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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二子是個小流氓2

2024-06-12 04:57:19 作者: 潮吧

  「滾你媽的,」我火了,「我告訴你,李俊海是我的把兄弟,不許你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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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閻坤沒趣地搖了搖頭,「算我多嘴……遠哥,我很失望。」

  我心想,你先這麼失望著吧,有我用你的時候。我不是不想拉巴你,可是你是那個材料嗎?再說,你靠李俊海那麼近,備不住哪天你就變成了魏延。等我想用你的時候,自然會來找你的。現在可不能告訴你我的想法。胡亂聊了一陣,閻坤忽然說:「大昌結婚了。」這我知道,我曾經去過他家,讓他去我的酒店上班,他不去,寧可讓他老婆養著,大門不出二門不人的,跟個病秧子似的。我問:「大昌剛出來的時候幹什麼?」閻坤說,來市場賣了一陣蛤蜊,被劉三他們砸了幾次攤子,走了,後來開了一個髮廊,養了幾個小姐,他老婆不讓他干,倒閉了,再以後回家『臥』起來了,李俊海給他起了個外號叫4吃軟飯的小伙子』……操,大昌徹底完蛋了,沒有人帶著他,他連我都不如。」

  心裡煩躁,酒也喝不進去,勉強喝了幾杯,我把帳結了,對閻坤說:「以後喝酒去我那裡,我讓你簽字,別他媽整天跟個叫花子似的到處賒帳,咱哥們兒還不到那種程度。」閻坤沮喪地拉了一下臉:「哪好意思去你那裡?金高和春明他們都在那裡,讓他們笑話。」看來這小子還有點兒自尊心,我走到門口,摸著他的肩膀說:「沒什麼,金高有一陣連你都不如呢,也賣襪子……想弟兄們了就去,錢不錢的無所謂。」閻坤剛說了一句「那我還不如跟著你干」,那五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躥了出來:「遠哥,我這一頓好找啊……八爺,你們結束了?別呀,回去回去,咱們繼續。」閻坤還想進去,我推了他一把:「你先回去吧,我跟那五聊聊。」進了剛才的那個房間,桌子還沒撤,那五要再上酒,我攔住他,笑道:「你好大的膽子啊,在你李老闆的眼皮子底下跟他的對手喝酒?」那五把牙籤般細的脖子一橫:「他算個什麼東西?我家大哥回來了,我什麼都不怕,喝!我看他能把我怎麼著。」我笑了:「李俊海沒在市場吧?」

  那五紅了一下臉:「他好幾天沒來了,說是出去旅遊去了,跟劉三一起,估計是出了什麼事兒。」

  暫時我還不想談李俊海,笑道:「老那現在發達了,眼珠子往上杵,我回來這麼長時間了都不去看我。」

  那五一臉委屈:「遠哥,不是我不想去看你,我害怕金哥啊,萬一讓他碰上,我這頓打能逃了嗎?」

  他說得也有道理,金高曾經說過要揍他,我裝做納悶的樣子:「他打你幹什麼?」

  「都說你遠哥變了,還真不假,」那五剛咳出一口痰,生生又咽了回去,「你開始跟弟兄們兜圈子了……你能不知道為什麼?為了李俊海啊。我跟了李俊海,在你們的眼裡,我就是個叛徒,你們會不想揍我?我知道你遠哥不會揍我,可是金哥呢?還有花子和天順他們……我要是去找你,他們能饒了我嗎?前幾天天順還來找過我,我提前藏起來了,我聽匪兵甲說,天順拿著一把賊亮的刀子,看那意思是要來捅死我……他肯定是誤會我跟花子那事兒了。那事兒根本就不是我乾的,是劉三這個混蛋,他跟李俊海胡叨叨,李俊海就和了一把稀泥,讓花子懷疑是我在背後說了什麼,花子挨打了,把事兒都怨到我的頭上來了……我,我他媽真冤枉啊我……剛才我看見你來了,我害怕金哥和天順他們跟著你,就沒敢露頭……那天我還去過你冢,你和金哥在院子裡下棋,我沒敢進去,不信你問二子,二子看見我了,還說他現在有兩個哥哥了……後來我又去過你家,人家說你不在那裡住了,住到酒店裡去了,那我就更不敢去了,金哥天天在那裡……」說到這裡,那五又要起身去要酒,我按住了他:「別拿酒了,以後想喝酒去我店裡,我管夠。」

  那五的眼珠子不停地在眼眶裡打轉,讓我懷疑他的眼珠子得了癲癇病:「哥哥啊,你可千萬理解我,真沒辦法啊。」

  後面的話他連說不用說我就知道,肯定是強調一大堆生活艱難之類的話,最後讓我理解他的處境。

  我笑了笑:「老那,你不用解釋了,你很聰明,應該知道現在我跟李俊海到了什麼程度,我想聽聽你的意思。」

  那五信誓旦旦地說:「遠哥,放心好了,我那五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

  現在我還不想跟他多說,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先這麼著吧,記住我的話,只要心裡有我,你還是我的兄弟。」

  那五的嘴巴一扭,眼淚嘩地流了個滿臉:「哥哥,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我丟給他一張餐巾紙:「把眼淚擦擦,哥哥見不得這個。」

  那五用餐巾紙在臉上一划拉,立馬變成了京劇里的小花臉:「遠哥,我苦啊……滿腔熱血,一肚子苦水。」

  跟老七隨便聊著,吳振明進來說:「樓下一個姓那的瘦猴子找你,說你約了他,讓他上來?」

  我點了點頭:「對他客氣點兒,他是我的朋友,讓他上來。」

  老七嘿嘿笑了:「那五真的姓那?好玩兒,還有這樣的姓氏,我記得有個電視劇裡面有個叫那五的混蛋。」

  宮小雷眨巴著眼睛說:「這你就孤陋寡聞了,人家真姓那,弟兄五個,他排行老五,滿族人,正紅旗。」

  老七不相信:「正雞巴旗,他長得跟個猴子似的,哪有一點兒貴族味道?我是正紅旗還差不多。」

  那五還真的不姓那,這我知道,可是他媽姓那,在監獄裡的時候,他經常吹噓他媽的這個姓氏。有一次跟胡四吹噓他是正宗的滿清貴族,胡四說,你他媽是漢族人為什麼要往滿族那邊靠?那五說,誰是漢族?那不是被文化大革命給折騰的嗎?我家是滿清貴族敢承認嗎?京城裡死了多少遺老遺少啊,我爹從北京搬到山東,連姓都改了,其實我媽姓鈕,鈕牯祿氏,跟慈僖都沾親帶故的呢。胡四是個較真的人,又是打聽人又是査資料,終於有話掂對那五了。有一天胡四讓那五請客喝茶,說要教育教育那五,做人不能忘了祖先。那五就借了茶葉請胡四喝。胡四問他,既然你說你祖上姓那,請問,那氏的起源在哪裡?那五回答得毫不遲疑,在蒙古大草原啊,當時成吉思汗帶領我們老那家的祖先,衝殺疆場,這才入了關,建立了清朝啊。胡四指著在旁邊看熱鬧的幾個夥計說,替我掌他的嘴,這個混蛋又認了蒙古人當他的祖先了。那五犟嘴道,那麼你說,我們姓那的是怎麼起源的?胡四說,「滿奸」你聽著啊,那姓起源於遼國,就是現在的

