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勝之不武1
2024-06-12 04:57:21
作者: 潮吧
「廣勝,剛才我就是這麼個意思,」青面獸苦笑不得,「你幫忙說個公道話吧,我拿多少合適?」
「這我就不好說了,」小廣咕咚咕咚地灌了一陣啤酒,咳嗽兩聲,說,「你先說個數,我參考參考。」
「一萬,這裡面包括我報答蝴蝶的,也包括目前這事兒的……」
「操你媽你打發要飯的?」金高抄起酒杯潑了青面獸一臉,「想找死就趕緊說話。」
「是啊,少了,」小廣又踩了我的腳一下,「怎麼說也得三萬啊,根據我上面說的那三條。」
「三萬?操你媽!」金高一把揪起了青面獸的頭髮,「三十萬,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青面獸痛苦不堪地搖著手:「大金,你先把手撒開,聽我慢慢跟你說……」金高不鬆手,越發用力地把他的腦袋往後扳:「你他媽的就知道慢慢說,慢慢說,慢你媽那個逼呀,大爺我有時間陪你和尿泥玩兒嗎?我數三下,三下以後沒有答覆,我立馬走人。一,二……」青面獸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十萬!」金高瞥了我一眼,我搖了搖頭,金高猛地將他的腦袋扣在桌子上:「我再重複一遍,三十萬。」青面獸抹地似的用臉來回蹭桌面:「十五萬……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報案……」我沖金高使了個再用力的眼神,金高拽著他的頭髮,一下一下地往桌子上面撞:「三十萬,三十萬,聽見了沒有?」青面獸忽然上了倔脾氣,松著脖子,任金高搗蒜般的碰他的頭。小廣捏了我的胳膊一把,沖青面獸呶了呶嘴巴,那意思是適可而止,我板著臉搖了搖頭,腦子急速地轉著,十五萬?其實也可以啊,起碼金高的房子是買到了。不行,還得詐他,這個混蛋太可惡了,整個海天路市場成千上萬的人,有幾個作證我敲詐勒索的?有限的幾個人裡面就包括你青面獸,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混蛋。我咬了咬牙,沖金高使勁揮了一下手,金高明白了,拎麻袋似的把青面獸拎到了牆角,一腳踹到地上,用那條綁了鋼板的腿一下—下地掄他的臉,青面獸起初還在堅持著,踢倒了再爬起來,再踢倒了又爬起來,跟個放慢了動作的不倒翁似的,最後堅持不住了,頹然喊了一聲:「金哥住手。」
「想通了?」金高住了手,青面獸的臉已經腫成了氣球,「趕緊說,不然我又要加碼了。」
「二十萬,再不能多了……」青面獸說話都沒有力氣了,聲音像是從肚子裡發出來的。
本書首發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操你媽,加碼啦,六十萬!」金高又抬起了腳。
「慢著,」小廣忽地站了起來,「大金兄弟你住手,這樣會出人命的……」
「小廣,給你面子才跟你坐在一起,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金高捏著拳頭朝小廣走了過來。
小廣驟然把胸脯挺了起來:「大金,我希望你對我放尊重點兒。」我拉小廣坐下,沖金高擺了擺手:「別衝動,小廣哥是個好意,你先聽他把話說完,」把臉轉向小廣,笑道,「廣哥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小廣冷眼盯著金高,悶聲說:「我不理解的是有些了解我的朋友也這樣對待我……我沒有什麼話要說,我就是覺得這樣打下去解決不了什麼問題。本來老鍾請我來喝酒,我還滿心歡喜,以為這是個和平酒,誰知道這個混蛋讓我來喝這種酒……你說我要走吧,又怕大家誤會,不走我看到了些什麼?大金,你不用那麼看著我,這樣沒有意思,想跟我打架我奉陪,但是我不認為這就是男人,你說呢?呵呵……蝴蝶,我還是那句話,無論對待任何人,一定得給人留條路……」我打斷他道:「廣哥這話我很贊成,但是青面獸這個混蛋給我留後路了嗎?你不知道我上次蹲監獄的罪名是什麼吧?敲詐勒索,就是這個混蛋作的證詞。你不是常說,有仇不報非君子嗎?這不算仇嗎?」小廣乾咳了兩聲,支吾道:「我那不是怕大金把人打死嘛。」金高笑了:「小廣你也是混過社會的人,就這樣能死人嗎?當年你打別人比這個要狠吧,死人了嗎?」
小廣不說話了,抓起酒瓶子就灌,啤酒沫子淌了一胸脯。
我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老鍾,來,說個準確數,到底幾萬?」
青面獸把牙齒咬得咯咯響:「二十萬,這是我的底線,要不我寧可死。」
