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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三章

2024-06-12 04:47:51 作者: 祁連山

  像國梁和李悔過的父親一樣,好多人似乎在一夜間都知道了楚瑪溝深深的地底下蘊藏著大量的金子。在國棟因賭博而擢髮自咎、後悔得砸胸腔的時候,十幾批採金隊湧進楚瑪溝,各占一方,擺開架勢,開始大規模的開採。他們打的豎井井口足有一個打碾青稞油菜的場面那麼大。原本想直挖到石底有金子的地方,就可以大面積收穫。可挖到四五丈開外的時候,水從井壁上像瀑布似地流下來,無奈只好用水泵抽。

  楚瑪溝里不通電,人們只好就地解決,紛紛購置了大型柴油機和高揚程大功率的潛水泵,將管道像蛛網似地布在井口上抽水。一時間,楚瑪溝里機器轟鳴,燈火通明,掀起了挖金的第二個高潮。終於,有人在挖到深四十丈的地方探到了石底,發了大財。據說在四十丈地底下的石底上,塊金像洋芋似地布在上邊。掌柜子們提著纖維袋,揀了半袋子背了上來,當天就將所有的投資收回了,將砂娃們幹了兩個多月的工資也一次性付清了。

  人們沸騰了。金錢誘惑得人們頭腦發熱熱血沸騰,不顧天寒地凍,紛紛擁向楚瑪溝,給那些開金窩子的掌柜子當砂娃。當砂娃的目的不是為了那每天二十多元的工資。在這鋪滿金子的地方,那點工資算什麼呀?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在井底下掐一塊金子,然後連夜返回家,賣了一輩子都吃穿不愁。

  甄二爺坐不住了,甄國梁和李悔過更坐不住了。他們成天在楚瑪溝轉悠,望著那些豎立的井架和轟鳴的機器望洋興嘆。他們沒有錢購置機器,沒有能力開這麼大的金窩子,眼看著自己看好的地方被別人採挖也無可奈何。因為人家早已辦了採礦證,黃金管理部門已經將那塊風水寶地劃給人家了。

  「悔過,前陣子你掙的錢呢?國梁給你的那五萬塊呢?」看著急得抓頭撓耳、一臉愁容的准女婿李悔過,甄二爺忍不住問。

  「咳,說啥哩!」悔過砸著腿說:「村裡的小學房子破舊得要塌了,我大大他拿出兩萬塊修了學校,剩下的那些錢今天這家的老漢病了沒錢治不了病,他拿出去三千,明天誰家的娃娃上不了大學,他給了二千,後天那個親戚有急用,他又借了五百,那點錢全給他倒弄光了……」

  甄二爺對這個未曾謀面的准親家肅然起敬。是啊,錢財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了就該幫貧濟困,多做善事,那樣就是死了也能堂堂正正地見閻王爺。可惜世間的人大多是守財奴,就是死了也緊緊攥住錢不放手。

  他們在那兒轉悠了幾天後,像大多數來這裡圓黃金夢的人一樣,終於覺得當砂娃在別人金窩子裡掐一塊金子是他們最現實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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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背了行李,提著鐵杴扛著十字鎬,挨個兒去問。那些掌柜子們無一例外地坐在掌柜室——比較考究的帳篷里,一邊喝著酒一邊吃著手抓羊肉,不耐煩地睥睨著他們搖著頭拒絕他們給他們當砂娃的請求。

  是啊!在這伸手就可大把大把抓錢的地方,掌柜子們親戚的親戚、朋友的朋友一大堆,想安排他們都安排不了,哪有他們幾個外人插腳的地方?

  但是,楚瑪溝裡層出不窮地流傳著砂娃們一夜之間暴富的故事,這些故事撩撥得每一個人心中像貓爪撓一樣的難受。國棟和悔過更是每晚夢見自己從楚瑪溝里擔了一擔柴禾或順水放了一根風乾木下來。據說,這是吉祥的兆頭,因柴和財同音,夢境寓示著他倆肯定能從這兒發財。

  他倆一如既往地穿行在楚瑪溝,拜謁各個金掌柜。見了掌柜子,先是露出一片燦爛而真誠的笑,然後趕緊遞上一支上好的「青海湖」牌香菸,這才誠惶誠恐地說明來意。他倆也不知道遭到了多少次拒絕遭受了多少次冷遇,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天垂青誠心人,有一個叫趙連德的掌柜子答應留下來試試。