  遼寧一帶,其宗族在遼東滿族氏族中為八大姓氏中的第七個姓氏,這一姓氏出自於音譯的多音節滿族姓氏——那拉氏……後面是怎麼說的我忘記了,反正那五是暈了,一個勁地點頭,對,對,我爹也是這麼說的。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這個小子到底是不是滿族人,反正他的真名不叫那五,也不姓那,而是一個很大眾的姓氏,王。

  我讓宮小雷和老七嚴肅點兒,等那五上來給他個下馬威。

  那五上來了,站在玻璃門的花玻璃後面像一根花花搭搭的棉花棍:「遠哥在哪?」

  我示意老七過去開門,老七一把拉開了門:「客氣你娘那個逼客氣?還得八抬大轎抬你進來?」

  那五不看他,伸手把他扒拉到一邊,沖我一咧嘴:「遠哥,我來了。」

  我拉長著臉,用下巴指了指沙發:「坐下。」

  「咳,又開始了,這叫請客?嚇唬人嘛……」那五不知所措地偎到了沙發上,迷瞪著眼睛看我,「遠哥,又跟誰生氣了?你不是說讓我來喝酒慶祝你出獄六個月嘛,怎麼先跟我拿起架子來了?」我故意不說話,斜著眼睛看他,那五被我看得不自在起來哥哥,別這樣啊,我怎麼覺得自己是來了威虎山?有什麼話你就說嘛……」宮小雷拍了拍沙發扶手:「你就是那五啊。」那五點了點頭:「大哥,是我,我就是那五。」宮小雷哦了一聲,伸腳勾了他的腿一下:「過來,讓我看看你長了幾個腦袋。」那五的臉一下子黃了:「大哥,我可是滿心歡喜的來了,你們這是唱的哪出?」把臉轉向我,嗓音帶了哭腔,「遠哥,你是不是聽誰說了什麼?我哪個地方做錯了你就給我指出來,你們這樣,我的心裡真的沒有底啊。」我依舊不說話,臉色凝重得似乎能刮下霜來。老七偷眼瞄了我一下,悶聲說:「那五,我奉勸你一句,自己幹了什麼自己趕緊說,別等著遠哥給你點出來,那樣就不好看了。」那五猛地把頭勾到了褲襠里,哼哧哼哧地喘氣,看樣子這小子在想什麼心事,我沖老七豎了一下大拇指,老七忽地站了起來,一把揪住那五的頭髮,把他的臉仰了起來:「裝逼是不是?非他媽挨上揍才說話?」那五撲通一聲跪下了,一手撐地,一手來回煽自己的嘴巴子:「遠哥,我該死,我不是人,我騙你了,我全說……花子那事兒就是我乾的,當時我糊塗了,我就是想在李俊海面前表現表現自己,就害了花子……我是這麼想的,我吃著李俊海的飯就應該幫李俊海做事兒,現在我明白了,他根本拿我不當人對待……我後悔呀。遠哥,來之前我就想好了,我不在李俊海那裡幹了,你要是可憐我就收下我,不可憐我,我自己去濟南找花子,讓花哥好好揍我一頓,我就是被他打死了也心甘情願……遠哥,你動手吧,我挨著……」

  我繼續「抻」他,眯著眼看他,不說話。

  那五徹底崩潰了,一下子歪躺在地下:「遠哥,我知道你饒不了我了,今天我就死在這裡吧。」

  老七抓起一把椅子,劈頭蓋臉地往那五的腦袋上砸:「這就讓你死!」

  我喝住老七,從桌子後面繞了出來,拿過椅子坐在了那五的頭頂上:「你覺得很委屈是不是?」

  那五的頭髮縫裡淌出了鮮血,蚯蚓似的往臉上爬,我用一根指頭蘸了一些血,把他的鼻子抹成了紅辣椒:「老那,我最恨的就是叛徒,當年我楊遠手下一百多個弟兄,哪一個像你?我走了,大家全都離開了,有的上班了,有的自己混,甚至有的背井離鄉,惟獨你那五跟了我的死對頭!這還不算,你竟然為了自己的日子好過一點兒,拿兄弟們的性命開玩笑。我不收拾你對不起天地良心……你知道李俊海是個什麼樣的人嗎?他連我這個把兄弟都想置於死地,何況花子?你在背後給花子來這麼一下子,還想不想讓他活了?來,坐起來,告訴我,我應該怎麼處置你這種混蛋?」

  那五戰戰兢兢地坐了起來:「遠哥,我知道我錯了,我什麼也不想說了,你看著辦吧。」

  我反手抓過一把茶壺,猛地擊碎在他的頭上:「你去死吧!」

  我以為那五挨這一下子會直接昏過去,可他沒有,依舊直挺挺地坐著,任鮮血湧泉般的流。

  宮小雷似乎是看不下去了,站起來踢了那五一腳:「好好受著吧,你這個畜生。」轉身走了出去。

  老七又拎了一把椅子撲了過來,我的心驀地一軟,指著他說:「放下,帶他去醫院縫縫。」

  「不用了遠哥,這點兒小罪我受得過去,」那五在臉上摸了一把,整個臉變成了一個爛柿子,「遠哥,你心裡不痛快就使勁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爬也要爬到濟南去找花子,我對不起他……我要讓他親手打死我。」我的心一陣難受,往曰跟那五在市場賣魚的情景刷地掠過眼前。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站起來坐到辦公桌後面,撥通了花子的手機:「花子;那五在我這裡,你跟他說兩句?」花子說,我不跟他說,你讓春明和天順接個電話。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一定是想讓天順和春明替他揍那五一頓,他們要是出手,那五就扮不成滿清貴族了,很可能就成了德國集中營里的猶太人。我說:「天順和春明不在這裡,我讓老七替你打了他一頓……」話還沒說完,那五就撲了過來,血甩了我一肩膀:「是花哥嗎?我是那五啊……花哥,我對不起你,花哥……」那邊已經掛了電話,那五還在哭花哥啊,我不是人,我是他媽的畜生啊……花哥,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了,我馬上去濟南找你,我要讓你親手……」

