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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勝之不武2

2024-06-12 04:57:24 作者: 潮吧

  本來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誰知道前天我接了一個電話,一個拽著普通話的聲音很狂氣地問:「你是蝴蝶?」

  我一愣,預感到這個人是牟春:「是我,你是哪位?」

  對方冷笑了一聲:「我是牟春。咱們都是痛快人,我直接說了啊,老七是你的兄弟?」

  我說:「是啊,怎麼了?」當時,一股怒火差點兒把我擊倒,你算個什麼玩意兒,竟敢這樣對我說話?

  「不怎麼了,你給我聽好了,你,龍祥,全得死。」牟春啪地掛了電話。我的腦子在一剎那之間爆炸了,老子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種口氣威脅我呢。我抓起金高的獵槍就沖了出去,我要去殺了這個混蛋。衝到樓梯口,我驀地站住了,不能,我不能衝動,我的目的不在這裡……我退回辦公室,抽了足足半盒煙。打定了主意,我絕對不能出面,這事兒推給董啟祥來辦。我給董啟祥打了電話,把牟春的話照實說了。董啟祥也氣得不輕,嗓音都變形了:「蝴蝶,我知道你現在不能分神,這事兒交給我好了。」我火上澆油道:「最可氣的是他說要讓你和我都死,這他媽叫什麼話?當年為了這樣的話,我差點兒把胡東給捏死。必須砸他,就為了這句話,這叫出師有名。」

  放下電話,金高進來了,本來我不想告訴他,怕他又上了火暴脾氣,見他瞪著我滿腹狐疑的樣子,我把事情對他說了。金高說,我想通了,咱們不能出面,就讓董啟祥辦他,萬一事情鬧大了,他出力咱們出錢就是了。

  

  剛才聽金高這麼一說,我明白了,董啟祥又砸了牟春一把,哈哈,看樣子初戰告捷。

  常青在一旁不知道我們說的是什麼,茫然地看著我:「又出事兒了?」

  我笑道:「沒什麼,一點兒小麻煩,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你認識龍祥嗎?」常青搖了搖頭:「聽說過,沒見過面……唉,凡是胡四的朋友,我都不好意思見他們了。」

  「說了不提胡四,怎麼又提起來了?」我按他坐下,「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大家年齡都不小了,別用小孩子的思想考慮問題。胡四是胡四,我是我,龍祥是龍祥……操,說不提了,怎麼我反倒又提起來了?咱們說點兒正經的。常青,如果現在讓你拿出當年的魄力來干一把,你還能不能行?」常青把臉一繃:「這叫什麼話?我還是我,無非是現在辦事兒謹慎一些罷了。說,你想讓我干點兒什麼?」我推了他的腦袋一把:「沒什麼,隨便說說,呵呵。」

  閒聊了一陣,林武來了。一進門就咋呼:「剛才我碰見李雜碎了,操他個奶奶的,真他媽狂啊,柱著根燒火棍,後面跟著一大溜保鏢。你說他那麼狂幹什麼?這不是瞎雞巴招搖嘛,三招搖兩招搖警察就好注意他了……」金高打斷他道:「警察早注意他了,一拿就是一個死,哈哈。」林武說:「難說,不過這個混蛋的腦子很不一般,白道兒那邊他會打點著呢。我聽說,最近他跟湯勇又和好了,整天往老湯那邊跑,二人稱兄道弟的……蝴蝶,他再沒來找你嗎?」

  李俊海回來以後來找過我,我沒怎麼搭理他,陪他隨便說了幾句話就編個理由把他晾在這裡。後來我聽胡東說,李俊海在我的辦公室里嘆了好長時間的氣,最後把門一摔,拐杖也不柱了,夾在腋下就往外走,走到樓下差點兒崴倒,一個保鏢上去扶他,被他當頭一拐杖,血流了一臉。找了個時間,我把那五喊過來,問他打聽到李俊海去外面幹什麼去了沒有?那五說,誰都不知道,也許知道的也就是劉三一個人了。我打定了主意,先從劉三下手,因為我預感到李俊海跟劉三早晚有一天會「里鼓」(內訌)。李俊海那樣的性格是不會有一個知心朋友的,他對待任何人都防備得厲害,他瞧不起任何人,這樣下去,劉三肯定會逐漸對他生了怨氣,心一隔閡,我的機會就來了。我讓那五想辦法接近劉三,爭取跟他喝幾次酒,慢慢套他的話。那五說,我也這麼想過,可是劉三架子很大,根本不跟我說話。我問,劉三除了李俊海,還跟誰的關係最好?那五想了想,說,他除了整天跟在李俊海身邊,跟任何人都不接近,或許是這小子了解李俊海的性格,不敢跟身邊的人過於親近。我說,那你就打聽打聽他在外面的朋友,他不可能一個知心朋友沒有,打聽到了就來告訴我,我安排你怎麼幹後面的活兒。那五當天晚上就給我打來了電話,說,劉三談了個對象,他對象的哥哥開了一家手機商店,劉三經常去他那裡坐坐。我讓那五偵察好對方的名字和商店的地址,讓他暫時停一下,後面的事情我來辦。那五信誓旦旦地說,沒問題,不行的話我親自去「進攻」他大舅子。我岔開話題,問他最近去找人家青面獸的妹妹沒有?那五說,還找什麼找?再找人家,「八處」的人好來找我了。我說聲「那就對了」,掛了電話。第二天,那五又來了電話,他打聽到了劉三大舅子的地址和名字。我說,你完成任務了,等著喝慶功酒吧。

  劉三他大舅子是個木納的中年人,叫侯成虎,下崗工人。據說以前窮得連老婆在外面拉客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從他妹妹認識了劉三以後,他開始過上了好日子,錢全是劉三給他的,所以他對待劉三比對待他親爹還要親。劉三經常去找他聊天,兩個人都喜歡喝酒,經常喝得勾肩搭背,跟一對「同志哥」似的。我店裡有個廚師以前跟侯成虎是同事,也是一個木得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主兒,但是人很誠實,也看得開社會上的事兒,有時候還有些「蔫壞」的意思。我把他喊到辦公室,先是表揚了他一番,透露出要給他長工資的意思,他感動得臉都黃了。閒聊了一陣,我讓他幫我打聽現在的手機什麼樣的最好。他想都沒想,開口說,我有個夥計是開手機店的,我讓他給你弄個最好的,價格也便宜。立馬要給他打電話,我說,不用著急,你先去幫我看看,有好的就讓他帶一個過來,我順便請你們吃飯。