這個人我了解,這可能真是他的底線了,再逼他也沒有用了。其實他這種人根本就不是混社會的,底子是個小混混,混好了以後就徹底變成一個正兒八經的商人了。遇到我這種人他什麼辦法也沒有,只有以死相爭了。把他逼急了,他會去報案,如果報案也不行的話,他會豁上傾家蕩產去找比我更厲害的人為他撐腰,這個人一般會是湯勇,而湯勇為了錢會管這事兒的,依照目前我的勢力,一旦跟湯勇挑明了,下場會很悲慘的,我不能去冒這個險。想到這裡,我微微笑了笑:「行啊,看在小廣哥也在這裡的面子上,我答應你,不過你給我記住了,少他媽跟我歪歪,出一點事兒我就要你的命,聽清楚了嗎?」青面獸沙啞著嗓子說:「聽清楚了,我也有個條件,那五再去找我妹妹,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金高撲上去,照臉又是一腳:「嚇唬我?」我喝住了金高,繼續說:「我楊遠是個守信用的人,拿到錢我就答應你的條件,我要現金,馬上。」青面獸歪躺在地上,指了指桌子,我把手機扔給了他,青面獸顫抖著手撥了一個號碼:「老憨大姐嗎?我是小鍾,給我提二十萬現金過來……等等,你不用來了,」捂住話筒問小廣,「廣勝,麻煩你下樓把錢拿上來好嗎?你認識的,就是上次一起喝酒的那個老憨……」小廣點了點頭,青面獸鬆開手,有氣無力地說大姐,你把錢送到觀海樓來,廣勝在門口接你……唉,別提了,河北那筆款子不給不行了,人家帶著律師來的……別羅嗦了,馬上帶錢過來吧。」掛了電話,青面獸把手往我這邊伸了伸,「遠哥,拉我一把,我要喝酒。」
我過去拉他起來,把他攙到椅子上,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鍾哥,我領情,這算你支援我。」
青面獸抓起杯子喝了一口啤酒,漱漱口,把酒吐了,幾乎全是血:「別說了,我明白。」
小廣邊給青面獸添酒邊說:「應該記苦啊,你又不是沒在社會上混過,夥計們遭難的時候,不能落井下石。」
青面獸一口把酒幹了,怏怏地說:「我明白了,遠哥幫那五說事兒是個幌子,要錢才是目的。」
我正色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儘管事兒就是那麼個事兒。」
「流氓,真流氓啊,」小廣仰著臉笑了,「我算真服了你了,以前我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麼一手,操,還不都是窮的不是?我陳廣勝窮的時候……你還別說,現在我就是最窮的時候,」指了指桌子上的煙,「看見這是什麼牌子的了嗎?民工都比我抽的煙好。娘了個逼的,我陳廣勝混到這個程度真是不可思議……」說著,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遞給我看見這上面寫著什麼嗎?海岸實業有限公司董事長,海岸GG公司總經理,董個雞巴事,總個雞巴經理,連工資都發不出去了,過幾天就倒閉了……唉,可憐跟著我幹活的那幾個好兄弟啊,跟著我受苦將近一年了,」眼圈忽然紅了,「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呀。想當年……操,提什麼想當年?想當年我也是個雞巴。性格決定命運啊,我這性格給我決定了,我陳廣勝就是這麼個下場了。」他還真的掉了眼淚,我不屑地想,你他媽可真矯情,就這麼點事兒你就哭了?要依著哭我得哭多少?我他媽從小應該哭到老……我記得我能有好幾年沒哭了,好象我已經沒有了淚腺。
聽小廣抒發了一陣感情,青面獸的手機響了。
青面獸拿起手機掃了一眼,對小廣說:「老憨來了。」
小廣好象忘記了剛才是怎麼回事兒,把腦袋一晃:「老憨來了怎麼了?」
青面獸苦笑道:「大哥你醒醒酒吧,讓你下去拿錢呀,你不是最喜歡錢了
小廣摸了一把腦門:「我這記性啊……『腰』了,徹底『膜』了,生活殺人啊。」
小廣出去,青面獸嘆了一口氣:「唉,今天我就不應該讓廣勝來,也許這就把他給得罪了,他以為我拿他當擋箭牌使喚呢……」我摸了他的手一下,用一神長輩的語氣告戒他:「有些事情能自己處理的就自己處理,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你的一些想法是不切實際的。」青面獸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生生把話咽了回去。金高用筷子挑了挑他的下巴:「老鍾,我打了你,你可以找人報復我……」我打斷他說:「好了好了,這事兒就別提了,事兒趕到那裡了,沒有解。」青面獸的脖子似乎挑不住腦袋了,用雙手托著額頭,跟吃了搖頭丸似的,不停地晃動。
小廣提著一個紅色尼龍綢包進來了,把包往桌子上一丟:「這個憨大姐真有意思,非要上來看看不可,她懷疑我帶人綁架了老鍾呢。他娘的,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陳廣勝文質彬彬,一身書卷之氣,她看不出來嘛,欠操的貨。」
我把包往金高那邊推了推:「看看是多少,多了的話,咱們今晚請小廣哥嫖娼。」
