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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正見龍蓀破紫苔

2024-06-12 04:08:00 作者: 青枚

  「我走不動了。」葉初雪說完這句,就近找了一塊石頭坐下去,抬起頭示威一樣瞧著睢子,眉眼間全是不容商量的堅定,「不走了。」

  睢子已經走到了七八步之外,轉過身看著她,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覺無比煩心,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日影,說:「才休息過,怎麼又走不動了?不是說好了今日要翻過這座山頭嗎?」

  葉初雪連眼睛都不眨:「那你們翻去吧,讓我歇會兒,等歇好了就去追趕你們。」

  睢子氣得簡直要笑了:「你歇好了會來追我們?」

  「對啊。」葉初雪無辜地點頭,仿佛聽不懂他語氣中的譏諷,「這樣的深山中,不跟著你們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你們根本犯不著寸步不離,拉開些距離大家方便。」

  睢子哼了一聲,自然不去理睬。眼見她賴在那裡不肯起身,只得吩咐手下:「再歇會兒吧。」他抬頭指著上面一根松樹的橫枝對葉初雪說:「等太陽過了這根樹枝,咱們就得走了。」

  他的手下卻頗有微詞,低聲道:「大人,再歇別人就走遠了。」

  雖然上次狼群的事情對手下人有所震懾,但睢子不是瞎子,看得出手下那群人看著葉初雪時眼睛裡面放出的光。他也十分清楚在一群常年碰不到女人的男人中間,葉初雪的處境始終十分危險。即便他對自己親信的十幾個人有把握,卻不敢確定別人會怎麼樣。步六狐部有一句老話:「一個人是人,十個人成獸,一百個人成魔。」

  為此,睢子決定還是自己帶著十幾個人與葉初雪同行,別的人都先行在前面開路,彼此之間間隔十里,依靠竹哨互相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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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手下人這樣說,睢子也有些無奈。葉初雪如今越來越嬌弱,走不了多遠便會喘不上氣來,有時連站都站不住,必須要休息一會兒才能恢復。起初睢子心懷疑慮,但眼看著她每日吃不了幾口東西,卻不停嘔吐,面色一日賽一日地蒼白下去,身形、臉頰也愈顯消瘦,倒是腹部微微隆起,行動變得有些遲緩,也知道她確實是體力支撐不住了。

  帶著一個孕婦想要穿越群山,這件事情從一開始聽上去就匪夷所思,他與手下人激烈爭執了好幾次,但始終堅持要帶著葉初雪一起走。

  這樣一來,葉初雪支撐不下去,便要讓所有人都停下來等著她。深山密林,誰都不敢分散得太開,萬一遇到意想不到的猛獸災禍,必須彼此有個照應才行。

  睢子想了想,只能吩咐:「讓前面的人都等等吧。」

  一股強忍著無法發泄的情緒仿佛一條看不見的河從那十幾個步六狐人中間滾過。葉初雪靜靜地將每個人的反應都看在眼中,看得出他們的焦躁不耐和不滿。雖然他們努力不朝著自己這邊看,但僅僅是眼睛餘光掃到,葉初雪也能從中感受到帶著憤恨的敵意。那些敵意散布在每個人的眉眼間,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匯合成一場大火。

  她決定給這些星星點點的火焰添點兒柴。

  「就在這裡紮營吧。」她仰頭看著睢子說。她漸漸發現每當她仰著頭對他說話時,睢子的反應和態度最溫和。

  她懂得如何利用女人的柔媚。在成為葉初雪之前的那些年裡,她將這項技巧運用得得心應手。

  果然睢子根本無法抵禦她這樣略帶哀求的語氣,躊躇地沉吟了片刻,終於點頭:「也好,你好好休息一天,好好養身體。」

  葉初雪清晰地感受到旁人更加高熾的怒火,有幾個人已經明目張胆地將怒視的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這一回甚至連睢子都有所察覺,轉身面向那些手下,只是沉著地吩咐:「紮營吧。通知前面的人也停下來。」

