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雪練傾河雲似血
2024-06-12 04:07:10
作者: 青枚
清晨,葉初雪是在青草野花的芬芳里醒來的。
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一回頭,看見平宗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你做什麼?醒得這樣早?」
平宗差點兒笑出來:「還早?你也不看現在什麼時候了。我已經洗漱過了,回來看你還在睡。今日要出遠門你還記不記得?」
葉初雪面上有些發燙,連忙要坐起來:「已經這麼晚了嗎?我覺得沒睡多久呢。」
他攔腰把她又給拽了回來,將她收進自己的懷裡:「那就再多睡會兒。我老說你睡得太少了。難得幾次你比我醒得晚。」他一邊說著,一邊手卻開始不老實地在她身上遊走,鼻子埋進她的頸側,輕輕噬咬著,低聲呢喃:「要好些天見不到你,你說我想你了怎麼辦?」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翻身向外滾著躲避他的騷擾:「你別又來,今日不行。」
平宗這才記起日子,登時泄了氣,有點沮喪地將她拉進懷裡:「好,好,我不擾你了,你再睡一會兒,反正還早。」
平安的人三催四請了好幾遍,大帳中的兩人才終於肯起身。
春風像是神靈的手,將所過之處遍地染綠。一夜之間阿斡爾草原就像是被綠色染透了,前一天還只是若有若無只有向遠處看才能連成一片的草色,葉初雪走出帳篷的時候已經一腳就踩進了到腳踝的草里。
她看著腳下的草有些發怔,仿佛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身處何方,倒像是夜裡被人偷偷挪了地方的樣子。
平宗跟在她身後出來,見她這個樣子馬上就明白了,笑著扳住她的肩頭說:「你看,這才是我們草原上最好的季節。」
帳篷之間的草地上,開著各色各樣的野花,淺黃、乳白、殷紅、橘黃,五顏六色應有盡有。花瓣都還沒有完全打開,沾著夜裡的雨水,散發著特殊的香味。
平宗摘下一朵橘色的花為她簪在耳邊,笑著問:「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花?」
葉初雪笑了,略帶不滿地輕輕在他胸膛上推了一下:「你鎮日彌赧花、彌赧花地說,這時候倒考問起我來了?」
他大笑起來,摟著她的腰輕輕抱了抱:「真聰明。」
兩人一路說笑著離開大營,勒古已經帶著五十騎在外面等著。葉初雪好容易說服了平宗,由自己去榆關與柔然圖黎可汗和可賀敦珍色見面,遊說他們支持平宗。平宗自然知道葉初雪與珍色定然還有她們自己的小秘密要說,但時至今日,他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只要葉初雪答應留在他的身邊,她私底下搞再多的小動作他也能接受。
兩人商量的結果,都覺得賀布軍太過招搖,還是由平安選派了五十名漠北丁零的戰士,在勒古的帶領下護送葉初雪前去。平宗本來嫌五十人太少,但平安勸他說更多的人反倒惹人嫌疑。五十人可以裝作是某部家眷探親,在草原上既不惹人注意,也能夠大致保證安全。平宗權衡再三,知道她說得有道理,也就只好首肯了。
這次帶去的人都是勒古手下最勇猛精悍,且與他並肩戰鬥過的戰士。其中不少人當初受傷還是葉初雪給治的傷。平宗知道若有意外,這些人一定會捨命保護葉初雪,這才心中略定。
葉初雪見他這樣反倒笑話起來,說是這樣放心不下不如他跟著一起去。
「我倒想去。」平宗沒好氣地說,「是你們不讓我去。」
葉初雪對他這樣鬧脾氣是最沒有辦法抵抗的,只能安撫道:「等你把龍城搶回來了,想去哪裡我都陪著你可好?」
