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2024-06-12 04:46:08
作者: 祁連山
本來阿扣打算給尕藏做七七四十九天隆重的法事後才天葬的,無奈政府已實行了宗教改革,顯明寺、班固寺等許多著名寺院都拆的拆、封的封了,寺里的喇嘛們都被遣散,下放到生產隊牧業社種地放牧,接受社會主義勞動教育改造去了。阿扣尋了幾天,連一個像樣的天葬師也沒找到,只好從牛群里挑了一頭壯碩的馱牛,將尕藏的屍體用三丈長的毛繩緊緊地綁在牛背上,趕到幾座大山的外邊,任牛和尕藏自生自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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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日子復歸平淡。甄二爺和李廷瑞每天起早貪黑奔波在大山草原的溝溝壑壑中,憑那支土銃槍和幾隻鐵夾子行獵。他倆準備鄰近春節時,從阿扣那兒借五六頭馱牛,將他倆近幾個月儲藏在冰洞中的獵物馱回樺樹灣去,讓嗷嗷待哺的樺樹灣人、尕花兒他們過個好年。
這天早上,甄二爺到阿扣家去說借牛的事,一進帳篷發現尕藏的未亡人、那個漂亮的卓瑪到阿扣家來了。她一臉的憔悴,整個人瘦了一圈。他進門時她趴在阿媽的懷裡號啕大哭,阿扣則在一旁一臉鐵青,手中的佛珠急促地轉動,誦經聲也有些異樣。
「出了啥事?」 甄二爺有些吃驚地問道。
「嗨!」 阿扣搖著頭不出聲,而阿媽和卓瑪則一臉羞愧,仿佛有難言之隱。
這是人家的家事,甄二爺也不便多問,就說了借牛的事。
「中,中,到時候我跟侯隊長說一聲,你就從我的牛群中牽幾頭吧!」
「好的,好的!」 他退身而出,走出老遠。卓瑪壓抑的悲悽的哭聲從黑牛毛帳篷的縫隙中鑽出來,執拗地鑽進他的耳朵。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心中疑惑不解。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他的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紙里包不火,從阿媽憂慮的眼神,阿扣欲言又止的神情,尤其是尼瑪遮遮掩掩、斷斷續續地敘說中,甄二爺他倆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自從尕藏死後,欽德那個傢伙像畜生似的白天黑夜地騷擾卓瑪,騷擾得她終日不得安生。前幾天晚上,他居然強行闖入她的帳房,將她強暴了。
「為啥不去告他?」 甄二爺跳了起來。
「阿爸說家醜不外揚!」
欽德,這驢日的欽德!甄二爺的腦海中那個邋遢迷嘰的形象開始占據,尤其那雙陰鷙且有些惡毒的眼睛執拗地縈繞在他眼前。「這雙眼睛我在哪兒見過?」 自從第一次見到他後,他便在腦海中搜索這雙似曾相識的眼睛。尤其是尕藏死後那天回來後,他白天黑夜地想著這個神秘的欽德,常常想得胸悶氣短頭暈腦脹。
這天,他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後,又苦思冥想他。半夜時分,他突然從被窩裡跳起來, 「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他大呼小叫, 將熟睡中的李廷瑞揪起來, 「是他, 我想起來了, 一定是他!」
李廷瑞迷迷糊糊地說: 「誰呀?大呼小叫的,也不叫人睡覺!」 說完又倒頭睡去。
第二天早上,甄二爺起了大早,在「塔布卡」 里烤上肉燒上茶後,他便很仔細地擦那隻破土銃槍。先是用開水將槍管內滯留的硝垢沖洗乾淨,又用從大鹿骨頭裡的熬出來的油反覆擦拭,爾後裝好了彈藥,立在一旁,對李廷瑞說: 「今天你一個人到東邊的草甸上溜夾子, 晚上等我回來!」
