媽呀媽媽,不要把兒牽掛,兒就在你的身旁……不知何時才能回到故鄉,不知何時才能見到我的爹娘……」

  小雨一直下到了天亮,靠窗睡的夥計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全都擠到了門這邊。窗下的地板上亮汪汪地積著好長的一溜水,我推了推身邊的臭迷漢:去,領著哥兒幾個擦地板去。臭迷漢伸了一個懶腰,好不情願地爬起來招呼睡眼朦朧的小雨衣他們:「日那娘,起來幹活兒。」說完,自己又躺回了被窩。打從寒露走了,這傢伙倒支楞起來了,就差唱一聲「解放區的天是明亮的天」了。一陣風順著鐵窗掠過,帶進一片細雨,雨中夾著一個灰乎乎的東西撲拉拉掉在窗下。小雨衣撲上去,雙手把那東西捧在掌中:「嘿,夥計們快來看哪,又來了一位新朋友。」我支起身子抬眼來看,不由得一陣驚喜,原來是一隻麻雀,這可是個解悶的好東西。夥計們全都圍了上去,伸手來搶。老鷂子猛地咋呼了一聲:「都別動!搗鼓死了算誰的?拿過來。」小雨衣小心奕奕地捧著麻雀,晃開眾人,過來蹲在老鷂子身邊:「姚哥,小傢伙讓雨淋濕了,看來這是飛不動了呢。」

  老鷂子從小雨衣的手上拿過麻雀,輕輕地撫摸著麻雀小小的腦袋。小雨衣一臉讒相,伸手來摸,老鷂子火了,一把推開了他:去去去!趕緊給新夥計做個窩兒,別凍死它。然後坐起來,雙手捧著麻雀,輕輕往麻雀身上哈著熱氣,舉止輕盈目光柔和,那神態就像產婦呵護初生兒一樣……這和你平時凶神惡煞的樣子差大了。老鷂子摸著摸著眼眶就濕潤了,盤著腿嘟嘟嚷囔地說:「夥計,你來這種地方幹嘛?這他媽是人呆的地方?唉……你長著翅膀,就不會飛到別處去?別怕,陪哥哥玩兒兩天……等天氣好了我就送你上路。」

  旁邊這幫傢伙看到這番景象,好象都受到了感染,一齊紅著兔子眼來摸這只可憐的小鳥,其狀猶如一幫窮鬼看到大戶人家死了爹都來幫哭一樣,看了直叫人反胃。還是小雨衣手快,把自己吃飯的傢伙貢獻出來,填了厚墩墩的半缸子棉花,扒開眾人伸過來:「姚哥,窩兒做好了,放進去試試管用不?」老鷂子瞥了小雨衣一眼,輕輕把麻雀放了進去,然後用一條手絹蓋在了上面,動作輕柔,充滿溫情,估計他親爹死了都享受不了這種待遇。

  回到酒店,我沒見著芳子和我弟弟,問笑眯眯站在大堂里的金高,金高說,芳子可真是個性急的人,等不及了,帶二子和他對象租婚紗去了。我笑著搖了搖頭,二子有這麼個好嫂子也算是他的福氣,心裡又是一陣恍惚。我讓春明幫天順他們外出上貨,拉著金高進了辦公室,告訴他李俊海的人今天晚上跟新疆人接頭,十拿九穩地是在交易毒品,我已經讓春明把這事兒「戳」給了警察。金高想了一會兒,嘟囔道,是不是早了點兒?萬一人家不是在交易毒品呢?我說,這個你放心,老七有個夥計是恭松的人,他的消息絕對準確。金高說,老七那張臭嘴我還真不太相信他呢。

  我笑了笑:「你想多了,老七跟別人嘴臭,跟我他不敢,我有的是辦法牽制他,放心。」

  金高問我是怎麼牽制老七的,我簡單跟他說了一下,金高笑了:「哈哈,一條哈巴狗嘛。」

  心裡總是想著昨夜的瘋狂,腦子一陣陣的空虛,不知道自己將來要跟芳子怎麼辦。

  金高抽了一陣煙,忽然站了起來:「李俊海這個人很狡猾,他不會讓恭松取消了這次接頭吧?」

  「你不懂,我打聽過了,這幫販白粉的很守信用,這事兒他們肯定策劃了很長時間,這次應該是最後的一步了,如果再改變……我也說不清楚,反正老七告訴我,新疆人已經在火車上了,人和貨是分開走的。我分析,現在警察已經開始行動了,他們一定是跟上了恭松,即便是今天晚上抓不到他們的現行,也有辦法抓到他們的證據……一到了公安局就由不得他們了,再大的毒梟也會張口說話的,到時候各人都想保命,搞不好李俊海很快就完蛋了。」