  過了幾天,那個廚師把侯成虎叫來了。我裝模做樣地看了看他帶來的手機,當場買下了。他還真的是個酒鬼,成交以後磨磨蹭蹭地不想走。我讓廚師帶著他找了一個房間,對他說,我中午有事兒就不陪你了,讓我兄弟春明陪你。提前我已經跟春明說好了,讓春明跟侯成虎成為朋友,然後通過侯成虎接近劉三。因為劉三不認識春明,開始一定不會多想。等喝過幾次酒再開始套劉三的話,關鍵的時候我親自跟劉三接觸,目的只有一個——拆散他跟李俊海,最終抓住李俊海的軟勒,讓這兩個混蛋一起消失。現在,目的基本達到了,侯成虎經常來找春明,讓春明請他喝酒。春明裝成一個老實孩子,一口一個侯叔的叫他,把他基本上玩兒成了一個膘子。下一步春明就開始接觸劉三了。

  我沖林武笑了笑:「李俊海還找過我,跟我玩兒貓哭老鼠的,我沒怎麼理他,笑不出來啊。」

  林武說:「依著我,乾脆跟這個混蛋直接開始拉倒,管他結局怎麼樣呢,先痛快了再說。」

  金高抬了抬那條殘腿:「你懂個雞巴,這就是例子,咱們得慢慢來。」

  林武皺了一下眉頭:「操他媽的,真窩旗……行,誰讓人家發展得比咱好的?真他媽想不到。」

  「湯勇跟李俊海和好了?」我躊躇道,「不能吧,他們這是面和心不和啊,各自肚子裡都呲著牙呢,指不定哪天就又開始火拼了。而且下一次拼起來就不是前幾次了,他們倆肚子裡的牙都挺大的……哈哈,我了解李俊海,他這是想麻痹老湯,最後給老湯來個『死活兒』。不過,人家老湯可不是我,李俊海這次的算盤不一定能打成功……」

  「那也不一定,」常青插話說,「我前一陣接觸過湯勇,他的心夠狠,腦子也到了,可是他也有弱點,容易衝動,跟傑哥差不多,一發毛就什麼也顧不上了。上次他砸『黑頭』,本來設計得挺好,他不出面,讓我的人替他辦,誰知道還沒開始辦,他接了黑頭的一個電話,黑頭喝多了,說了幾句狂話,那意思是要找聱察處理,他直接一個人去了,一槍把黑頭的腿打斷了,回來以後後悔得三天沒出門。我砸關凱的時候,關凱帶著錢去找他,他給我打電話,讓我罷手。那時候我正上著火,我說,我不管你湯不湯勇的,我就是要砸死關凱,誰攔我誰死。湯勇直接掛了電話。我聽一個朋友說,湯勇氣得臉都紫了,抓起一把雙管獵槍就衝出來了。已經衝到了車上,小迪來了,一看這個架勢,跑到車頭前攔他,他連看都不看,一加油門,把小迪撞出去老遠。他的兄弟在後面追他,追到半道,他竟然把車開回來了。笑著說,他上了酒勁,這事兒不辦了。我一聽這個,直接走人了,這個老傢伙太猛了,我害怕不等跟關凱了結,他先把我給殺了。我就出去躲著了,不光是躲警察,躲他也是一方面。再後來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給我道歉……我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他想通了,為了個雞巴關凱,他不想得罪我。我也沒理他,不是我不重視他,是我不喜歡他這種人。」

  「這老大當得也不怎麼樣,哈哈,那就等著看熱鬧吧。」我笑道,「董啟祥怎麼還不來呢?」

  「我來了,」門咣地被踢開了,董啟祥笑呵呵地站在了門口,「我操,這麼多人?」

  「你怎麼才來?」我把他拉了進來。

  「別提了,牟春這個混蛋把我綁架到他的酒席上,非要給我磕頭,還說讓你也去,剛脫身。」

  「這事兒有意思,」我吃了一驚,這個牟春是不是有神經病?「他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草雞了唄,」董啟祥擦著汗說,「前天我又派人把他抓到了我那裡,這個混蛋可真好玩兒,又喊上爺爺了。這次我不聽了,我讓夥計們把他當成了陪練,什麼拳擊、跆拳道、摔交,全用上了,把這個小子練得連爺爺都喊不出來了。最後我問他,你他媽的三番五次的挑釁,找你了你又逼裂成這個模樣,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說,那天我當著南韓的面,故意拿個『怕頭』,後來想跟哥哥們解釋解釋,可是這幾天又被南韓追得不輕,沒有時間啊。我就告訴他,以後再發現你毛愣,我他媽就直接把你扔到海里餵魚去。放他走了以後,我一打聽,你猜這個混蛋為什麼這麼狂?他爹厲害,是河東區公安分局的局長。去年他把南山區法院姜庭長的兒子砍了,這事兒要是攤在一般人身上,不死也得判個十年八年的,結果人家才判了半年拘役。蝴蝶,今天我為什麼屈尊去他那裡一坐?這個人大有用處,我想通過他結交一批白道兒兄弟,一點一點地滲透……算了,你明白就行了。你是河東區的,其實你也應該像我這樣,要不改天我把他喊到我那裡,咱們認識一下?這孩子不是個壞人,就是腦子有點兒毛病……對了,我發現他跟你那個叫老七的兄弟差不多,『喊山』喊得比誰都猛,其實就是個無賴。操他娘的,憑他那麼個好爹,怎麼養了這麼個孩子?」

  「河東區的?那我可得掛他一掛,」我笑道,「先喝酒,邊喝邊談這些亂七八糟的。」

  「祥哥,我是常青。」常青在一旁自我介紹道。

  「知道董啟祥笑了,「剛進門我就看出來了,這個猛小伙兒肯定就是常青,哈哈,好兄弟。」

  「祥哥,」常青靦腆地嘿嘿了兩聲,「我還以為……」

  「你以為我為胡四那事兒可能會不理你是吧?龍祥不是那樣的人,蝴蝶把胡四打了我都沒生氣呢,一碼回一碼,我是我,他是他,哈哈,」董啟祥笑得很憨實,「常青,不過我還是得說你兩句,做人要適當控制一下感情,尤其是咱們這些在道兒上混的,朋友的女人不好隨便亂動……好了,話就說到這裡了,誰再提胡四,誰『吹瓶』,一吹就得三瓶,不吹就拔他的雞巴毛,哈哈哈。」把頭轉向金高,哈哈一笑,「大金,那天咱們商懂的事兒辦得怎麼樣了?」