  望著這個臉像掉到灰坑裡的核桃、不停地吸溜著鼻子的掌柜子,他倆覺得他比佛爺還親,恨不得當下跪下給他倆磕兩個頭。

  「去!二掌柜,你安頓安頓這兩個小伙子!」趙掌柜回頭對一個半大老頭說,「給他倆分個班吧,今天晚上就上班……」

  那半大老頭誠惶誠恐唯唯諾諾地答應著,領著他們朝一個臨山而建的窩篷走去。望著前邊這個身體矮小身軀佝僂的二掌柜,想起他剛才的神情,他倆再一次地佩服和驚嘆起金錢的力量來。那個在農村牧區人眼裡「駑得連鼻涕也收不起」的趙連德,要不是在這兒當了金掌柜,人們會這樣對他畢恭畢敬?

  走到窩棚前,二掌柜說:「你倆進去自己找睡覺的地方吧………」說完便轉身搖搖晃晃地走了,似乎根本不屑於與他們為伍。

  一走進窩棚,一股難聞的氣味便撲面而來。這是一種混合著汗臭屁臭狐臭的奇異氣味,令人作嘔。他倆摒了摒呼吸,適應了一會兒裡邊的黑暗後便打量起來。窩棚不大也不算小,可容納二三十人。靠牆的地方鋪著厚厚的一層鞭麻和香柴,上邊橫七豎八地拋滿了破被子,地下亂七八糟地堆滿了濕漉漉的雨衣、膠靴、球鞋之類的東西。有七八個人鑽在被窩中,用被子捂了頭堵住了轟鳴的機器聲正呼呼大睡。

  國棟將自己和悔過的行李放在鞭麻鋪上,指著靠牆的一塊地方對悔過說:「你睡這兒,我睡你旁邊。」說著幫他鋪好了被褥。悔過感激地看看國棟。他們都明白,這一面靠牆便多了一分的自由與安全。在如此擁擠的地方睡覺,肯定與旁邊的砂娃發生摩擦,任悔過單薄的身體,憑什麼與人抗爭?

  他倆將被褥剛剛收拾穩妥,就見二掌柜將頭塞進窩棚大聲喊:「開飯了!趕緊吃了飯後換班……」

  剛才還在機器轟鳴聲中捂著腦袋呼呼大睡的那幾個砂娃聽到「開飯」二字,條件反射似地跳起來,抓起像盆子一樣的大鐵碗沖了出去。他倆跟在後面暗暗發笑,吃個飯也犯得著這麼狗急火燎的跑?也不是死了爹媽回去奔喪!可到那兒他倆才大吃一驚,原來他倆只走遲了那麼一會兒,能燙一頭豬的一大鐵鍋飯被砂娃們搶得只剩下了一些清湯菜葉!

  「你倆鬧球啊,這時候才慢騰騰地來?」大師傅用勺子敲著鍋沿吼。一看他倆面生,口氣又緩和了下來,「你倆是剛來的吧?怪不得!今天我破例給你倆一人一個饅頭,以後再這樣,你倆就餓著肚子去上班。……記著:吃飯就得鷹抓兔,幹活就得牛踏步!」

  以後的日子裡他倆才知道,這多人吃大鍋飯得講究方法。先是要吃得飛快,有些砂娃吃飯不是在吃,簡直是往嗓子眼裡倒。二是頭一碗必須盛半碗,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再去盛滿滿的一碗,蹲在一邊悠哉悠哉地吃去。這三是碗要大,如果去得遲了或擠到鍋灶邊時鍋里飯剩得不多了,用大碗盛一碗,即使吃不飽,也可混個半飽。當然了,如果確實沒得吃了,揣了碗到別人家的窩子裡搶一碗也未嘗不可。因為這金場裡人員太多,加上流動太快,誰也認不准這搶飯的人是不是自己窩子上的砂娃。

  吃過飯後,夕陽正像一隻大金餅掛在山巔上。國棟他倆穿了雨衣雨靴像月球上的太空人臃腫笨拙地朝井口走去。走到井口後往下一看,他倆不由得心驚肉跳,雙腿肚子似乎也開始發軟。那礦井深得叫人眩暈,井底下的砂娃宛如蠕動的蛆蟲,身體扁平而傾斜,樣子古怪滑稽。四面井壁上水像瀑布似地朝井底傾泄,向陽的井壁上幻化出了一道道小小的彩虹。一條軟梯穿過瀑布直直地垂到井底,有幾個人正順著軟梯往上爬。井中央絞車正拽著一隻用汽油桶改成的砂框上下運送砂子。