  「是在通遠賓館?」金高乜了我一眼,「咱們是不是應該派個底細去觀察著?萬一。」

  「萬一什麼?」我笑道,「萬一他們不在那裡交易?你管那麼多幹什麼?警察既然知道了就有辦法抓他們。」

  「你讓春明告訴警察恭松是哪裡人,他是跟哪裡人交易了?」

  「全說了,警察知道恭松這個人,也知道他要跟一個叫克里木的新疆人接頭

  「哈哈,我想多了……」金高摸了一把臉,「得,不管他了,咱們就在家裡等著好消息吧。」

  我讓金高下去幫我拿點兒飯上來,抱著腦袋躺到了沙發上……關於芳子我應該怎麼辦?昨夜的癲狂煙霧一般飄過我的腦際。我沒想到王慧竟然真的是

  個處女,我抱著她,她在我的身下抽泣,我知道這不是叫床,她有一種驚恐與激動……完事兒以後,她躺在我的懷裡幽幽地說,遠哥,我是你的人了,等我到了年齡就跟你結婚。也許是因為酒的原因,我答應了她,我說,王慧你是個好姑娘,我是不會跟芳子結婚的,這幾天我就跟她提出來拉倒,我要跟你結婚。王慧看著我,眼淚一個勁地淌……芳子,你為什麼要去吳胖子那裡呢?即便是我爹找過你,你還至於這樣嗎?我爹那是為了我好,他以為自己的兒子是個健康向上的青年,不應該找一個沒有職業,歷史還不清白的對象……想到我爹,一下子就看見了他那隻渾濁的眼睛。我記得就在芳子失蹤的那幾天,我爹喝多了,那天晚上很悶熱,我爹搬了個馬扎坐在院子裡拉二胡,拉著拉著就哭了,起初我以為那是二胡的聲音,後來我聽見了我弟弟的聲音,我弟弟說,爸爸你怎麼哭了?我爹不說話,依舊哭,哭聲逐漸放大,跟前面的不一樣,好象不是在哭了,是在笑。那時候胡同里有一輛車駛過,喀啦喀啦的聲音淹沒了我爹和我弟弟的哭聲……我走出去,看見我爹在月光下抱著我弟弟,用腦袋蹭我弟弟的臉,我聽見他喃喃地說,我的兒子是最優秀的,我們家裡的任何人都是最優秀的……現在想起來,我理解了他,他真的以為我是最優秀的兒子,最優秀的兒子是不可以找一個不優秀的兒媳婦的。芳子不優秀嗎?我很茫然……

  金高端著飯進來了,邊往茶几上擺邊笑:「神經病,一個人躺在那裡嘟嚷什麼呢?」

  我慢慢坐了起來:「大金,你來幫我分析一下,芳子這個女人適合跟我結婚嗎?」

  金高把筷子遞給我,微微一笑:「不適合,跟我倒是挺適合的,別胡思亂想了,知足吧你。」

  我喝了一口稀飯,搖搖腦袋說:「二子要結婚了,這幾天我總是考慮我跟芳子的事兒,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她也成個家。」金高坐到我的對面,仔細地打量我:「小子,你是不是也開始花心了?芳子多好的一個女人?你竟然說出這種話來?你好好想想,當初你進了監獄,是誰每個月都去看你?是誰整天在外面惦記著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我苦笑了一聲:「大金,你不了解我的痛苦……一想起她在吳胖子那裡的事情我這心裡就不是個滋味。我從骨子裡想知道她曾經在那裡都幹過些什麼,可是有時候我又不想知道……很矛盾。我怕我跟她結婚了以後會經常把這事兒提起來,那樣她不好受,我也不好受……這樣過一輩子多彆扭?可是我又不想跟她提出來分手……」

  「哈哈,你呀,」金高蹬了我一腳,「你這些毛病是跟誰學的?你也想玩兒那些小青年才玩兒的把戲?」

  「道理我知道,可是我有時候真忍不住……」我不想吃飯了,把筷子一丟,「我聽你的,你說我該怎麼辦?」

  「結婚啊怎麼辦金高仰了仰下巴,「這樣的好女人你都想丟,你瘋了?我要瞧不起你了啊。」

  「我跟你說實話……」我把昨天夜裡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金高。

  金高大吃一驚,忽地站了起來:「你他媽有病是不是?這是男人幹的事情嘛!」

  我痛苦地搖了搖頭:「別罵我了,你說怎麼辦吧。」

  金高在我面前來回走了幾趟,把手一揮:「忘記這個叫王慧的,跟芳子好好過,聽我的沒錯。」

  我茫然地盯著金高,心情漸漸平穩:「好吧,我聽你的……可是……」

  「可是什麼?」金高蹲到我的對面,雙手捧起了我的臉,「蝴蝶,你不是經常說,做人要有良心嗎?芳子對你多好?你知道不知道,昨天夜裡你在外面瘋狂,芳子在家裡幹什麼?她在家裡給你弟弟縫結婚用的喜被!今天一大早她就來了,眼睛熬得跟個兔子似的……那麼漂亮的一個女人,臉都沒洗就來了。人家為了什麼?人家欠你的?好好想想吧,別跟胡四和小廣學,你不應該是那麼種人。好了,別跟我解釋什麼了,就這樣,這事兒過去了,好好對待芳子。」

  —番話說得我無地自容,心忽然就揪了起來,我倚回沙發,用力咬了咬牙:「我聽你的,前面的都過去了。」

  金高笑了:「這就對了嘛,媽的,胡四這個混蛋真可惡,我懷疑他這是故意讓你難受呢。」

  我搖了搖手:「不關胡四的事兒,是我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改天我去跟王慧解釋。」

