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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二章

2024-06-12 04:47:49 作者: 祁連山

  放寒假的時候,國梁回到了樺樹灣。他站在山樑上望著滿目瘡痍的楚瑪溝唏噓不已,但望著村里新蓋起的棟棟瓦房、同伴們騎著的摩托開著的手扶拖拉機,又欣喜不已。畢竟楚瑪溝給了他們希望給了他們夢想也給了他們富裕,它的恩賜使世代貧窮的鄉親們過上了幸福的日子。

  「國梁哥!你是念書人,你說我們下一步該干點啥呀?」自從楚瑪溝的金子被挖完後,有了些錢的樺樹灣的年輕人們便無所事,他們一片迷茫,迷茫的他們白天賭博夜晚喝酒,打發著無聊的時光。

  「挖金子啊!」他笑著說。

  「金子早挖完了,有的話我們還不去挖?」

  「俗話說:有個窮家,沒有個窮山,山裡的金子能挖完嗎?」

  是啊!這祁連山麓的金子是能挖完的嗎?它是中國的「烏拉爾」。楚瑪溝河灘的砂石中的這些砂金,只是火山運動時岩金熔化後被水衝下來浮在表面的極少量的金子。他相信楚瑪溝靠近火山口的地方,肯定沉積著大量的塊金儲藏著豐富的岩金。這在他去年夏天讀大量的地質書時已然知道,只是他不敢告訴鄉親們包括自己的親哥哥這個秘密,否則這些傢伙一哄而上,這些寶貴的資源和楚瑪溝的生態將會遭到極大的破壞。

  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早有人在楚瑪溝以及周圍的山麓里進行勘探了。有些人手眼通天,居然從省上的地礦部門搞來了楚瑪溝的全部地質資料。這話甄二爺信。五、六十年代,就有一些人背著帆布包拿著小錘子在祁連山麓里勘探,勘探過後在楚瑪溝背面的達坂里曾經開過一個銅礦,後來據說因品位不高儲量不多而停采了。

  

  樺樹灣的年輕人們聽到這個消息後坐不住了,紛紛到楚瑪溝里轉悠。但看著那些亂石嶙岣的山溝,樹木凌亂稀疏如得了癩瘡的頭顱似的山頭,不知金子到底在哪兒,扛著鎬頭鐵杴老虎吃天硬是無處下口。

  看著急得抓耳撓首的國棟,李悔過討好似地說:「國棟哥,我大大舊社會挖過金子,他會看地形,說不定知道哪兒有金子……」

  國棟一直對國梁曾經說過有金子的那地方念茲在茲無時忘之,但他不太深信。弟弟雖然讀書不少,但書本跟現實畢竟有很大的差距。如果聽了他的話貿然在那地方開挖,說不定自己辛辛苦苦倒賣金子掙的錢會全部打了水漂的!

  「真的嗎?」國棟將信將疑,冷冷地說。悔過這小子獻殷勤的功夫爐火純青,不但三天兩頭往家裡跑,而且每次來都帶點父母和妹妹喜歡的禮物。來後儼然以自家人自居,挑水掃地干農活,把個甄二爺老倆口哄騙得一愣一愣的,幾天不來嘴裡便不停地念叨。更可恨的是國芬這黃毛丫頭,那小子一來她便喜笑顏開歡快活潑猶如一隻翩然於花叢中的蝴蝶,幾天不來焉頭耷腦活像霜打的洋芋殃子!國棟知道這小子居心不良,一直就不給他好臉色,讓他知道長兄如父,這個家他是頂半個的;讓他明白讓他懂得他心裡想什麼,讓他趁早死了這條心,甭打他妹妹的主意!妹妹是那樣的清純可愛美麗漂亮,以後要找對象也一定得找個城裡的幹部。

  「是真的!」悔過趕緊說,「趕明兒我叫他來,我們到楚瑪溝里好好看看……」

  國棟不可置否,逕自點燃了一根「青海湖」牌香菸騰雲駕霧去了。

  第二天傍晚,國梁和悔過回來了。國梁想見識一下悔過父親是怎樣判定山水走勢的,便拋下書本早早地到楚瑪溝等著去了。

  「哥!你聽說過一個故事嗎?」國梁一進門就對哥哥說。

  「啥故事?」山村的夜晚是單調的。從小到大,在漫長的冬夜,弟弟將書上看來的故事講給他聽。從三國到水滸到西遊記,等到二人情竇初開深諳人間風情時,他倆又興致高昂地一個講一個聽《初刻拍案驚奇》等等讓他們心急火燎睡不著覺的故事。他的少年到青年時代,幾乎是在弟弟的故事裡泡大的。他比起樺樹灣的一般年輕人明事理、識大體,跟弟弟這些故事的潛移默化是分不開的。