  有人抗議道:「現在才過午時,照這個速度,只怕一輩子也到不了……」

  睢子壓根兒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這女人肚子裡有我兄長唯一的血脈,你們都給我小心留意。」

  一句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眾人埋頭幹活。前面過去的大部隊已經將這裡橫生的蔓草和滿地的蒼苔清理了大半。睢子帶著人尋到一塊兒比較平坦的地方開始搭營帳。自從上次有人意圖輕薄葉初雪之後,夜裡就改成了葉初雪睡營帳而其他人環圍在營帳之外。

  這樣的安排令葉初雪夜裡完全不可能安心。每夜她都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自己被男人們此起彼伏的鼾聲環繞包圍。她夜夜夢見置身狼群之中,孤獨無依,完全看不見出路,而小白和赫勒敦從來沒有出現在她的夢中。驚醒後的葉初雪強迫自己相信外面那圈沉睡的男人會保護自己周全,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再次入睡。

  搭帳篷的人們唱起歌,驚得葉初雪一震,回過神來。她在一旁看了一會兒,靜靜起身向旁邊走去。

  這裡是大山的一處陽坡,樹林茂密,植被豐盛。這些天一路走來,葉初雪已經多少找到些規律,向著地勢比較低的西邊走去,轉了幾個彎突然聽見前面有流水的聲音,她精神一振,腳下快走了幾步,果然發現了一處山溪。

  葉初雪幾乎是歡呼了一聲,幾步趨前,在水邊蹲下,捧起一捧水潑在臉上,只覺溪水清冽,令她登時精神了許多。

  山裡的溪水都是山頂積雪融化而成,即使被太陽曬了大半日,還是帶著沁骨的寒意。但她已經顧不得這許多,在密不透風的林子裡跋涉了大半日,只有這一泓清泉能滌盪她心頭的塵埃了。

  葉初雪索性將衣襟拉開了一點兒,將溪水拍在了脖子下方鎖骨的附近。

  忽聽身後有人說:「你下次再這樣亂跑,我就把你綁起來。」

  這聲音來得猝不及防,葉初雪平白哆嗦了一下,回過身,看見睢子握著一塊白色的布巾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身後。

  「你嚇了我一跳。」葉初雪拍了拍胸口,壓下心頭的戒懼,轉向睢子時滿臉都是柔弱的嗔色,「怎麼走路像貓一樣?」

  睢子將布巾遞給她:「給你送這個來了。」

  「這是……」葉初雪疑惑地接過來,不解其意。

  「趁著現在太陽還好,你可以擦洗一下。水涼,別往太深的地方去。」

  這卻令葉初雪驚訝異常,捏著那條布巾,破天荒地猶豫了起來。

  她已經十幾天沒有清洗過身體,早就難受得坐立不安。但更令她不安的人就在附近,讓她如何能安心擦洗?尤其是葉初雪十分清楚在這種尷尬而敏感的處境裡,她要做的就是竭盡全力避免刺激那些男人對她的欲望。

  她心中苦笑,大概沒有別的女人會像她那樣渴望著肚子趕快大起來,哪怕大得渾身浮腫行動不便,也總算是一層讓她安全的保護。

  見她遲疑,睢子當然猜得到原因,說:「你洗吧,我守著,旁人不會來。」

  這話卻逗得葉初雪冷笑起來:「說得好像我能相信你一樣。」

  睢子也不惱,似乎對她的嘲諷無動於衷,只是淡淡地說:「你一直刻意煽動我手下的不滿,不就是想要將我拉到你的保護者的位置上來嗎?」

  葉初雪一怔,沒想到他居然看清了自己的居心,一時間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睢子對她無聲的驚訝十分滿意,笑了一下,在一旁找了塊石頭安然坐下,笑道:「你一定在奇怪我是如何看破你的小把戲的吧。」他想了想,說:「其實很簡單,因為我知道你有多狡猾,所以你每做一件事情,我都會仔細深究你此舉的用心。你這樣一個驕傲的人,最近卻整日示弱耍賴甚至是撒嬌,而且怎麼樣能激起旁人的不滿你就怎麼樣做。可你又不是深閨之中不通人情的女子,怎麼可能做出令自己陷入旁人怒火的事情呢?」