  金高瞪了我一眼:「解釋個屁,這種女人也不是什麼好鳥,來不來就跟人上床……」

  我打斷他道:「別這麼說,全怪我……人家還是個處女呢。」

  「處女?現在就不『處』啦,」金高摔了菸頭,「不信你看著,她這就算打上頭了,最後的結局是……不說了,你應該牢記芳子對你的感情,你跟王慧永遠也不會達到跟芳子的感情。你不要去找她了,如果她再來找你,我出面,我他媽罵死她,什麼玩意兒?破壞人家的家庭嘛……不對,你們還沒成家。聽我的,二子結婚以後,我來給你們操持婚禮,你趕緊跟人家芳子去辦結婚證,讓人家放心……不跟你羅嗦這些了。剛才我聽春明說,五子死了?怎麼回事兒?」我簡單把五子的死對他說了一遍,金高的臉色陰沉下來:「這種結果其實是可以預測的……你,我,都一樣。」

  我摸了他的臉一把:「別說這麼難聽的話,誰跟他一樣?咱們有腦子。」

  金高打下了我的手:「還記得我媽去世的時候我想退出來嗎?那時候我就有這個預感……唉,別提了。」

  看著金高茫然的眼睛,我的心忽悠顫了一下,是啊,這樣下去,我們的結局也不會好了。

  金高坐回去,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咱們得給五子報仇!」

  「報了,那小子的腿完蛋了……」我把打了張天立的事情告訴了金高。金高吐了一口氣:「哈哈,這小子這麼瘋狂?這不是找死嘛……輕了,要是我,我他媽直接殺了他。」我笑不出來了:「那你離死也不遠了。」金高皺著眉頭沉吟了一會兒,抬頭說:「聽你的意思,這個叫張天立的是個不要命的主兒,他吃了這次虧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估計他應該記住你了……」我撇撇嘴不讓他說了:「他?滾他媽的去吧,他知道我是幹什麼的,還敢找麻煩?他不要命了?」金高說:「反正防備著點兒好,再有半個月就過元旦了,過了元旦就快要過年了,別在年前出事兒。」我笑了笑:「沒事兒,他不會來找我報仇的,他殺了人,躲避警察就夠他忙活的。」金高不說話了,一個勁地掰手腕。

  悶了一陣,我問金高在哪裡舉行婚禮合適?金高說,咱們這個酒店的規模足夠了,就在咱們酒店舉行。我說,不夠檔次吧?我只有這麼一個弟弟,我想給他把婚禮辦得隆重一些。金高說,無所謂,你「譜料」的那麼大沒什麼意思,咱這個弟弟這種情況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搞得太鋪張了不好。本來我想去香格里拉,聽他這麼一說,我覺得也有道理,如果鋪張大了,難免有些不合適的傳言,我點了點頭:「那就這麼定了,讓胡四當主婚人,你和林武當主管,春明他們當跑堂的,那天咱們不對外營業……你算算整個酒店能盛多少桌?」金高想了一會兒,開口說:「把大廳擺滿了,五百桌沒有問題。」我點了點頭:「那就照五百桌來,把所有的朋友都叫來,你現在就把這事兒吩咐給天順他們,讓他們去發請貼,再吩咐廚房,這幾天就把該準備的東西準備上。」金高問:「車呢?最少也應該有個二十輛車的車隊吧?」我站起來給胡四打了一個電話,讓他準備二十輛車,胡四哈哈大笑:「沒問題,全是豪華車,我弟弟結婚要蓋了全港,放心,這事兒交給我了。」掛了電話,我跟金高又商量了一陣婚禮的細節,金高就吩咐去了。

  空著腦子躺了一會兒,董啟祥來了電話:「兄弟,看來咱們那事兒平安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我說:「那就好,不過也不要放鬆警惕,你的人還是得隨時觀察著。」

  董啟祥笑道:「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聽說二子要結婚了,需要我幫忙?」

  我說:「暫時沒你什麼事兒,你好好在家呆著,有事兒我通知你。」

  「下一步咱們干點兒什麼?」董啟祥沉默了一會兒,說咱們是不是應該在年前先『辦』了你把兄弟?」

  「我正在辦這事兒呢,你穩住了,這幾天可能有點兒這方面的消息,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是不是抓住了他什麼把柄?」

  「可以這麼說吧,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萬一不成功咱們就玩兒『野』的,不讓他過這個年了。」

  「哈哈,好,這幾天我也在觀察湯勇,辦了李俊海就該辦老湯了。」

  「老湯這邊先別著急,那是早晚的事情,一個一個的來,義祥謙才是老大,哈哈。」

  正說著,芳子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累死我了……你怎麼才回來?」我連忙掛了電話,沖她尷尬地一笑:「我早回來了,剛跟金高商量完婚禮的事情呢。」芳子丟下手裡的大包小包,抓起桌子上的一杯涼水就喝:「你這個弟弟可真難伺候,我給他租了白色的婚紗,他不同意,非要那套紅色的不行,說什麼你爸爸喜歡紅色,你們老家娶媳婦都穿紅色的,媽的,整個一個莊戶孫……楊遠,把眼睛看著我,剛才我進門的時候你的眼神不對,看著我,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我確實不敢看她,眼睛躲閃開她的目光,訕笑一聲:「別鬧了,這麼忙還鬧。」

