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婊子真的無情?1
2024-06-12 04:56:20
作者: 潮吧
我爹的生日是十月八號,九月底的一天我對我爹說,今年的生日我要好好給你慶祝慶祝,以前我沒錢,現在有錢了,我要帶你和我弟弟出去旅遊,在你最喜歡的地方給你過生日。我爹想了想,說,正好我們放假到十號,咱們就出去過,去上海和杭州吧,我還沒去過那些大城市呢。我說,你真是個老莊戶,那些地方有什麼好的?人擠人,光景沒看見光看見人了,還不如去新疆、蒙古,或者西藏呢,那些地方多好?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人到了那種地方,心胸開闊,什麼煩惱也就沒有了。我爹說,別胡說八道了,看了光景就沒有煩惱了?當時可能把煩惱忘了,過後一樣,該怎麼煩惱還怎麼煩惱。我覺得人老了可真有點兒不可理喻,說著這麼高興的事情,他非要談那些沒有意思的話題。我就開玩笑說,老爺子真不知足,以前為孩子操勞,現在孩子不用你操勞了,你倒胡亂煩惱起來了,是不是閒出毛病來了?我爹想都沒想,直接說,我兒子要是結婚了,我就沒有煩惱了。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填話他說過好幾次了,老是催我跟劉梅去登記。我不是沒想過這件事情,可是我對這個沒有一點兒興致,我不想那麼早就結婚,我看見過孫朝陽、鳳三、周天明他們的處境,像我們這種人,一結婚就等於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幹什麼也放不開手腳。
趁吃飯我爹喝酒喝高興的時候,我就敷衍我爹說,我想等兩年真正掙了大錢再結婚,起碼讓人家劉梅過上闊太太的日子,這樣才對得起人家嘛。我爹好象沒聽見我說什麼,吱吱地喝著酒說,國慶節快要到了,你們就在國慶節期間把記登了吧,過完了節,咱們旅遊回來,我給你們挑個好日子舉行婚禮,這樣還利索,爭取明年這個時候讓我抱上小孫子。聽了這話,我的腦袋都大了,連忙敬他酒,幾下子把他灌成了個老小孩,踉踉蹌蹌撲到我弟弟的床上,給我弟弟講白兔弟弟和灰狼叔叔的故事去了。我草草地扒拉了兩口飯,想去找金高訴苦,剛出門就與劉梅撞了個滿懷。
劉梅已經把我家當成了自己的家,甚至把我當成了她的孩子,一見我要出門,也不攔我,整整我的衣服讓我早點兒回來,就收拾桌子去了。我走出家門,站在胡同的黑影里,聽著我家傳出的碗盤叮噹聲怔了好久,那種感覺很複雜,淡淡的惆悵里還有一絲寧靜的安穩。我打消了去找人訴苦的念頭,我有什麼苦可訴?劉梅有什麼不好的?最起碼她是純潔的,她的奶子沒被人摸過,她的……總之,她的歷史是清白的。我沒有理由嫌棄她,我算個什麼東西?
那天我從吳胖子飯店出來,編了個理由讓林武和金高先走了,自己就貼著牆根拐上了去胡四飯店的路。胡四正跟幾個朋友在一個房間裡喝著酒聊天,我陰沉著臉把他喊了出來。本來我想直接質問他為什麼早就知道芳子在吳胖子那裡,一直不告訴我?甚至想好了要揍他兩拳。一見胡四,我竟然打消了這個念頭。我沒有理由質問胡四,人家又不是我的親兄弟,即便是我的親兄弟,他有什麼辦法去阻止芳子的所為呢?他不告訴我,那是因為他不想讓我傷心。
胡四可能從我的表情上看出來我為什麼來找他,連個鋪墊都沒有,直接問我:「你去找過芳子了?」
我點了點頭,胡四沉默了一會兒,拍拍我的肩膀說:「兄弟,把她忘了吧,這種女人不值得你去想她。」
我竟然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來找胡四了,轉身想走,胡四伸出胳膊擋住了我:「你等等。」說著進了他睡覺的那屋,從裡面拿了一沓照片,面無表情的遞給了我,「這是你四嫂從她包里搜出來的,你自己看看。」我挪到燈光下,一張一張地翻檢起來,全是芳子,她的身邊換著不同的男人,有老的有年輕的,甚至還有一個碳黑似的黑人。從她的穿著上看,這些照片全是在她離開我以後照的,照片裡的她,看不出一絲憂慮的樣子,依然那麼青春,那麼無憂無慮。
我把照片還給胡四,輕輕一笑:「四哥,玩兒鷹的讓鳥兒啄了眼啊,呵。」
胡四說:「也不全怪她,事兒趕上了……你們倆不合適,你降不住她,她也不像你想得那麼單純。」
我苦笑道:「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實踐證明,上次你教我的那套理論在她的身上不管用
胡四也笑了:「實踐也證明,她是個不識好歹的婊子,我和你四嫂都看走眼了。」
「以前我就知道她的歷史很複雜,上學的時候就跟社會上的小混子糾纏在一起,」胡四把我拖到黑影里,大發感慨,「後來我跟你四嫂談戀愛,她那時候被她哥哥攆出來,在你四嫂那裡幫忙,林武去『抻勾』他,我覺得她跟林武這種人挺般配的,還給他們好一陣撮合,再後來她看上你了,脾氣也改了不少,我還以為你們倆能結合到一起呢,想告訴你她以前的經歷,怕你多心,也沒說,誰知道……唉,兄弟,你太看重她了,知道嗎?人都有軟勒,過於看重的東西就是你的軟勒,被捅到軟勒的時候,你會很難受,恐懼、畏縮、發怒、失去理智,甚至一蹶不振,現在你需要的是馬上忘記她,不讓她再傷害到你。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在這件事情上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應該早些提醒你的,可是你也了解我,我不喜歡在背後挑事兒,尤其是這種男女關係方面的……那天梁超他們說起她的時候,其實我也是剛剛知道娜娜就是她,我還想去把她拉來見你呢,可是那天我抽不開身……晚上,我給你去辦完了事就拉上你四嫂去找她了,我估計你也可能知道了。她什麼也聽不進去,整個一個白眼狼!知道嗎?她連你四嫂都罵了,你四嫂來家哭得不行,她讓我去市場找你,讓你去剁了吳胖子,她說全是吳胖子把她妹妹給害了……關人家吳胖子什麼事兒?」