  「那個故事啊?」他給他講過的故事太多了,不知指的是哪一個。

  「就是那個唐太宗李世民銀針銅錢定昭陵的故事。」

  當然知道。據說唐太宗李世民稱帝後,按照慣例,要為自己百年之後選擇一處安身之所。於是他召來的通曉天文地理能掐會算的李淳風和袁天罡,叫他倆分頭找尋。二人領旨南北分路而行,三年後回京復命。李淳風向北行進,一路尋訪而來,一日來到禮泉地界,發現一座山宛如一條擎天巨柱,一峰獨秀直插雲天。登上這座高山,真是氣象萬千。浩浩渭水如一條迎風飄揚的布帶,滔滔徑河如銀蛇蜿蜒游移左右;抬頭望去,八百里秦川盡收眼底,煙雨蔥蘢霧氣迷濛,盡顯一派九五之尊王者霸氣。李淳風急忙盤腿打坐曲指掐算,終於在山腰找到一最佳位置,並埋下一枚銅錢作為標識。

  這袁天罡依南路而行,一路打尋而來,也在禮泉地界找准了最佳位置,為做標識,他插下一顆銀針後回京復命。太宗李世民後來派人查驗,發現袁天罡的銀針插在了李淳風埋的銅錢的方孔中!

  弟弟今天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故事?

  「哥!你猜悔過的父親今天查看後定下的是哪個地方?」國梁興奮得兩眼有些放光。

  「哪個地方?」

  「就是我說的那個地方,就是楚瑪河流經的第一個轉彎處。他說那兒肯定有金子,而且是塊金!」國梁有些驕傲地說,「你說我倆是不是就是現代的李淳風和袁天罡?」

  這絕非是巧合!國棟暗暗吃驚。在他這一年多的販金生涯中,他也已然總結出一條規律,越是離火山口近的地方,金子塊頭也愈大,而那些流水衝擊後漸趨平緩的地方金子也就多。今天他們所說的地方,兼備二者的優勢,看來有金子是肯定的!

  「國棟哥,我倆合夥干吧!」悔過一口一個哥,狗日的嘴比蜜甜。我是你初一的哥哥還是十五的哥哥,就是你能把我妹妹騙到手,叫得未免有些早了吧?

  他不置可否,只是在那兒吧嗒吧嗒地抽菸,很像年輕時的甄二爺。

  「哥,我看悔過的主意不錯,」國梁看他不出聲,出來打圓場,「畢竟他讀過書,好多事情上比較……比較方便些!」

  「讀過書的人就了不起?」國梁無意間觸動了他的痛楚。他崇尚知識嚮往讀書,但為了弟弟讀書他放棄了讀書的機會,這是他終生的遺憾也是心中永遠的痛,這使他在讀書人面前常常有些自卑。物極必反,也因自卑衍生出了極度的自尊。「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他啊?」他斜著眼問弟弟,「我偏要自己干!」說完狠狠地掐滅了菸蒂,甩門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那半年來收的金子全部拿出來,放在一個黃帆布包中,出門走了。他要把這包金子盡數出手,然後購置發電機、柴油機、水泵之類的機械,在國梁說的那塊地方開一個大大的金窩子。

  但三天後他跌跌撞撞地回來了,宛如丟了三魂掉了七魄,一進門就趴在炕上像一個遭人欺侮的三歲孩子嗚嗚哭起來,哭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哭!哭!哭!你哭啥啊?」甄二爺氣得用旱菸杆敲炕沿上的木板,「好漢的眼裡火出來,悚漢的眼裡尿出來!你嚎出個啥結果來啊?」