「你去哪兒,昨天不是說好去東邊的草甸上打那隻大鹿嗎?跟蹤了好幾天的……」
「不,今天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辦!」
吃過飯,他提了土銃槍,找扎西阿扣去了: 「我倆今天到尕藏家的放牧點去一趟!」
「甄二爺!」 阿扣念佛珠的手停了下來,「你莫不是聽到啥風聲了?」
「沒……」 他欲言又止。
「哎!」 阿扣知道他已經知道了一切,於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家醜不可外揚!家裡出了這樣的事,真是不幸啊!你可千萬別做啥傻事……」
「不會的,阿扣!」 甄二爺替阿扣備好了馬說,「我怎麼會做傻事呢?」
「那我倆去那兒幹啥?前天欽德拿了兩包茯茶一條哈達向我家提親來了,求我把卓瑪嫁給他……」
「你答應了嗎?」 他停下手中的活計,吃驚地問。
「我們準備答應———所有的醜事一床錦被兒蓋了, 免得外人說閒話……」
「阿扣,你好糊塗!」 甄二爺翻身上馬,「走,我在路上跟你說!」
「有啥嗎?」 阿扣騎著馬不安地問道。
背過了阿媽她們疑惑的目光,甄二爺與阿扣並排而行: 「阿扣,你難道不認為你兒子尕藏死得蹊蹺嗎?」
「是有點怪,聯想起最近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我想我那孽障的尕藏死得有些不明不白,可———我們只是猜測,一點證據都沒有啊?」
「哼!」 甄二爺鼻子裡哼出了冷氣, 「再狡猾的狐狸也是鬥不過獵人的,他的尾巴遲早會露出來的,不信你等著瞧吧!」
中午時分,他倆到了尕藏的放牧點。欽德正坐在帳篷里搓牛毛韁繩,伸手可及的地方放著那支半自動步槍。感覺,甄二爺知道那槍里已然壓滿了子彈並且子彈上了膛。
「給我倆燒壺茶吧!」 甄二爺以客人自居,「我倆又餓又渴……」
「好的!」 欽德答應一聲,起身去打水,但順手將槍抓起來背在了身上。
看到這個異常的舉動, 阿扣和甄二爺相對望了一眼, 一切盡在不言中。
欽德提著灌滿水的銅羅鍋進來,手忙腳亂地在「塔布卡」 上燒茶的時候,看見阿扣和甄二爺正談笑風生,談論來年的生產問題,並商量著什麼時候牲畜轉場。
「我看,開春後要轉場到乾隆溝,那兒冬雪壓著好多草!」
「今年冬雪好,開春後草原發青早,我看沒有必要去那麼遠!」
「主要是二月里的春荒難度!」
「今年牲口的膘情還好!」
「我主要還是放心不下卓瑪家的這些牲口!」 阿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 「這尕藏一死,卓瑪也沒心思放牧,我怕她家的牛羊膘情不好。不去好草場放牧恐怕難度春荒……」
「喂!」 甄二爺朝「塔布卡」 上燒茶的欽德說, 「你每天都在放牧,牛羊的膘情咋樣?」
「還好!」
「阿扣放心不下,今天我倆特地來看看!等會兒你領我們看看去!」
「中!」 欽德似乎放心了許多,不那麼警惕了,但仍然槍不離身。
阿扣和甄二爺對視一眼,也不理會,只是拌酥油糌粑,又喝了一碗酸奶。吃飽喝足後,出門上馬,讓欽德在前邊帶路,直朝卓瑪放牧的祁連山叢林角上那片向陽的山坡走去。那裡的積雪逐漸融化,茂密的牧草逐漸露出,真是搶草抓膘的好地方。
三人騎馬在草原上行走,似乎漫不經心,卻都高度緊張。每當經過一些險要的地方時,欽德和甄二爺都緊緊握住了槍,手心裡都出汗了。
翻過一道山坡後,不遠處突然蹦起了一隻獐子。甄二爺拿起槍「砰」地放了一槍,隨著槍聲,那獐子撲地而抽搐。可欽德卻在槍聲爆響的剎那將半自動步槍的槍口黑洞洞地指向了甄二爺。
「媽的,你槍口往那兒指啊?」 甄二爺一邊往槍筒里裝藥填彈,一邊罵罵咧咧地下馬朝死獐子走去。