金高在點錢,小廣就嚷嚷上了:「還嫖娼呢,我現在成了『老婆屎』了,每天回家得接受檢查。」
我開玩笑道:「怎麼檢査?脫了褲子看雞巴?」
青面獸嘿嘿笑了一聲:「這是真的,他老婆叫孫明,漂亮歸漂亮,可惜是個母老虎,修理廣勝有一套。」
小廣的對象我見過一次,很漂亮,正應了胡四那句話一美女都喜歡野獸。
金高點完了錢,沖我點了點頭。我舉起杯繞了一圈:「在座的都幹了,這叫化干戈為玉帛,喜酒。」
青面獸急匆匆地喝了酒,拍拍我的手背說:「遠哥,今天先這樣吧,我覺得不好受,回家躺一會兒。」
你能好受了?這可是整整二十萬啊,我站起來跟他握了握手:「走吧,好好過你的日於,我再也不會找你了。」
青面獸動作緩慢地穿好了上衣,問小廣:「你再在這裡坐會兒?想走的話我把你捎回去。」
小廣揮了揮手:「你自己走吧,我開車來的,我跟蝴蝶再喝點兒……帳你就別結了,一會兒我結。」
「你這不是有錢嘛,」青面獸一走,我捅了小廣一拳,「剛才哭什麼窮?」
「裝的小廣曖昧地笑,「當著青面獸的面兒我能不『大洋』一把嗎?你有錢了,這帳應該你結。」
「操,這就惦記上我了,」我笑道行啊,我結。」
「你不知道,以前青面獸跟著我混過一陣,你和金高砍我的時候,他就在我家,你忘了?」
「沒忘,你小子也夠可以的,怎麼不幫他說點兒好話,興許我能給你個面子呢。」
「面子是自己爭的,不是別人給的,我不需要……知道我為什麼不幫他嗎?他不值得幫,這是個小人。」
「廣哥是個明白人,」我敬了他一杯,「我這事兒辦得不是很『操蛋』吧?」
小廣哼唧了幾聲,訕笑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好象你應該這麼『辦』他,但是我覺得有些過了,勝之不武啊。你跟我不一樣,你是個混社會的,這種人將來會有用處的。」我擺了擺手:「我知道,可是我更了解他,這點兒事情得罪不了他,這個混蛋跟我的一個朋友閻坤一個德行,跟個發條一樣,一天不給他緊上幾圈他就給你出毛病。我聽兄弟們說了,李俊海經常『詐厲』他,越『詐厲』他越聽使喚。我的意思是,李俊海把他『詐厲』到極限了,他就崩潰了,崩潰的那天他自然會來找我,到時候……總之,在這方面我有很多設想……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小廣喃喃地說:「是啊,我落後了,沒有能力在社會上玩兒了……我真希望你能混好了,將來我走投無路的時候也好有個靠山,你和我之間有過誤會,可是我發現咱們倆有很多共同之處,應該成為好朋友。」金高插話說:「你早就應該這麼想了,來,想要跟蝴蝶成為好朋友,先跟我幹個杯,我幫你引見引見。」小廣無聊地摸了一把臉:「呵,你行,我怕你了。」
我怕他們倆再發生衝突,換個話題道:「廣哥如果真有困難,我可以先借給你幾個錢,有了再還我。」
小廣悶頭喝了一口酒,甩一下腦袋說:「不用了,等我把公司處理了就有了,困難是暫時的。」
金高忽然說了一句:「黃三死了,街面上傳說是小廣哥乾的,這事兒都傳瘋了。」
小廣驀地紅了臉:「關我屁事,警察調査過了,是個賣蛤蜊的盲流子乾的,讓他們傳去吧,我問心無愧。」
我給金高使了個眼色,讓他別亂說話,金高搖著頭嘟囔道:「世道變了,龍盤起來了,虎也臥起來了,每個人都把自己隱藏起來了。」小廣不說話,只管埋頭喝酒。我想起那五還在店裡,順手撥通了辦公室的電話,是那五接的:「遠哥,事兒辦成功了嗎?」我用一種無奈的口氣說:「兄弟,不好辦啊,青面獸找了『八處』的人在這裡喝酒,人家剛走……唉,真沒想到青面獸現在發展得這麼好。不過我也替你出了氣,把這個混蛋好一頓臭揍,臉都腫成個餿頭了,估計這幾天上不了班了。好了,你回家吧,你哥哥也就能替你把事兒辦到這個程度了。」那五緊張地問:「打得厲害嗎?」我說,挺厲害的,誰讓他打我兄弟的?那五更緊張了:「遠哥,他一定知道是我戳弄你去打他的,他不會讓『八處』的人來抓我吧?」我說:「沒事兒,我辦事很有數,你先回家吧,別的事情別考慮,把我的任務完成了比什麼都強。」那五哼哧了一陣,囁嚅道:「照這麼說,我以後不能去找鳳霞了?」我操了一聲,啪地掛了電話:「傻逼。」
「蝴蝶,有個事兒我很為難,」小廣似乎上了酒勁,說話也慢了,「關凱想去我那裡住幾天……」
「關我什麼事兒?」我不解他住他的,你問我幹什麼?」
「我沒問你,我就是想告訴你這事兒,讓你別誤會……我知道你跟關凱的關係不怎麼樣。」
「操,那是個『迷漢』,我的眼裡根本沒有他,你隨便好了。」
「那好,別誤會我就行……聽說常青在外面躲完了事兒,這幾天就回來了……我真不想攙和他們之間的事情。」
「那你還這麼為難幹什麼?不讓關凱去住就是了。」
小廣嘆了一口氣:「你不了解我啊,他找過我很多次,而且他現在落魄成那樣了,我不管不好。」
金高撇了撇嘴:「當老大的都這樣,不管過去多少年,小弟出事兒了,老大都挺身而出。」
小廣似乎沒有覺察到金高是在揶揄他,點著頭說:「誰說的不是?難啊
這酒喝得沒意思,我拍拍小廣的肩膀說:「走吧,再喝就大啦。」