  葉初雪怔怔盯著他,一時間無比懊惱。她要到這個時候才發現還是太過大意。也許是與平宗在一起太久了,忘記了這世上其他人並不如平宗那樣容易被她的手段迷惑,而她卻仍然拿對付平宗的那一套辦法對付睢子。雖然那些手段對世間絕大多數人有效,但顯然睢子並不買她的帳。睢子的心機之深也超出了她的意料。

  睢子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所以就會想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說到這裡突然笑了笑,眼中有一種少年人才會有的得意:「你做事不循常理。若是旁人,肯定千方百計爭取我手下的同情和好感,至少這樣會讓自己的處境好一些。所以我就好奇為什麼你要激怒他們?我把自己想成你,從你的角度去想,然後我就明白了。」

  葉初雪冷冷哼了一聲,轉身背對著他,將那條白布巾沾濕,一點點擦拭著自己的臉,讓冰涼的溪水冷卻自己的頭腦,隨口問道:「你明白了什麼?」

  「明白了……」睢子盯著她,緩緩道,「你的恐懼。」

  「恐懼?」葉初雪不敢回頭,鬆開咬住自己嘴唇的牙齒,努力用雲淡風輕的聲音問,「我有什麼恐懼?」

  「你知道我會堅持帶著你走,也會竭盡全力保護你,而我的手下對你越是充滿敵意,我就越要維護你。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我的手下就會慢慢產生二心,離心離德,甚至反目彼此仇殺。這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葉初雪的手指絞在布巾中,冰涼的觸感令她的骨節隱隱作痛,口中卻不肯示弱半分:「這可不又是將所有的無能歸於禍水的說法嗎?」

  「別人未必是禍水,你一定是。」睢子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是帶著好鬥的亢奮,「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我不會讓你成功。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越是這樣做,就只能越依賴仰仗於我,你想過這樣下去你在我的手中會變成什麼樣嗎?」

  葉初雪手中的布巾沒拿穩,突然跌到了水裡,她輕呼一聲,連忙去追,腳踩入水中,卻不防水底石頭濕滑,一個趔趄就朝著水面跌去。

  葉初雪顧不得腳腕的劇痛,唯一的念頭就是護住肚子,眼看著就要摔倒,突然腰上一緊,一隻有力的臂膀捉住她的腰,另一隻拽住她的手臂,生生將她懸空給拎了起來。

  葉初雪驚呼一聲,就聽睢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站穩了!」說著她的腳已經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上。

  葉初雪扶著睢子的手臂,一時沒有放手。只覺那雙臂膀健壯沉穩,衣衫底下,薄薄的皮膚和虬結的肌肉,令她無比懷念另一個人同樣的手臂。

  「站穩了嗎?」睢子又問,見她點頭,這才鬆開手說,「我看看你的腳腕。」

  她卻戀戀不捨起來,硬著心腸收回手,將自己心底的渴望和思念死死壓住,需要將目光挪到一旁去,才能不泄露心頭的軟弱。

  睢子已經握住她的腳腕在查看:「腫了。」他蹲在她的腳下,抬起頭看著她,陽光落在他的臉上,將他額邊的汗水映得閃閃發亮。他掌心散發的熱度令她無端驚恐起來,不由自主地想要從他的掌握中抽身出來,不料微微一動就覺得腳腕鑽心地痛。

  睢子的手充滿不容抗拒的力道,有效地掌控住她。他目光明亮,就像是溪水裡閃動的光芒,看著她的目光中充滿了揶揄的意味,咧嘴笑了下。

  葉初雪突然就有種惱羞成怒的驚恐,面上唰地一下漲得通紅,像是被他看穿了所有的心思。她一生不肯輕易袒露心跡,即便是對著平宗,也從未有過這樣被人從裡到外看了個通透的感覺,一時間竟有些驚慌失措,驀地收回腳,也顧不得疼痛,一瘸一拐地轉身想要離開。