  「我操,這個混蛋真能裝老七把話筒奪下來,一把扣在電話上,「人家早掛啦,裝逼你都不是個兒。」

  「好了,那五,先去醫院吧,」我拽了老七一把,「開我的車,送他去醫院縫縫。」

  「沒那麼嬌貴,」老七一把拽下了頭套,我這才發現原來老七是個禿子,「看看我,全是疤,他這算什麼?」

  「快把『帽子』戴上,我操你娘的,嚇死我了,跟個燈泡似的,還是日光燈那種……」

  「嘿嘿,我這『帽子』可貴,法國的,沒有一萬法郎拿不下來……沒發現吧?我老七講究個人形象。」

  我突然想起胡四說過的那句話——要想事成,先有造型。如果老七不時刻拿著造型,恐怕沒人敢跟他玩兒,他的腦袋不是一頭疤的問題,關鍵是顏色,跟個剛出鍋的大白饅頭一個模樣,讓人懷疑他的腦袋是用氣球做的。我搖了搖頭,問那五:「真的沒事兒?」那五說:「沒事兒,當年海哥……不,李雜碎把我的腦袋都砸爛糊了也沒縫針,我沒那麼嬌氣。」我從抽屜里找了幾塊創可貼丟給他:「那你就湊合湊合吧。」老七嘟嘟嚷哦地幫他把傷口貼住了,掏出手絹吐了幾口唾沫在上面,很麻利地幫他擦乾淨了臉。那五撲拉著臉上的空氣,聞了兩下,嘿嘿地笑:「真他媽臭,早晨吃什麼了你?韭菜包子?」老七邊幫他換衣服邊說:「我這檔次吃包子?牛奶麵包加香腸,西餐式吃法。」

  從那五的臉上可以看得出來,他放鬆極了,好象覺得自己這頓打挨得值,挨完了打就沒有心事了,要不還整天惦記著我會怎麼處置他。這種心情跟我在監獄的時候蹲小號有些類似,犯錯誤的時候,如果政府不找你,你會坐立不安,當宣布你要關禁閉的時候,你就像一個離家的人經過長途跋涉突然找到家門一樣塌實……那五換上我的一身運動服,感覺他好象變成了我,甩著胳膊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趟,學著我的口氣,對老七說:「兄弟,我理解你,你打我,可是我不埋怨你……操,誰敢打遠哥?七哥,反正剛才你打了我……你真不仗義,幸虧當年還是我的兵呢。」老七不屑地撇了撇嘴巴:「我是你的兵?滾你媽的蛋吧。」老七說:「你忘了,當年遠哥把你分配到我的攤子上,你被我指揮得跟個傻逼似的?」老七拍了拍腦門:「對,有這麼回事兒,操,那也不叫傻逼呀,那是為了咱大傢伙兒的生意。」

  我讓那五坐到沙發上,問他:「李俊海和劉三去了哪裡?」

  那五說:「我也不知道,大家分析說,可能是他讓湯勇逼極了,出去躲陣了。」

  我問:「湯勇跟他發生了什麼?」

  那五說:「具體我也不清楚,我聽匪兵甲說,湯勇的人去冷藏廠把那裡砸了個稀里嘩啦,劉三報案了,公安抓了湯勇的幾個人,沒幾天就放出來了……人家湯勇多厲害?黑道白道一齊走,連周大隊都跟老湯稱兄道弟的,聽說周大隊他

  老婆在朝陽公司當會計,一個月的工資比周大隊拿的還多……南山區李區長剛來就被湯勇拿下了,城市改造的不少工程都給了老湯,還有國道中心的綠化……反正人家老湯要拿個李俊海很輕鬆。」我笑道:「不會吧,湯勇這麼厲害還用使這些黑招兒?」那五嘬了一下牙花子:「遠哥,你進去了這麼多年根本不了解外面的情況,大哥不像你們以前那麼當啦。以前像胡四那樣,掛著幾個白道管用的夥計就萬事大吉了,現在不一樣了,全往更大的關係上靠。你就說李俊海吧,剛開始他根本不『尿』那些當官的,現在呢?操,削尖了腦袋往那邊靠。為什麼湯勇拿他也不是那麼容易?李俊海也有不少關係,一動就牽扯著各自的利益……不是我打擊遠哥的情緒,你除了為人好,現在什麼也沒有了,想要達到湯勇和李俊海的地位,指望著這麼點兒生意根本不可能,永遠跟在他們的後面。四哥多精神?蝸牛似的慢慢來,一步一個腳印,論關係鐵,誰敢跟四哥比?我覺得遠哥你要是也有這方面的想法,應該學學他們……」那五越說越激動,「按說遠哥你打了我,我應該記恨你,可是我太了解你了……這我就不說了。李俊海為人不好,明白人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前景,他沒戲,跟著他早晚得吃虧。我為什麼要死皮賴臉地跟著你?兩點,一,遠哥對手下的兄弟好,二,遠哥有頭腦,跟著遠哥這樣的人混,一定能混出個人樣兒來……唉,這就是我那五死心塌地的跟著你的原因。」

  其實他說的這些我也知道,可是想要往白道兒那邊靠,需要錢,需要很多錢,我的錢呢?目前只夠養活自己和幾個兄弟的,我有什麼能力往那邊靠?現在唯一的途徑就是抓緊時間砸沉了李俊海,重新在市場上站起來,然後再一步—步地實現自己十幾年的夢想。有道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吃沙,我應該算作是小魚了,鳳三之流應該算作是蝦,我在吃他們,可是照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我才能吃成一條大魚呢?腦子很亂,全都是李俊海的影子。

  「湯勇砸了李俊海的冷藏廠,李俊海除了報案,還有什麼動向?」

  「我在他的眼裡跟個『迷漢』一樣,內部消息一點兒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從那以後就很少露面了。」

  「劉三呢,他也沒餌面?」

  「他召集大伙兒開了幾次會,好象去『摸』過湯勇一次,不知道是怎麼『摸』的,反正人家老湯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了……那五,你知道你應該幹什麼了嗎?」