  「國棟哥,我怕……」悔過緊緊地拽住國棟的胳膊,聲音有些發顫,「這太危險了!我看我們還是不幹了吧……」

  國棟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抓住繩子,踏上了軟梯。他不敢往下看,只是咬著牙抬頭看著山、看著天。他看見祁連山的皚皚雪峰在清湛碧藍的天幕下,映出一輻柔和的橘紅色的美麗圖畫。陽光明艷而媚人,正輕輕地從山巔上掠過。一切顯得那樣靜謐而美好。

  他努力地鎮定著自己,但腳老找不著第二個梯棍。他低頭尋找,眼睛不由自主向水氣迷濛的井底望去,一種虛空感剎那間拽住了他的心。他不由地緊緊地握住了軟梯上的橫木。不,是抱住的,由於橫木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變得又粗又滑,人的手是根本握不住的。

  他命令自己慢慢地往下移動。雙手緊緊抱著上邊的橫木,雙腿反覆地搜尋下面的橫木,尋著了還要反覆地試探以免打滑。穩妥後,才移動雙手往下移,他今天才對一時失足千古恨這句話有了切身的體會和深刻的理解。他知道,自己一旦滑脫,自己不僅會摔成肉餅,而且會傷及無辜,會將他下面軟梯上的人砸下去,直至把井底下工作的人全部砸死!

  「小伙子,是第一次下井吧?」他底下的一個人問。

  「是啊,大哥……」他顫聲說。

  「待會兒進入水簾後,閉著眼睛,憑感覺往下移,千萬不能分心……」

  未等他回答,雨簾「唰」地從四周撲了過來。他依著那砂娃的指點,如法炮製著他的動作,小心謹慎地往下移動。整個過程中排除了一切私心雜念,將自己的意念全部貫注於一點,貫注於自己所進行的每個動作的每一個細節上。待到井底時,他感覺到自己換手移腳的動作已然非常嫻熟,手腳配合默契,簡直達到了天衣無縫的地步。

  站到井底,他放開軟梯睜開眼睛好奇地打量。發現四周的水簾撲向井底後濺起了老高的水花,水花們相互碰撞擠壓,蒸騰起了迷濛的水氣,水氣使這裡變得縹緲而恐怖。井底的積水正被四個並排躺在低洼處的大水泵抽走。他們的工作就是不斷地將砂子裝進鐵框中運到地面,不斷地向地底下掘進。

  「國棟哥,我也下來了……」悔過大聲說。這裡雖然沒有機器的轟鳴,但水簾從幾十丈的高處撲下來,嘩嘩聲使人不扯著嗓子說話對方根本聽不見。

  「好!」他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誇獎,並鼓勵地在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倆不約而地抬起頭朝天上望去,天空只有一個桶底大,在水氣中只透進一束灰濛濛的暗光。

  他倆來不及感嘆,就被一個工頭模樣的人吆喝著幹活。他倆抓起鎬頭和鐵杴,不停地刨砂石,不停地往上上下下兩隻循環往復的鐵框裡裝砂石。由於幹得緊張而吃力,以至在如此寒冷的冬季,在冰冷雪水的澆淋中幹活,身上仍滲出了微微熱汗。也不知幹了多長時間,總之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時候,上邊終於有人下來換班了。

  他們攀住了軟梯子,閉著眼睛憑著感覺,身心合一地朝上謹慎地爬升。

  和下來時不一樣的是,這次他們爬升到大約礦井中間地段時,梯子突然大幅度地擺動起來,仿佛正月里盪的鞦韆一樣。一會兒翻過來,一會兒又翻過去。他倆緊緊地抱著梯子,心中一陣陣的涼風颳過。同所有的人一樣,他倆只有摒聲斂氣,摒除心中的一切雜念,緩慢而又有條不紊地向上攀。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突然覺得一股清新而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他倆這才發現已經鑽出水簾,來到了井口!