平宗這才展顏,也不顧身後勒古等人還看著,眾目睽睽之下親手將葉初雪抱起來放在馬上,戀戀不捨地在她頰邊親了親,低聲道:「葉初雪,你要的名字我給你想好了。叫鄔娜。」
她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說起這樣的話頭,連忙趁他縮手之前拉住追問道:「這是你們丁零語的名字嗎?漢語是什麼意思?」
他卻笑了笑,不肯回答:「等你回來,讓我看你的白髮,那時我才告訴你漢語的意思。」
葉初雪氣惱。這人也不知道為什麼對她白髮的模樣一直窮究不舍,像是看透了她想保留自己最後一點隱秘,卻無論如何都要連這一點都掠奪去一樣。但她在他面前已經節節敗退,被他全部攻占也不過是遲早的事兒。葉初雪不願意面對,卻也沒有辦法騙自己,於是對他臉上那種勢在必得的自信就越發惱怒了起來。她哼了一聲,撥轉馬頭就走,不願意再看那人臉上得意的笑容。
平宗哈哈地笑了起來,轉頭對勒古說:「勒古,我把葉娘子交給你了,你可給我好好把她帶回來。」
勒古的馬鞭在半空響亮地甩了一聲:「晉王放心吧。葉娘子有我們,肯定萬無一失。」他一聲呼嘯,率領身後五十人追上葉初雪,簇擁著她越走越遠。
平宗為葉初雪選的是天都馬中最溫馴的一匹。但天都馬到底是天都馬,一旦跑起來有種騰雲駕霧的感覺。饒是葉初雪最近勤勉練習騎術,十幾二十里地一口氣地跑下來也已經吃不消了。
勒古一直小心護在她身邊,看出她體力不濟,便問她是不是要休息一下。
葉初雪好強,不肯示弱,咬著牙說還能跑。一行人又向前走了十來里路,眼看著天邊雲彩漸漸染上金紅色,紅日西沉,已經沒有了正午時的熾烈耀眼,變得溫潤艷麗起來,勒古這才伸手挽住了葉初雪的馬韁笑道:「天色晚了,前面有條河,咱們就在那邊紮營吧。」
葉初雪以手遮在額前向前面張望,果然在一望無際的草原遠處看見一帶映著霞光的水面蜿蜒橫過。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情形,大覺驚艷,便點頭同意。
勒古安排了幾個人先到前面去準備,自己陪著葉初雪放慢腳步慢慢過去。
葉初雪問勒古:「你們丁零語裡,鄔娜是什麼意思?」
不料勒古卻十分精滑,嘿嘿一笑,訕訕地說:「晉王說了,不讓告訴你。」
葉初雪愣了一下,沒想到居然被平宗料了先機,登時覺得面上無光,悻悻地不吭聲,催馬朝河邊走去。
到了河邊的時候,夕陽又落下去一截,仿佛一顆巨大燃燒的瑪瑙,沉沉貼在水面上。漫天紅霞如同它發散出來的火焰,倒映在水中,隨著水紋緩緩抖動,乍看上去就如同整條河水都燃燒起來一樣。
葉初雪看得入迷,仿佛那火焰漸漸從河水中升了起來,迎面向她撲過來。她微微一驚,向後疾退兩步,撞在了剛從河中打水回來的勒古身上,這才恍然回神。
勒古見她有驚慌之色,忙問:「葉娘子,你怎麼了?」
葉初雪搖了搖頭,略微定定神,苦笑道:「你看這河水……」
「是啊,我們丁零人管這叫血河。」
葉初雪心頭又是一跳,失聲問道:「什麼?」
「哦,你別怕。」他也知道自己的言辭聽起來唬人,連忙安撫道,「這是部落故老們喜歡說的話。是吉兆。早年丁零人以漁獵為生,每到黃昏會將獵物帶到河中清洗血污。河水被血染得越紅,說明獵物收穫越多。老人們常說,像今日這樣的血河,預兆著第二日漁獵大有斬獲。」
「原來是這樣。」她輕輕拍了拍胸口,心頭一松,微笑道,「確實聽著嚇人,你這麼一說又覺得有趣了。」
勒古抱著水桶回頭看看他們一路來的方向。彌赧花星星點點像一條織花的氍毹,厚厚地覆在草地上,向著天邊延伸。他笑了起來:「今年風調雨順,一定會水草豐沛,牛羊成群的。」
勒古招呼手下人搭帳篷,起篝火,又將隨行帶來的羊選了一隻肥大的殺了架在火上烤。
都是一色二十歲左右的精壯年輕人,干起活來幹練利索。起初當著葉初雪的面還有些拘謹,許是得了勒古的吩咐不得在她面前說丁零語,便只能磕磕絆絆說著漢語。一時見葉初雪始終隨和微笑地看他們打鬧,那一點點拘謹也就蕩然無存,大大方方地與她談笑起來。