  芳子點了一根煙,靠到桌子邊恨恨地盯了我一會兒:「告訴你楊遠,別跟我耍鬼心眼兒,我張芳的眼睛帶鉤兒,你的小尾巴往哪兒一撅我就知道你要幹什麼……算了,咱弟弟要結婚了,我不跟你嘮叨別的了,哪天我有時間找四哥問去。」把頭轉向門口,「二子呢?他可真能磨蹭,二子,二子!」春明進來了,嘿嘿地笑:「二子不上來,摟著他媳婦回家了,嘿嘿,咱家二子可真有派頭,現在就扮上新郎官了……遠哥,你出來一下。」我跟著春明來到了門口,春明靠近我,小聲說:「剛才我接了劉三的一個電話,讓我出去陪他喝酒,我有點兒懷疑,是不是走漏了風聲?李俊海這個混蛋的腦子很不一般……」我打斷他道:「不可能,我不相信他連稽毒大隊都有底細,他讓你去你就去,看看這個小子想要幹什麼,順便打聽一下李俊海現在在什麼地方,今天晚上我就想看他的笑話。」春明點了點頭:「那我就過去,也許是我想多了,劉三現在跟我是酒友,人家是真的想請我喝酒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喝,保持清醒的頭腦,別跟我似的,一喝多了就把握不住自己。」春明邊走邊回頭笑:「哈哈,遠哥真會自我解嘲。」

  回屋的時候,芳子正在吃我的早飯,飯涼,吃得她直倒氣。一股巨大的內疚湧上心頭,我踱過去,一把抱住了她,把她的腦袋緊緊貼在我的胸口上,仰臉看著天花板,大口地喘氣。芳子不吃了,用雙手繞著我,屏聲靜氣。

  「芳子,這幾天我太忙了,沒時間跟你在一起,請你原諒我。」

  「別說話,讓我好好抱抱你……」

  「芳子,以後咱們倆別鬥嘴了,容易傷感情,相信我,我的心裡只有你。」

  「我相信……」芳子喃喃地說,「誰也別想把你從我的身邊搶走……」

  我這裡正摟著芳子傷心,金高推門進來了:「哈哈,讓我逮了個正著,兩位賤人,還不鬆開?」芳子不撒手,依舊攬著我的腰:「出去出去,沒看見我們夫妻倆在培養感情嘛。」金高大大咧咧地過來扯開我倆,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對面:「全安排好了,大家全體動員……」我親了芳子一口:「聽見了吧?我也沒閒著。」芳子扭身站了起來:「這還不是你應該做的?好了,你們忙,我回家打扮打扮二子他媳婦去,我發現這個小姑娘很受打扮,打扮起來比我還漂亮,要不人家二子就整天抱著她呢。」金高腆著臉嘿嘿:「你們家的人都漂亮,就我拉倒,跟個狗熊似的。」

  芳子走到門口,回頭指著我的臉說:「把鬍子刮刮,再這麼邋遢我可不跟你玩兒了。」

  我抬手摸了摸下巴,沙沙響,這才想起來我有好幾天沒有刮鬍子了。

  芳子一走,我頓時感覺有些困意,沖金高抱歉地一笑:「你忙去吧,我睡一會兒。」

  剛要往沙發上面躺,金高一把拽起了我:「幾點了還睡?我讓廚房炒了幾個菜,吃飽喝足了再睡,起來。」

  無奈,我撲拉了兩下頭皮坐了起來,腦子還是有點兒暈,唉,昨天喝得太多了……也不知道小廣把健平送去戒毒所了沒有,這孩子真可憐,好端端的一個青年就這麼完蛋了。忽然就想起來幾年前在人監隊第一次看見他時的情景,那時候他可真精神啊,高高的個子,濃眉大眼,一個颳得瓦亮的光頭,讓他的全身透著一股英氣……我記得一個叫大彪的犯人欺負別人,我在收拾他的時候,他不服氣,跟我毛楞,健平從一個角落裡伸出腳,一下子把他絆了個嘴啃泥。過後我跟他閒聊,健平說,遠哥,出去以後我要跟著你混,跟著陳廣勝混沒意思……我們倆談了很多,他的腦子清醒極了,甚至還勸我別找小廣的麻煩了,他說,你們倆都是不錯的人,千萬別再發生什麼衝突了,你們倆都是我的大哥……可是現在他成了什麼?他在胡四的辦公室里從桌子上抓起錢撒腿衝出屋子的那一刻,跟一條狗有什麼兩樣?是白粉害了他……李俊海,你害人不淺啊,我要讓你再也不能害人,我要讓你在監獄裡呆上一輩子,直到把牢底坐穿。

  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地摸出了手機,三兩下就撥通了小廣的手機:「廣哥,你辦完事兒了嗎?"