小廣垂下腦袋搖了搖手:「你們走吧,我自己在這裡再坐一會兒。」
這小子又犯病了……我站了片刻,拿出一千塊錢給他放在桌子上,拉著金高,悄聲走了出去。
又一個寒冷的冬天來了。因為我的酒店以火鍋為主,冬天到了,生意也好了起來,一天得有三萬塊錢的進帳。我給大家都漲了工資,大家干起活兒來也格外賣力。鄭老二經常念叨,跟著遠哥就是爽,不用打打殺殺的,賺錢還多,從今往後我鄭老二改邪歸正了,我要當個正經人。劉猛受了鄭老二的感染,一門心思地跟著鄭老二學廚師,準備明年參加資格考試,也要當個大廚。我把「滾」青面獸的那二十萬給了金高,金高回威海把房子買下來了,剩了六萬,死活不要,我以二子的名義存了起來,準備明年開春把喜事給他辦了。長法終於回來了,這小子還是那個德行,一回來就召集蝦米他們開會,準備東山再起。我讓他來了一趟,摸稜兩可地表達了讓他繼續為我出力的意思,長法很聰明,胸脯拍得啪啪響,遠哥,我長法就是你的一塊磚,哪裡需要你就把我往哪裡搬。我問他最近有什麼困難,長法朗聲說,什麼困難也沒有,我光棍一根,帶領弟兄們重新開始,不遠的將來,什麼就都有了。我對他說,你最好自己找點兒事情做,不然會很空虛的。長法說,我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在鄭州開飯店連本錢都賠進去了。我說,你可以這樣,開個小吃部,本來你的兄弟就得找地方喝酒,這樣就不用去別的地方了,哪個兄弟請客,讓他照樣結帳,再一個就是,你不是經常「詐厲」大款們嗎?逼著他們到你店裡消費就是了。長法想了一陣,嘿嘿笑了,好,這個辦法好。
常青回來了。那天我正在辦公室里跟鳳三談工程的事兒,鳳三又給了我十萬塊錢,說,年底工程就結算了,你的提成應該是三十萬,到年底我再給你十萬,這事兒就結束了。我用錢煽了他的臉一下:「老傢伙,玩兒腦子?」
鳳三摸著臉,像個漢奸那樣笑:「嘿嘿,什麼事兒也瞞不了你呀……兄弟,你得理解我,我是個商人,商人惟利是圖嘛。你從中間拿走了一部分錢,我這心裡不平衡不是?後面的工程是我自己跟老魏談的……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知道了。」我說,你想想,我跟老魏是什麼關係?沒有我你攬個雞巴工程。這樣吧,老魏吃了你不少回扣,他也不好意思跟你提這事兒,我也不跟你胡攪蠻纏,公道價,百分之五的提成怎麼樣?鳳三連連點頭:「沒問題,以結算發票為依據。」這裡面肯定有貓膩,我不懂,反正有我的錢就可以,我說:「就這麼定了,少跟我玩腦子啊,我有人。」
鳳三趕緊轉話題,說他應該感激我,前幾天大瀾出來了,帶著幾個兄弟在他那裡混吃混喝不給錢,他一提這個酒店有我的股份,大瀾再也沒敢去。我笑道,看出我的威力來了吧?不講是個大瀾,再猛的主兒,一聽大爺我的名字就得滾蛋。鳳三說,那也不一定,大瀾新跟了一個老大,外號叫南韓,剛出道兒,絕對牛,連湯勇都讓著他,他帶人在湯勇的工地上鬧事兒,湯勇還請他吃飯。我問,他多大了?鳳三說,大約有二十一二歲吧,精瘦精瘦的,跟胡四年輕的時候差不多,人家從來沒進去過,要不干起事兒來就沒有個懼怕嘛,他帶的幾個「兩勞」兄弟全服服帖貼聽他的,都挺猛的,聽說胡東也是他的手下呢。我想起來了,「滾」青面獸的那天,胡東拎著一把砍刀出去幫人打架,就是幫的這個人。我和金高回飯店的時候,胡東剛回來,我把他喊到辦公室,問他,你剛才幹什麼去了?胡東說,我一個哥們兒叫韓永康,跟西區剛混起來的牟春在港灣碼頭約仗,他過去幫了個忙。我說,以後咱們的人不要隨便出去幫人家扎架子,這樣對咱們的形象不好。胡東說,遠哥,我這也是為咱們爭光啊,韓永康那麼猛的一個人,我去幫他,就等於你去幫他,在他的兄弟們之間「造」了多好的名聲啊。這個混蛋的腦子跟二十年前的人差不多,我跟他說不進去,批評他幾句,讓他走了。看來這個外號叫南韓的一定就是韓永康了,有機會得認識一下,這種人大有利用價值。
正閒聊著,外面有人敲門,我讓鳳三過去把門打開,常青微笑著站在門口:「哥哥,我來報到啦。」
—見到常青我就想起了小傑,心頭一熱,跳過去把他拉了進來:「媽的,你怎麼才來見我?」
常青側臉瞥了鳳三一眼,連個招呼都沒打。鳳三想上前握手,見常青不理他,訕笑著退到了一邊。
我跟常青來回的擁抱,狂笑不止,鳳三一見這個場面,知趣地掩門走了。
常青坐下,點了一根煙解釋說,去年跟關凱在後海開了一仗,他死了一個兄弟,儘管殺人的抓起來了,可是警察還得羅嗦他。沒有辦法,他出去躲了一陣。風聲剛停下,關凱又派人到處「摸」他,他一怒之下,設了個「口子」,抓了關凱派去的一個人,剁掉了他的一隻手,就又跑了。事兒剛消停下,就來見我了。我問,警察不抓你了嗎?常青說,我找了個頂包的,人進去沒幾天就放了,你別問了,裡面很多事情。說到關凱,常青咬牙切齒地說:「這個雞巴操的該死了,當年我那麼幫他,幾乎給他做了小弟,他整天跟我拿『怕頭』。有一次我開槍打了湯勇的一個夥計,他不但不幫我壓事兒,還跑到湯勇那裡低三下四地說要處理我,這還不算,我幫他賺了那麼多錢,甚至在他的指示下打了小廣,這個混蛋連一點兒表示都沒有,拿我當『迷漢』對待。我不砸他砸誰?當年我就說了,拿下關凱的地盤給遠哥留著……哈哈,現在好了,他所有的生意都成了我常青的了。遠哥,盛大夜總會是我的,那就是給你準備的……」