「你說這麼多我一下子聽不明白……反正吳胖子我不準備讓他好過了。」
「呵呵,這個我不管,我只知道吳胖子是個商人,商人是惟利是圖的,這樣的買賣他應該做。」
「你別管了,我也只知道我的腦子不好受,我得找個人平衡一下。」
「也好,別委屈了自己,」胡四嘆口氣道,「古語說得好啊,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這話真他媽對……」
我聽得暈暈乎乎的,腦海里的芳子跟現在的芳子根本對不上號,她們像是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
胡四見我沒有心思聽他說話,改口問我感覺車怎麼樣?我說挺好的,明天就上路了。
胡四說,先這麼跑著,暫時沒有錢就別著急,他不差這兩部車錢,抽空過了戶就可以了。
我笑著說,過了戶我就把錢給你,咱倆誰的錢多還不一定呢。
胡四一抽鼻子,你差遠了,年齡我比你大,在錢上我也不輸給你,無非是我不露財罷了。
說著話,我的大哥大就響了,是春明的,春明問我在哪裡?我這才想起來,我答應他下午去市場找他的。
「春明,我在回家的路上,你在哪裡?」
「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呢,你不回來了?」
「我感覺挺累的,想回家睡覺,你也回家吧,找老錢的事情明天咱們再商量。」
「遠哥,你知道我這脾氣,一有事兒你不告訴我,我睡不著覺,要不你在電話里簡單跟我一說。」
我跟胡四打了一聲招呼,邊走邊說:「明天你去醫院,老錢不是醒過來了嗎?你趕在警察找他之前抽個空告訴他,不許他跟警察提我的名字,該怎麼說隨他的便。如果他膽敢提楊遠這兩個字,保證他出不了醫院就得再上手術台,再上了手術台他就下不來了。這些話你會說,我就不詳細跟你交代了,如果他的家屬在場,你就想辦法把他們支出去,或者冒充你是檢察院的,或者你是法醫,找他了解情況……總之明天你必須把事兒給我干漂亮了,想盡一切辦法。」
春明在那頭嘿嘿笑了:「遠哥放心,三句話搞定,這種人最怕死,一說他就明白。」
我倚在樹上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我相信你,明天我去市場等你的消息。今天市場還安穩嗎?」
春明頓了頓,話說得很不自在:「海哥來過,跟關凱一起在這裡等了你一會兒,黑著臉走了,不知道怎麼了。」
肯定有什麼事兒,但是不會是什麼大事兒,因為我對李俊海說過,沒有什麼要緊事情不要給我打電話。
我爹的生日是十月八號,九月底的一天我對我爹說,今年的生日我要好好給你慶祝慶祝,以前我沒錢,現在有錢了,我要帶你和我弟弟出去旅遊,在你最喜歡的地方給你過生日。我爹想了想,說,正好我們放假到十號,咱們就出去過,去上海和杭州吧,我還沒去過那些大城市呢。我說,你真是個老莊戶,那些地方有什麼好的?人擠人,光景沒看見光看見人了,還不如去新疆、蒙古,或者西藏呢,那些地方多好?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人到了那種地方,心胸開闊,什麼煩惱也就沒有了。我爹說,別胡說八道了,看了光景就沒有煩惱了?當時可能把煩惱忘了,過後一樣,該怎麼煩惱還怎麼煩惱。我覺得人老了可真有點兒木可理喻,說著這麼高興的事情,他非要談那些沒有意思的話題。我就開玩笑說,老爺子真不知足,以前為孩子操勞,現在孩子不用你操勞了,你倒胡亂煩惱起來了,是不是閒出毛病來了?我爹想都沒想,直接說,我兒子要是結婚了,我就沒有煩惱了。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這話他說過好幾次了,老是催我跟劉梅去登記。我不是沒想過這件事情,可是我對這個沒有一點兒興致,我不想那麼早就結婚,我看見過孫朝陽、鳳三、周天明他們的處境,像我們這種人,一結婚就等於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幹什麼也放不開手腳。
趁吃飯我爹喝酒喝高興的時候,我就敷衍我爹說,我想等兩年真正掙了大錢再結婚,起碼讓人家劉梅過上闊太太的日子,這樣才對得起人家嘛。我爹好象沒聽見我說什麼,吱吱地喝著酒說,國慶節快要到了,你們就在國慶節期間把記登了吧,過完了節,咱們旅遊回來,我給你們挑個好日子舉行婚禮,這樣還利索,爭取明年這個時候讓我抱上小孫子。聽了這話,我的腦袋都大了,連忙敬他酒,幾下子把他灌成了個老小孩,踉踉蹌蹌撲到我弟弟的床上,給我弟弟講白兔弟弟和灰狼叔叔的故事去了。我草草地扒拉了兩口飯,想去找金高訴苦,剛出門就與劉梅撞了個滿懷。
劉梅已經把我家當成了自己的家,甚至把我當成了她的孩子,一見我要出門,也不攔我,整整我的衣服讓我早點兒回來,就收拾桌子去了。我走出家門,站在胡同的黑影里,聽著我家傳出的碗盤叮噹聲怔了好久,那種感覺很複雜,淡淡的惆悵里還有一絲寧靜的安穩。我打消了去找人訴苦的念頭,我有什麼苦可訴?劉梅有什麼不好的?最起碼她是純潔的,她的奶子沒被人摸過,她的……總之,她的歷史是清白的。我沒有理由嫌棄她,我算個什麼東西?