他在抽刀剝獐子皮的時候,心想這小子已然有所警覺,看來今日要制服他,只可智取而不可硬攻。不說這小子半自動步槍里有一梭子子彈,就是在馬步芳的軍隊裡,在長期的土匪生活中練就的槍法,也是斷然不可小覷的。稍有疏忽,自己不但不能為民除害,為屈死的尕藏報仇,反而會命喪黃泉。剛才一槍,看似打獵,實在是他試了一下這小子的機警和敏銳性。這小子果然不愧是行伍出身,其身手之敏銳,反應之快捷,實為罕見!如果僅想一槍斃命倒也不難,只是打死後死無對證,不僅挖不出可能隱藏在背後的其他土匪,反而會使他空犯殺人之罪。
必須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讓他束手就擒,然後交給政府,繩之以法。
剝了獐子皮後,他將獐子肉一分為二,分放在馬褡褳里,然後三人繼續前行。路過一塊比較陡峭的山坡時,甄二爺一提馬韁繩,雙腿一磕馬肚子,那匹鐵青馬心領神會,徑直往上坡攀去。但欽德似乎察覺到了他會居高臨下對他發動襲擊,勒馬朝另一邊的山坡奔去,奔上山頂後,他站在那兒朝他冷笑。
他只好裝作沒看見,心中卻捏了一把汗。
不一會兒,他們就到了卓瑪放牧的山坡。在潔白的羊群邊上,卓瑪穿著一身灰黑色的藏袍,在背風處捻毛線。看見他們三人到來,她欣喜地跳起來,迎了過來,「阿爸,你們來了……」
「孩子,你還好嗎?」 阿扣無限疼惜地問道。
甄二爺看見欽德一看見卓瑪後兩眼就發直,呆呆地看著她有些發痴。
他便不失時機地喝道:「排長李寶兒!」
「到!」 他十分響亮地回答。
等他回過神來時,甄二爺土銃槍黑洞洞的槍口已然近距離頂住了他的心窩!
他當然明白土銃槍的威力,那碩大的鉛彈足以將他胸部掏出一個虎皮砂碗大的洞。
「狗日的排長李寶兒,你趕緊把那杆燒火棍給我扔了,不然老子一槍崩了你!」 甄二爺鐵青著臉,威嚴地喝道。
「什麼排長、李寶兒的…… 甄二爺,你還是把你的這杆燒火棍給我扔了,別亂開玩笑!」 欽德故作輕鬆,笑著用手去擋開甄二爺火銃槍的槍口,「你這火炮一旦走火,可不是玩的!你就……」
「別動!你再動老子就打死你!」 然後轉過臉對阿扣說: 「把他的槍給下了!」
阿扣打馬過去,從他身上將那支半自動步槍給卸了下來。
「嘿嘿……」 甄二爺見他沒了槍,輕鬆地笑了,揶揄道: 「排長大人,沒想到十多年後,我們又見面了!你怎麼沒跟張子龍張司令在一塊兒啊?張司令他老人家可好?」
「你說的什麼話啊,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等我將你綁好後交給人民政府,等我們無產階級專政專政後你就會聽懂了……」
「甄二爺,你把我真的弄錯了,我不是什麼排長, 也不是什麼李寶兒……」
「好吧,就算我弄錯了。你先把如何殺害尕藏的事兒老實交代一下!」
「冤枉啊冤枉!」 欽德連聲叫屈,「尕藏是為你尋藥治病時被瞎熊扯死的,這麼說起來,你才是殺害尕藏的真正兇手哩!」
「哼!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老子打了一輩子獵,是粗毛野獸還是精巧家禽還能辨得出來!」
「媽的,你今天真的想整死我啊?」 欽德放下手,有些惡狠狠地吼道:「瞎熊捏死了尕藏,我又打死了瞎熊,這些是你和阿扣那天親眼看見的,你憑什麼說我殺死了尕藏?再說,我殺害他做什麼?」
「你殺害他做什麼,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他用眼睛瞟了一下旁邊的卓瑪。
似乎所有的秘密一下子被戳穿了,欽德窘迫不堪,卓瑪立馬羞得恨不得尋個地縫鑽下去。
「我就是不清楚,你驢日的甭想陷害我!」 欽德迅速收回眼光,恢復了表情,對著他咬牙切齒地吼道。
「我想陷害你?是你自己做事太蠢害了自己……」 甄二爺將槍平放在鞍口上,冷笑著不慌不忙地說: 「我第一次看見你看卓瑪時的眼神,就知道你小子心裡想什麼!我一直擔心,但那時我初來乍到,不了解情況,不敢對尕藏和阿扣說出我的這種擔心……」
「媽的,你擔心什麼?」