  小廣的嗓音很沮喪:「沒有啊,健平見了我就跑,怕我打他……算了,以後再說吧,你在哪裡,我去見見你。」

  我想了想,開口說:「我這裡很忙,春明也出去辦事兒了,改天再說吧。」

  小廣嘆了一口氣:「剛才我又接了關凱的一個電話……唉,我沒法不管他了。」

  我說:「那你就管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辦吧,注意別跟常青發生衝突,咱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小廣嘟噴了一句什麼,怏怏地掛了電話。

  「蝴蝶,別怪我多說話,類似小廣這種鼻涕漢子,你去管他幹什麼?你不知道他現在在社會上都成什麼了?」金高瞥了我一眼,「這事兒我得向著常青說話,你小廣不知道常青跟關凱鬧到什麼程度了?你瞎雞巴攙和什麼呀。再者說了,他明明知道常青是咱們這條線上的人,大小也應該給你個面子吧?我看他這是徹底『愚』了,腦子連個小孩兒都不如……再說那個關凱,那是個什麼玩意兒?街面上誰不知道那是個白眼狼?用人的時候靠前,不用人的時候,他隔你遠遠的。依我看,這種人應該把他歸類到李俊海那邊去,咱們應該幫著常青砸挺了這個混蛋。」

  我搖了搖頭:「沒意思,砸他用不著咱們出面,掉價兒……不管了,讓他們自己去折騰吧。」

  金高沉默了半晌,摔悻地撥了一個電話:「常青,今天沒事兒吧?」

  常青在那邊嘰里咕嚕說了一陣,金高掛了電話,沖我一笑:「本來我想勸勸他,人家常青不聽,呵。」

  我沖他噴了一口煙:「剛才還說我多事兒呢,你呢?」

  「我這不是想讓他安穩安穩嘛,他安穩了,咱們大家都安穩……常青這小子也是個一根筋,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剛才還沒等我開口,他就說,他正在『忙活』關凱的事兒,他看見關凱正在往小廣家的方向走……」

  「別嘮叨了好不好?」我打斷他道讓我的腦子清淨一會兒,一聽這事兒腦子就亂。」

  「看來今天晚上關凱要出事兒……」

  「管他呢,他死了該誰的事兒?」

  「用不用給小廣打個電話讓他防備著點兒?」

  「沒這個必要,常青不會傷害小廣,我的話他還是聽的。」

  花子端著幾盤菜進來了,我沒讓他走,示意他坐下,問他:「請貼都寫好了沒有?」花子說:「寫了一部分,還沒寫完,天順正一個一個的想呢,累得這傢伙直淌鼻涕。遠哥,有些多年不聯繫的朋友也得寫嗎?」我點點頭:「凡是能想起來的全寫,我家親戚那邊我自己來。」金高笑了:「哈哈哈,這是要指望這個發財?」花子說:「大財是發不了,估計這次收他個十萬八萬的沒有問題。」我搖手不讓他們說了:「別這麼下作,這樣干主要是為二子高興。」

  金高和花子喝著酒,我又給芳子打了一個電話,芳子說,你就別操心家裡這邊了,有我呢。我問,二子在家幹什麼?芳子說,抱著你爸爸的照片說話呢,跟個真事兒似的,嘮叨了一個多鐘頭了。我囑咐她給我爹上好香,掛了電話。花子用筷子沾了一滴酒,灑在地下,摸了我的手一把:「遠哥,最近給老爺子上墳了沒有?」我說,上了,老爺子什麼都知道了,他聽說二子要結婚了,一定會很高興。花子咧著嘴笑了:「哈哈,遠哥是個孝子,以後大家都應該像你這樣。」金高嘟嚷道:「我太粗心了,也應該給我媽去上上墳了……」我轉頭問花子:「廣元的骨灰還在天順那裡嗎?」花子說:「十五那天我跟天順一起去把他送到了廣華陵,這事兒你別操心了,我們找的是最好的位置。」

  心莫名地有些憂傷,感覺自己的靈魂飄向了這些故去的人……我默默地走到窗前,外面很亮堂,但是看不見太陽。一些殘雪掛在樹枝上,風吹過去,它們一片一片地往下落。我小的時候也經常在這樣的天氣里,肌在我家的窗台上看外面,我的目光看不遠,因為我家有個很高的院牆,院牆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只能看見瓦藍瓦藍的一方天空,只能看見我家院子裡那些枯萎的向日葵杆。杆上也有這樣的殘雪,可是它們不會被風吹落,它們化成了冰粘在上面,等太陽出來的時候才會消失。我弟弟也喜歡跟我一起這樣呆望窗外的景色,他很沉靜,依偎在我的身邊不說話,我們倆經常這樣,一看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起床很早的時候,我倆還會躺在被窩裡看著黑夜在窗外如何消散,看著初升的太陽如何映紅了我家的院子。有時候我們還會看見我爹在院子裡做操,嘴巴里哼著廣播體操的音樂,熱氣會從他的頭頂上冒出來,晨哦一照,泛出五顏六色的光來,我爹是那麼的健康,那麼的英俊,那麼的快活……