那天我從吳胖子飯店出來,編了個理由讓林武和金高先走了,自己就貼著牆根拐上了去胡四飯店的路。胡四正跟幾個朋友在一個房間裡喝著酒聊天,我陰沉著臉把他喊了出來。本來我想直接質問他為什麼早就知道芳子在吳胖子那裡,一直不告訴我?甚至想好了要揍他兩拳。一見胡四,我竟然打消了這個念頭。我沒有理由質問胡四,人家又不是我的親兄弟,即便是我的親兄弟,他有什麼辦法去阻止芳子的所為呢?他不告訴我,那是因為他不想讓我傷心。
胡四可能從我的表情上看出來我為什麼來找他,連個鋪墊都沒有,直接問我:「你去找過芳子了?」
我點了點頭,胡四沉默了一會兒,拍拍我的肩膀說:「兄弟,把她忘了吧,這種女人不值得你去想她。」
我竟然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來找胡四了,轉身想走,胡四伸出胳膊擋住了我:「你等等。」說著進了他睡覺的那屋,從裡面拿了一沓照片,面無表情的遞給了我這是你四嫂從她包里搜出來的,你自己看看。」我挪到燈光下,一張一張地翻檢起來,全是芳子,她的身邊換著不同的男人,有老的有年輕的,甚至還有一個碳黑似的黑人。從她的穿著上看,這些照片全是在她離開我以後照的,照片裡的她,看不出一絲憂慮的樣子,依然那麼青春,那麼無憂無慮。
我把照片還給胡四,輕輕一笑:「四哥,玩兒鷹的讓鳥兒啄了眼啊,呵。」
胡四說:「也不全怪她,事兒趕上了……你們倆不合適,你降不住她,她也不像你想得那麼單純。」
我苦笑道:「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實踐證明,上次你教我的那套理論在她的身上不管用。」
胡四也笑了:「實踐也證明,她是個不識好歹的婊子,我和你四嫂都看走眼了。」
「以前我就知道她的歷史很複雜,上學的時候就跟社會上的小混子糾纏在一起,」胡四把我拖到黑影里,大發感慨,「後來我跟你四嫂談戀愛,她那時候被她哥哥攆出來,在你四嫂那裡幫忙,林武去『抻勾』他,我覺得她跟林武這種人挺般配的,還給他們好一陣撮合,再後來她看上你了,脾氣也改了不少,我還以為你們倆能結合到一起呢,想告訴你她以前的經歷,怕你多心,也沒說,誰知道……唉,兄弟,你太看重她了,知道嗎?人都有軟勒,過於看重的東西就是你的軟勒,被捅到軟勒的時候,你會很難受,恐懼、畏縮、發怒、失去理智,甚至一鱖不振,現在你需要的是馬上忘記她,不讓她再傷害到你。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在這件事情上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應該早些提醒你的,可是你也了解我,我不喜歡在背後挑事兒,尤其是這種男女關係方面的……那天梁超他們說起她的時候,其實我也是剛剛知道娜娜就是她,秘還想去把她拉來見你呢,可是那天我抽不開身……晚上,我給你去辦完了事就拉上你四嫂去找她了,我估計你也可能知道了。她什麼也聽不進去,整個一個白眼狼!知道嗎?她連你四嫂都罵了,你四嫂來家哭得不行,她讓我去市場找你,讓你去剁了吳胖子,她說全是吳胖子把她妹妹給害了……關人家吳胖子什麼事兒?」
「你說這麼多我一下子聽不明白……反正吳胖子我不準備讓他好過了。"
「呵呵,這個我不管,我只知道吳胖子是個商人,商人是惟利是圖的,這樣的買賣他應該做。」
「你別管了,我也只知道我的腦子不好受,我得找個人平衡一下。」
「也好,別委屈了自己,」胡四嘆口氣道,「古語說得好啊,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這話真他媽對……」
我聽得暈暈乎乎的,腦海里的芳子跟現在的芳子根本對不上號,她們像是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
胡四見我沒有心思聽他說話,改口問我感覺車怎麼樣?我說挺好的,明天就上路了。
胡四說,先這麼跑著,暫時沒有錢就別著急,他不差這兩部車錢,抽空過了戶就可以了。
我笑著說,過了戶我就把錢給你,咱倆誰的錢多還不一定呢。
胡四一抽鼻子,你差遠了,年齡我比你大,在錢上我也不輸給你,無非是我不露財罷了。
說著話,我的大哥大就響了,是春明的,春明問我在哪裡?我這才想起來,我答應他下午去市場找他的。
「春明,我在回家的路上,你在哪裡?」
「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呢,你不回來了?」
「我感覺挺累的,想回家睡覺,你也回家吧,找老錢的事情明天咱們再商量
「遠哥,你知道我這脾氣,一有事兒你不告訴我,我睡不著覺,要不你在電話里簡單跟我一說。」
我跟胡四打了一聲招呼,邊走邊說:「明天你去醫院,老錢不是醒過來了嗎?你趕在警察找他之前抽個空告訴他,不許他跟警察提我的名字,該怎麼說隨他的便。如果他膽敢提楊遠這兩個字,保證他出不了醫院就得再上手術台,再上了手術台他就下不來了。這些話你會說,我就不詳細跟你交代了,如果他的家屬在場,你就想辦法把他們支出去,或者冒充你是檢察院的,或者你是法醫,找他了解情況……總之明天你必須把事兒給我干漂亮了,想盡一切辦法。」