  「我知道,從今天開始,我要拉攏李俊海內部的人,掌握他的一舉一動。」「對,慢慢來,不要著急,安全才是最主要的,我不想看見一個死那五,哈哈哈

  「遠哥你又來了不是?」那五眨巴了兩下腫脹的眼睛,「我那五從十幾歲就在社會上混,什麼場面沒見過?什麼樣的人沒接觸過?想讓我死的人還沒生出

  來呢。」老七說:「又你媽的吹,剛才還讓遠哥打死你呢。」那五狡詰地一笑:「要不我就說我厲害嘛,我摸透了遠哥的心思,他是不會打死我的,這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懂個屁,一點兒文化都沒有。」老七不服氣:「我沒文化?我他媽大小是個初中生,你呢?小學還沒畢業吧?跟哪個瞎逼學了幾個詞語,跑我老七眼前賣弄上了。我問你,巴甫羅夫你知道是誰嗎?巴爾扎克你知道是誰嗎?巴金你知道是誰嗎?光這些姓巴的就夠你暈上三天的,這還不帶雞巴的,操。」那五好象還真暈了,瞪了好長時間的眼:「名人全姓巴?雞巴也算?」

  「你看看你這個『逼迷』吧,一談下三路你就有勁了,雞巴不算,逼算。」老七不理他了。

  「遠哥,什麼時候開席?」那五也不理老七了,摸著肚子說,「快開始吧,餓得不行了。」

  我給吧檯打了一個電話,吧檯小姐說,已經準備好了,金哥他們已經過去坐下了。

  我整了整衣服,一手一個摟著老七和那五出了門,感覺這倆傢伙就跟我養的兩條哈巴狗似的。

  有了老七和那五這兩條狗,李俊海的一舉一動就跟看電視連續劇似的,全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那天老七來找我,告訴我他打聽明白湯勇跟李俊海是怎麼火拼的了。我讓他別著急,儘量講得詳細一些。老七說,起因不知道,只知道兩個月前的一天晚上,李俊海跟一幫人在一家酒店吃飯,吃到一半,突然闖進去一個夥計,那夥計也不說話,掏出槍就沖李俊海打,打在肩膀上,李俊海反應很快,從窗上跳了出去,滿屋子的人全嚇傻了,鑽桌子的鑽桌子,跳窗的跳窗。那個人也不追,轉身就走,李俊海的保鏍衝進來,雙方交火了,結果那個叫老八的保鏢被這個人打死了。出了這事兒以後,李俊海火冒三丈,到處追査這個殺手是誰,最後懷疑是湯勇的人。警察也畫了像,通緝這個人,可是到現在也沒抓到他。上個月,李俊海去找了湯勇,兩個人還在一起喝了酒,表面上客客氣氣的。可是沒過幾天,李俊海就派人去湯勇家「摸」湯勇,結果去的那幾個人全讓湯勇的人給「捂」在那裡了。湯勇讓李俊海帶錢去贖人,不知道李俊海花了多少錢,那幾個人回來了。這幾個人裡面就有匪兵甲,匪兵甲說,李俊海真不是玩意兒,去贖他們那是迫不得已,贖出來以後就不管他們了,現在這幾個人什麼也沒撈著,灰溜溜地走了。我問老七,匪兵甲還在李俊海那裡嗎?

  老七作深沉狀,一臉矜持地說:「本來匪兵甲也想離開他,我哪能讓他隨便走了?你交給我的任務我還沒完成呢,我就讓他先受點兒委屈,賴在那裡別走,替我觀察著李俊海。匪兵甲起初不太樂意,說李俊海不一定給他工錢了,我說,他不給你我給你,你只要幫我留意著李俊海,我會獎勵你的。他同意了,很懂規矩,連問都不問我是替誰辦事兒。」

  「好,只要他幹得好,這份錢我出。」

  「遠哥又見外了,我哪能讓你出這個錢?我應該給你錢才對,打從我打了你的旗號,現在……」

  「別廢話了,」我打斷他道,「還有什麼消息?」

  「再後來的事兒你就知道了,湯勇的人去砸了李俊海的冷藏廠。」

  「從那以後李俊海就不露面了嗎?」

  「那天那五不是說了嘛,他和劉三一起走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我讓他繼續操縱著匪兵甲,囑咐他別讓匪兵甲知道是我在背後策劃,老七說,這個我比誰都明白,別看我上來一陣嘴碎,可是在關鍵問題上,我從來不馬虎,仔細著呢,湯水不漏。老七走後,我給那五打了一個傳呼,那五回電話說,現在說話不方便,晚上到我酒店裡來。晚上,那五氣喘吁吁地來了。我把他拉到辦公室里,讓服務員拿了幾個菜上來,打開一瓶好酒讓他喝。那五邊喝酒邊說:「我全打聽明白了,李俊海被湯勇的人開槍打了,打在肩膀上……」

  我打斷他道:「這個我知道,說最近的。」

  那五被辣椒辣得噺嘶叫:「哎呀……我真佩服四川人的腚眼兒……」

  我催促道:「趕緊說,再他媽羅嗦給你撤了盤子。」

  那五嘶嘶了一陣,搖著舌頭說:「那就從他的冷藏廠被湯勇砸了以後說起來」

  金高進來了,那五很害怕,啞□了,我說:「別害怕,你說你的,誰敢砸你我跟他翻臉。」

  金高摸了那五的腦袋一把:「別怕,我不打你,打你違反黨的民族政策。」

  那五畏畏縮縮地瞟了金高一眼:「金哥,我知道你不會打我,可是我見了你就緊張……」我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那五嚇了一跳,慌忙開始,「湯勇的人把李俊海的冷藏廠砸了以後,李俊海知道是湯勇派人幹的,報案也不管用,就派人整天盯著湯勇,想直接殺了他。人家湯勇是幹什麼的?防備得緊著呢。有一次,李俊海的人在金城跑馬場發現了湯勇,靠上去,剛想掏槍就被湯勇的人給撲倒了,三個,一個沒跑了,全『挺』在那裡了。這次湯勇沒給他留餘地,直接把那三個人給廢了,手筋腳筋全挑了。完事兒以後打電話給李俊海,讓他繼續報案。李俊海哪敢報案?人家湯勇早作好『扣兒』了,用他們的槍打了一個遊客,那三個人的指紋還留在槍上呢。李俊海沒敢動彈,湯勇敢『造』啊,讓他的夥計把這三個傻逼送去了公安局,那個遊客也不讓了,報案了。三個傻逼戴著手銬在醫院裡治傷。後來李俊海親自去了朝陽公司,湯勇留他在那裡吃飯,好象把他好—頓羞辱,李俊海回來以後就不露面了,帶了幾個兄弟和劉三一起消失了。遠哥,這是一個機會啊,趁他不在家,咱們安排人馬去接收原來的地盤,湯勇那邊肯定也高興……」