  「國棟哥,快上來!」先他一步上來的悔過拽著他的胳膊將國棟拉出了井外。

  國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仿佛經歷了地獄的歷練。他不由地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教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哞吽」。

  聽到國棟念佛,悔過笑著調侃:「活佛坐禪也不過如此吧?這樣上上下下幾個月,達到心神合一超然物外的高超境界恐怕也不是什麼難事……」

  高強度的勞累和緊張使大家心神格外疲乏,拖著雙腿猶如拖著不屬於自己的兩隻砂袋,幾十步外的窩篷幾乎是跋涉著走回去的。由於晚飯沒吃飽,國棟和悔過從灶上拿了兩個饃饃想填填肚子。但到第二天早晨時發現,他倆都叼著饅頭睡著了,而且在近在咫尺大馬力的機器的轟鳴聲和窩棚大功率白熾燈刺眼的光芒下睡過去的,睡得香甜而死沉!

  他們就這樣兩班倒,每個班十二小時,二十四小時不停地幹活。愈掘進礦井愈深,愈深希望愈大,希望愈大砂娃們的幹勁愈足,幹勁愈足進度愈快。終於有一天,掌柜子們從挖上去的砂子裡發現了與金子共生的烏石!趙掌柜欣喜若狂,特地殺了頭氂牛,犒勞砂娃,同時也以示慶賀。好多人都買了鞭炮、哈達,準備在出金時敬獻給掌柜子,敬獻給不遠處山樑上的峨堡。

  第二天早晨,趙掌柜親自挑選了他最可靠的親戚朋友下井了。下去後整整十幾個小時沒上來,三頓飯都是用塑料布包好放到砂框裡吊下去的吃的。砂娃們圍在井口欣喜若狂,伸長脖子望著井底,等待著大掌柜二掌柜背了半纖維袋甚至更多的金子從井底爬上來,然後找個「大倒把」賣了,將整麻袋整麻袋的錢根據他們的勞動記錄一骨腦分了,好讓他們缽滿盂溢地回家去,回家蓋房娶媳婦,從此告別貧窮,過上舒適而愜意的日子。

  後半夜時,趙掌柜們終於從井底里上來了。先是兩個小伙子爬出井口,從腰間抽出了六四式手槍,「嘩」地推彈上膛,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看到這個樣子,砂娃們幾乎激動得哭了,因為這分明告訴他們,掌柜子們清出了不少金子。

  果然不出所料,趙掌柜親自背著纖維袋出來了,纖維袋底部鼓鼓囊囊疙疙瘩瘩,儘管看起來不多,但將身體壯碩的趙掌柜壓得彎下腰去,很顯然背了近百斤的東西。

  砂娃們看到這裡,嘩地圍了過去,惹得趙掌柜的那幫親戚們一個個抽出槍,劍拔弩張地圍住趙掌柜,喝叫不得靠近,有個冒失的小伙子甚至向天開了一槍。

  趙掌柜滿臉通紅,激動不亞於砂娃們。他跳上一塊大石頭,拍了拍身後的纖維袋喊道:「鄉親們!我們發財了!趕明兒將金子『抬』了,就按工分錢……今晚不上班了,回去睡覺吧……」

  但砂娃們能睡得著覺嗎?一個個爬在被窩裡,計算著自己是幾月幾日來的,幹了多少天上了多少個白班又上了多少個夜班,如果一個工分多少錢,那麼自己總共能分到多少多少錢。用這些錢蓋房子得花多少、娶媳婦得花多少錢,然後用剩下的錢幹什麼幹什麼,盤算了一夜高興了一夜興奮了一夜。

  但是,這一切在第二天早飯後徹底地破滅了,猶如陽光下五彩的肥皂泡被一陣風吹得無影無蹤一樣。

  這天早晨,五六十個砂娃吃過早飯,裹著老羊皮襖站在凜冽的寒風中等待著,等待著趙掌柜將金子賣了分錢。大家知道,這是很容易的事,就像在菜市場上買菜賣菜那樣容易。因為有很多大老闆開著高級越野車,車後的備用箱裡裝著整麻袋整麻袋的錢在收金子。

  左等右等沒等來趙老闆,卻等來了一幫凶神惡煞般的彪形大漢。他們提著鐵杴拉著鋼釺,氣勢洶洶地擁到砂娃們跟前,大聲喊:「趕緊卷了鋪蓋給老子滾,這金窩子是我們的了……」

  砂娃們傻眼了,先是吃驚得說不出話,接著半信半疑地問:「我們掌柜子還在掌柜室里睡覺哩,啥時候把金窩子賣給你們了?」

  「這個你們就不知道了,」一個穿著一身皺皺巴巴西服的漢子走了過來,「你們掌柜子前天就已經將這窩子賣給我們了……這是手續,你們不妨看看……」說著從一個皮包里掏出一些花花綠綠的證件給他們看。有個識字的砂娃將信將疑地湊上去看,果然是這個金窩子的採金證、土地使用證等證件,還有一些變更法人之類的文件。