  「哪個事兒?」金高摸了摸頭皮,「我怎麼忘了?」

  「叫你操逼你肯定忘不了,」董啟祥戳了他一指頭,「就是『滾』鳳三那天咱們商量的啊。」

  「我操,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惦記著這事兒啊,真他媽服你了……不辦了,沒時間也不感興趣了。」

  「我估計你就沒有這個膽量」董啟祥沒趣地搖了搖頭,「不過那可真是個好買賣。」

  他們商量的事情,金高對我說過。那天董啟祥對金高說,他打聽到李俊海可能在販毒,讓金高偵察是不是這麼回事兒,如果是,可以抓到他的把柄,一次性把他「拿」挺了。金高說,他隱藏得很深,這樣的把柄很難抓到。董啟祥說,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我十來年沒在社會上混了,幾乎變成聾子了,我是打聽不出什麼來的。金高說,那我就偵察偵察試試,反正我不想放過李俊海。兩個人拼了一陣酒,董啟祥說,我對這一行也很感興趣,只要膽垃大,設計的好,這可真是個來錢的買賣,我什麼都不懂,乾脆你來幫我操作這事兒,先從搖頭丸開始,我任命你為萬水千山夜總會「藥膳部」主任。金高一聽,頭皮都麻了,敷衍他說,行,我先倘倘路,等我倘好了路,就去你那裡幹這個主任。

  哪能幹這個?那天我把金高好一頓批評,金高說,本來我也沒想真的去幹這個呀。

  我說,你不了解祥哥,他是個一根筋脾氣,認準了的路他非去走不可。

  金高說,那也不一定,董啟祥說了,他剛出來,已經成了聾子,無非是瞎琢磨就是了。

  現在又提到這事兒,我正色道:「今天也不許提這事兒了,誰提誰吹瓶,白的,也是三瓶。」

  常青不知道我們說的是什麼事情,若有所思地嘟噴道:「原來這個牟春是這麼個來歷……操,我還真不知道呢,」碰碰我的手說,「遠哥,牟春跟著關凱混過一陣,後來被我攆走了,他的人大部分都是被我攆走了的那些人,沒他媽一個正經貨色……跟他打架的那個南韓倒是一個猛人,也是剛起來的小孩兒,很有魄力,跟你當年差不多。我沒出事兒之前跟他見過一面,當初我怕關凱把他拉過去,跟他好一頓聯絡感情,可惜後來我躲事兒去了,失去了聯繫,不過現在我找他能再拾起關係來。遠哥,你看這樣好不好,咱們先別『抻動』,讓他們倆拼,拼到關鍵時刻,咱們橫插一槓子,和他個稀泥,最後把這倆小子都歸攏到咱們的旗下,讓他們給咱出力,而且,用這幫孫子不需要花錢,他們跟長法一個熊樣兒,有事兒的時候招呼一聲,沒事兒就跟沒有這個人一樣,你覺得我這個想法怎麼樣?」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說應該這麼辦,況且我現在也沒有時間直接插手他們之間的事情。」

  「這事兒我來辦常青拍了一下桌子,「我安排人去他們兩幫裡面,隨時掌握他們的動向。」

  「好,就這麼辦了,」愁給大家添滿了酒,「來,老兄弟幾個,先干一個。」

  喝了幾圈,我問董啟祥:「胡四最近在忙活什麼?」董啟祥把嘴一撇:「操,他可真會享受,把攤子一扔,旅遊去了,美其名曰,歇腦子。娘了個逼的,把事兒全

  壓我身上來了……好在我精力充沛。這次帶著一個電影明星走的,就是電影永不放棄裡面那個演妓女的,媽的,這次她可真當上妓女了。我勸他別把錢都『造』在個逼上,他不聽,人家有話掂對我,祥哥啊,男人應該會賺錢,更應該會花錢,你嫌那麼多錢留著幹什麼?造福子孫?子孫是個孝順的還好,萬一是個雜碎,你死了他連張紙都不會給你燒,應該及時行樂啊。還引用了小廣的一首詩,叫什麼來著?花開那什麼就得折,莫使金樽空對月什麼的,反正就是要趁還能操動逼的時候趕緊操,不然等到雞巴『抽抽』了就什麼也晚了。那天他把小廣叫到夜總會,讓吳胖子帶去的那幫小姐全脫了,挨個讓她們給小廣吹簫。小廣這個人也怪,不喝酒跟個德育老師似的,殺了也不讓人家『吹』他,還教育那幫小姐,要好好做人,不能出賣爹娘給的身體。把那幫小姐給噁心得直想吐。後來喝大啦,原形畢露,光著屁股跟小姐們跳光腚舞,雞巴一甩一甩的,跟他媽—根繩子似的……」