  「這不是你應該說的話我打斷他道,「這些消息你是怎麼得到的?」

  「我有很多途徑,」那五說匪兵甲是一個,煤球是一個,死肉是一個……全是我平常『餵』出來的。」

  「幹得不錯,他們不知道是誰在打聽這些事兒吧?」

  「我是幹什麼的?讓他們知道那不瞎了『呱唧』了?咱會問啊,就當聊天,嘿嘿。」

  「回去以後繼續打聽,我想知道李俊海現在跑到哪裡去了。」

  「遠哥,我還想插句話,別『抻』了,趕緊出手吧,趁亂的時候給他一傢伙。」我擺擺手不讓他說了,把金高拉到身邊,小聲問:「找到長法了嗎?」金高說,找到了,在鄭州開火鍋店,生意很不好,下午我剛跟他通了電話,他想回來。我說:「先悶他幾天,如果他再跟你聯繫,就讓他回來,目的是讓他把以前的兄弟重新組織起來,缺錢的話,咱們先支援支援他。」金高說,還不如你直接跟他聯繫呢,他聽你的。我搖頭說:「這次我辦任何事情都要仔細點兒了,我不想讓他感覺他是我的人,萬一將來出了問題會很麻煩的。你跟他聯繫比較合適,這樣即便出了問題,咱們還有個迴旋的餘地。我不是膽小,經歷得太多,也算是總結出來的經驗吧……不過,你可以在口風上適當露一點兒,讓他知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金高轉不過這個彎來,茫然地點著頭:「先這麼著吧,我不發表意見,你覺得合適那就合適。」我想了想,開口說:「你也應該在蝦米他們之間培養一個貼心的兄弟,隨時控制著長法。」金高笑道:「這個我早就想到了,蝦米就行,一條好狗,比德國牧羊犬管用。」

  那五在一旁吱溜吱溜地喝酒,不時瞅我一眼,好象有話要說。

  我坐到了那五的旁邊,給自己和金高倒了一杯酒,問:「老那,還想說什麼?」

  那五囁嚅道:「這話挺丑的,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笑了:「你娘了個逼的,是不是想要點兒『活動經費』?」

  「遠哥你把我那五想得也太下作了,我能那麼干?這才多大點事兒?」那五哼了一聲,「我還不是吹,我那五為人講究得就是一個義字,你遠哥對我那麼好,我好意思張這個口?當年我剛從監獄裡出來,差點兒就流落街頭了,是你遠哥收留了我,還讓我當了『幹部』,那次我丟了你三十萬塊錢,你原諒了我,這事兒要是攤在李雜碎身上,我不死也得去層皮……還有這次,我把花子害成那樣,按遠哥的脾氣非卸了我的腿不可,但是你遠哥又原諒了我,我再跟你要錢,我他媽還算是個人嘛,比李雜碎還雜碎呢。」說著,又激動起來,眼淚汪汪的,「遠哥,想我那五赤條條一個流浪漢……唉,不說了,不說啦……遠哥,是這麼回事兒,我看上青面獸他妹妹了……可是人家不理我……」

  我笑了:「這事兒不醜啊,有什麼不好開口的?不過人家不理你就算了,女人有的是。」

  那五哼哧了兩聲,毅然決然地說:「不行,我就看上她了,我非把她弄到手不可。」

  這個混蛋又拿出「小哥」(混混)那一套來了,我搖了搖頭:「我幫不上你的忙啊,我又不是媒婆。」

  那五橫了一下脖子:「全是青面獸使的壞,他媽的,他看不起我……你能幫我啊,青面獸不是欠你的人情嗎?我記得以前青面獸經常說,沒有楊遠就沒有我老鐘的今天,有機會我一定要報答楊遠。遠哥,這不就是他報答你的一個機會嗎?你去跟青面獸說,就說你最好的兄弟那五喜歡他妹妹,讓他高抬貴手,成全這兩個相愛的人吧。」

  金高忍不住噴了酒:「我真操你娘的,還他媽兩個相愛的人呢,你剛才不是說人家不理你嗎?」

  那五悻悻地撇了一下嘴巴:「金哥你真笨,我不是說了嘛,她哥哥在使壞呢。」

  我笑道:「聽你這意思,女青面獸也看上你了?」

  「遠哥你可千萬別這麼稱呼人家,她不是個青面獸,漂亮著呢,」那五急了,「吹牛我是雞巴的,真的漂亮。你在電視上看見過趙雅芝吧?就是許文強他老婆,叫程程的,跟她一個模樣,我覺得她比趙雅芝還漂亮,」那五下流地舔了舔嘴唇不瞞你說,我就著她『擼管兒』都擼了百八十次了,一次比一次『朗利』……我先跟你說我是怎麼認識她的吧。這不青面獸在市場旁邊開了一家匯遠超市嗎?他妹妹在那裡當會計。有一次我看見她從青面獸的車上下來,當場暈了,腿抽筋,眼發花,口水也流出來了,嘿嘿……我還以為是青面獸又搞了一個情婦呢。後來一打聽,原來是青面獸的親妹妹,今年才十九歲,高中剛畢業……嫩得一掐一兜水兒。我就整天往匯遠超市出溜,一來二去就被我掛上了。咱會說呀,西門慶不是有句名言嘛,要捨得花工夫,要有錢,最後一條最關鍵,嘴皮子。我就想把她約出來吃飯,她不跟我出來,說她害怕讓她哥哥知道,她哥哥不讓她隨便跟男人接觸,說世界上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你他媽的又吹牛,」金高插話說,「連頓飯沒在一起吃,那叫掛上了?滾蛋吧,不聽你叨叨了。」

  「金哥你也太性急了,你以為那是嫖娼啊,一手錢一手操?良家婦女不好掛,這就算掛上了。」

  「後來呢?」我決定幫他了,成功不成功是另一碼事兒,起碼我也算是為兄弟出過力。

  「後來不知道是哪個壞水犯了嫉妒情緒,跟青面獸說了,青面獸也沒找我,派了幾個人在路上截著我,把我好一頓打,雞巴都讓他們給踢腫了,好幾天撒不

  出尿來……不怕二位哥哥笑話,有幾天我都去醫院裡導尿,就是把雞巴窟窿上插一根管子,往外滴答……受那個委屈你就別提了。但是我不能放棄,不是有句古話說了嗎?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那五就準備死在青面獸他妹妹這朵玫瑰花下啦……我還去找她,她不理我,說她怕她哥哥再打我。我不管,天天給她去送花,一天一枝,這都堅持一個多月了。昨天青面獸找我了,他說,那五你想死就繼續糾纏鳳霞。我說,鳳霞是你的私有財產?你這是干涉婚姻自由你懂不懂?青面獸說,我不懂,我就知道打人,你再去找她試試?我就當著他的面去了超市,他妹妹一看我後面還跟著她哥哥,嚇得關上門不敢出來了……青面獸就走了,讓我小心點兒。」