春明在那頭嘿嘿笑了:「遠哥放心,三句話搞定,這種人最怕死,一說他就明白。」
我倚在樹上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我相信你,明天我去市場等你的消息。今天市場還安穩嗎?」
春明頓了頓,話說得很不自在:「海哥來過,跟關凱一起在這裡等了你一會兒,黑著臉走了,不知道怎麼了。」
肯定有什麼事兒,但是不會是什麼大事兒,因為我對李俊海說過,沒有什麼要緊事情不要給我打電話。I
進了家門,一幕溫馨的景象差點兒讓我落了淚。劉梅手裡捻著一隻棋子文文靜靜地坐在我弟弟的床邊,我弟弟盤腿坐在床上,托著腮幫子在考慮下—步棋,我爹端著一杯水坐在一旁觀戰。電視機開著,聲音很小,屋裡飄著京劇花旦輕柔的唱腔。我爹聽見了我開門的聲音,沒有回頭:「飯給你留在鍋里,是小梅做的……哎,二子,飛相啊!」
劉梅扭頭看了我一眼,放下棋子,走過來接過我的上衣,嗔怪地說:「老是這麼晚回來,飯都吃不上熱乎的。」
不行,我的鼻子發酸,心裡很不是滋味,劉梅對我這麼好,我竟然滿腦子都是那個風塵女子,趕緊進了廚房。
掀開鍋,我的眼睛就濕潤了,連忙擠了幾下眼睛,把飯菜端了出來:「劉梅的手藝真不錯,這個香啊。」
我弟弟不耐煩地沖我揮了揮手:「趕緊走趕緊走,沒看見這裡忙嘛,去你自己屋裡吃去。」
劉梅打了我弟弟的手一下,回頭對我淺笑一聲:「看看,二子都不樂意了,你得經常來家陪陪他。」
「那是那是,」我服從了我弟弟的命令,端著盤子往我那屋走,「二子,改天請你吃肯德基去啊。」
「省省吧你就,」我爹說,「少吃那些洋垃圾,沒看見你弟弟胖成什麼樣子了?豬不換啊。」
「爸爸說的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劉梅改了稱呼,「錢要省著花,能在家裡吃的飯不要在外面吃。」
「這小子覺得自己是個資本家了,就差給他雇上幾個傭人了,吃去吧吃去吧。」我爹沖我擺了擺手。
「你們說的都對……」我突然感覺我在這個家裡成了一個出氣筒,誰都可以拿我開涮,連忙進了屋。
我實在是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吃了一口跟嚼木渣一樣,乾脆不吃了,找出一張報紙把菜倒上,包起來掖到了床底下,我怕讓劉梅發現我沒吃,以為是嫌她做得不好。嘴上叼著一口饅頭,躺到了床上。眼前一花,沉沉睡去。
我做夢了,夢中我來到了一個滿是灌木的原始森林,到處是奔跑的野獸,有一隻比樓房還高的恐龍呼哧呼哧地向我走來,我怕它一腳踩死我,沿著泥濘的沼澤沒命地往前跑,跑著跑著就鑽進了一個幽黑的山洞。可是山洞裡的情況比外面還要糟糕,裡面爬滿了毒蛇,它們無一例外地豎成一根棍子,簌簌地沖我吐信子。我轉回身子往外跑,那隻恐龍竟然害怕了,呼哧呼哧跑遠了。我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原始人,長著一雙猛獁象那樣的牙齒,手裡還拿著一挺機關槍。我的身上背滿了獵物,甚至還有一隻老虎,我趴在地上,把機關槍架在一塊石頭上,朝著森林深處扣動了扳機,到處都是鮮血,我發現倒在我面前的竟然全都是人,有我認識的,有我不認識的……好象還有孫朝陽,孫朝陽的身上全是窟窿。我想站起來,可是我站不起來了,撐在地上的兩條胳膊變成了狼那樣的前腿,它們正在迅速地長毛,金黃金黃的……我感覺自己的臉也在拉長,似乎是在往狼那邊靠近,我驚恐萬分,想喊叫,喊出來的聲音竟是一聲狼嗥。
我忽地坐了起來,劉梅和我爹站在我的面前,他們似乎被我嚇著了,看著我目瞪口呆。
夢中的情景還在眼前晃悠,我知道自己剛才發出了嚇人的喊叫,連忙沖他們笑了笑:「我做夢了。」
我爹走過來,扶著我的脊背讓我躺下,輕輕蓋上了我的被子:「這孩子做夢還學驢叫呢。」
劉梅從我的枕頭邊拿起那塊饅頭,瞪我一眼說:「別光顧著掙錢,身體要緊,看你熬得這個樣子……好好睡吧,覺得累就在家裡休息兩天,正好我們學校放假了,我可以去市場幫你照顧生意,不放心二子,我帶他一起去。」
我坐了起來:「小劉,市場那邊很麻煩的,你去了也幫不上忙,再說大家都不認識你……」
我爹似乎很理解我的心情,打岔道:「他那裡那麼多人,你去幹什麼?不管他,明天咱們爬山去。」
我不放心這老少三個人出門:「也行,明天我讓孔龍帶幾個人陪你們一起去,孔龍你們都認識,孔老師的孩子。」
劉梅說:「是他呀,整天跟著我和咱弟弟呢,原來你是不放心我……」
「不是,」我慌忙解釋,「孔龍不上學了,我想讓他接送二子,你又在接送,他成習慣了。」
「那就是不放心咱弟弟,」劉梅很聰明,她知道我是在強詞奪理,不跟我糾纏了,「這樣也好,我有個替換的。」
「孔老師的孩子不上學了?」我爹又在糊弄我,「他算我們班學習不錯的孩子呢,可惜了。」
「人家這叫看破紅塵,」我笑道,「上那麼多學有什麼用?還不如早點兒賺錢娶媳婦呢。」
我睡不著了,翻身下床,拉了拉劉梅:「媳婦,來,我跟你下兩盤。」
