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預感
2024-06-12 04:42:47
作者: 李春平
唐浩哦了一聲。在部局級領導中,誰都知道,公安局長唐浩最牛皮,除了汪書記外,沒有哪個市領導敢對他說重話的,那些副市長、副書記對他還得禮讓三分。聯繫工作好像求他私人辦事一樣,得慢吞吞的,面帶微笑,輕言細語地對他講。唐浩則是辦想就辦,不想辦就找各種藉口進行搪塞。他將匪氣和霸氣集於一身,可以在各種場合罵人,上罵市里領導,下罵公安幹警,局裡的幹警沒人不怕他的。可古長書就不管那麼多,他一貫的強硬作風在市級領導中也是眾所周知的。再說,古長書是常委又管著公安、財政等要害部門,所以唐浩在他面前還是比較小心謹慎的,不敢放肆。如果交辦的事情不落實,或者是拖拖拉拉,古長書說不準會採取什麼新招來對付你。以前財政局長也是很牛的人,古長書當常務副市長後,在他面前擺老資格,會議確定的衛生防疫費他一拖再拖,下面急需用錢,每回督促,該局長都以資金緊張為藉口不撥出去。而在此期間,財政局卻在大張旗鼓地蓋集資房。人命關天的事你都這樣頂著不辦,古長書當然就毫不客氣了。他給財政局長打電話說:「你不是說沒錢嗎?我相信資金緊張。但你要想辦法擠出錢來。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頭,如果因為經費問題耽誤了衛生防疫的工作,我要拿你試問。」財政局長嘿嘿一笑,繼續頂,說:「古市長啊,錢的事不是逼出來的。你逼我,我逼誰去?」古長書說:「你沒法,我有法。」說完就掛了電話。古長書想,你只要是我的下屬,我就能夠管得住你,在我手上還沒有管不住的人。之後,古長書就給審計局長打了電話,讓他派人到財政局全面審計他們的集資建房工程。這一審計問題就出來了,財政局所謂的集資建房實際是掩人耳目的,他們投入了四百多萬元預算外資金進行職工住房建設。每個職工交五六萬塊錢就可以住上一百五十平方米的房子,是金安市最優惠的住房了。這一問題披露之後,引起了其他市級部門的強烈不滿。財政局長被給以黨內警告處分,調到了老幹部局當局級督導員。這下影響就大了,知道內情的人都說古長書真是厲害,出手很重,能扳倒財政局長,當然算是人物了。可有的人也從另外的角度上看問題,說財政局長太不識相了,這世界上也不能光講資格,你資格老有什麼用?資格老也要服人管呀。你連古長書這種領導的話都不聽,連衛生防疫這樣的關係到人民生命攸關的費用都不給,卻要用國家的錢來給職工蓋私房,還有什麼資格當財政局長啊?給你個處分算是便宜你了。
公安局長唐浩當然知道古長書的厲害。見古長書說得嚴厲,他也就軟下來了,當場他就對交警大隊隊長說:「總的工作我掛帥,具體工作由你負責落實。古市長定了只給一個月天時間,我只給你二十五天時間。到時候,我和古市長一起在全市各縣進行檢查。到時候完不成任務,我陪你向市委市政府作檢討。」
有了這個表態,古長書也輕了口氣。散會後,古長書就大明縣交通事故的處理情況給市長匯報了。正要回家時,汪書記打來電話說,省委鄭書記明天就要離開金安市,今晚陪他吃飯。古長書就馬上趕到了市委招待所,去陪鄭書記吃飯。他先到了鄭書記下榻的房間,汪書記正在裡面談工作,古長書去了,鄭書記就問:「大明縣的交通事故處理好了?」
古長書說:「處理好了。」
鄭書記說:「超載和酒後駕車,是全社會的頑疾。由此引起的事故也層出不窮,留下了多少血的教訓。你說說,怎麼就根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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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長書說:「我想不是根治不了的問題,而是我們沒有拿出根治的辦法。我剛剛開了會,就是想在全市來根治這個問題。以前檢查超載和酒後駕車,都是臨時抽查,做做樣子。抽查完畢了又恢復了原樣。我們決定在全市各縣城的交通要道口設立檢查站,把這項非常規性的工作變成常規性的工作,凡過車輛必查。象我們這種貧困地區,車輛不多,也不用擔心會造成交通堵塞。查出一起就嚴肅處理一起,輕者罰款,重者扣押執照。這樣堅持下去,我想一定會有所改觀的。」
鄭書記說:「你這個辦法好,把非常規性的工作變成常規性的工作。可這個辦法只適合你們金安市,在大城市就不合適了。因為大城市車輛太多,流量太大。」
古長書說:「我們制定的措施,也只能針對我們這個地方的特殊性來制定。比如超載,在大城市翻車就不會造成大的人員傷亡。可在我們高山峽谷,一旦翻車就是車毀人亡,差不多就接近於空難了。不採取強硬的措施就不行。」
「你做得很紮實。」鄭書記愉快地笑了。顯然,他對古長書的工作是很滿意的。鄭書記對古長書的工作滿意,汪書記就感到光彩。因為古長書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他不能在省委書記面前讓自己提拔起來的人顯得窩囊。這事說小是面子問題,說大是用人問題。許多時候,自己的能耐跟下屬的能耐是同等重要的。不能光要求自己是能人,還要要求下屬是能人。只要有一方平庸了,工作就辦不好的。有的領導喜歡啟用平庸的人,以雙方能力的反差來凸顯自己的能幹,卻往往會使自己變得更加平庸。
這次鄭書記到金安市,古長書發現了一些非常微妙的東西。這就是汪書記跟鄭書記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很多。據顧曉你偷偷對古長書講,有天下午她給汪書記送了兩次文件,汪書記都和鄭書記在賓館裡,象是敘舊,又象是密談。看得出他們關係不一般的。汪書記在省委組織部當副部長時,鄭書記是省委副書記,應當說是老朋友了。古長書明顯感覺到,汪書記在鄭書記面前是非常隨便的,有時還開開玩笑,鄭書記也非常開心。
鄭書記走的那天,是由汪書記,賀建軍和古長書三人送的。接送上級領導,一般規矩是按國家行政區劃管轄範圍的地界為界線,是不能越過地界的。但是,這天汪書記他們把鄭書記送到了省城,當晚在省委招待所住了一夜,第二天才返回金安。在省城的那天晚上,汪書記專門把古長書和賀建軍叫到自己房間,突然有些語重心長地說:「你們都是常務,也是金安市的重要領導。看到你們團結的樣子,我很高興。我更高興的,是你們從政和做人的光明磊落,你們對人民群眾利益高度負責的精神和使命感。要說當官這事兒,許多工作是誰都能做的,但並不是誰都具有你們這種精神。這是你們區別於別人的一個重要方面。我希望你們能夠一直讓我這樣高興下去。」
兩人聽得一頭霧水。事後,賀建軍很謹慎地對古長書說:「聽汪書記的口氣,他好象是要調走了。」古長書說:「如果他調走,那也是調回省委。應當早就有風聲的。不會這樣無聲無息吧。」賀建軍說:「反正我有這種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