  「青面獸現在的手機號碼是多少?」我下定了決心,這麼好的姑娘,不能給別人,應該給自家兄弟。

  「遠哥,你真的想幫我?」那五的眼珠子一下子綠了。

  「對,你幫我辦事兒,我也應該幫你辦事兒,有來無往非禮也,這是小廣教我的。」

  「快別提小廣了,」那五邊掏電話本邊哧了一下彝子,「他真完蛋了,連小孩都敢當面罵他……青面獸,青面獸,哦,在這裡……」那五說了青面獸的手機號碼,一把攥住了我的手,「遠哥,小弟這百十來斤就交到你的手上了,千萬要成功啊,不成功的話我就是一個死,『擼管兒』就把小弟我抽乾幹了……」我推開他,撥通了青面獸的手機,剛響了兩下,青面獸就接了:「喂,哪位?說話呀。」我嘿嘿一笑:「老鍾,本來我想讓你猜猜我是誰,一想你現在官兒大了,開不得玩笑了……」「我倒,你是蝴蝶吧?哈哈哈,還是那個脾氣……你在哪裡?趕緊過來,我剛安下桌子,請幾個老總吃飯……」我打斷他道:「我不當三陪的,呵呵。你那裡說話方便嗎?有個事兒想跟你匯報匯報。」

  「大哥,別這麼陰陽怪氣的啦,什麼叫匯報?有話你就說,能辦到的,我老鍾赴湯蹈火。」

  「那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你是不是有個妹妹叫鳳霞?」

  「什麼意思?咳!蝴蝶,是不是那五這個混蛋在你那裡?你聽我說……」

  「我不用聽你說了,你就說你給不給我這個面子吧。」

  「你怎麼這麼糊塗?這是給不給面子的事兒嗎?那五是個什麼玩意兒?我妹妹不可能跟他談戀愛……」

  「你的意思是非干涉不可了?」我笑了兩聲,心裡隱約覺得我是在辦一件不講道理的事情。

  青面獸在那頭大口地喘氣,悶了好長時間,悶聲說:「這事兒在電話里說不清楚,這樣吧,如果你有時間就到我這裡來一下,沒有時間我明天過去找你,我當面跟你談……蝴蝶,我真不理解你,你怎麼連這種事情都要管?這還是你嗎?也許你是想利用這事兒砸我一下,這我理解,總歸是當年我在法庭上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可是我處在這個位置上,不那麼辦怎麼辦?你辦的那些事情太明了……再就是你這次出來我沒去看你,這你也得聽我解釋。這不是你把兄弟李俊海跟我在一個市場嗎?那天我跟他一起吃飯,說起你來,我說,現在我不敢去看望楊遠,他那個脾氣我知道,先打人,打完了人再問你問題,不管後果怎麼樣,反正這打是先挨上了。李俊海說,是啊,蝴蝶說了,當初說過對他不利的話的人一個也跑不了……你想想,我敢去找你嗎?這不,就一直拖著,剛才接了你的電話,我嚇了一跳……」

  「老鍾,事兒過去了,你別羅嗦了,我就想勸勸你別干涉別人的戀愛自由。」「蝴蝶……」

  「操你娘的,一口一個蝴蝶,你這是叫魂兒?以前的稱呼呢?」

  「好……遠哥,你聽我說,我媽死得早,我爹又不管事兒,我妹妹的終身大事我不操心誰操心?」

  「那好,你在哪裡?我這就去找你。」

  「太好了,我剛剛坐下,」青面獸興奮起來,「在觀海樓啊,你以前不是經常來這裡吃飯嗎?」

  掛了電話,我對金高說:「你跟我一起去一趟,他要是叨叨別的,你替我揍他,咱們倆一個紅臉一個黑臉,不信給老那辦不成這點小事兒。」金高把我拉到—邊,小聲說:「不值得啊,那五是個什麼膘子玩意兒?為這事兒再添什麼麻煩不好吧?」我捏了他的胳膊一把:「我沒有那麼義氣,這是個引子,我想讓青面獸吐吐血。」金高明白了,哈哈大笑了一陣,回頭對那五說:「老那你自己在這裡喝著,我跟你遠哥去給你說媒,備不住今天就讓你入了洞房。」

  走到樓下,吳振明、天順、春明他們正坐在一張桌子旁閒聊,我問,胡東呢?吳振明說,這個混蛋真不聽嚷嚷,不讓他隨便離開工作崗位,他還是走了,說要去滄海路幫一個朋友打架,拎著一把砍刀就走了。我皺了皺眉頭,這個小子在這裡早晚得給我惹麻煩,我得趕緊利用他一把,利用完了就讓他滾蛋。春明見我不高興,拉我走到門口說,遠哥你也別太操心了,現在咱們這種狀況,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人強啊,胡東又不是個「逼裂」的貨色,該出力的時候,他也能出上一把力。我想了想,對春明說:「這樣,這幾天你幫我看好了他,別讓他出事兒,稍一安穩我就讓他幫我去辦一件事情,到時候我再跟你商量。」春明點了點頭:「我有數,我們幾個一直把他排擠在圈子外面,將來出了事兒他也算不上是咱們時人。等你安排他去辦什麼事兒的時候,我跟著他,我春明好長時間沒給遠哥出把力了。」

  好兄弟……我的心裡一陣溫暖,借著燈光提了提他的褲腿:「腿好了嗎?」春明跳了兩下:「越來越好了,比以前還利索呢。」

  我扳著他的脖子,把他的腦袋靠到我的肩膀上,用力抱了他一下,轉身走出門去。

  我的那輛二手桑塔納跟一頭老牛似的臥在門口的黑影里,我走過去打開車門,裡面的燈壞了,漆黑漆黑的,滿彝子都是霉味……媽的,李俊海開別克,鳳三開大奔,胡四開寶馬,我呢?心理不平衡,胸口悶得厲害。金高坐進來,嘿嘿地笑:「他娘的,這輛破車跟拖拉機一個檔次。」我忿忿地一笑:「趕緊弄錢吧,弄了錢咱開凱迪拉克。」