  「國棟,你到底咋了啊?」母親在地上轉著圈兒急得似圈了三天的羚羊,「你倒是說話啊,小心哭壞了身子……」

  國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媽,你就讓他哭吧,他這回可慘了!」

  「他到底怎麼了?」二老圍在小兒子身邊,疑惑地問:「你知道他怎麼樣了?」

  「還用問嗎?他肯定將那些金子給全弄丟了……」

  「啊!」二老齊聲驚呼。接著又撲過去扯著國棟的衣服喊:「是不是這麼回事啊?」

  「大!媽!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啊!」他後悔得直拔自己的頭髮。

  「你這畜生!」甄二爺氣急了,提起長長的旱菸杆沒頭沒腦地朝國棟打去,只幾下那黃銅頭白鞭麻杆瑪瑙嘴的煙杆便分崩離析了。

  「大,你甭這樣!」國梁抱住了父親央求道。

  「咳!」老爺子看掙脫不了小兒子,一屁股蹲在土牆根里,將雙手插進花白的頭髮中嗚咽,「那可是你上大學,他娶媳婦的錢啊……」

  「大,只要人平安回來就是萬幸,」國梁勸父親和母親,「只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錢慢慢掙,不怕掙不到……」

  「說說吧,哥!到底怎麼回事?」他走到哥哥面前,撫著他的肩膀說。

  國棟停止了哭聲,斷斷續續地訴說了自己的遭遇。

  那天,他背了帆布包,徑直來到縣城。自從楚瑪溝出了金子後,縣城自然而然地成了浩浩蕩蕩淘金大軍的中轉站。縣城也孕育了一大批以販賣黃金為業的「倒把」,他們不去金場,租住在城的小旅館坐地收購,在與縣上黃金輯私隊的周旋中遊刃有餘,生意做得很大,人也很牛氣,一個個腰纏萬貫,日子過得如泉水中的祁連玉一樣滋潤。

  為了躲避縣黃金緝私隊,他們白天睡覺,夜晚出來在小飯館、小旅館,或在小城幽暗的巷道里轉悠,尋找獵物。他們的眼睛是敏銳而警覺的,能夠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分辨出哪些是來自金場的砂娃,哪些是小打小鬧的倒把,而哪些又是輯私隊的便衣。往常,只要你在縣城幽暗的燈光下停留片刻,他們就會像幽靈一樣纏上來,壓低聲音問:「有東西嗎?」

  但是,國棟在縣城轉悠了大半天,也沒見螞蟥一樣的倒把,倒是有幾個打扮得嬌艷狐媚的女人纏了上來,嚇得他像兔子似地逃竄而去!小半夜時,他感覺到肚子有些餓了,準備到路邊的一個清真飯館吃點東西後,明天再想辦法。

  飯館的老闆準備打烊,看見他進來,懶洋洋地問:「你要吃點啥啊?」

  「吃碗尕面片吧。」

  「一碗麵片!」老闆娘朝裡間喊,幾個戴著乾淨白頂帽的小伙子立馬到灶間忙活去了。

  「嘿,這不是國棟嗎?黑天半夜的到這兒幹啥啊?」有個人從包間裡出來撒尿,看見他後喊起來。

  「是國琪哥啊!」他很驚奇在這兒碰到陳國琪。自從他不把他當上家後,他似乎對他的分庭抗禮頗為不悅,有幾次甚至愛理不理的很冷淡,一副心存芥蒂的樣子,不過今日倒還很熱情,「你們在這兒做啥啊?」

  「跟幾個朋友耍牌呢!」他過來拍著他的肩膀,「來,我給你介紹幾個朋友!」說完不由分說就將他拉進了一個比較雅致的包間。

  包間裡坐著五、六個二、三十歲的小伙子,留著長發風頭和很長的鬢角,清一色地穿著褳管在一尺二以上的喇叭褲。在農村人眼裡,穿喇叭褲是不良青年的代名詞,常常與打砸搶聯繫在一起的。誰家的小子不成器了,莊員們罵一句「喇叭褳」就將這小子打入了另類。偏執的鄉鄰們今後的歲月中對他的一切言行嗤之以鼻,不論他的言行是否錯誤。

  國棟在打過招呼坐下時,下意識地將黃帆布包攬在胸前緊緊抱住。那些人似乎並不在意他的這個舉動,斜靠在椅子上張嘴打呵欠,一個個萎靡不振的樣子,對面前滿桌豐盛的飯菜也不感興趣,只是動動筷子象徵性地吃了一點。