  「別說了別說了,」我噴了一口酒,「能想像出來小廣當時的德行,哈哈,這個混蛋真有意思。」

  「我還沒說完呢,」董啟祥抿著嘴,嘿嘿地笑跳完了光腚舞,這小子又朗誦上了詩……」

  「他那叫什麼詩?」林武不屑地矜了矜鼻子,「白話詩是個人就能寫,讓他來首古體詩試試?嘁。」

  「又他媽嫉妒上了,」董啟祥哈哈大笑,「你那首三字詩不是白話詩?啊,人生啊。」

  「誰的手機響?」金高敲了敲桌子。

  「我的,」常青拿起了手機,「誰的?操,號碼不熟悉……喂,」一捂話筒,「遠哥,是南韓。」

  我把一根指頭豎在嘴上噓了一聲,示意常青接電話。常青沉了一下臉:「大康嗎?是我,找我有事兒嗎?我過不去,在外面辦事兒呢,有話你就說……」我把耳朵靠到常青的手機上,聽見一個很年輕的聲音:「青哥,也沒有什麼大事兒,我找了你好幾個月,想跟你談談關凱的事情,誰知道你出去了這麼長時間?」頓了頓,似乎是想聽聽常青能說什麼,常青不說話,他哈哈了兩聲,「青哥可真能沉得住氣……好,乾脆跟你說實話吧。我出了點事兒,可能你也聽說了,我跟牟春打了一架,傷了不少人,警察在抓我,我在外面躲著……牟春我不準備饒了他,可是現在我沒有辦法收拾他,他爹那頭厲害啊。那天我去找他談判,想麻痹他—下,他狂得要命,當著我的面給蝴蝶打電話,說要殺了蝴蝶……你說這個混蛋這不是不要命了嗎?我是這麼想的,不是你跟蝴蝶是鐵哥們兒嗎?我想通過你認識一下蝴蝶,跟他聯手砸挺了牟春……我打聽過了,蝴蝶跟大海是把兄弟,大海跟牟春他爸爸不是一般的關係,這樣即便是出了什麼事兒也可以通過大海把事兒壓一壓……」常青說:「既然你知道關係這麼複雜,蝴蝶會幫你嗎?他不『膘』。」南韓急了:「誰不了解蝴蝶的脾氣?十多年前小廣說了句狂話他就把人差點兒砍死……」常青曖昧地瞅了我一眼,裝做豁然明白的意思:「這倒也是,抽時間我去找找他,你先別聲張這事兒。」南韓的口氣一下子放鬆下來:「有青哥幫我搭橋我就放心了……青哥,得抓緊時間啊,時間長了我怕警察把我抓進去,得趕緊砸服了牟春,讓他老實。」

  常青唔了—聲,掛了電話,沖我嘿嘿笑了起來:「好玩兒吧?剛混的小孩兒都這樣,沒有腦子。」

  這腦子也可以啊,我在十七八歲的時候哪知道藉助別人的力量?我搖頭笑了笑:「他的腦子不賴啊。」

  常青撇了撇嘴:「不賴個屁,連李俊海跟你的關係他都沒弄清楚。」

  這都是李俊海放的煙霧彈,他怎麼會把自己辦的醜事兒讓大家都知道呢?

  我微微一笑,正色道:「這事兒你是怎麼打算的?」

  常青想都沒想:「不用打算,背手撒尿,不理雞巴,讓他們倆拼,拼到一定時候再說。」

  「蝴蝶,我給你出個點子,」董啟祥往我這邊湊了湊,「你完全可以這麼辦,讓常青告訴南韓,說你準備砸牟春,南韓一聽說你要出馬,一定壯了膽。這期間我去找牟春,對他說蝴蝶準備跟你交朋友,這個期間你按兵不動,就跟什麼也沒發生一樣。這倆小子都吃了定心丸,就準備再次開仗了。下次開仗,不管是什麼結局,估計南韓肯定不敢在外面露頭,但是也不可能放棄,一般會使一些比如『背死狗』之類的陰招兒,牟春的日子就開始不好過了,這時候你就可以找南韓了,小孩兒好糊弄,剛開始可以許諾幫他收拾牟春,幾招過後,告訴他有難度,然後就給他分析『時局』,這小子一般會放棄,加上常青在旁邊一敲邊鼓,他一般會想跟牟春講和。在這之前,我對牟春說你已經替他壓住了南韓,他一定會心存感激,到時候這個公子哥就成了你的人。通過他結識他爹才是目的,他爹有這樣的兒子一定不難攻破,只要他成了你的俘虜,一切就都好辦了……但是一定要捨得花錢,比李俊海要大手才行,最終讓李俊海從牟春他爹那裡滾蛋,讓這個老雞巴為你服務,然後再通過他結交更多、更管用的人物,那時候,嘿嘿……」董啟祥沖天花板翻了一個優質白眼,「這個我就不用再說了吧?港台那些最有錢的人,哪個不是這麼起來的?錢,暫時我可以幫你。」

  「這不叫幫,這叫共同投資,」林武說,「拿下老牟,大家都有好處,這資我也投。」

  「林子說話老是這麼直接,操董啟祥訕笑道,「你說的對,我就是這麼個意思。」

  「你的腦子這不是不糊塗?」金高腆著臉說,「前幾天你還說剛出來發蒙呢。」

  「這樣的事情能糊塗嗎?這跟混監獄是一個道理,我還不是吹,在監獄裡,你們哪個比我的腦子大?」

  「就這麼定了,」我舒了一口氣,「看我的,三個月不拿下老牟,我他媽自殺。」

  「乾杯!」大家哄堂大笑。

  這酒喝的很痛快,五個人裡面,除了我和常青的酒世差點兒以外,那三個傢伙都是一箱啤酒的量,把酒當成了水,灌得跟抽水機似的。董啟祥喝到將近一箱的時候不喝了:「我要控制喝酒了,說實話,酒是個好東西,可是喝多了容易失控,像咱們這種人,一失控就什麼問題都可能出,尤其是我在那種場合……湯勇為什麼把自己的一根指頭剁去了?就是因為喝酒,他給自己發了毒誓,永遠不喝酒了。連小廣都很注意了,因為喝酒他得了個外號一杜拉克,他自己解釋說這是句俄語,就是咱們說的『酒膘子』的意思……林武你也要注意一點兒了,昨天你都幹了些什麼呀。」