  睢子嘆了口氣,在她身後問:「你要到哪兒去?腳腫著,還不快用冷水敷一下?」他像是知道葉初雪在怕什麼,倒是不再去碰她,只是飛速地蹚入溪中,追上已經漂出去五六丈遠的布巾,在溪水裡擺了擺擰乾拿回來,遞給葉初雪:「給你,你自己動手吧。」

  葉初雪只覺羞怒交集,竟然無法抬眼去看他,只是默默低頭接過布巾,放在腳腕紅腫的地方。冰涼的布巾刺得她猛吸了一口涼氣,但腳腕處火燒火燎的疼痛卻也立即緩解了幾分。葉初雪權衡了一下,知道此時逞強也不過徒留笑柄,小心地找了塊水邊的石頭坐下,將腳腕伸進水裡去。

  睢子就在一旁緊盯著她,生怕她再出什麼意外。一直到確定無虞了,才鬆口氣,在她側後方坐下,低聲數落:「這麼不小心,你肚子裡的孩子,就算你不想要,好歹也連著你的血脈,萬一出點兒什麼事,吃虧也是你自己。」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的角度用目光緊緊鎖住她的面孔,不肯錯過她神情中任何一點波動。

  然而沒有。那女人表情一片空白,整個人仿佛透明了一般,再也無法令人偷窺到任何一絲的情緒。

  睢子有些懊惱。他刻意製造她的驚恐,就是為了想探究她心底隱藏的真相。然而這女人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已經將自己的情緒完全隱藏起來,被他用言語敲裂的轉瞬即逝的縫隙都浪費在了她意外受傷時的軟弱上。

  他決定索性攤開了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溪水衝擊在她的腿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葉初雪能夠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灼得她肩膀生疼,但她此時已經飛快地鎮靜了下來。只要不看見他,不碰觸他身上與那個人相似的地方,她就能冷靜地思考。

  「我怎麼想的?」她似乎不懂他的意思,輕聲重複著,卻仍舊狡猾地不回答。

  「你怕我們。誰要是不小心碰到你的身體你都會臉色發白。晚上稍微有點兒風吹草動你都緊張得睡不著覺……」

  她輕輕哼了一聲,表示不以為然。

  睢子笑了笑,說:「你知不知道你睡著的時候會說夢話,醒了倒是徹底安靜了,連呼吸聲都很輕。所以你什麼時候睡著,什麼時候醒著,我都清楚。」

  葉初雪聽了這話一時卻沒有反應,只覺心頭微微地泛上一層酸楚。最應該知道她睡時什麼樣、醒時什麼樣的那個人卻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這些。他只是會在發現她醒來的時候強硬地將她拉回到自己的懷裡緊緊摟住,讓她即使在無法安眠的夜裡也能安心地棲息。

  睢子立即察覺到了她的走神,帶著幾分不滿地撿起一個小小的石子扔在她的腿邊:「餵……」

  葉初雪一震,連忙回神,冷笑道:「既然你都知道,還有什麼可問的?」

  「我是想知道,你既然這麼怕我們,為什麼要自己站出來跟著我們走?」

  「你不會明白的。」葉初雪看著閃著刺目光芒的水面,淡淡地說。為什麼會站出來,她不會這麼問自己,因為情勢所迫,根本不容細想,所有的選擇里,這一舉動的損失最小,就這樣做了。