劉梅正在扭捏,我爹抱著膀子笑上了:「多好?呵呵,真好……」轉身沖外面喊,「二子,把棋盤拿進來。」
外面沒有應聲,我推門一看,我弟弟像蜷在沙發上睡得死沉死沉,像一個軟綿綿的大饅頭。
那晚劉梅沒走……我完成了那個從小伙子到男人的過程。這個過程很倉促,幾乎沒有什麼鋪墊,直人主題,現在想起來,很容易就讓我聯想到三國時趙子龍殺進曹營,七進七出的場景。劉梅流了很多血,我流了很多汗,我發現自己是一員猛將……早晨起來的時候,劉梅已經不見了,我爹在外屋吹口哨,他吹的是《義勇軍進行曲》的調子。
我幾乎不敢看我爹的臉,匆匆洗了一把臉:「你們今天要去爬山嗎?」
我爹說,爬。我邊出門邊說:「一會兒我讓花子開車送你們,孔龍跟你們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我爹說:「那就讓孔龍來吧,正好我說說他,你說好好的,他怎麼就不上學了呢?不爭氣的孩子。」
我弟弟揉著眼睛從裡屋出來了,一句話不說,攔腰抱住了我:「哥哥,別走了,在家陪陪弟弟。」
我的心像是突然被針扎了一下,用力抱住了他,弟弟,我不是不想陪你,可是我不能不去上班,哥哥太忙了。
我弟弟的胳膊像兩條蛇一樣有力:「哥哥,陪陪我,我不煩你了還不行嗎?哥哥……」
我爹轉回頭來,厲聲呵斥:「象什麼話?你以為你還是個孩子?撒手,一會兒你嫂子就來陪你了。」
我鼠竄般的跑出家門,回頭看了一眼大門,大門是新油漆的,陽光下閃著幽藍的光。院子裡的槐樹開花了,風一吹,漫天的槐花猶如下著一場大雪。胡同里一個老頭推著車子在喊,收瓶子嘍,收易拉罐——我一把將他的草帽扯下來,嗅的拋到了天上,那個老頭不解地看著我的背影,這個胡同里還住著個神經病?沒發現……我拐出胡同上了大路,站在路邊,我回頭看了一眼夾雜在高聳的樓群里我家低矮的平房,暗暗發誓,等我結了婚,一定要在靠海的地方買一套很大的房子,讓我爹跟我們住在一起,過上揚眉吐氣的日子。你不想買?由不得你啦,本少爺結婚成人啦。
剛進辦公室,桌子上的電話就響了,我接起來,是春明打來的:「遠哥,事情沒辦好。」
我的心一緊:「發生意外了?怎麼回事兒?」
春明的語氣很沮喪:「我沒想到這個老傢伙那麼嘴硬,他根本不聽我的,他說血債要用血來償。」
「別慌,呵我用一種輕鬆的口吻說,「這很正常,當初我受傷躺在醫院的時候也這樣,說說他怎麼個意思?」
「他是昨天下午醒過來的,看樣子氣色還不錯,比你那次強多了,身上連根管子都沒有……」
「別說這些,就說你是怎麼跟他談的。」
「今天一早我就去了醫院,我對他老婆說我是檢察院的,來了解一下情況,他老婆上來就罵,他都被人砍成這樣了,你們檢察院還來幹什麼?」春明苦笑了一聲,「操他媽,這老混蛋可能是經常被檢察院的人找呢。我跟他老婆解釋說,我來找他不是因為他別的經濟問題,我是來了解一下這次的情況的,他老婆就讓我進去了。老錢起初還真以為我是檢察院的,一個勁地強調他沒欠別人的錢,羅嗦了一大堆名字,看樣子他欠了不少人的錢。我沒跟他羅嗦,直接把昨天咱們商量好的那番話說了,說話的時候,我一直拿槍頂著他的大腿。誰知道這老小子豁出去了,讓我走,說讓你等著,他不會跟你拉倒的。我還想威脅他,他小兒子迸來了,他小兒子說,告訴楊遠,他幹了什麼我照樣干。
照樣干回來?照什麼樣?我的心一下子抽緊了:「別說了,你馬上回來!」
我一把關了電話,直接撥了金高的大哥大:「大金,你馬上去我家,帶上傢伙,先別讓我爹出門!」
我坐下皺著眉頭想了一陣,抓起電話撥通了胡四的大哥大:「四哥,我的事兒你處理得怎麼樣了?」
胡四哈哈笑道:「逼事兒沒有了,我孫子打了保票,即便是老錢提到你,他們也不會去找你的,放心吧。」
我突然覺得自己辦了一件錯事兒,我不該讓春明去找老錢的,應該保持沉默,靜觀其變。
「乙哥,老錢有一個兒子是干律師的,這個得防備著點兒。」
「律師算個雞巴算個蛋?他更應該明白法律程序,砍人跟欠錢不是一碼事兒,等他反應過來,咱這邊早了事了。」
「那我就放心了,只要你那邊給我壓住了,我這邊天塌下來也不要緊。」
「慢!聽你這意思,老錢還想跟你玩玩兒?」
我就把剛才得到的信息告訴了胡四,胡四笑得很輕蔑:「那好啊,你就讓他蹦達,蹦達厲害了我出面弄他。」
你出什麼面?讓警察抓他?還沒到那一步呢,我說:「這你就不用心事了,我防備著他好了。」
胡四在那邊沉吟了片刻,開口說:「要不這樣,你先下手,派人砍他兒子,讓他徹底『逼裂』。」
我笑道:「四哥,你他媽更黑,滿門抄斬啊這叫……先處理他爹這面吧,一個小拾草的,我還真沒把他放在眼裡呢。」胡四自言自語道:「老錢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他根本不是你的個兒啊,這不是找死?他真的活夠了?不能啊。蝴蝶,我明白了,哈哈,這個老雞巴操的小尾巴往哪裡甩逃不過我胡四的眼睛,他這是想賴帳!明白我的意思了嗎?他不是欠你三萬塊錢嗎?這個老混蛋是想先給自己紮起架子來,也就是想利用嚇唬你,達到讓你可憐他的目的,從而把他欠你的帳賴掉,這在心理學上有個名詞,叫……我爹知道這個名詞,改天我去問他,哈哈,跟咱爺們兒耍花火?咱是幹什麼的?你這樣,從長法那裡抽幾個牙口結實點兒的夥計,別讓他們知道是什麼意思,直接抓到老錢他小兒子,把他的手剁掉,然後拍屁股走人。他吃了虧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可是他有個雞巴證據?上告無門啊,哈哈,後面的事情我來給你處理好了,讓老錢把三萬塊錢吐出來,就算是我打點關係的費用,你吃點兒虧『添巴』著就行了。」