  「怎麼弄?搶銀行?」黑影里,金高突然冒了一句。

  「也不是不可以。」我發動了車,車身劇烈地抖動起來,像正在射精的老牛。

  「拉倒吧你,那活兒可不好干。」

  「逼急了我什麼都可以干掛上檔,老種牛哼哧哼哧地往前走,「我不能讓錢把我憋死。」

  「你還真有這個想法?」金高嚴肅起來。

  「真的,一想李俊海我就來氣,他憑什麼開比我好的車?」

  「那就趕緊砸他……」

  「條件不成熟,砸不好我就沒命了……大金,敢不敢『黑』銀行一把?」

  金高訕笑著點了兩根煙,遞給我一根:「你敢我就敢,我有家了,我想買套房子,讓劉梅跟著我過上好日子。」我問:「在威海的房子你還沒買下來?」金高苦笑道:「拿什麼買?錢呢?劉梅一個月加起來不到六百,付了房租,只夠她一個人吃飯的,我暫時又幫不上忙。」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感覺對不起金高和劉梅,腦子裡驀地浮現出幾年前我跟劉梅在床上的那一幕……竟然說不出話來了。金高似乎覺察到我在想什麼,蔫蔫地搖了搖頭:「蝴蝶你行啊,我的老婆你先那什麼了……操,心裡真彆扭。好在是我自己願意的,不然老子真跟你拼命。」見我只喘氣不說話,金高笑了,「沒什麼,我胡亂說『膘』話呢……不關你的事兒,誰讓我認識劉梅比你晚呢?蝴蝶,你真的想搶銀行?」

  其實這個念頭也是剛剛才起了的,但是這個念頭強烈地占據著我的大腦,滿腦子都是成捆成捆的鈔票。

  我猛加了一下油門,車身抖了一下,像個被石頭絆了一下的醉漢,踉踉蹌蹌地向前撲去。

  金高見我不說話,以為我打消了這個念頭,嘟嗦道:「還是沒逼著……能活著就沒有別的想法了。」

  「這事兒先一放,」我開口說,「我想先『滾』青面獸一把,看看他能吐出多少來,多的話你先給劉梅把房子買了。如果有把握干挺了李俊海,這事兒咱們就不幹了,萬一一直拖著,咱們就幹上一票,豁出去了。小時候我經常說這麼一句話——不大膽不贏杏核。到時候咱倆再合計合計,要干就干他個穩妥的。不能在當地干,去一個遠地方,干一票就洗手,回來發展勢力,發展好了的那天也就是砸李俊海的那天,沒有什麼時機成熟不成熟了,咱們就是時機。」

  「我操,你還真有這個想法,」金高陡然提高了聲音,「哥們兒,實話告訴你吧,這事兒我想了好幾年啦。」

  「你是怎麼打算的?」

  「要搶就搶運鈔車,這個保險係數大些,直接闖銀行危險,銀行的設施也很完備,一個字,難。」

  運鈔車也不簡單啊,押運公司的人在車上,至少兩個拿防暴槍的。」

  「可是他們在明處,咱們在暗處啊,只要策劃好了,全車的錢都是咱們的。」「這事兒你考慮過很長時間了?」

  「也不算很長時間,大約在李俊海砍了我以後吧,那時候我想弄錢,有了錢才能報仇。」

  「呵,是啊,有了錢甚至你自己都不用出面,南方的高價殺手遍地都是。」金高操了一聲:「找殺手?那不是男人幹的事兒,自己的仇就應該自己報,仇人死了另當別論……我就佩服小傑這點,別人殺了他的兄弟,最後全死在他的手裡,孫朝陽被別人殺了那不關他的事兒,他的本意是想親手殺了孫朝陽,可惜被別人搶了先。操,孫朝陽是被誰殺的呢?湯勇?有可能……反正孫朝陽在社會上混了那麼多年,仇人一定不會少了,他的死也是命中注定……有人還懷疑是齊老道呢,這也有可能,那天我見過齊老道了,兩條腿從膝蓋以下全沒了,腿上綁著兩隻球鞋,還是倒著綁的,本來一米八幾的個子,現在跟個侏儒一樣,他能不恨孫朝陽嗎?現在人家也發了,聽說他爸爸的一個戰友在市里當什麼領導,這小子不玩黑道了,腦子頂呱呱,靠著這層關係攬了不少工程……」

  「不談別人了,」我打斷他道,「你有在銀行上班的朋友嗎?」

  「什麼意思?搶銀行?不是說了嘛,運鈔車……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找春明啊,他以前在銀行幹過。」

  「對,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呢。」我笑了,「這事兒先別聲張,還不一定干不干呢。」

  「應該干,就算你把青面獸『滾』死了,也不如搶一把運鈔車過癮。」

  「以後再說吧,到了。」我把車停在了一個隱蔽的地方,這種破車太掉價,我不想讓青面獸看到。

  在門口給青面獸打了一個電話,青面獸說聲「你等等,我下去接你」,剛掛電話,青面獸就跑了出來。這小子發福了,胖得跟個碌碡差不多,幾乎是滾著出來的。我仰著下巴沖他伸出了手,青面獸連握手都來不及了,摟著我就往樓上走。金高踹了他的屁股一腳:「慌你媽的什麼慌?也不跟你金哥打個招呼?」青

  面獸捂著屁股轉回頭來:「金哥你好……咳,你比我小多了,這聲金哥叫得真委屈。」金高扒拉亂了青面獸的頭髮,順勢一推他的腦袋:「這就很對得起你了,像你們這些混蛋都應該喊我金爺。」我笑道可不能這麼說,現在人家老鍾是商會會長,還是區人大代表呢。」老鍾嘿嘿地笑:「馬馬乎乎,馬馬乎乎,湊合著給大眾謀點兒福利罷了……蝴,遠哥,你猜我把誰給你叫來了?老朋友啊,他說,你見了他格外能多喝一點兒。」我開玩笑說:「誰?不會是你妹妹吧?」青面獸推了我一把:「說什麼話這是?操,小廣,陳廣勝,哈哈,他一聽說你要來,高興得辮子都來不及扎了,披散著頭髮就過來了。」

  「你可真會辦事兒,」我笑道,「行啊,我喜歡跟小廣喝酒。還有誰?」

  「那幾個你不認識,全是我商場上的朋友,他們大都認識你,你是知名人士啊。」

  「那幾個人我不喜歡跟他們接觸,咱喝咱們的。」

  「我也是這麼個意思,我稍微一應酬就讓他們走,咱哥兒幾個痛痛快快的喝。」

  剛一拐上樓梯,小廣就迎了上來,他披著頭髮的樣子可真難看,跟個四十幾歲的婆娘差不多,鬍子好象也有幾天沒颳了,整個臉顯得灰暗不堪,跟一塊沒洗的抹布一個模樣。小廣很興奮,握著我的手直搖晃:「小哥啊,你可想死我啦,我算了算,咱哥兒倆又得半年多沒見面了……上次在你那裡喝醉了,真不好意思,我都忘了自己說過什麼了,我聽四哥說,我拿著一把錢要去嫖娼……唉,真丟人啊。我再也沒好意思去找你玩兒……蝴蝶,沒笑話我吧?」