我打斷他道:「我對這一行不感興趣,心意我領了,你好好在那裡經營著吧。」
常青沉吟了一陣,開口說:「要不這樣,盛大夜總會掛你的名字,年底給你分紅。」
這也太俗了,我搖了搖頭:「沒有必要,你可以對外說,那裡有我的股份,分紅就免了。」
常青掏出一張支票遞給我:「遠哥,這是你的,裡面有傑哥給你的一萬,那五萬是我給你的,算是給你接風。」
我把支票給他丟了回去:「這錢我不能要,你也不是個富裕的,等我需要了再跟你要。」
常青有些不自在,站起來,拉開我的抽屜,硬把支票塞了進去:「看得起我你就收下。」
既然這樣,我就不再推辭了,打個哈哈道:「這事兒顛倒了,當哥哥的厚著臉皮拿當弟弟的錢。」常青說:「遠哥這麼說話真沒有風度,當弟弟的本來就應該孝敬當哥哥的。我真懷念咱們以前的那種關係,那時候多好?遠哥對待我跟對待自己的親弟弟似的,從來不說客氣話……呵,也許是我長大了,想得多了吧,反正我覺得遠哥你不如以前對我那麼親熱了。」他說得還真是那麼回事兒,這可能是因為我聽了胡四關於他的一些議論吧,我尷尬地晃了晃腦袋:「別這麼說,你是我楊遠在市場那幫兄弟裡面最老的兄弟……」常青一下子激動起來:「對,我一聽你說這個,心就撲騰撲騰跳……當年我投奔傑哥,傑哥怕你不願意收留我,一直瞞著你給我發工資,我也以為我這這樣的小孩你不會重視我,曾經千方百計地想找個機會表現表現,後來……遠哥,『黑』孫朝陽那次事兒我知道了,咱們不提它了。再後來我制服了長法,跟著傑哥走南闖北地流浪,」說到這裡,常青的眼神黯淡下來,「傑哥找過我了……我挨了他的打。」
我的心一凜:「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常青不說話,用雙手使勁地揪頭髮,揪一下甩一下手,沙發上滿是他揪下來的頭髮。
我起身給他倒了一杯威士忌,拿過他的手,給他放到手裡/『別難過,喝點兒酒控制控制情緒。」
常青一口把酒幹了,長嘆了一口氣:「我真沒想到傑哥會出手打我……」
常青說,他躲事兒躲在長沙,他手下的一個服務生在那兒有親戚。大約上個月中旬的一個傍晚,他出門吃飯,剛回家就看見小傑坐在他租的房子裡的沙發上。常青一下子愣住了,想不到能在這裡碰上小傑,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傑也不說話,看著他只是笑。兩個人傻笑了一陣,常青問他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小傑說,我想找就能找得到。隨便聊了幾句,小傑突然問,你是不是幫鳳三攪和過胡四的生意?常青想解釋,小傑不讓他說話,只是問他,有沒有這事兒?常青點了點頭。小傑驀然色變,一腳把他踢倒了,沒頭沒臉地踹他。常青很委屈,但是也不敢反抗,就那麼任他踢。小傑踢累了,告訴他,你知道蝴蝶跟胡四是什麼關係?你折騰胡四跟折騰蝴蝶一樣。常青說,胡四把二子打了。小傑說,這事兒我知道,不關胡四的事兒,我打你一是因為你折騰胡四,二是因為你犯了江湖上的規矩,朋友的女人不能隨便動。說完了,想走。常青不讓他走,說,你把戒指給了胡四,我這條命就掌握在胡四的手裡了,能不能給我要回來?小傑說,我之所以那麼做,就是防備你亂來,胡四那個人我了解他,只要你不去戳弄他,他是不會害你的。常青說,我不去戳弄他了,但是戒指在他手裡,我這心裡不塌實。小傑說,混江湖的沒有一個塌實的,想塌實就跟我一樣,出來流浪。常青說,要不我繼續跟著你。小傑扯身就走,你不具備這樣的素質。常青愣了半晌。
原來是這樣,看來這個戒指裡面一定有很大的內幕,我笑道:「別記恨你傑哥,他就是那個品種。」
常青漠然搖了搖頭:「我理解他,換了別人,那天我死定了。」
我說:「我的理解是,你折騰胡四的確不對,我跟胡四關係這麼好,小傑跟我的關係又……」
常青表情痛苦地搖了搖手:「別說了哥哥,我明白,我太鹵莽了……這事兒沒法提了。」
一牽扯到女人就不好辦,這個道理誰都知道,我笑了笑:「算了,以後咱都不要提這事兒了。」
悶了一陣,常青說:「估計四哥都跟你說了我跟他發生的事情,唉,誰能理解我?那個女的對我太好了,四哥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動機又不是那麼純……反正在這件事情上我沒有錯。剛才對你說到戒指,想必四哥也能告訴你這事兒。我跟傑哥一起搶了一個金鋪……你明白了?傑哥現在亡命天涯,他什麼都不怕。我呢?這事兒要是一出,我就沒命了。傑哥在這個問題上也太……遠哥,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說這話了。反正這世上我只敬佩兩個人,你、傑哥,儘管他在這件事情上做得讓我有些恨他,可是我喜歡他的性格。唉,現在我也完蛋了,我開始理解小廣的心情了,這個世道只要你停止了一步,就永遠也攆不上去了……我現在唯一的打算就是趕緊跟關凱做個了斷,好好過我的日子。」