  這麼好的東西浪費了真是暴殄天物,國棟謙讓了一番後便饕餮起來。等到他吃飽後,國琪說:「我們幾個人打算到明珠旅館裡玩會兒牌,你去嗎?」

  「走吧走吧,反正閒也閒著,不如過去玩幾把!」那幾個小伙子很熱情地邀請他。他想反正今晚怎麼也得找個旅舍住下來,不如跟他們去,順便住在那明珠旅舍。再說大家都認識了,好歹也有個照應,自己畢竟背著近十萬元的金子呢!想到這裡就隨他們來到了旅館。

  在小旅館,他們拿出撲克玩起了一種叫「炸金花」的遊戲,並力邀國棟參加。「不會不會,我真的不會!」據說這是城裡人剛剛興起的一種玩法,鄉下人還不會。玩這種牌,人數可多可少,每人發三張牌,以牌的一色和點數按順序排列為大牌,如果沒有這兩種牌,則以牌的點數大小分大小。揭了牌後,十元十元的壓賭注,看起來賭的似乎是牌的大小,而實際賭的是膽量和實力。一圈下來,有人就贏了幾百元。

  國棟在樺樹灣里偶爾也玩玩牛九什麼的,那一般是閒來無事消磨時光的。偶爾賭博,那也是夥伴們賭兩瓶酒一隻雞,搭夥兒改善改善伙食而已,哪見過這般大的陣勢啊?他看得心驚肉跳,下意識地將包緊緊抱在胸前,唯恐自己的金子也隨著這些人的賭博灰飛煙滅似的。

  賭注越下越大,贏的人和輸的人都很緊張。為了緩解緊張,大家一個勁兒地抽菸,屋子裡一片烏煙瘴氣,嗆人肺腑,煙霧濃得幾乎對面看不見人。

  看來今晚陳國琪手氣不順,輸得一塌糊塗,急得他不時地洗手不時地用柏香技煙燻自己。但這一切都無濟於事,仍然一路輸了下去,後半夜時,他已然輸了三萬塊之多。他的眼睛紅了,揭牌的手在微微發顫。

  「國琪哥,甭耍了吧!」真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國棟已然發現這些牌有問題,似乎在背面有什麼記號。每當國琪拿了牌後,其他人似乎都大概知道他牌的大小。如果他拿的是好牌,大家都丟下壓底的十元錢過了,如果他拿的牌小,就一個勁兒狠壓,直到他輸掉幾十元幾百元後才罷手。

  趁那伙人不注意,國棟用嘴呶了呶那牌,暗示他們在搗鬼。國琪似乎恍然大悟,提出要換牌。「換就換!」他們也很爽快,指派一個小伙子出去買了半麻袋撲克。玩一次後就扔一副,二次絕不重用。

  情況有所好轉,國琪有輸有贏。後半夜時,國琪揭了三張K,這是一副叫做「炸彈」,通吃一切的大牌。國琪緊緊地攥在手裡,狠勁兒往裡下注,而那個跟他較勁的小伙子手裡拿了一幅叫做「金鍊子」的梅花JQK的連牌,也是除了炸彈外絕頂大的好牌,也不甘就輸,狠勁兒往裡壓注。

  當賭池裡壓到將近二十萬時,國琪身上的錢全部壓光了。對方「啪」地將一沓一百元面值的錢壓進賭池,喊了聲:「一萬!」國琪傻眼了!

  「壓啊!如果沒錢壓的話,這些就是我們的了!」說著對方作勢要攬錢入懷。按照牌規,如果雙方都沒能力壓注了,同意亮牌,則以牌的大小論輸贏。如果一方堅持不亮牌,則要求對方以一對一的數額壓注,直到對方山窮水盡再也無能力時,那怕他拿著一幅極小的牌,這些錢也是他的了。

  「等等!」國琪不甘就輸,「等我二十分鐘,我去銀行取錢。回來後我們繼續壓!」

  「中!」對方似乎穩操勝券,爽快地答應。為了防止在這中間作弊,二人將手中的牌放進賭池,叫人們撤離到夠不著牌和錢的地方,然後在賭池的牌乃至周圍一丈地方都撒了白灰。臨走時,他還不放心地叮囑國棟,「兄弟,你給我睜大眼睛看著那牌,贏了哥重謝你!」說完如飛而去。