這下子來了李俊海說我的那句話——腦子裡面需要點燈。我的腦子裡面還真的像點了一盞燈一樣,赫然亮了起來。對呀!胡四分析的太對了,無論從哪個方面講,老錢都不應該跟我這麼幹,他的膽小如鼠。曾經有一次他給我送鯧魚,因為價格問題跟那五吵吵了兩句,那五說不過他,抄起一把漁叉就要掄他,他嚇得一張老臉跟木乃伊差不多,那張皮幾乎都要掉下來了。我過去呵斥那五的時候,他竟然躲在我的身後戰戰兢兢地說,小楊,別為了我傷了兄弟們的和氣,聽這位那兄弟的,我賠點兒錢無所謂。我沒讓那五繼續跟他講價,罵了那五一聲就走了,後來我聽那五說,老錢嚇得不成樣子,中午把那五請到市場外面的那家飯店好一頓賠不是,就差給那五下跪了。既然這樣,他欠我錢的時候肯定也是心驚膽戰的,可是為了自己瀟灑就什麼也顧不上了,甚至以為我不會為這幾個小錢兒跟他糾纏不休。這麼一分析,我仿佛一下子從嗓子眼裡看到了老錢的屁眼兒,嘿嘿,你這個老混蛋,快要死了還跟我玩兒腦子呢。
「胡四你這個老狐狸啊……哈哈!」想到這裡,我豁然開朗,一拍桌子,「行!就照你說的辦。」
「今天先別辦,那樣殘忍了點兒,」胡四沉聲說,「他兒子不是威脅你嗎?派人先盯他幾天。」
「也好,」我笑了,「四哥,我準備高薪聘請你當我的軍師,不知意下如何?」
「你雇得起我嗎?哈哈哈哈,一天一個美女,三頓酒席,酒菜還不帶重樣兒的。」
「好了,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一會兒我派人把錢給你送過去。」
「過戶的事兒我已經辦好了,不用你出面了,寬裕的話就把錢送來,不寬裕過幾天再說。」
「寬裕,能不寬裕?」我沖正進門的李俊海點了一下頭,「一會兒我讓那五給你送過去,掛了。」
李俊海一進門就操了一聲:「大米乾飯養出賊來了,關凱這個混蛋想捲鋪蓋走人。」
我招呼他坐下,輕描淡寫地說:「他想走?那好啊,本來我也沒打譜留他太久了,走了好啊。」
李俊海把手裡的煙捻成了燈繩:「我去他媽的!他捨得乾乾淨淨的走?
跟我談條件呢。」這我倒是沒想到:「他談什麼條件?」
「他想把他以前的那幾個攤位轉讓給咱們,一個攤位五千,房子是他當年蓋的,也轉讓……不,是轉租,讓咱們租他的,一年也是五千。操他媽的我能答應嗎?你滾蛋可以,但是跟我李老爺不許談條件!這不,他非要拉我來見你a昨天在這裡等了一下午你也沒回來,這小子接了孫朝陽一個電話就走了,臨走連個屁都不想放。我就追上他問他,我說凱子你是不是想去孫朝陽那裡?他說是,你跟蝴蝶說,孫朝陽讓我去幫他幹活,發工資的,一個月三千,如果蝴蝶也能一個月給我三千我還留在這裡,不然我就走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再想跟他說,他不理我了,讓我趕緊找你商量,究竟是放人還是留人。你說這不他媽的扯淡嗎?要我說,這人就不應該給他個好臉,徹底砸挺算完!」
我垂下頭想丁一陣,抬手撥了關凱的BB機,不大一會兒關凱就來了電話:「遠哥找我?」
我咽了一口唾沫,輕聲問:「我聽俊海說你要走?」
關凱連個磕巴都不打:「是,我想跟著孫朝陽干,他給的錢多。」
我笑了:「凱子,錢不是問題,你回來吧,咱們再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了,我已經答應了朝陽哥,」關凱的聲音很沉穩,「要不你跟朝陽哥談?他就在旁邊呢。」
「你決定了?」我不由得在心裡罵了一聲叛徒,稍微一頓接著說,「讓朝陽哥接個電話。」
「好嘛,叫的那個親熱……」李俊海哼了一聲,「蝴蝶你真可以啊,牌都攤了,你跟他客氣什麼?」
「朝陽哥嗎?」我沒理李俊海,換了一種歡快的語氣說,「你行啊,這就開始挖我的牆角了?」
孫朝陽陰陽怪氣地嘿嘿了兩聲,用類似女人叫床似的聲音喊道:「這才到哪兒?你給我聽著,我孫朝陽發過的誓沒有半途而廢的!你、小傑全他媽跑不了,我姓孫的從來就沒看高過你們一眼!實話告訴你,我所有的人馬已經動員起來了,他們像一張大網撒在全國各地,你就等著給你的兄弟收屍吧!哈哈,記得小傑給我送過的紙條嗎?『下一個就輪到你了』,這句話我也送給你,下一個就輪到你楊遠啦!哈哈,我要一步一步地把你吃掉,哪怕傾家蕩產!」
我的頭髮都豎起來了,感覺頭頂上有一個人在拼命拽著我的頭皮往上提,我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用一種寬厚的聲音對他說:「朝陽哥,別那麼激動,事情是干出來的,不是喊出來的,我等著你好了。把電話給關凱吧。」