也不知誰起了個頭,有人唱起歌來,其他人很快跟上,節奏歡快,朗朗上口。葉初雪聽了一會兒便也學會了,跟著小伙子們一起唱起來。
丁零人能歌善舞,既然唱開了便不能不跳舞。當日葉初雪當著許多人的面一展舞技,過後被人傳得整個阿斡爾草原都有所耳聞。這些人中有許多當日無福得見的,便去拉著葉初雪要她也一起跳舞。
勒古起初怕怠慢了她,喝退了好幾撥人。他怕葉初雪受到侵擾,親自守在她身邊,將手中酒囊遞給她:「葉娘子,喝酒。」
這酒果然勁力十足,葉初雪喝完就覺得頭有些發沉,這才想起跑了一天還沒來得及吃點兒東西,酒喝得急了。一邊拈起兩塊奶渣放在口中嚼,又覺腹中仿佛一團火在熊熊燃燒,再也按捺不住,跳起來下場加入跳舞的人群。
這一來又是一片歡聲雷動。
丁零小伙子們的舞蹈彪悍有力,圍著篝火,踩著節奏,馬靴將大地都擂得微微發抖。葉初雪混跡於他們中間,格外有一種輕盈靈巧的美麗,令得眾人為了吸引她的目光紛紛出盡百寶地表現,又是翻跟頭又是打旋腿,一個賽一個地興奮。
火光熊熊映在臉上,皮膚帶著灼燒的熱度。心跳隨著舞步和擂鼓的節奏飛快地跳動,葉初雪額角全是細密的汗水,卻覺得從來沒有如此肆意盡興過。
她以為離開了平宗會被思念吞噬。然而她發現自己在這一刻成了他的化身。她喝酒時仿佛他在替她吞咽;她跳舞時仿佛他在身體裡跳動。原來當他們完全融為一體的時候,思念就變成了一個可笑的話題。
不,她不思念平宗,她還沒有感受到與他的分離。
她飛快地旋轉起來,篝火一遍又一遍地從眼前掠過,很快連成了一條永不斷絕的火線。她漸漸在旋轉中忘記了自己,天上的星光如雨一樣墜落,將她兜頭兜臉地掩埋住。葉初雪張開雙臂,合上雙目,沉浸在草原的這個無比歡樂的夜裡。
她是真的喝醉了,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何時進了自己的帳篷,不知道外面的狂歡進行到了什麼時候,也不知道何時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空氣裡帶著一絲甜意,河水在耳邊流淌著,發出嘩啦啦的聲音,越發襯得這夜的靜謐深邃。
葉初雪猛然從睡夢中驚醒。夜涼如水,她身上起了一層粟皮,一種無端的恐懼像蛇一樣趁著黑夜潛進了她的皮膚下面。她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雖然她的氈帳最大,地上鋪了氍毹,卻沒有床榻,只是在身下又鋪了一層平宗親手做的虎皮,防止草地的寒氣侵襲。
葉初雪坐起來的瞬間便察覺到不妥,想了想,又躺下去,側頭將耳朵貼在地面上。然後她聽見了那種沉悶的聲音,敲擊著大地,引起了輕微的震動。
平宗曾經說起過好戰士能通過大地的震動來判斷敵方的人數。葉初雪沒有這個本事,但她立即就意識到這是馬蹄飛馳的聲音。而且,來的人很多。
她立即跳起來穿好衣服,將匕首揣進懷裡,跑出帳外。
勒古也察覺到了動靜。一看見葉初雪,就趕緊過來拽著她往拴馬的地方走:「葉娘子,你跟我來。」
「來的是什麼人?」
「不知道。」勒古的神色異常嚴肅,把她帶到馬旁,「你先離開,以防萬一。我叫幾個人保護你。」
葉初雪知道自己留在這裡只能是累贅。不管那些人是敵是友,先躲遠點兒總沒壞處。她點了點頭,看著勒古招呼過來一個叫稗輦的年輕人,帶了五六個人,簇擁著她一起離開大營。
稗輦帶著她跑出了五六里地。
草原上空曠靜謐,聲音和光線都可以傳出很遠很遠。很快他們就聽見了廝殺怒吼的聲音。血腥味順著風送了過來。
葉初雪被稗輦拉著趴在地上,護送她出來的年輕人都警覺地盯著營地的方向。
「他們是什麼人?」她忍不住小聲問。不知道敵方的來歷,就不知道他們想要什麼,也就無法合理應對,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令她心頭無比焦慮。