  這夥人倒也守規矩,離白灰遠遠的,躺在床上吃東西抽菸。二十分鐘後,國琪提著一包錢回來了。雙方拿起牌,重新下注。這次國琪急了,真正孤注一擲了,將那包錢「啪」地扔進賭池,聲嘶力啞地喊:「八萬!」

  對方似乎被鎮住了,面面相覷,然後挨頭耳語了一陣後說,「也等二十分鐘,允許我們出去籌錢!」

  「中……」國琪聲音小得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額上沁出了細密的冷汗。

  於是如法炮製,撤離了人員,重新用白灰撒過等待。

  二十分鐘後,他們也籌集了八萬元錢壓進了賭池,「八萬,你繼續壓!」

  國琪臉色剎那間變得一片慘白。「有錢再壓嗎?沒錢的話,這些就是我們的了!」那些人說著作勢要收拾錢!

  「等等!」國琪用手壓著錢說。「我們比牌吧,我知道你們也沒錢再壓了!」

  「不比,我們還要壓!誰說我們沒錢了?」

  「壓就壓!」國琪賭紅了眼,轉過身對國棟說,「兄弟,你有錢的話借給我!」

  「沒有沒有!」國棟下意識地抱緊懷中的帆布包,往後縮。

  「求求你,兄弟!」國琪用央求的口氣說,「你救哥一馬,我一定會還你錢的!」

  「沒有!沒有!」國棟堅決地搖頭。

  「這樣吧,國棟……」他指著賭池的錢說:「你也看見了,這裡邊的錢不下於三十萬。你將那包金子壓上去,贏了我倆對半分,金子還是你的,你的金子只是借用一下而已……」

  不錯,賭池裡的錢絕不下於三十萬。只是借用一下,就可以輕鬆地分到十五萬元,這確實是個不小的誘惑!他開始有些動心了。

  那些人臉色變了,遲疑著說,「我們要現金,不要金子!」

  「放屁!金子不是錢啊?」國琪不由分說,從國棟脖子上解下帆布包問,「這是多少金子?」

  「大概是十多萬塊錢的金子!」國棟老實地回答。

  「兄弟,我們又不跟你賭,你就別壓了,好嗎?」那伙人用央求的口氣說。看來這夥人確實是山窮水盡了,自己的這包金子只要在賭池裡停留五分鐘,就可以掙到十多萬!他的頭有些眩暈,「壓!」他將帆布包擲進了賭池,力嘶力啞地喊了一聲。

  那伙人面面相覷,停了片刻,鄭重地問道:「真壓了啊?輸了可別後悔!」

  「不後悔!」他犟著脖子說,「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這回輪著國琪發話了,「你們也壓啊,這可是十萬元的金子!你們沒錢壓的話這些錢就是我倆的了!」說著要去收拾那些錢,一臉的躊躇滿志。

  「等等,」對方那個領頭的小伙子站了起來,「你以為我們真的沒錢了啊?」說著拉開了衣服的拉鏈。衣服里子裡儘是一些衣兜。他從依兜里抽出了一沓一沓的百元鈔票,在他倆面前撂成了一座小山,「這些全壓了,你倆再壓吧!」

  「不!不!」國棟驚呼著,撲向賭池中那原本屬於自己的金子。但是那些人跳過來,三下五除二就將他打翻在地,幾把明晃晃的彈簧刀抵在了他的下巴上:「媽的,你是趙匡胤啊,贏得起輸不起!好好給老子待一邊去,不然要給你放點血長長記性!」

  國棟感到頭一陣陣眩暈,等到他緩過勁兒來時,發現人去屋空,只有國琪在牆角里嗚嗚直哭。

  「羞死你先人了!」甄二爺聽罷後,作勢又要打國棟,「我家祖宗八代不賭不偷,到你頭上你就賭了!你這個敗家子,叫老子在莊員們面前老臉往哪兒放啊?」

  「好了好了,」國梁抱住了父親,「只要人安全什麼都有了!那伙人什麼干不出來啊?錢是人身上的垢痂,去一層來一層,慢慢再掙……」

  「你站著說話腰不痛!那錢是黃柏樹的葉子,是那麼好掙的嗎?」老爺子氣得鬍鬚亂顫,哆嗦著煙鍋里裝不進煙末。

  國梁將父親扶進裡屋後,走出家門,站在凜冽的寒風中淚水潸然。哥哥這次是否也輸掉了他的大學夢?他望著風雪中迷濛的大雪山,心中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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