「呵,想法很好,以前我也曾經這麼想過,可是現實嗎?小廣就是個例子,咱們過不得平靜日子了。」
「我不相信,」常青伸過酒杯讓我給他倒酒,「這要看手段和自己的克制力,掃清了障礙,照樣過上好日子。」
「這個我贊同,可是你掃得清嗎?就算你掃得清,什麼過程?不留一點後患?」
「我沒仔細想這個問題,反正不能等死,必須趕在對手出拳之前先打懵了他,這跟拳擊是一個道理。」
「操,常青啊,你想得太簡單了……」我苦笑道,「得,你自己酌量著來吧,有些事情別人不好插言。」
常青嘆了一口氣,猛然把手一揮:「去他媽的吧,不管了。遠哥,我要喝酒!聽說金哥也在這裡,我很想他,我要請兩位大哥好好喝一場。媽的,好幾年沒喝個痛快酒了。」我給金高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常青來了,讓他馬上安排酒桌,一會兒我們就下去。金高高興得大叫:「好,操他媽的,這個混蛋終於顯相了,我馬上安排。」常青又開始激動,在房間裡來回走動:「回家就是好啊,見著大哥們就是他媽的親……不像在外面,沒有一個認識的……」
我拉他坐下,問他跟小廣到底怎麼了?常青說,還不是讓關凱這個雜碎給攪和的?本來我跟小廣沒有什麼,就是有點兒瞧不起他,那天一起喝酒,小廣喝大了,說我是個吃屎的孩子,我倒沒往心裡去。關凱在旁邊調弄事兒,三說兩說我就上火了,用酒瓶子砸了小廣,小廣躺在地上讓健平給他去廚房拿把刀,說要殺了我,我氣糊塗了,用槍把子把他砸昏了。後來小廣也沒找我,這事兒就算完了。那天我在路上碰見小廣,問小廣見沒見著關凱,小廣不說正經話,拿胡四嚇唬我,我撂了個話,我說胡四算個雞巴……那時候我正跟鳳三一起折騰胡四,這話就那麼說了。再後來我給小廣道歉,小廣不理我。我聽說關凱回來了,住在小廣家裡,我打算這幾天就去抓關凱,一次性弄挺了他。
「注意手段,千萬別把自己弄進去,進去了就徹底完蛋了,再想爬起來,幾乎是不可能了。」
「不會出事兒的,我這幾年跟傑哥學了不少手段,你放心……就算是進去了,我也不怕,我學你……」
「學我什麼?學我低著頭走路?操,你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李俊海到現在還壓著我。」
「今天我來就是想跟你商量這事兒,你說,我常青在這事兒上能幫你什麼忙?」
「現在還不需要,」我拉著他往外走,「先下去喝酒,喝完了我跟你商量。」
剛走到樓梯口,迎面碰上了胡東。胡東氣喘吁吁地站住了:「遠哥,我給你攬了一筆大買賣,回辦公室我告訴你。」轉頭一瞅常青,猛地一愣:「青哥,怎麼是你呀,好傢夥,五六年沒見著你了,也是剛出來的?」常青的臉一下子變成了豬肝色,抬手扣住胡東的脖子,嘭地一聲將他頂在樓道的牆上:「你說什麼?」胡東懵了,扎煞著手看我:「遠哥,青哥怎麼了?我沒說什麼呀。」我拉開常青,拍了拍胡東的臉:「以後說話注意點兒,別提什麼出來進去的。」
「好嘛,這還錯了……」胡東摸著被掐紅了的脖子,蔫蔫地嘟嚷道這也忒講究了吧。」
「要過年了,不吉利的話最好別說我推了常青一把你先下去等著我。胡東,攬了個什麼買賣?」
「哥哥,發財的機會到了,膘子兵今天晚上在雲霄閣交易白粉……」
「我知道了,」一聽這個,我的頭嗡地大了,「我不幹這種事兒,你也不許攙和,幹活去吧。」
「遠哥,有逼不操,大逆不道啊,」胡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這事兒我連南韓都沒捨得告訴,你聽我說。」
胡東上來拉我,我一把推開他,下了樓。我聽見胡東唉地一聲在後面搗了牆一拳,回頭一看,這小子抱著腦袋黑瞎子似的蹲在樓梯上。你大爺的,上次為這樣的事情,我失去了一個好兄弟,還差點兒連自己也折騰進去,再吃回頭草我是個膘子……想到白粉,我突然想起了建雲,這個混蛋到底躲到哪裡去了呢?我堅信,只要抓到建雲就能讓他把實話說出來,我那三十萬已經無所謂了,關鍵是我想知道,李俊海是不是真的在販毒,如果是真的,這次我決定不會像上次對待孫朝陽那樣了,我會通過「白道兒」修理他,直接把他的腦袋修理掉。我讓花子留在濟南也有我的想法,五子畢竟不是我身邊的兄弟,辦事兒也不會那麼上緊,我讓花子在那邊時刻提醒著五子,讓他留意建雲的行蹤。
前幾天我又去了一趟濟南,濤哥不在,孔龍幫他照顧著酒樓。我直接過去找了他,問他最近幹得順心不順心,孔龍說,談不上順不順心,就那麼湊合著干,反正濤哥對他挺好的,他實在不好意思對濤哥提他想回來的事兒。
我說:「你在外面總歸不是個長久之計,有合適的機會就跟濤哥說說,回來,跟著我干。」
孔龍說:「我爸爸也整天催我回去,可是濤哥這裡我真的沒法開口。」