孫朝陽還真沒有大哥的腦子,也許是被我氣糊塗了,他竟然聽從了我的命令,把電話遞給了關凱,聽著關凱喂喂的喊聲,我在心裡徹底鄙視了他一把,你可真是個傻逼啊,給我當小弟了?我微微一笑:「凱子,既然你定下了,我就不攔你了。你的要求我也聽說了,這樣,攤位我退給你,我不想買你的攤位,房子呢,我先用著,你抽空過來一下,我跟你簽一下租賃合同,房租我一次性給你,如果你覺得可以,就來我這裡,我讓人把你的工錢先結了再說。」
關凱沉默了一會兒,喃喃地說:「遠哥,請你理解我,我對你沒什麼,我不喜歡李俊海。"
這個我理解,我這個把兄弟的脾氣不是一般人能夠接受的:「我理解,有時間經常回來玩兒。」
關凱不說話了,那邊傳來孫朝陽的聲音,他好象在訓斥什麼人:「都他媽瞎了?把鳳三給我押來,我問他!」
我笑了,看看,你的敵人不止我一個,還有鳳三呢,鳳三那腦子也夠你喝一壺的,何況還有胡四。
「遠哥,你有常青的消息嗎?」關凱停了一陣,忽然問我。
「大半年沒有他的消息了,上次他走的時候不是在你那裡的嗎?」我說的是實話。
「我聽別人說,他從我這裡走了以後去找過你。」
「對呀,跟我打了聲招呼,說是要去南方闖蕩闖蕩,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想套他的話。
「他也是跟我這麼說的,"關凱嘆了一口氣,「唉,沒娘的孩子……遠哥,不羅嗦了,有時間請你吃飯。」
掛了電話,春明一步闖了進來,一看李俊海在場,欲言又止。
我瞥了李俊海一眼,想背著他說話,一想不妥,他又好亂琢磨了,眼前晃動著在醫院李俊海忙碌的身影。
我沖春明點了點頭:「春明,你什麼也別干,馬上回醫院給我盯著老錢他小兒子,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春明按了按腰上的槍,轉身就走。
春明剛走,金高就打來了電話,金高在電話里說,老爺子和你弟弟正在家裡等著劉梅來呢,我問他要去哪裡?老爺子說一會兒你就安排車接他們來了,說是要去爬山玩兒。你這麼緊張讓我來幹什麼?看樣子挺好的嘛。我稍加考慮,對他說,你在我家等著,我讓花子開車去接你們,你陪老爺子他們去爬山。金高疑惑道:「不對啊,發生了什麼?」
李俊海也滿腹狐疑地望著我,我索性把春明說的話告訴了金高,金高吃了一驚:「他瘋了?」
我用大哥大邊撥花子的傳呼邊笑道:「不管他瘋沒瘋,防備點兒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帶著傢伙嗎?」
金高說:「我帶了,估計即便是碰上他,也不用動真傢伙,我直接就辦挺了他。」
花子回電話了,我直接告訴他,讓他開車拉我爹他們去爬山,讓他順便也休息休息,花子去了。
「蝴蝶,要不就別讓老爺子他們出門了,」金高說萬一要是真的遇上事情,老人和傻二能受得了嗎?」
「一定要去,」我又撥了孔龍的傳呼,斬釘截鐵地說,「我是不會讓個『臭迷漢』給嚇著的,我是楊遠。」
「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咳,」金高想不出要說什麼來,哈哈笑了,「得,我這任務重大啦。」
「要不我能讓你去?」我笑道,「你必須跟著我爹他們,一刻不能放鬆,萬一有什麼不對勁,直接動手,還得動得巧妙,儘量別驚動了我爹他們,呵呵,我估計這事兒你能行,實在不行再說。我再抽不出人幫你了,只有孔龍他們這幾個小孩了,不過他們這陣子鍛鍊得也行,一會兒他們去了,你先給他們點點燈,讓他們把眼都給我支棱起來。我爹要是問,怎麼今天這麼多人跟著?你就說,大爺,你兒子是大家的好領導,給大家放假了,順便陪陪老人家……」
「這個我會說……好了,花子開著車來了,就這樣吧,有什麼動向我隨時跟你聯繫。」金高掛了電話。
「蝴蝶,這事兒我得去,」李俊海忽地站了起來,「我不放心金高他們,我親自去陪老爺子。」
「坐著別動我正色道,「俊海,你不能去,你這一去,老爺子就覺察出有什麼問題來了。」
「那……」李俊海猶豫著,「金高是個粗魯人,萬一人家找的是殺手……」
「不可能,」我不屑地笑了,「老錢那個傻逼兒子還沒進化到那種程度,也就是一氣之下耍點兒性子罷了。」
李俊海繞著房間來回的踱步:「怪我呀怪我,我這幾天沒來,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唉,蝴蝶,不是我說你的,你真拿我這個當哥哥的沒當自己人待啊。你說就老錢那種畜生你還用找外人去折騰他嗎?你跟我說,我他媽抒下他的腦袋來當球踢還不出一點兒麻煩。這可倒好,錢沒要回來,還讓家裡的人跟著你膽驚受怕……你呀,唉。」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你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嗎?我不想跟他爭論:「俊海,你先回去吧,讓我靜一靜。」
李俊海倒退著走到門口,鬱悶地瞄了我幾眼,慢慢踱了過來:「我知道你心裡煩,我說兩句就走。」