  金高和花子說話的聲音很小,嗡嗡嚶嚶的,像我家院子裡飛舞的蜜蜂發出的聲音。那些蜜蜂可真夠忙碌的,它們從初夏的時候就來了,一直忙碌到深秋。我們家的院子裡有很多花花草草,它們一刻不停地從這朵花飛到那朵花,有時候蝴蝶也來添亂,它們飛得不忙碌,它們飛的姿勢很優雅,撲閃撲閃地追趕蜜蜂。我弟弟經常坐在院子裡的那塊大石頭上盯著它們看,不時吆喝一聲,嘿,嘿嘿……我能看見我爹進門了,他悄悄把自行車支在門後,然後就躡手躡腳地靠近一隻停在花瓣上的蝴蝶,猛一出手,然後就笑嘻嘻地沖我弟弟揚起手,傻兒子,過來拿。我弟弟跑過去,他夠不著我爹的手,就那麼一蹦一蹦地往上跳,我爹哈哈地笑著,繞著院子跑。我弟弟不幹了,他坐在地上哭,地上的塵土被他蹬起來,像是在揚場。我爹就把那隻蝴蝶往天上一揚,走到自行車上摘下掛在車把上的包,從裡面抓出三兩顆糖果,蹲在我弟弟對面逗他,叫爸爸,叫爸爸,不叫不給。我弟弟不哭了,一把抱住了我爹的腿,嘿嘿地笑。

  眼前模糊了,我以為我哭了,使勁搖了搖頭,感覺很清爽,我沒有哭,原來是天黑了。

  花子什麼時候走的我不知道,回頭只看見金高在抽菸,菸頭一明一滅,像鬼火。

  我記得我姥姥在我們家住的時候,經常指著遠處隱約的燈光說,那就是鬼火,鬼魂們寂寞了就在那裡跳舞。

  我爹知道了就對我說,別聽你姥姥胡說,世界上沒有鬼魂,人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可是直到現在我還是相信我姥姥的話,我相信世上有鬼魂,不然我為什麼會經常看見我爹呢,那麼清晰。

  「蝴蝶,七點多了,警察們開始行動了吧?」金高滅了煙,悶聲問我。

  「警察要行動?行動什麼?」我突然有些緊張,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抓恭松啊,恭松七點半在通遠賓館……」

  「哦,」我吐了一口氣,「應該早布控了……李俊海,你跑不了啦。」

  「蝴蝶,我覺得應該派個人過去看看,作到心中有數。」

  對,我應該隨時掌握這個事情的進展情況!我稍加思考,抬頭對金高說:

  「你去對春明說,讓春明到那附近去觀察著,有什麼情況趕緊打電話,別人我不放心。」金高說:「春明中午就走了,好象有人請他吃飯。」我猛然想起來了,春明被劉三喊去喝酒了,拍拍額頭笑了:「哈哈,我這腦子要生鏽了……」金高站起來就走:「還是我去吧,我很關心李俊海的下場。」我喊住了他:「你不能去,李俊海的人都知道你跟他的過節,或許他的人也在附近盯著,讓花子去,別告訴花子是去幹什麼,讓他找個隱蔽的地方盯著門口就可以了,花子幹這事兒合適。」金高遲疑了一會兒,走到門口把花子喊了上來,嘀咕了幾句,花子轉身就走。我抬頭看了一下掛鍾,七點一刻,去的正是時候。

  春明怎麼還不回來呢?我坐到辦公桌後面,撥了春明的手機,關機,繼續打,還是關機。我有些納悶,春明從來沒有關機的習慣,這是什麼意思呢?心裡隱隱有些緊張,莫非春明出了什麼事情?按說不應該啊,春明是被劉三喊出去的,經過春明的「攻堅」,這陣子劉三已經跟春明成了哥們兒,出事兒也不應該在劉三的酒桌上出啊……那麼他為什麼關機?路上出了事兒?出車禍了?不可能,出車禍他也不應該關機的……我的手心開始出汗,猛地拍了桌子一下:「大金,不好!」金高被我這一嗓子嚇得一哆嗦:「什麼事兒?」我招手讓他靠過來:「春明關機了。」

  「操,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呢,關機怎麼了,誰不關機?」

  「你不知道春明的習慣……」我把剛才想的那些告訴了他你分析一下是不是出事兒了?」

  「有可能!」金高跳了起來,「劉三在哪裡請春明?不對……誰知道劉三的電話?」

  「稍等我翻出了老七的手機號碼,直接撥了過去,「老七,你知道不知道劉三的電話?」

  老七的聲音很緊張:「遠哥,我在常青這裡……他把我給抓來了。」我厲聲喝道:「我不管你在哪裡,告訴我劉三的電話號碼!」老七說話仿佛在哭:「我不認識劉三,怎麼會知道他的電話?」我啪地扣了電話,一步跨了出來,誰知道劉三的電話呢?那五,對了,那五應該知道,我跳回去直接撥了那五的手機,響了很長時間,那五接了電話:「誰呀,是不是遠哥?」我說,那五,我有點小事兒想接觸—下劉三,你知道他的電話號碼不知道?那五沒多問什麼,好象是在通過手機査號碼,少頃說話了:「遠哥你記一下……」說完了號碼,嘟囔道,「遠哥,你交給我的任務我快要完成了,我正在開始進軍李雜碎的內部呢。」我叮囑他別亂嚷嚷,掛了電話,拿過金高的手機撥通了劉三的電話,響了兩聲,掛了。我又重複撥了一遍,那邊關機了。我赫然明白,春明真的出事兒了……神情一下子恍惚起來。