我問:「濤哥一個月給你多少錢?」
孔龍說:「錢多錢少倒無所謂,反正夠花的,我主要考慮我要是走了,濤哥會不高興的。」
我說:「他離了你不行嗎?」
孔龍愁眉苦臉地說:「遠哥你不知道,濤哥的對手太多了,他人又粗……我走了不好。」
這個情況我聽說了。五子曾經告訴我,濤哥的手伸得太長了,不管哪個行業,只要他覺得有利可圖,想都不想,直接派兄弟過去「闖窯堂」,先是找個事兒把人家打一頓,然後連威脅加辦真的,把對手砸個灰頭土臉。大部分人知道濤哥的霸道,一般就忍了,該滾蛋滾蛋,該交保護費交保護費。不過也有些吃生米的,不知深淺跟他火拼,他一般也不找白道兒上的朋友,全用暴力。為這事兒,他的兄弟三六九的進去蹲上一陣。有一次,濤哥跟一個官家公子發生了衝突,兩個人在濟寧擺了戰場,雙方「參戰兵將」達上千人,打得昏天黑地,死傷無數,最後連防暴警察都出動了。為這事兒,濤哥在外面躲了將近一年,幾乎折騰了個傾家蕩產。從那以後,濤哥開始了更加瘋狂的斂財,黑白大小通吃,這樣就結了不少仇家,這些仇家有暗有明,緊鑼密鼓地想把濤哥置於死地。那天我跟濤哥說起這些事情,我說,濤哥你這樣下去挺危險。濤哥哈哈一笑,危險個屁,越是小心越危險,只要膽子夠大,手夠黑,誰也奈何不了我。我不跟他爭辯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不過,看他當時意氣風發的樣子和他創造的財富,我也覺得他是個人物。
「大龍,」想到這裡,我說,「為人要講義氣這個沒錯,可是你一定得把握個度,別跟我似的一次次的進去。」
「我知道,現在我一般不親自動手,濤哥也不讓我動手,他讓我保持著名聲,用威懾的力量。」
「我就不多說了,我的意思是,一旦發現不好的苗頭,趕緊回去,別等著火燒眉毛……」
「好,我知道了,畢竟我離你遠哥最近……遠哥,李雜碎那邊怎麼樣了?」
「現在我還不想動他,時機不成熟,等待機會吧。」
「要不我從這邊帶幾個妥實兄弟,回去直接干挺了他?」
我摸著他的肩膀笑了:「如果那麼簡單我早就幹了,哈哈。現在你哥我學精神了,咱玩兒滴水穿石的,一點一點的滴答,直到快要滴答透了,我就一砰,哈哈,咱給他戳嘩啦了。有用著你的時候,到時候我就通知你了……大龍,我還是那句話,千萬保重自己。成功的黑道人物不是講義氣講出來的,是玩腦子玩出來的。當然,義氣二字不能丟,但是生命更重要,在威脅到生命的時候,可以把義氣暫時一放,因為現在這個社會不是三國劉關張和水滸宋江那幫好漢的時代了,義氣大了沒人佩服你,只能把你當成膘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呵呵,不明白就好好想一想。」
孔龍嘿嘿著梗了一下脖子:「遠哥,我明白你是什麼意思了,沒事兒,濤哥暫時還能挺住。」
我說:「暫時誰都能挺住,你在社會上也混了這麼多年了,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明白。」
孔龍的臉色凝重起來:「遠哥你別說了……」
是啊,不能再說了,再說我就真的成膘子了。我笑道:「好好給我活著,咱弟兄們還要大幹一場呢。」
很奇怪,我老是有這個預感,感覺濤哥快要完蛋了,他肯定會死,不是被人殺了,就是被法院判了死刑。那天跟五子他們喝酒的時候,我悶悶不樂,仿佛看見濤哥的背後插著一根白得刺眼的亡命牌,名字上面打了一個血紅的叉叉,我甚至看見我也站在濤哥的旁邊,背後也插著一根亡命牌,只是名字上打沒打叉叉模糊不清。從濟南回來,我對金高說,濤哥越來越神經了,他已經那麼有錢了,資產恐怕都上億了,還那麼瘋狂。金高說,人就這麼個雞巴樣兒,就像一個作賊的,剛開始覺得偷一次夠吃的就行了,夠吃的以後就想,我再偷一次,買個老婆玩玩,買上老婆了,又想,再偷一次,買套房子住住,房子也住上了,他又想,再偷一次吧,買輛車開開……這樣循環往復,最後不是被人打死,就是被抓進監獄,這就是人性啊。金高說得還真有道理,聯想到我自己,我何嘗不是這樣?腦子迷糊了好幾天。
金高站在一個單間的門口,雙手按著常青的肩膀,大聲地跟他說著什麼,我走過去把他倆推進了房間。
酒菜已經上好了,桌子旁擺了五個座位,我問金高:「你還約了誰?」
金高說:「林武啊,剛才林武這個混蛋來過,接了個電話又走了,一會兒回來不。」
「那個呢?」
「董啟祥,本來我就約了祥哥今天過來聚聚,答謝答謝人家嘛。」
「答謝個屁,過來商量商量才是正道。祥哥最近把那事兒辦了?」
「辦了,老將出馬一個頂倆,祥哥一出面,勢如破竹。」
「這才是開頭呢……不過我相信祥哥的能力,他比我會玩這事兒。」