  「我幹了什麼?操,不就是砸了幾個『迷漢』嘛,」林武的臉紅了一下,「不喝酒我也照樣砸。」

  「不喝酒你要是砸的話,那絕對是個神經病。」董啟祥哼了一聲。

  「砸誰了又?」金高問。

  「你不認識,是大瀾,蝴蝶認識……」董啟祥說對了,鳳三沒找你?大瀾經常去『滾』鳳三。」

  「找過我,鳳三一提我,他再也沒敢去。」

  「他不敢去找鳳三了,開始找胡四了,」董啟祥笑道這真是個雞腦子,記吃不記打。」

  「操,那可真是個『迷漢』,」林武說,「老四也軟和,『滾』一把就行了,第二把還伺候他。」

  林武說,上個月大瀾帶著幾個兄弟去了胡四飯店,胡四正好在那裡,還很高興,拉著大瀾好一頓敘舊。大瀾跟到了自己家一樣,點上菜一陣猛吃猛喝,花了三千多,完了裝喝大了,帳也沒結就走了。胡四說起這事兒也沒感覺怎麼的,說,無所謂,不就是一頓飯嘛。你想想,老四外號叫土財主,他能不往心裡去?過了幾天大瀾又去了,這次帶的人更多,挑了個最好的單間,又是一頓猛吃猛喝,還是不結帳走了。胡四回來一看,惱了,對吧檯上說,以後這個冒充我牢友的夥計再來,讓他結帳,連前面的一起結。昨天中午,大瀾又帶著他那幫兄弟去了。因為胡四旅遊去了,王慧就給董啟祥打了個電話,董啟祥跟林武正在林武的飯店裡喝酒喝到興奮處,對王慧說,讓他結帳,他不結的話再給我打電話。那幫傢伙從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九點多,王慧忍不住進去問他們誰結帳,大瀾的一個兄弟抬手就打。王慧哭著給董啟祥打了一個電話,董啟祥開車拉著林武就走。到了飯店,那幫傢伙還在喝,董啟祥和林武就推門進去了。大瀾一看是董啟祥,有點兒情:「祥哥,你怎麼來了,我沒叫你啊。」董啟祥說:「大瀾你真不夠意思,胡四這麼讓著你,你怎麼還來?」大瀾說:「我跟胡四是哥們兒啊,再說我又不是不給他錢。」董啟祥說:「這個我不管,你走吧,以後別再來了。」大瀾的幾個兄弟可真夠「迷漢」的,上來拉董啟祥,祥哥祥哥,坐下再喝點兒。董啟祥想揍他們,一猶豫,管怎麼跟大瀾在一起勞改過,甩開他們就走了。林武說:「趕緊滾蛋啊,不然可真不好看了。」大瀾不認識林武,抓起一把酒瓶子就摔了過來,林武直接下手了,七八個人全躺在地上,有的裝死,有的裝暈,只有大瀾還在叫罵,林武把他的一條胳膊放在凳子腿上,一抬腳——喀嚓。警察來了,林武把情況—說,警察走了,管都沒管。

  「這事兒辦得對啊,」我說大瀾這麼個弄法,不那樣辦他,那才叫『迷漢』呢。」

  「咳,你懂什麼?要辦也得在外面辦啊,在店裡那不是砸買賣?哪個地方辦不了他?比如半路截他……」

  「這個我沒錯,」林武忿忿地說,「在外面他記不著,就得當場辦他。」

  「你倒是痛快了,胡四又攤上饑荒了,知道昨天警察為什麼不抓你嗎?你這個豬腦子……」

  「都像你這樣玩腦子大家就等著受欺負吧,打也打了,愛誰誰。」林武把臉拉成了絲瓜。

  董啟祥斜眼乜了他一下:「操,什麼人嘛……好好好,你對了,哪天你再喝多了,也照這個樣揍我一頓,」突然摸著下巴笑了,「那我就讓胡四徹底攤上,我住在醫院裡一輩子不出來了,哈哈哈哈,讓這個土財主吐血而亡。」

  林武也笑了:「別罵人家土財主了,在逼上,這個傢伙捨得花錢呢,這次這個妞他花了多少?嚇死你。」

  董啟祥說:「估計不能少了,這樣的事情他從來不告訴我。」

  林武說:「他把寶馬開走了吧?你猜怎麼了?給那個女的了,還答應人家,過幾天給他買輛跑車。」

  胡四這小子可真有錢,我訕訕地問:「四哥的生意可是做大啦。」

  林武嘆口氣道:「也有苦衷啊……為幾個樓座這幾天又跟周天明接上火了,老周正聯絡湯勇呢。」

  「胡四幹上房地產了?」這我還真不知道,隱約記得在監獄胡四去看我的時候提過他準備開發河東靠近濱河的那幾塊地,在那裡建個什么小區,批文都下來了。當時我也沒往心裡去,覺得他在吹牛,你有那麼大的勢力嘛,現在看來這是真的,不然胡四不會那麼有錢,那麼好的車說送人就送人,依照他那個土財主脾氣,那得多少錢撐著他啊。

  「幹了好幾年了,」董啟祥說,「這個小子偷著胖,連我都不敢相信呢。你說這才幾年,這小子就成了個巨款了,世事造英雄啊……好時候全讓他給趕上了。」金高插話說:「不關這個事兒,世事再好也得憑這個,」金高指了指腦子,「這個不跟趟,什麼也拉倒,你就說我吧,當年我服過誰?可現在呢?操,跟個『迷漢』一樣……想起來我就來氣,你說李雜碎那麼個雜碎玩意兒,他都混得比我好,這不就是腦子的問題嗎?所以呀……沒有什麼所以,他娘的,我要砸死他。」林武笑了:「大金我發現你這腦子連我都不如了,說話都叫人聽不明白,你這是吃醋呢,還是發牢騷?」

  董啟祥壓了壓手:「別說這些沒用的了,聽我說哥兒幾個,」清清嗓子,正色道:「論腦子,咱們幾個全他媽到了,現在咱們缺乏的就是資金。當然了,跟那些比咱們差的比起來,咱們也是大款,可是跟人家老四、湯勇他們比起來呢?咱們整個是一群『迷漢』……我說這話的意思大家別理解錯了,我沒有把胡四列在圈外的意思,我的夜總會還是胡四給我的呢。我的意思是,咱們哥兒幾個必須混得更好,起碼要混到胡四那個檔次,我不是說在江湖上的地位,我是說在整個社會上的地位。那樣咱們的關係才能永遠保持下去,不然逐漸就會跟他們拉開距離,儘管有以前的關係支撐著,但是總歸不得勁,誰也不能拉巴你一輩子……說說我的打算啊,咱們成立一個自己的幫會,跟台灣的竹聯幫、香港的三合會、新義安一樣,這樣才能有更好的發展。這個想法我告訴過胡四,胡四答應了……本來我想等想法成熟了再告訴大家,今天既然咱們談到這裡了,我乾脆先說了吧,」把頭轉向常青,「我說句實話,常青你別不願意聽啊……」