  「可我覺得我好像明白。」睢子歪頭打量著她的側影,刻意用輕佻的聲音說,「你就是仗著肚子裡的孩子,賭我不會傷害你,並且想用這種方法救那群丁零人。」

  葉初雪終於回過頭來,看著他微笑:「我賭贏了,對吧?」

  「可是這麼久了,都沒有人來追蹤救你,你就沒有奇怪過?」

  「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日日往山裡的最深處走,不就是不讓人追到嗎?」

  睢子搖了搖頭:「不對。」

  葉初雪挑了挑眉毛:「不對?」

  「他們不是沒追到,而是根本沒有人來追。」睢子說著起身來到葉初雪的面前,盯住她的眼睛,「你一點也不焦慮?你就沒有盼著有人來救你?你知道不會有人來救你?」他問到最後這一句的時候終於看見她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心中於是瞭然:「不會有人來!」他後退了一步,神色間更是迷惑:「你知道不會有人來救你,你卻還是願意跟我們走,你想過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嗎?」

  葉初雪微微一笑:「你不會傷害我。」

  「那是你生孩子之前。孩子生出來之後呢?你打算怎麼辦?」

  她沉默了片刻,才說:「那就要看你有什麼打算了。」

  「你就不想知道晉王現在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我奇怪的是為什麼一直沒有人告訴他你的近況。還是說他知道,卻一時顧不上救你?」

  葉初雪冷淡地笑了笑:「你就那麼希望他追來救我?」

  「那當然。」睢子毫不隱瞞,「我不是殺戮婦孺的畜生,我是要為我的族人報仇,他才是主凶。你大概已經猜到了,當日在丁零人那裡,我本來也不打算殺你。我就是要帶走你,把你當作誘餌……」

  葉初雪幾乎要笑了出來:「可是他卻沒有來。你現在也很矛盾,晉王不來,帶著我太麻煩。晉王來,我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你問我生了孩子之後有什麼打算?其實你可以到那個時候再用我跟晉王交換。」

  「交換什麼?」

  葉初雪看著他,露出強硬的笑容:「換他饒你不死。」

  睢子嗤笑了一聲,說道:「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你想不想聽?」

  葉初雪靜靜瞧著他,一言不發。

  睢子自顧自地說下去:「按照我們步六狐人的習俗,我兄長死了,我會繼承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女人。」

  「我不是他的女人。」葉初雪飛快地說,面色蒼白,不由自主地向後躲去,臉上現出厭惡之色來。

  睢子停下來,靜靜看著她,突然問:「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葉初雪皺起眉頭,一言不發地起身要走,卻忘記了腳腕上的傷,一步沒邁出去,就險些摔倒。

  睢子趕緊上前扶住她,握住她的胳膊不讓她掙脫,在她身邊低聲說:「我不會傷害你,我跟他不一樣。」

  葉初雪只能說出一句話來:「放手。」

  睢子竟然沒有再跟她糾纏,乖乖地放了手,跟在身後耐心地看著她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營地。

  手下人已經把帳篷搭好。葉初雪鑽進帳篷,立即躺下,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

  她太想念那個人了,想得渾身發痛,尤其是在身體疼痛的時候。那人說過要讓她離不開他,他輕而易舉地就做到了。當日情濃,即便小有齟齬,也不知道簡簡單單的「相思」二字是如此斷人肝腸。以為不去想、不去念就好,以為在這種險惡的處境裡,她沒有機會去蝕骨地相思。然而身臨其境了才知道,一草一木、一花一葉、一滴水一束光都會讓她想起他來,而他不在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都變得如此暗淡無光。

  她從身體深處渴望著他,渴望到幾乎要服軟哀求,讓睢子告訴她平宗的近況。

  葉初雪悚然而驚,猛地坐了起來。她突然意識到此時此刻全部的煎熬糾結,都源自之前睢子對她說的那些話。他巧妙地用這些話逗引出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睢子的目的根本不是他嘴上說的那些,什麼兄終弟及,或者是想要讓晉王來追,這些都不是他的目的。

  葉初雪站起來,來回走了兩步,突然有所領悟,走到門口掀開門帘,見外面睢子正與手下說笑著拾柴準備生火。

  他仿佛感受到了被人注視,轉過頭來,看見葉初雪便咧嘴笑了笑。

  葉初雪一驚,猛地後退兩步,門帘垂下來遮擋住她的視線。

  這一瞬間,她突然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驚得深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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