稗輦搖了搖頭,死死盯著火光的方向,突然下令:「你們幾個陪著葉娘子,我去看看。」
葉初雪急了,連忙喊:「你別亂來,快回來!」
稗輦假裝聽不見,跳出去靈巧地縱上馬朝著火光奔了出去。馬蹄聲由近及遠,每一聲都敲打在葉初雪的心頭。她無端焦慮了起來,突然站起來:「我們不能在這裡,還得再遠點兒。」
旁邊的年輕人卻不以為然,拉住她說:「葉娘子別擔心,勒古大哥很厲害的,什麼人來了都不怕。」
葉初雪憂慮不止:「這樣的夜裡能準確找到我們所處的位置顯然不是偶遇,對方有備而來,當然知道咱們的人數,沒有必勝的優勢怎麼會來?」
那幾個人卻不信,笑道:「葉娘子不必擔心。這不是晉王跟玉門軍打仗,草原上除了牧人就是獵人,別人誰會找來啊。」
她只是冷笑:「是啊,誰會來呢?」
正說著話馬蹄聲再次響起,有人喊:「快看,稗輦大哥回來了!」
葉初雪連忙回身張望,只見馬上之人搖搖晃晃,身上明顯帶傷。她心知不妙,連忙吩咐:「快去接應,他受傷了。」
早就有人衝出去將摔下馬背的稗輦扶了起來。葉初雪跑過去,仔細檢查他的傷勢,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跑!」
稗輦背後中了兩箭,面上卻有許多血跡。葉初雪治傷已經有經驗,一眼就看出他身前無傷,顯然是濺上了別人的血跡。想來是沖回去砍了幾個人,發現情形不對掉頭就回來報信,卻中了箭。她點點頭:「好,咱們一起走。」
「葉娘子,快跑!」稗輦不聽她的,攥住她手腕的力氣出奇地大,「是昆萊!他是衝著你來的。」
葉初雪一呆,腦中立即出現昆萊看著自己時充滿了欲望的眼睛。她顫抖了一下,還要扶起稗輦:「一起走!快!」
突然有人喊起來:「他們追過來了!快看!」
稗輦推了一下葉初雪:「快走!別管我。他要的是你。」
葉初雪明白他說得沒錯,咬咬牙,放開稗輦跳上馬抖著韁繩喝道:「快跑!」
天都馬神駿無比,一聲長嘶發足狂奔。
身後傳來廝殺的聲音。葉初雪雙目含淚,不敢回頭,卻也知道昆萊既然有備而來,只怕其他人是抵擋不住的。她拼命逃奔,腦中卻忍不住將事情梳理了一遍。當夜平宗驅逐昆萊的事情她也知道,也聽人說起過昆萊所說的狠話。顯然昆萊在阿斡爾草原有眼線,知道她單獨離開。畢竟動平宗很難,動自己卻很容易。
身後的馬蹄聲越追越近。葉初雪急了起來,狠狠抽了坐騎一鞭子。她卻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忘了,天都馬全都是被丁零人珍愛的聖物,從來沒有人會將鞭子加諸天都馬身上。她的馬從來沒有受過鞭子,突然吃痛,長嘶一聲,突然抬起前腿人立了起來。
葉初雪猝不及防,再去抓韁繩已經來不及了,登時被摔在地上。
天都馬嘶鳴過後,自己發足狂奔而去。
葉初雪心頭一片驚涼。她被摔得兩眼發黑,卻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跳起來撒腿就跑。
身後追兵瞬間到了眼前。昆萊大笑的聲音響起:「你兩條腿能跑多快?能跑多遠?」
葉初雪唰地抽出匕首抵住自己的胸口轉身面對他:「你可以用我向晉王要價,但要想碰我,我就只有一死。」
昆萊從馬上跳下來,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笑嘻嘻看著她,語氣中滿是讚嘆:「我就說你這個女人不一般,別的女人現在肯定都還在費功夫喊救命。」
她不肯搭口,將匕首挪到自己脖頸上,用力壓下去,一絲血痕滲了出來。
昆萊皺著眉看著她:「我最討厭人家威脅我了,用你自己的命也不行。」
「昆萊,你別亂來。你把我送回去,晉王一定會好好謝謝你的。」