  常青的臉漲成了雞冠子,早已熱血沸騰:「祥哥,你說,你把我列在圈子裡,我已經很感激了。」

  董啟祥淺笑一聲,摸了摸常青的臉:「好兄弟,那我就說……」

  林武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似乎不想把常青列在圈子裡:「祥哥喝多了吧?」

  董啟祥轉回頭來,哈哈一笑:「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呆會兒我再跟你說……常青,在說你之前,我先談談小傑。小傑是我在社會上認識、人監隊深交的朋友,比蝴蝶認識的還早。我跟他的關係應該說在座的除了蝴蝶,沒人可以跟我比。以前我不認識你,總覺得你是個孩子,你跟胡四那事兒出了以後,我想替胡四出這口氣……我辦事兒很認真,也很穩妥,在出手之前必須先了解對手。我就去打聽你,結果使我大吃一驚,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呵呵,小傑年輕的時候也這樣……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儘管我找不到小傑,小傑也不可能來找我,可是我跟他通過電話,在電話里我們談論過你,小傑就說了一個字,好。所以,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我覺得咱們兩個人早晚會走到一起。當我有了成立幫會這個想法以後,除了蝴蝶他們,我第一個就想到了你一常青。前面的是好話,後面的我要說啦……你呢,不是沒有毛病,具體是什麼毛病我想我不說你也知道,這是一。二呢,你有些消沉,這一點你跟以前的小廣有些類似,這是混社會的大忌,要知道,只要是踏上了這條路就沒有退路了,往後一縮就是—個死。有個成語叫愈挫愈勇,受了一點兒打擊就退縮,那不是咱們這路人應該乾的。我看到你不是那樣的人我才找你,不少當年比你猛的人我不找他們,為什麼?我看到他們沒有前途,進一步退三步,比如陳廣勝……說了這麼多你應該明白了吧?"

  「我明白,」常青使勁咽了一口唾沫,「祥哥,繼續說。」

  「好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的意思,我先把我的打算跟大家露個底兒。林武,該說你了。」

  「你還是別說我了吧,我也明白了,你繼續說你的。」

  「不想聽了?不想聽我也得說,你林武太莽撞了,莽撞到有些發狂了,這就是我對你的看法……」

  「操,我還以為你要說我什麼呢,就這麼點兒?好,我改。」

  董啟祥笑了笑,把下巴一仰:「不是我龍祥在你面前裝大哥,你的確有這個毛病,而且你還瞧不起人,比如你剛才對常青的舉動,當然,這可能與胡四也有關係……在這點上胡四就比你大氣得多,剛開始的時候他也很惱火,可是現在他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這就叫素質,什麼素質?大哥素質,儘管他看上去有些軟弱,其實他才是真正的好漢。看過水滸吧?宋江就是這種素質,貌似軟弱,其實強悍。但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不是咱們這個幫會的大哥,咱們一旦成立了幫會,就要區別於港台的那些幫會,要獨創一條路子。我研究過日本的山口組和義大利的黑手黨,他們才是成熟的黑幫……說句狂話,他們的體系類似於共產黨的組織,有個老大,但這個老大沒有絕對的權利,權利在中心階層,老大不得人心了,可以把他拉下來,是死是活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這還不是狠話,事在人為……"

  「我的老天,你說得也太懸乎了吧?」我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有點兒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操,你終於說話了,」董啟祥摸了摸我的手,「這就證明你聽進去了,好,你的想法呢?」

  「我還沒聽明白你說這一大套是什麼意思呢,談什麼想法?」

  「還不夠明白?」董啟祥瞪大了眼睛,「『點憨』是吧?這可不是你的脾氣啊。」

  說實話,我能夠聽明白董啟祥在說什麼,可是我覺得他說得也太猛了,那不是成了真正的黑社會?據我所知,現在港上還沒有這麼一個組織呢。在道兒上混的人也有自己的幫派,這些幫派有大有小,勢力小的幫派聽命於勢力大的幫派,現在港上最大的幫派應該算是湯勇的了,可是湯勇也沒有自己的組織體系啊,無非就是有事兒的時候給大家一通氣,然後蜂擁而上,不擇手段地達到自己的目的,一旦出了事兒,由他來處理,處理好了大家相安無事,處理不好,就會有人進去,牙口好的可以每月收到錢。我覺得這樣做就不錯,沒有必要跟真正的黑社會一樣成立什麼幫會,畢竟國情不一樣,目標大了,更容易出現問題。我笑了笑:「明白我是明白一點兒,可是你說的我怎麼聽著迷糊?」

  「這有什麼迷糊的?要知道,按照咱們以前的那套混江湖的辦法,混到殺一百次頭也混不成氣候。打個比方啊,比如說有個人得罪了你,你肯定不會就那麼忍了,不忍怎麼辦?報仇啊。按照以前的辦法就是,設計好了『口子』,或明或暗砸他,不出事兒還好,一出事兒就亂套,就像你上次進去一樣,自己心裡都沒有底,何況跟著你的那些兄弟?大家想幫你都幫不上忙,因為什麼?你沒有一個機動靈活的組織體系呀。如果按照我的設想,這事兒就好辦多了。在報仇之前先把誰該幹什麼分配好了,一旦出了事兒,誰負責哪一塊兒都提前安排了,我敢說,你殺了人都不一定判死刑……當然,剛開始設計,我的一些想法還不成熟,不過請大家記住,任何一種事情想要把它做完美了都需要實踐,經驗都是從實踐中摸索出來的。回到剛才那個比方啊,在行動中,哪個兄弟的環節出了毛病,就應該按幫會的規矩處理,該砍手砍手,該割頭割頭,這個沒有什麼道理可講。但是你沒有規矩不行吧?這個兄弟辦了錯事兒,按照以前的方法,你怎麼好意思處理他?不處理就疲塌了,永遠幹不成大事兒,處理呢?輕了,沒感覺;重了,大家就涼心了,感覺跟著你乾沒勁,你的心太黑了……你說我說的是不是這麼個理兒?我舉個現實例子吧,你讓常青去卸李俊海的一條胳膊……操,這個例子舉的,他再沒有了那條胳膊,讓他怎麼活?哈哈……如果常青不但沒把李俊海的胳膊卸了,反倒被李俊海卸了胳膊,你說你處理不處理他?按照常理你不但不會處理他,反而會把他養起來,我說的對不對?可是一旦咱們成立了幫會,就不能這麼辦事兒了,你缺了胳膊是一回事兒,你沒完成任務又是一回事兒。那就應該這樣處理,剁你的另一條胳膊,讓你記住,沒有金剛鑽就別攬這個瓷器活兒,剁了我養著你,你殘廢了是因公殘廢的,幫會上應該養活你。這麼一來,誰接到任務也會賣上命的把它策劃好了,辦得天衣無縫,這樣就形成了良性循環。」