  「難道說春明被劉三控制了?」金高猛地抓了我一把。

  「目前看來應該是這樣……怪我,怪我太小瞧對手了。」

  「別緊張,我估計暫時他沒有這個膽量……」

  「沒有這個膽量?他什麼事情不敢幹?看看你的腿!」我陡然發火了。

  金高猛一跺腳:「我要殺了他!」轉身就要往外沖,我來不及拉他,乾脆伸出腳把他絆倒了:「你他媽瘋了?」金高翻身站了起來,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你說怎麼辦?」我屏了一下呼吸,拉他坐回了沙發:「別慌,別慌,千萬別慌……讓我考慮一下。劉三這麼幹是什麼意思呢?奉了李俊海的指派?不能啊,李俊海要是這麼辦,還不如直接來綁架我呢……什麼意思?劉三到底想要幹什麼?」一時間我後悔得腸子都要斷了,早知道會有這個結局,剛從監獄裡出來的時候,我就應該先把劉三「辦」了,看來辦任何事情都不能過于謹慎啊,實指望這樣按部就班地辦事兒來得穩妥,誰知道……可是劉三這麼辦沒有道理啊,他綁架春明幹什麼?要綁架你應該綁架我呀,至少你也應該綁架金高啊……我徹底糊塗了,腦子似乎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金高這時候反倒沉靜下來:「別著急,也許咱們想多了。」

  對啊,也許春明的手機沒電了,他自己又不知道……可是劉三為什麼掛電話呢?哈哈,難道是我真的想多了?人家劉三不願意接不熟悉的號碼,金高這個號碼他根本就不知道,掛了也很正常啊,我自己還有不回陌生號碼的習慣呢。這樣一想,我的心情平靜了許多,剛想自嘲兩句,我的手機響了,是花子的聲音:

  「這裡來了不少特警……」

  哈哈,成啦!恭松,你逃不掉啦!李俊海,等著去死吧!

  我讓花子慢慢說,花子喘了一口氣:「看見了,看見了,有幾個便衣進了賓館,有人還扛著攝象機呢。」

  我嘿嘿了兩聲:「掛了電話吧,繼續在那兒盯著,我估計很快就有結果了。」

  金高似乎忘記了春明的事情,拖著腿來回地走:「好,好好,這下子李俊海算是轟動了,這小子又要上電視啦,咱們這步棋走得漂亮……可惜了,他被警察抓走了,我不能親手干他了。」我坐回沙發,點了一根煙:「先別高興得太早,李俊海也不是個一般人物,警察想要把他提溜出來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兒,看事情的發展吧。不過我有個感覺,只要警察抓的是恭松的現行,李俊海早晚會浮出水面,等著吧。」金高不踱步了,站在我的面前沉吟道:「我記得前一陣你跟我說過,李俊海幾年前派人把排骨精打死了,這事兒你不是正在搜集證據嗎?」我說:「很難,這事兒當初讓他給滑過去了,過去這麼多年再拾掇起來不是那麼容易。我想好了,如果這次再讓他滑過去,我就『戳』他打死人這件事情,證據儘管不是那麼充足,但足夠羅嗦他一陣的了……警察不是吃素的,有一點蛛絲馬跡就不放過。」

  手機又響了,還是花子的:「遠哥,賓館外面熱鬧極了,警車也開過來了,從裡面押出兩個人來。」

  我冷笑了一聲:「仔細看看,裡面有沒有李俊海以前的兄弟,叫恭松的?」

  花子停頓了一會兒,開口說:「全用衣服蓋著腦袋,看不清楚。」

  不用看了,估計裡面肯定有恭松,我說:「你先別著急回來,再在那兒觀察一陣。」

  手機里傳出一陣警笛的鳴叫,花子掛了電話。

  我無聲地笑了,哈哈,李俊海,這下子夠你受的了。

  突然想吃東西,我不理在一旁嘮嘮叨叨的金高了,端起盤子就往嘴裡扒拉已經涼了的菜。金高走起路來喀喀響,一條腿像是綁了一隻沉重的沙袋子,我抹抹嘴,沖他笑了笑:「大金,不管怎麼說,咱們這已經是初戰告捷了。」

  「是啊,李俊海即便是逃過這一劫,元氣也大傷了,很可能下一步就開始連你都懷疑了……」

  「他懷疑不到我的頭上來的,我安排得天衣無縫,要懷疑他只能懷疑他們內部的人。」

  「那就更好了,依這個雜碎的一貫做法,他又要開始大清洗了。」

  「我就等著他走這一步呢,到時候咱們乘虛而人,給他來個釜底抽薪,拿下他指日可待。」

  金高靠在辦公桌上沉默了一陣,哈哈笑了:「其實拿下他也挺容易的,剛出來的那陣還到處培植勢力呢,這不,到現在一個也沒用得上,管用的全是『間謀』。哈哈,我真佩服老七和那五這兩個人,簡直無孔不入……」我指了指他,讓他住口:「也有失敗的時候,比如春明,剛才我突然又懷疑起來,我總是感覺春明出事兒了。當初我讓春明接觸劉三,是通過劉三的大舅子,劉三的大舅子跟咱們店裡的一個廚師關係很鐵,如果劉三稍加注意就會發現這裡面有什麼貓膩……劉三十幾年前跟我一起在看守所呆過一陣,我還算是比較了解他,這個人儘管心理陰暗,但是很會來事兒。你就說當年吧,當年在看守所他是林武的一條狗,我剛進去那天林武『審』我,他很會看林武的臉色,可能是因為我的眼神