「一條惡狼臥在一個羔羊旁邊,你說我擔心什麼?」 他冷笑了一聲接著說: 「那天尕藏出事後,我和阿扣第一個想到的是,瞎熊都冬眠了,怎麼會跑出來扯死了尕藏?於是我倆趕緊過來,查看了尕藏的傷口,又到現場踏勘了一番,我更加確信尕藏是你殺害的……」
「放屁!你在祁連山里打了一輩子獵,難道不知道瞎熊就是冬眠了,有時候也會出來覓食?」
「這你倒沒說錯,這瞎熊冬眠後,有時候也會出來尋吃食的,但那是極個別的事兒,怎麼就你倆偏偏遇上了呢?」
「這我怎麼知道?這你得問那瞎熊去……」
「我不是僅憑這點判斷你殺害了尕藏的,我當然還有別的證據……」
欽德臉色有些臘黃: 「少放狗屁,你是大偵探啊?你倒是說說我是怎麼害死尕藏的!」
「哼哼,你仔細聽好了,看我判斷得對不對……」 他娓娓道來, 「尕藏的頭部等要害部位的傷口顯然是用鈍器擊打的,雖然血肉模糊,但還能很清楚地看得出來,沒有一般被瞎熊撕扯後留下細而深的傷口……這是證據之一!」
「後來我們到了尕藏慘死的現場,我發現那裡根本沒有撕扯的痕跡。像尕藏那樣壯實有力氣的男人,甭說那隻你打死的瞎熊,就是比它再大再壯的,也不可能一下就能將尕藏斃於爪下……我看了瞎熊洞前的現場,枯葉鋪得那樣均勻,連那些石子、沙子也沒有異樣,這說明你是編造了一個謊言,尕藏之死不是熊扯死的……這是證據之二!」
欽德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後來我察看了死熊的爪子———你可能到現在才明白我那天什麼也不要,只要了那對熊爪的原因了———發現它尖利的指甲縫裡根本沒有血跡和肉渣!瞎熊的爪子那麼尖利,撕扯了人你說會不留下血和肉渣……這是證據之三!」
卓瑪在一旁嗚嗚地哭了起來。
阿扣臉色鐵青,手中的佛珠快速地轉動。
欽德的臉上汗珠開始密集。
「然後我查看了死熊的槍口,發現一梭子彈幾乎全部是從一個部位射進去的!你有那麼大本事?能將一梭子子彈準確地打進騰挪撲咬的瞎熊的心臟部位?我明白你小子膽子太小,怕熊出來傷你,就朝睡覺的熊的『磴眼』 一梭子全貫進去了……這是證據之四!」
欽德臉上的汗珠開始滾落。
「後來你對卓瑪……又向扎西阿扣提親,這一下你驢日的狼子野心就像狐狸的尾巴露出來了!」
「嘿嘿,純粹是一派胡言!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這天下還不給你黑的說白、白的說黑的了?」
「到時候在法庭上我拿出熊掌,阿扣拿出熊皮,看到底哪個是黑的哪個是白的!」
欽德用羊皮襖袖子擦額頭上的汗。
「就這事兒,就夠槍斃的了……」 甄二爺揶揄道, 「你當土匪時無惡不做,犯下的罪行就是把你千刀萬剮了也算是便宜你了……」
「你放屁!你說誰是土匪?」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難道你忘了,我們在張司令的隊伍里一塊兒摸爬滾打,有一年多哩……」
「又一次,我偷吃了你的一塊肉,你跟劉富貴劉參謀還把我綁在松樹上,抽打了我一頓,險些揭背花……這個,難道你也忘了?」
「……」
「你假裝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啊,李排長!」
「哈哈哈……」 欽德仰天狂笑, 「日奶奶尕娃好記性啊,十多年了還記得這麼清楚!」 他學著當年張子龍的口吻說。
「日奶奶尕娃你也不賴,隱藏得好深啊!你過的還好啊?我可是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想念張司令啊……」 甄二爺也換上土匪的口吻狠狠地回敬。
「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麻煩你到閻王爺那兒去作證去吧…… 哈哈!」 笑罷突然從羊皮襖中掏出一把袖珍手槍,朝甄二爺扣動了扳機。