  「我操,你這麼黑啊……」林武啊了一聲,「我不干我不干,這是他媽的賭命嘛。」

  「我干金高啪地一拍桌子,「命是玩兒出來的,不賭一把永遠不會成功!」

  「林武,你真是這麼想的?」董啟祥捻著下巴上的幾根鬍鬚,冷眼看著林武。」

  「嚇唬我?」林武抬手指著董啟祥的鼻子,忽然笑了,「你娘了個逼的,我是那種人嘛。」

  哈哈哈,我就說嘛,林將軍是幹什麼的?」董啟祥撥拉開他的手,正色道,「兩個同意的了,常青你呢?」常青話都說不出來了,連點頭加拍桌子,董啟祥笑了看看人家常青,這才是混黑道的材料呢。最後一個了,蝴蝶你呢?」我點了點頭:「沒有我能行嘛,你們私自成立了這麼個逼幫會,我再成立個雞巴黨,三天操死你們。」

  「不開玩笑了,」董啟祥又板起了臉,捏著眉頭沉吟了一番,開口說,「名不正則言不順啊,咱們這個幫會起個什麼名字好呢?」林武插話說:「八字還沒有一撇呢,這就先考慮起什麼名字?」董啟祥哦了一聲:「那就先商量商垣:別的……先從組織中心開始吧。咱們五個人,帶上胡四六個人,再想想,加上誰好呢?我的意思是中心人物越少越好,多了容易亂。這事兒我考慮好長時間了,暫時不能再加人了,大家說呢?」我把自己身邊的人挨個過了一遍籮,還真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了,點點頭表示同意。董啟祥又問金高和林武,「你們倆說呢?」金高說:「小傑應該加人。」林武說:「小傑不合適,既然咱們都談到這裡了,我說句家裡人的話,他不一定什麼時候就被警察抓了,一旦牽扯到生與死,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牙口,我不同意。」董啟祥問我:「你的意思呢?」我說:「林武說的有道理。」

  董啟祥直了直身子:「林子,我同意你的意見,對不起大金,你的提議沒通過。」

  金高笑了笑:「還真像那麼回事兒呢,好,我也同意。」

  林武說:「本來我想提議小廣,看來大家沒有能夠同意的,拉倒吧。」

  董啟祥皺了一下眉頭:「你他媽開什麼玩笑?小廣?你提議小廣我提議老辛,蝴蝶提議老七,操你娘的。」

  大家哄堂大笑。笑完了,董啟祥說:「我再談點兒不成熟的想法,咱們這個幫會成立以後,也不是直接就把大家的經濟合在一起了,那要發展著看。目前先這樣,各自拿出一部分錢來,這錢作為幫會的共有財產,一旦遇到麻煩,就用這錢來處理。不管大家錢多錢少,拿出來就是一份貢獻,這個大家同意吧?」見大家都點了頭,董啟祥接著說然後再細分各人都管哪一塊兒,我的意思是,胡四負責協調白道兒方面的事兒,當然了,大家都可以施展本事,與白道兒上的人多接觸,但這事兒以胡四為主。我和蝴蝶負責統籌,林武,金高和常青,你們負責黑道兒上的事情……我不知道這樣講大家能不能聽明白了?」見大家又點頭,董啟祥笑了,「真他媽爽,哈哈……後面就開始制訂賞罰規則了,這事兒很費腦子,改天咱們再商量,我看先讓蝴蝶回去考慮一下,蝴蝶的心還是比較細的,你們三個就不用操心這事兒了。最後呢,咱們就該商蛩一下暫時由誰出面當這個老大了,我首先聲明,我董啟祥不行,不是我推辭,因為我十多年沒在社會上混了,無論從哪個方面講都不如胡四和蝴蝶,咱們的老大應該在胡四和蝴蝶當中產生……」

  「操,那還用說,蝴蝶嘛,」林武砰地捶了一下桌子,「胡四哪兒像個老大?首先形象就不行,跟個書生似的,長得還難看,到時候出面談判……不行不行,他當個企業上的老總那沒說的,可咱們是個什麼行業?我是有什麼說什麼,別看我跟老四的關係鐵得不能再鐵了,但是我就事論事,幹這樣的老大他不是那塊材料,就是蝴蝶了。」

  董啟祥擺了擺手,拿眼瞪著我:「蝴蝶你考慮一下,不著急。」

  金高笑道:「還考慮什麼?最佳人選嘛,我同意。」

  常青也舉起了手:「別的我不會說,遠哥當老大我沒有意見。」

  我的腦子飛速地轉著……這樣的老大我來當應該沒有問題,這比我單槍匹馬地幹事情要強得多,尤其是把我跟胡四和董啟祥綁在一起,他們那麼大的勢力,這對於我絕對是一件好事兒。至於以後的發展,誰知道呢?但是我堅信,我們不但有著共同的利益,最主要的是我們這幾個人經過多年的交往,已經互相了解了,都是響噹噹的硬漢子,絕對不會出現像李俊海那樣的人物。目前也就是胡四跟常青有一點兒小矛盾,胡四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而常青也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通過我和董啟祥的調解,他們應該好起來,正如我跟五子一樣,開始的時候我還綁架過他呢,最後不是一樣成了鐵哥們兒?只要我們這幾個人抱成一團,什麼湯勇,什麼李俊海,全都得完蛋……好,那麼我就來當這個老大!我沒有客氣,忽地站了起來:「既然大家這麼相信我,這一屆老大我先當著,如果幹不好,我自卸一條腿。」