  有些毛愣,他把我的鼻子打破了。後來我成了那個號里的老大,這小子直接不跟林武了,成了我的狗。李俊海在勞教所的時候,他也在那裡,又成了李俊海的狗,甚至利用經常出來的機會,偽裝成我,幫李俊海『戳弄』小廣,讓小廣誤會我……廢話不說了,現在他鐵了心當李俊海的狗,因為什麼?他知道他當不成我的狗了,他一定知道我在裡面接觸過金成哲了,還因為他砍過你。而李俊海這一陣不太理會他,也許是他想通過綁架春明來重新取得李俊海的信任……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這事兒弄不好連李俊海都不知道,他想通過春明得到關於我的一些內幕。」

  「我聽得有些糊塗,」金高晃了一下腦袋,「當初就應該『辦』他,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後悔的話就不要說了,你說我應該不應該給李俊海打個電話?」

  「你腦子進水了?」金高猛拍了一下桌子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他打電話,你就不怕引起他的懷疑?」

  我想了想,忽地站了起來:「你說錯啦,正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才應該給他打電話……」我撲到辦公桌上,迅速撥通了李俊海的手機,響了沒幾下,李俊海就回了電話,聲音相當沉穩:「蝴蝶,又想我了?呵呵,難得你主動給我打電話,有事兒嗎?」我穩定了一下情緒,微笑道:「你這個當哥哥的怎麼用這種口氣跟弟弟說話?呵呵,有點事兒,二子準備元旦結婚,你當大哥的要來參加婚禮啊。」李俊海哈哈笑了:「這事兒我聽說了,就等你的通知呢……我還以為你不會通知我呢,哈,看來我想多了,咱哥兒倆還是好兄弟。」我陪他笑了幾聲,換了一種嚴肅的口氣說:「俊海,有件事情本來我不想麻煩你,可是我想來想去,不麻煩你不行了。是這樣,我一個叫春明的兄弟被劉三喊出去喝酒,從中午就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電話也關機了。我這個兄弟是個火暴脾氣,我怕他跟劉三有什麼言差語錯,『將將』起來……你是知道的,你我之間有些不好的傳言,他們為了各自的大哥……」李俊海爽朗地笑了:「你別羅嗦了,哈哈,不會的,不會的,劉三這個混蛋現在跟我不是一條線上的人了,他怎麼可能為了我去找春明的麻煩呢?放心,一會兒我就派人去找他,讓他把春明給你送回去……蝴蝶,我真佩服你,對待手下跟對待自己的親兄弟似的。」

  「別表揚我,」我舒了一口氣那我就聽你的電話。」

  「好,掛了吧……」李俊海頓了頓,「還有,二子結婚那天我當主婚人行不行?」

  「咳,你怎麼不早說?這活兒讓胡四給搶去了。」

  「得,還是我不夠資格李俊海悻悻地說,「看來我這個當哥哥的在你的眼裡什麼也不是啊。」

  「哪能這麼說話呢?你永遠是我的大哥,沒別的事兒了吧?」

  沒事兒了,掛了吧,我馬上給你聯繫劉三。」

  掛了電話,我沖金高一笑:「看樣子李俊海不知道這事兒。」金高剛才一直在聽,推了我一把:「不是我說你的,你太容易相信人了,就他這麼幾句話就把你給俘虜了?好好想想,當年他『掂對』你的時候,哪一次不是像這樣裝得人模狗樣的?別相信他,這個雜碎會裝著呢……你再給春明打個電話看看,萬一是咱們誤會了呢?還不得讓李雜碎笑話死?」我邊撥春明的手機邊說:「你太小瞧我了,我給他打這個電話,一半是找春明,一半是給他放個煙幕彈。」

  春明的手機還在關著,接著撥劉三的手機,照樣關著,我的心又懸了起來。

  花子回來了,凍得直跺腳:「下雪了,外面可真冷啊……完事兒了,警察抓了兩個人,聽說是流竄犯。」

  我又詳細問了問當時的情況,跟我想像的差不多,警察動作很迅速,上去就把人抓了下來。

  「遠哥,你怎麼對這事兒這麼上緊?是不是關於李雜碎的事情?」花子問。

  「就是,我得到了一個消息,瞥察要去抓一個叫恭松的,據說這個恭松是李俊海的人。」

  「對,有這麼個人,」花子揀起一塊牛肉填進嘴裡,「看樣子這小子『作』得不輕,去了二十多個特聱呢。」

  「好了,你先下去吧,這事兒別對別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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