  我拉著他往裡走:「笑話什麼?咱們都是一路人,我喝醉了比你還難看呢,滿地打滾。」

  聽了這話,小廣好象有些安慰,嘿嘿地笑:「那就好,那就好,今天少喝兒。」

  進了一個單間,青面獸指著站起來的幾個人說:「我就不——介紹了,全是我的朋友。各位,這位就是蝴蝶。」

  我跟他們點了一下頭,直接坐下了,那幾個伸出手來的人被閃了一下,訕笑著坐下了。

  青面獸沖站在門口的一個小姐喊道:「別愣著,吩咐上菜。」

  我只跟小廣說話,旁邊的那幾個人很尷尬,青面獸打著圓場,來回敬酒,金高沉不住氣了,頓頓酒杯指著那幾個人說:「你們幾個要是沒有什麼事兒就先回去吧,別坐在這裡跟個真人似的。」那幾個人很有涵養,臉堆微笑,把自己面前的酒幹了,跟青面獸握了握手,訕訕地走了。青面獸送他們到門口的時候,解釋說:「蝴蝶和他的兄弟就這麼個脾氣,混社會的嘛,跟咱們不一樣,兄弟幾個擔待著點兒……」金高暴喝一聲:「羅嗦你媽的什麼羅嗦,快滾蛋!」那幾個人頭都不敢回,嗖的一聲沒影了。青面獸木呆呆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訕笑著坐了回來:「金哥還是那個脾氣,痛快,其實我也不喜歡跟他們坐在一起,不過生意場上的事兒沒辦法……遠哥,不過我還是得說兩句,像咱們這路人應該多接觸有錢人,他們會給你帶來財富……」小廣打斷他道:「這話就不對了,和著你交往人還分檔次?那麼我和蝴蝶是在哪個檔次上的呢?」青面獸擰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唉,又多嘴了……不說了不說了,哥兒幾個喝酒。」

  「還是先談事兒吧,」我敲了敲桌子,「剛才我把這事兒跟小廣哥說了說,小廣哥說了,老鍾犯法了。」

  「嘿嘿,好,我犯法了,我犯法了。」青面獸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似乎是在後悔把小廣叫過來。

  「鍾哥,還真有這事兒?」小廣幹了一杯,舔著嘴唇說,「要是有,那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廣勝你不知道事情的原委……」青面獸愁眉苦臉地瞥了我一眼,「遠哥,我好好跟你說。」

  青面獸說,從上個月開始,那五就整天去騷擾他妹妹。他剛發現這個情況的時候,很惱火,問他妹妹,你對那個叫那五的有好感嗎?他妹妹說,一點兒好感都沒有,他長得跟個猴子似的,誰看得上他?青面獸就說,那你以後別理他了,我找人跟他談談。青面獸覺得依自己的身份去找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有失身份,通過兔子直接去找了蝦米,給了蝦米幾千塊錢,讓蝦米派人去打了那五一頓。誰知道這下子惹禍了,那五不但不害怕,反而去得更勤了,一天好幾趟。青面獸想,為這事兒把妹妹調走了很失臉面,就去找那五談話,本來想嚇唬嚇唬他,誰知道那五根本不害怕,拖著他就去了他妹妹那裡。把青面獸氣得不行,又去找兔子,兔子說,現在的價格漲了,得八千打一次了。青面獸不是疼花錢,他這樣想,這麼下去還有個頭?打不死那五,那五就賴上他妹妹了。乾脆不找兔子了,想親自去找蝦米,一想又不妥,萬一打出毛病來,他還得吃官司,有心去找李俊海,又一想,李俊海更黑,說不定就把那五的雞巴給割了,那樣更不好,思來想去,乾脆先忍一忍,等常青回來,讓常青替他出面,估計那五就不敢了。今天把這話給那五一露,那五火了,那五說,大舅哥你跟我來這個的?那好,咱們就走著瞧,看看是我死還是你當我的大舅子。

  他奶奶的,那五這不整個是個無賴嘛,我腦子一轉,正色道:「我不管那一套,那五求我,我就得幫他。」

  青面獸一臉無奈地瞅了瞅小廣:「廣勝,你勸勸蝴蝶,他怎麼能去管這樣的事兒?」

  小廣在桌子底下踩了我一腳,問我:「兄弟,你是不是收了那五的銀子?」

  我點了點頭:「收了,我現在窮,誰給錢我幫誰說話。」

  「遠哥,這不是你了啊……」青面獸幾乎要哭了,「你是個什麼層次上的人?哪能幹這樣的事情?殺了我我也不相信……鬧玩兒嘛這不是?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讓我不管那五嗎?我不管了,可我妹妹怎麼辦?就這麼讓那五賴上?遠哥你不是這樣的人啊……你也有弟弟,如果別人明目張胆的欺負你弟弟你能不管嗎?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我能眼巴巴的看著那五欺負我妹妹嗎?好,既然你這樣,我也厚一把臉皮吧。遠哥你說,多少錢你就不管這事兒了?」「很多,大大的多,」我垂著眼皮不看他,心裡也在罵自己,操,真掉價,你這是在幹什麼呀,嘴上依舊調侃,「你發財了,忘本了,毛主席還說吃水不忘打井人呢……你得有個幾千萬吧,我呢?連飯都要吃不上了,我不這麼辦怎麼辦?舊社會有個說法叫吃大戶,你就好比是那個大戶,我想吃,我也不是胡亂吃,你干涉別人的婚姻自由,我有理由吃你……我就是打抱不平的武松,誰欺負人我吃誰……」小廣被我這一通念叨逗笑了:「我暈啊,我暈,哈哈哈,蝴蝶,我才發現你原來是個流氓。來,我給你們說說事兒。老鍾,我聽說蝴蝶出事兒的時候你作偽證傷害過他,這應該是你拿錢的第一條理由。二呢,蝴蝶把你從一個街頭擺地攤的小販支撐成現在的超級大款,你應該報答;三呢,那五是蝴蝶的兄弟,他看上了你妹妹,你想要息事寧人就必須拿點兒錢出來。這些理由足夠了吧?呵呵,我公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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