「晉王?他丟了龍城還稱什麼晉王?再說,他的話我不會再信了。我們步六狐人從來不跟敵人做交易。你……」他用馬鞭抬起她的下巴,「女人才是好東西。」
葉初雪一片絕望,狠了狠心,抬起匕首就要往胸口扎。不料昆萊卻搶先一步,一鞭子打在她的手背上,匕首脫手飛出。葉初雪轉身就跑,卻被昆萊伸手揪著頭髮拽了回來。
她尖叫起來,感覺到昆萊的手在撕她的衣服。強烈的屈辱感令她無可抑制地突然轉身,抱住昆萊的手拼命咬了下去。
昆萊吃痛不已,反手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上,正要將匕首扔開,卻意外地看清匕首上的寶石,咦了一聲:「這匕首誰給你的?」
就這一停頓的工夫,突然一條白影從暗中躥了出來,一下子撲到昆萊的身上,嗥叫著撕咬他的手臂。
昆萊這才看清楚來的是一隻白狼。他大叫著倒在地上,掐住白狼的脖子,與狼拼命搏鬥起來。
葉初雪幾乎要哭出來。她的臉被打腫,右眼只能睜開一條縫,卻也清晰地認出小白來。她知道這是小白拼了命為她爭取來的時間,再不敢耽擱,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就往遠處跑。
突然又有馬蹄聲追過來。葉初雪回頭去看來的是什麼人,卻看見馬上之人舉刀砍在了小白身上。
她心痛地大叫起來,無法抑制地往回跑。小白對她來說遠遠不只是一隻狼,那是她的孩子,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最忠心的護衛。
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亮了起來。她拼命地跑,身後昆萊沉重的喘息聲卻始終如影隨形不離不棄。她背後起了一片寒粟,自覺仿佛落入絕境的困獸,正被獵人有條不紊地堵進了死角。
葉初雪突然停住了腳步,她不知何時跑到了河邊。
大河寬闊,水流湍急,她已經無路可退。
昆萊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來:「跑啊,有本事跳到水裡去啊。」
葉初雪回頭看著他一步步接近。被狼咬傷的肩膀汩汩向外冒著血,卻絲毫不影響他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葉初雪咬著牙,轉身就要往河水裡跳。
昆萊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敢跳,趕緊撲上去一把抓住葉初雪把她從岸邊拽了回來。
「放開我!」她尖叫起來,拼命掙扎,心頭一片冰涼,知道自己確實落入了無可逃脫的絕境,「讓我死,殺了我!」
他獰笑起來:「死了我玩誰去?為了搞到你我費了多少功夫?」
她開始談條件:「你不就是要個女人嘛,我給你找,一百個都有。你放了我。你要碰了我,晉王不會饒了你!」
「你還不明白我要什麼嗎?」他大笑起來,雙手把她的衣襟撕開,讓她的肌膚暴露在清晨瀰漫著水汽的空氣中,一隻粗糙骯髒的手揉上她的胸,用力捏住她,下死勁地蹂躪:「我就是要讓晉王蒙羞。他不是說你是她的王妃嗎?我就要讓晉王的王妃在我的身下哭著求饒。」
葉初雪瘋了一樣拼命掙扎,衝過去咬他的脖子。昆萊一拳打在她的臉上,打得她臉上鼻血肆流,還不解氣,抓住她的頭髮將她的頭往地上狠狠撞去:「你就是個死人我也不會放過你!」
他一邊不乾不淨地罵著,一邊毫不憐惜地將她身上衣服扒了個精光。
葉初雪羞憤地大哭了起來,血從她的眼睛、耳朵、鼻孔里不斷往外冒。她伸手亂摸,摸到一塊石頭,尖叫一聲奮力砸向昆萊的頭。
昆萊被她打得頭破血流,眼睛通紅,更加獸性大發地撲了上去。
草原上流水潺潺。河水中一縷血跡漂散。葉初雪的哀叫聲傳遍了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