  掌聲驟然響了起來,引得一個服務員探進頭來,一臉疑惑。我招手讓她進來,吩咐他把鳳三送給我的軒尼詩拿了進來,每人倒了一杯:「幹了。」隨手咣地摔了瓶子。氣氛高漲起來。最激動的是常青,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表情說不上來是哭是笑,雙手一個勁地搓大腿:「好,好好,找到組織了,找到組織了……」金高的手跟林武的手倒替著握,最後竟然把手一撤,劃上了拳,哥兒倆好啊,操你媽呀……董啟祥咂巴了兩下嘴:「這酒還真不錯,還有嗎?」我笑道:「這種沒有了,我這裡還有稍微次一點丄的,」讓常青出去要人頭馬,「不過我這裡的酒全是真的,不像你那裡,再高檔的酒也是假的。」董啟祥擰著嘴巴笑了:「真的給他們喝?操,去那種場合的基本全是醉漢,他能喝出個雞巴味兒來。不是醉漢也是大款和當官的,他們講究的是派頭,管他媽真假呢,有地方花錢就是他們的目的……」

  常青把酒拿進來,我邊給董啟祥倒酒邊說:「今天咱們商量的事兒,四哥知道嗎?」

  董啟祥說:「幾個月以前我就跟他商量過這事兒,他很感興趣,那陣子忙,把這事兒耽擱了。」

  我問:「最近你沒再跟他提?」

  董啟祥說:「他出門之前我跟他提過,我說要不我先跟蝴蝶商量商量這事兒?他說,先別著急……」說著,語氣低了一下,「這個小子辦事兒也太,太那什麼了……反正他這點我很不佩服,這小子想法太多了,也就是咱們了解他的為人,不然那天我就跟他上火了。既然咱們初步就算成立了『公司』,我就不瞞你了,我把那天的情況跟你匯報一下。我說,現在蝴蝶都要被李俊海氣死了,生意都沒有心思幹了,咱們得抓緊時間成立幫會,成立以後,馬上幫他把李俊海處理了。胡四說,這事兒與成立不成立幫會沒有關係,我相信蝴蝶的能力,很快他就把李俊海砸沉了,砸沉了以後咱們再研究這事兒。我說,萬一在砸的時候出了什麼毛病呢?胡四說,那更好辦,咱們這面出手,不管砸沒砸成功,蝴蝶加人幫會的心情就更迫切了,那時候成立幫會不是順理成章?我有些惱了,這個混蛋怎麼是這麼個想法呢?我說,不是我說你老四的,蝴蝶進去這麼多年,你就那麼眼看著李俊海把他的生意拿走,你像個當哥哥的嗎?胡四蔫兒吧唧地說,我也有自己的生意要做,李俊海那麼雜碎,我能隨便去惹他嘛,蝴蝶自己的事情等他自己出來辦……」

  我打斷他道:「胡四說的沒錯,這些事情我在監獄的時候都跟他談過了,我理解。」

  董啟祥說:「你聽我把話說完嘛,操,按說我不應該背後說這些的,誰讓我了解你們倆的脾性那麼清楚呢?」

  我打個哈哈道:「別叨叨別的,你這叫給老大匯報工作,好,把話說完。」

  「我暈,這就開始發號施令了?好,老大,我聽你的,」董啟祥笑了兩聲,接著說,「胡四說著說著就惱了,他說,我這個當哥哥的就算不錯了,他進去了,我替他照顧著弟弟,結果,他出來以後不但沒有感謝我,還把我給打了了,有他那麼辦事兒的嘛。我說,事情都是有前因後果的,你不打蝴蝶的弟弟,蝴蝶憑什麼打你?你不知道蝴蝶跟他弟弟的感情?胡四說,那他也不應該下手那麼狠啊……蝴蝶,在這個問題上我很不贊成你,算了,人在氣頭上,道理沒法講。我對他說,你也太記仇了,事情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你還提它幹什麼?胡四說,你沒挨過打,你怎麼會理解我的心情?我不是被別人打的,我是被我最好的兄弟打的。他這麼說我就沒有話可說了,我問他,既然這樣,咱們這個幫會還成不成立了?胡四說,成立,你先跟蝴蝶商量吧,蝴蝶要是同意,就讓他當老大,我繼續支持他。我開玩笑說,你真是這麼想的?胡四在這個問題上還不錯,他說,我看透了蝴蝶,他除了有些衝動以外,人品絕對沒有問題……還舉了一些例子,比如你對廣元和對你手下的兄弟……他的意思是,頭兒你來挑,但是你必須尊重他的意見,不然他說撤退就撤退。我說,撤什麼退?只要你加人了幫會就由不得你了,想撤,拿命來換,哈哈,我就是這麼說的……」

  「你想把咱四哥給嚇死啊,」我搖了搖手,「先這麼著吧,我干一陣試試,干不好咱們散夥。」

  「散夥不散心,即便是沒幹好,散夥了咱們還是好兄弟,該互相照應還互相照應。」

  「那是一定的了,」我正色道,「你對這個有研究,咱們這個『買賣』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董啟祥把手指掰得咔咔響,稍一遲疑,開口說:「港台有竹聯幫、三合會、新義安、大圈、合和堂……我覺得咱們這個名字要更響亮一些。我想了很長時間,有時候還覺得自己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候,考慮這些事情有點兒臉紅的意思,但是這是咱們這種人發展的必然途徑……很小的時候我就想,將來我混社會,一定要成立幫會,用一個響亮的名字,無論辦什麼事情都留下名號,跟外國的恐怖組織似的,現在我的想法不一樣了……現在我是這麼想的,給名字鍍金只是一種手段,幫會裡的兄弟得到實惠才是目的。將來辦事兒的時候必須把好壞分清了,辦亮堂事情的時候打這個旗號,辦違法事情的時候絕對不能打這個旗號,這樣咱們才能保證自己的『生意』健康發展……你是老大,這些情況你應該很明白。這樣吧,我提議幾個名字,你來參考,覺得不好咱們再商議。四海幫、天地堂、義和祥……」

  「太土了,太土了,」我打斷他道,「這樣的名字太扎眼了,一點小事兒警察就注意上了,應該叫什麼公司。」

  「老外了吧?」董啟祥斜了我一眼,「要『造』就得像個『造』的,要區別於湯勇的朝陽公司。」

  「要不別叫什麼幫,什麼堂的,起個文雅一些的名字,叫別人聽起來不是那麼不舒服。」

  「那就叫謙祥義……不對,有個京城老字號好象叫這個名字,真正的黑幫名字裡頭應該有個義字……」

  「有了我拍了一下桌子,「義祥謙!義氣、祥和、文雅都有了,怎麼樣?」

  「完全同意!」滿桌子的人都喊了起來,原來大家一直在注意我和董啟祥的談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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