  「不!不……」看了文件的那個砂娃歇斯底里地喊道,「這個窩子是我們砂娃們用二個多月的時間挖出來的,他驢日的趙連德無權賣!」

  「對!我們不答應……」砂娃們這才愣過神兒來,紛紛抹胳膊挽拳地喊。

  「哼,」那人收起文件,「答應不答應由不得你們,反正這金窩子是我的,有本事你們去找騙了你們的趙連德,在這兒跟我瞎嚷嚷起個球作用……」

  有幾個人不甘心地奔向座落在另一邊的掌柜室,發現裡邊人去屋空。掌柜子跟他的那幫親戚一夜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驕陽下的水滴。

  砂娃們徹底地絕望了,絕望了的砂娃們本能地意識到要保護自己的金窩子。在甄國棟的帶領下,大家紛紛操起了鐵杴和鋼釺,同那幫砂娃們對峙起來。

  那個穿中山裝的漢子抱著膀子睥睨著他們:「哼!你們是三天的羊羔沒見過狼,狗日的你們信不信我先將你們捶扁了,然後叫黃金管理站的人把你們抓起來?」

  「哼!」國棟衝鋒在先冷言相譏,「媽媽的,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誰把誰捶扁了還說不定呢!我們手裡攥的也不是打狗棍!……再說黃金管理站是你們家開的,你想抓誰他們就抓誰?」

  「呵呵……」那人笑著說,「黃金管理站不是我們家開的,可黃金管理站站長在我們這個金窩子裡入了股了!這點你沒知道吧?娃娃?」

  「老子管不了那麼多,反正誰想搶我們的金窩子,我們就跟誰沒完……」

  「看來,不給你們點厲害,你們是不知道馬王爺長三隻眼的!」他回頭朝一個體壯如牛腰粗膀大的漢子喊:「四十八,你帶人給我往死里打,打死這些不識相的狗日的我負責……」

  剎那間,雙方混戰在一起,鐵銑鋼釺橫飛,鵝卵石如流星在人群中穿梭。國棟和悔過如兩隻惹急的獅子,放倒了對方四五個人後,經直朝對方打頭陣的那個叫四十八的漢子撲去。那漢子十分了得,他隻身一人已然將這邊的人放倒了四五個,此時也打紅了眼,提著一根八棱的鋼釺招招見血痛下殺手。

  國棟和悔過一過去就默契配合,左右夾去分別攻上三路和下三路。到底是雙拳難敵入手,只幾下就將那漢子打翻在地。那幫砂娃見打頭的被打翻在地,立馬沒有了鬥志,發一聲喊如潮水般退去。

  正當國棟和悔過鬥志大增、乘勝追擊時,一直站在穿中山裝旁邊冷眼旁觀的四五個小伙出手了。他們罵了一句,紛紛從屁股下拔出了六四式手槍,「嘩」地推彈上膛,跳過來頂在國棟和悔過的腦門上:「日媽媽你信不信老子一槍斃了你?」

  「我信我信……」二人立馬像凍壞的洋芋似的軟了下來。大丈夫能屈能伸,跟這幫混小子爭強好勝,「嘣」的一槍走了火,六尺的漢子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給報銷掉,實在划不來。

  「還敢不敢搶我們的窩子?」他們用槍管狠很的蹭著他們的鬢髮,惡狠狠地問。

  「不敢不敢,我們馬上背了行李離開……」國棟服軟地說。

  「滾!」他們放開他倆,順勢在屁股上踢上一腳。

  「走吧,姑舅們!」國棟對那些朝夕相處生死與共了一個多月的砂娃們很江湖地說:「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楚碼溝的金子多得數也數不清,大家還是到別的地方去挖吧!人有一虧,天有一補,說不定明天大家就都發財了!咱們後會有期……」

  砂娃們紛紛拋了鐵鍬鋼釺,抹著淚背著行李走了。不一會兒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水滴融進了大海。

  國棟和悔過決定先回家過完年再說。一是家就在身邊,幾乎是抬腿就到;二是離過年只有三天了,俗話說:有錢沒錢,團團圓圓過年,先過了這個年再說,錢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掙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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