我坐到辦公桌後面,點上一根煙,猛抽了兩口:「你說。」
李俊海做了一個深呼吸,剛要開始長篇大論,我的大哥大就響了,是孔龍的:「遠哥,我在去市場的路上。」
「你別來了市場了,直接去我家,今天放你的假,陪你大爺和二子去爬山,到了金哥有話對你說。」
「就我自己?」孔龍這小子很聰明,直接想到了有什麼問題。
「你帶黃鱔他們一起去,拿著『設備』,別的就別打聽了,金哥會告訴你的,去吧。」
孔龍這小子這一陣鍛鍊得不錯,竟然得到了濟南濤哥的賞識,濤哥親自來找過我,說讓孔龍去濟南,幫他維持他的夜總會,我沒答應。大概是六月份,我派孔龍押車去濟南給濤哥送海貨,晚上,濤哥請孔龍他們吃飯。吃完了飯,濤哥帶他們去自己開的夜總會玩兒。正熱鬧著,外面衝進了一幫拿著獵槍的小子,直接把濤哥頂了起來。濤哥當時抓了瞎,因為身邊沒有一個自己的兄弟,就跟對方解釋,好象是因為生意上的事情。那幫人不聽,其中一個直接用槍托把濤哥掄倒了。孔龍躲在暗處,那幫人沒注意他,孔龍直接掏出傢伙把那個領頭的放倒了,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拉著濤哥就沖了出去,隨手反鎖了門。濤哥一脫離控制,大喊了一聲,他的人全都沖了上來,裡面槍聲大作,隨後那幫人被血呼啦地抬了出來。濤哥當場就給我打了電話,一口一個救命恩人,我問他發什麼神經?濤哥說,蝴蝶兄弟,你的兄弟把我給救了,沒有他,今天我死定了。驚魂未定地說完了這事兒,連我都吃了一驚,我沒想到平時連說話都臉紅的孔龍竟然還有如此魄力,就打哈哈說,濤哥,這是你兄弟我教徒有方啊。後來濤哥親自來了,死活讓孔龍跟著他。我怎麼會答應?這樣的好兄弟,我自己都沒有幾個呢。好說歹說才讓濤哥打消了這個念頭,從此我對孔龍刮目相看。
掛了電話,我沖李俊海點了點頭,讓他繼續說。李俊海反而不說了,問我:「剛才這個電話是不是孔龍的?」
我說:「是啊,你認識他?」
李俊海矜了矜鼻子:「聽說過……蝴蝶,當大哥的得拿起大哥的派頭來,這樣的事情也讓小孩知道?」
我很反感他老是以老大的口氣跟我說話,反問道:「誰是大哥,你?還是我?」
李俊海一怔,忽然笑了:「哈哈,我說錯話了……在這裡你是大哥,在家裡我是大哥。」
我很佩服他,這傢伙的修養比勞教以前好多了:「呵呵,你說的對。」
「好了,咱們還是別扯這些沒用的了,」他說不扯了,還是離不開這個話題,「這個叫孔龍的很沒有禮貌,前幾天我請我的那幫兄弟吃飯,他半道兒去了。我不認識他,就問我一個叫『松井』的兄弟,這是誰?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先讓他出去。孔龍直接摔門走了,走到門口竟然罵了一句雜碎。你知道的,好象我有個外號叫李雜碎,呵……操,這他媽誰給我起的呀,我他媽哪裡雜碎了?我想把他拖回來問問他,松井說,海哥你快別惹他了,他現在是蝴蝶的紅人,你打了他,蝴蝶會不高興的,最好別跟把兄弟鬧矛盾,我就沒去拽他,掉那個底子啊……蝴蝶,在這個問題上我做得可以了吧?維持咱兄弟倆的面子啊。後來我聽說,他經常去找松井他們玩兒,甚至說我『嘎』(吝嗇),從來不給弟兄們發獎金,說你大手,跟著你干名利雙收……我操,我哪裡『嘎』了?上個月我還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個紅包呢……」
這全都是廢話,我打斷他道:「誰人背後不說人?小孩子背後瞎雞巴叨叨,別往心裡去。」
李俊海似乎也覺得他說這些話有點兒失了身份,訕笑道:「不過,我覺得適當給弟兄們發點兒獎金還是應該的。」
這倒提醒了我,為人太「嘎」是不行的,大家跟著你混,你總得時不時的表示一下。
我想了想,問李俊海:「你那邊有幾個最出力,心也跟咱們『死鐵』的兄弟?」
李俊海扳著指頭數了數:「十幾個吧,我這面你就不用管了,我來處理,我接受了關凱的教訓,確實應該……」
「別提他,」我一皺眉頭,「你的錢先別動,跟著你的也就是跟著我的,我應該先跟他們意思意思。這樣,一會兒你回去列一個名單,然後把他們召集起來,晚上我請客,咱們包了胡四飯店,正好我也把欠胡四的錢給他帶去,然後我再把花子和金高那邊的實在兄弟,連同直接跟著我乾的兄弟集合起來,大家發獎金,國慶了,咱們也得慶祝慶祝。」
李俊海剛才還搭拉著的臉一下子放鬆了:「就應該這樣啊,某些時候錢能通神啊。」
我害怕他再給我上政治課,連忙接口道:「就是就是,你趕緊回去安排,我讓那五去銀行提錢,下午咱就會餐。」
李俊海走到門口,轉回頭來問:「花子和金高那邊加上你這邊大約有多少人?胡四飯店能盛下嗎?」
我粗略一估計:「大約一百來人吧,盛得下,你那邊但凡差不多的就喊上,不差那幾個錢。」
李俊海在門口搖晃著身子說:「你也別太仗義了,一人給個三百五百的就行了,賺錢不容易。」
我揮了揮手:「我有數,你先回去吧。」
關上門,我給金高打了一個電話,沒等開口,金高就笑了:「哈哈,我讓老爺子給笑死了,一路唱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