就在李寶兒掏出槍的剎那,甄二爺已然蹬里藏身,且迅速從馬肚子下朝李寶兒開了一槍。
可在開槍的剎那,李寶兒也蹬里藏身,翻身到馬一側去了。本來甄二爺想一槍擊碎這狗日的胯骨,像他無數次擊碎那些土匪的胯骨一樣,讓他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李寶兒躲過了這一槍,但他所騎的馬卻未能躲過這一槍,碩大的鉛彈不偏不倚地射進馬的脊樑,將脊椎打斷了,馬和人一同倒地山坡上。李寶兒的腳套在馬鐙里抽不出來,被馬壓在底下,讓負痛掙扎的馬擠壓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這當兒,甄二爺已裝好了第二槍。阿扣也將半自動步槍扔給了他。
李寶兒慌亂中朝甄二爺射擊,五槍響過後,甄二爺提著土銃槍走了過去,「日奶奶尕娃你有多少發子彈,再打呀!」 他知道這種駁殼手槍一次只能壓五發子彈。其時,李寶兒已然將腳從馬身下的鐙中抽了出來,看到甄二爺走了過來,便仍了槍,從腰裡抽出了一柄滿尺的藏刀,惡狠狠地又撲了過來,「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有本事你就來,老子還怕你不成!」 甄二爺閃身一躲,躲過了致命的一刀,然後順勢一槍管,將他打了個狗搶屎!此時的甄二爺取下了土銃槍的「火炮兒」,索性將槍當棍使了。
李寶兒不愧是軍人出身,倒地後立馬翻身,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那架勢在防禦中有攻擊,在攻擊中有防禦,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一看就是個練過把式,有兩下子的人。
甄二爺不敢小覷,有些緊張起來,也拉開架勢鄭重迎敵。說時遲那時快,剎那間李寶兒閃著寒光的刀子又當胸刺了過來。
「呀!」 卓瑪嚇得失聲驚叫起來。
「小心!」 阿扣出聲示警。
在李寶兒的刀子離他心窩只有兩三寸的時候,甄二爺突然一個後倒,用槍平托住,將借慣性撲倒在他身上的李寶兒雙腿一蹬,使了一招兔子蹬鷹,生生地將李寶兒憑空蹬出一丈開外,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一招是他跟草原上的兔子學的。草原上的兔子是弱小的,但它們異常沉著機警,遇到敵人時,常常會撒腿奔跑,以速度制勝;但在草原上的金翅大雕面前,這招卻往往失靈。但它會在快速奔跑中,就在大雕襲擊它的剎那,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朝居高臨下凌空撲下來的大雕鼓足全身所有的力量,用後腿奮力蹬去。這往往會兩敗俱傷,但有時也會讓兇猛的大雕死在它們的足下,至少在它致命一擊之下,不敢貿然進攻,最終使它逃過劫難。
甄二爺這招兔子蹬鷹將李寶兒蹬了個半死,讓他躺在地上老半天起不了身。而甄二爺則一個鷂子翻身站在了他面前: 「日奶奶尕娃,還想跟老子耍耍嗎?」
李寶兒眼睛血紅,從地下抓起刀,又站了起來,準備反撲。這可激怒了甄二爺,他罵了一句,然後用土銃槍的槍桿狠命地朝李寶兒打去,一下一下地將他打翻在地上。
「好,好,打死他!」 卓瑪解恨地在一旁跳躍、歡呼、鼓勁, 「打死他……」
這李寶兒也真不愧是一條漢子,每次打倒後,他仍然掙扎著站起來,不甘屈服,以一個真正男人的樣子站立在他們面前,直到被甄二爺打得血頭血臉面目全非甚至胳膊打骨折後,才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粗氣。
「綁了!」 甄二爺招呼扎西阿扣。二人解下早已備好的黑毛繩,一繩子就將李寶兒捆成了毛蛋蛋,然後將他系在馬後,送交給了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