大約是上個星期天的下午,老七從醫院裡給我打來電話,說他被人打了,腦袋上縫了三十幾針,牙也掉了好幾顆,讓我派人去醫院保護他,他怕那幫人再來砍他。我讓天順帶著幾個兄弟去了醫院,沒有幾分鐘,天順就把老七拉回來了。我一看,差點兒沒笑死,這小子的頭套沒有了,改成了一個綠顏色的絲網罩子,罩子下面白一塊紅一塊的,跟個踩扁了的蛋糕似的。我問他,你這是跟誰?老七不等說話就歪在了地下,這個混蛋可真能裝,剛才我還看見他是從車上跳下來的,這是在跟我撒嬌呢。我說,你先躺著吧,我要出去辦事兒。老七一骨碌爬了起來,遠哥,我這可全是為了你啊。說話滿嘴酒味。我踹了他一腳,你他媽的是不是喝醉了?老七唾沫橫飛:「傻逼才喝醉了呢,就我這酒量能喝醉了?我還不是跟你吹……」我扯身就走,老七急了,一把拽住了我,「老大,你聽我把話說完……我喝酒了是真的,可是我的腦子清醒著呢。你知道牟春嗎?這個混蛋『滾』我……我中午跟幾個朋友一起吃飯,他進來了,問哪個是老七?有你罩著,我沒怕他,我說我就是老七。牟春上來就打,根本不讓我說話,打完了就讓我重新給他們擺一桌。我說,我是蝴蝶的兄弟。牟春拿著個酒瓶子把我的牙打掉了,你看,你看……他說,蝴蝶能有你這種雞巴兄弟?照你這麼說,龍祥還是我跟班的呢。我說,真的,我真是蝴蝶的兄弟。牟春說,那好,你回去跟蝴蝶說,就說我打了他的兄弟,他想怎麼辦就來找我。我說,那你也得說說為什麼打我呀。牟春說,什麼也不為,就看你不順眼……」
「哈哈,你他媽的也的確不順眼,」我笑道,「別怕,牟春是誰?」
「誰知道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小痞子?反正名聲傳得很快,小混子們整天念叨牟春牟春的……」
「去打聽一下我對天順說,「沒有什麼來頭就砸挺了他,給咱七哥出出氣。」
天順把我拉到一邊說:「沒必要啊遠哥,小孩剛出道兒,沒有怕的人,咱們為了個破老七就去得罪他們很不值得。就像你剛出道兒的時候一樣,你怕過誰?弄不好惹了一身麻煩……這個牟春我多少了解一些,就是前年把法院姜庭長他兒子砍了的那個夥計,沒有什麼腦子,就是魄力好。手下也拉了一幫兄弟,跟當年長法差不多,正往上升的時候,咱們最好別惹他,小孩一衝動就容易胡來……」我想了想,天順說的有道理,當年我剛開始混的時候也這樣,我連大有都沒放在眼裡,那時候如果大有找我的麻煩,我照樣跟他拼,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能為這事兒分神,我走到老七跟前問他:「他見沒見過我?」老七說:「他肯定見過啊,你是誰?可是他也太沒有禮貌了,得收拾收拾他呀。」
收拾他那是一定了,不然你老七是不會死心塌地的給我出力的,我說:「你別管了,我一定給你一個說法。」
那就讓董啟祥來收拾他吧,我撥通了董啟祥的手機:「祥哥,跟你說個笑話啊。」
董啟祥好象在喝酒:「你說的笑話不好笑,還是小廣說笑話有意思,別說了。有事兒嗎?」
我把電話遞給了老七:「你跟他說。」
「祥哥,嗚嗚嗚……」老七嘴巴一撇,哭了,「你可得給我做主啊……連我都聽不出來了?我是蝴蝶的兄弟啊,也是四哥的兄弟,我經常在四哥的飯店裡吃飯……對,就是我,咳,我不是禿頭,頭髮少點兒就是了。是這樣啊,牟春把我打了,因為我說你是我大哥,他說,你是他跟班的……真的,撒謊我是個狗雞巴……好,」老七把電話給了我,「祥哥讓你接電話。」我接過電話笑道:「怎麼樣,這是個笑話吧?」董啟祥在那邊說:「好好管管你的兄弟,別頂著個臭嘴到處拉關係,誰是牟春?」我說:「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不管我就要管了。」董啟祥忿忿地說:「你管什麼?他又沒罵你,我來吧,他媽的,誰這麼『慌慌』。」我掛了電話,拍拍老七的臉:「好了,老實回家呆著,沒人打你了。」
把這事兒跟金高一說,金高火了,找出獵槍,揣起來就走:「我去弄死他。」
我關上門,不讓他走:「你是個豬腦子?」
金高怔了一下,頹然坐了回來:「操,全他媽亂了……找誰去收拾他好呢?」我說,我找了董啟祥,董啟祥辦事兒速度很快,估計今天牟春就攤上了。金高給蝦米打了一個電話,問蝦米,牟春是個什麼來歷?蝦米說的跟老七說的差不多,最後說,前幾天牟春跟南韓開了一仗,傷了好幾個人,不知道他有什麼關係,警察連抓他都沒抓他,南韓比他猛得多都跑了。金高搖了搖頭:「這個混蛋有些來頭,先看看董啟祥是怎麼收拾他的吧,不行我就讓長法安排人去卸他的腿。」我笑了笑:「沒那麼嚴重,罵我一句話也就值三巴掌兩拳頭。」
果然,傍晚董啟祥就給我打來了電話:「我把那個小子好一頓踹,這小子不怎麼地呀,剛踹了兩腳就叫上了爺爺,操,我還以為是個什麼『吧嗒』呢。」我問他是怎麼踹的,董啟祥說:「我找人打聽到他住在哪裡,直接去了他家,他剛一上樓就被我的兄弟『捂』起來了。拉到我這裡還在發蒙,一聽我是龍祥,這個混蛋直接叫了爺爺。操他娘的,怎麼現在的混子都不抗砸?差遠了……他說他喝醉了,亂說話,連你都罵了,我替你又補了兩腳,讓他滾蛋了。」我哈哈大笑:「你行,比我有殺威,改天我請你喝酒。」董啟祥說:「我反應過來了,你這小子拿我當了一把槍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