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同飲萬里雪盡時
2024-06-12 04:06:47
作者: 青枚
馬蹄踩進土地上殘留的最後一層薄冰里,咔嚓一聲,冰層破裂,下面蘸飽了雪水的泥飛濺了起來,噗嗒一聲濺在葉初雪的腿上。她低頭看了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含嗔向平宗瞪了一眼。
平宗笑道:「又不是我乾的,你瞪我幹嗎?」
「是誰說雪化的時候最美?你看看我這一身泥水斑斑的樣子,美嗎?」葉初雪低聲抱怨,順手將自己臉上的泥印子擦掉。
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雪化的速度超過了她的想像,幾乎每往前走一步,似乎冰雪就會多消融幾分。大地回春果然沒有那麼容易,雪水迅速滲入了泥土,地面變得濕滑不受力,葉初雪綴在兩三千的賀布軍後面蹚著他們踩爛的泥水,簡直算得上是寸步難行。
平宗陪伴她的時間少了很多,每日總要與大隊共處很久,這是眼見著她落得有些遠了,飛奔過來查看,兩人才有了片刻單獨相處的機會。
「美,你怎麼樣都是最美的。」平宗大言不慚地討好著,替她將另一邊臉上的泥水擦乾淨,笑著對她馬後的小白說,「小白,你說她美不美?」
小白哀怨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比起葉初雪白衣上的點點泥斑,小白渾身上下都是厚厚的泥漿,顯然要慘得多。
平宗大笑了起來,驅馬在葉初雪馬前馬後地轉了兩圈:「你挺好的,別擔心。你看誰不是一身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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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雪嘆了口氣,自然不會為這種小事再糾纏下去,問道:「還有多久才能到?」
平宗舉起手臂向前一指:「你看,過了這個山口,就是阿斡爾草原了。」
正說著,突然聽見遠處傳來號角聲,平宗精神一振,笑道:「是安安!他們來接咱們了。」
一隊人馬擎著彩旗從山口中迎了出來,邊跑有人口中邊唱起了草原上的迎客歌,大隊中立即就有人也唱歌相和,氣氛登時熱烈了起來。平宗騎著天都馬飛奔到前面去與迎接的人交涉,葉初雪既好奇又有些擔憂地向前張望,見小白躲得遠遠的,知道它是不喜歡熱鬧,便由著它自己跑開。
過了一會兒平宗折返,身後跟著平安和勒古,幾個人見了面自然無限感慨。平安也不顧滿地的泥水,跳下馬跑到葉初雪馬前,替她拉住馬韁笑著說:「嫂子,你氣色可比以前好多了。」
葉初雪大窘了起來,惱恨地朝平宗瞪了一眼,見他抱著胸笑呵呵站在一旁,似乎覺得平安這樣相稱是理所當然的。葉初雪也連忙下馬與平安寒暄了一會兒,幾個人這才重又上馬前行。
「多虧了嫂子說服斯陂陀,我們帶著傷兵休養了兩個多月,眼見著天氣暖和了便試著找路進阿斡爾草原。我本來還擔心那個斯陂陀心機太重,中途會跟我們玩花樣,沒想到他倒是十分守信,確確實實地將我們一路護送回來。」
葉初雪笑道:「粟特人就靠誠信做生意,談價錢的時候奸猾詭詐,但一旦答應了條件,總是會信守諾言的。他現在還在嗎?」
「在!」平安說起斯陂陀來就沒好氣,「他說是要等見到你們,找你們要報酬。」
平宗和葉初雪面面相覷。葉初雪笑道:「他這還是信不過當時咱們的話,光拿著紙條子去要錢,他心裡沒底。真不愧是粟特人,心眼兒太多。」
平宗的馬鞭在半空響亮地甩了一聲,笑道:「那就去見見他唄,總不好利用了人家讓人家吃虧嘛。」
幾個人邊聊邊走,一路說著分別以來的各人情形,很快便繞過了山口。平安命勒古先行到前面去安頓大隊人馬,自己帶著平宗和葉初雪一路往阿斡爾湖邊奔去。
葉初雪之前聽平宗說阿斡爾草原位於陰山和穹山之間,腦中所想總是兩山夾著一小塊草壩子的模樣。如今真正身臨其境了,才赫然發現,所謂兩山之間,竟然是寬闊達百里的距離。他們從穹山腳下繞過來,遠遠眺望,也要登上一片緩坡高地,才能在明淨的天空下,看見天邊一抹黛眉似的山影。
「那就是陰山?」葉初雪有些不敢置信,「那麼遠?」
平宗取笑她:「你以為是咱們住的那小山谷啊?這裡可是我們丁零人的發祥之地,當初丁零先祖在這裡統率九十七個部落,得到天神賜予的神馬和鐵犁,這才開始越過陰山向南邊遷徙。九十七個部落,沒有這麼大的地方可能嗎?」
平安在他說起山谷的時候靜靜地朝他望了一眼,葉初雪不動聲色地將她的反應看在眼中。
阿斡爾草原上最明亮閃耀的明珠便是阿斡爾湖。此時湖水上的冰已經漸漸消融,湖水碧綠清澈,如同一塊美玉落在阿斡爾草原最中心的位置。
平宗回到了故鄉格外興奮,滔滔不絕地向葉初雪介紹:「陰山的二十七座雪山,穹山的三十座雪峰,各自雪水融化都流入阿斡爾湖,這裡是塞北最大的湖。我向東到渤海國,向西到磐山,向南一直到長江,都沒有見過比它更大的湖。」
葉初雪從馬上下來,站在高地的頂上向下張望,湖水浩渺,一直向遠方延伸,湖心沒有完全消融的冰面反射著刺眼的陽光。白雲朵朵倒映在水面上,微風襲來,空氣中帶著一絲大湖大澤特有的溫潤氣息。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將那股溫潤吸進肺中,良久地感受著。平宗在一旁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有一刻甚至擔心她再不吐氣就會暈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葉初雪長長地吐息,將藏納於肺腑中的濁氣全部呼出,低聲說:「這湖聞起來,好像我家的味道。」
平宗想起來葉初雪說過她家就住在鄱陽湖畔,笑道:「你便將這裡當作家鄉好了。」
葉初雪笑了笑,沒有吭聲,完全陶醉在湖水瀲灩的波光中。
平安悄悄拉了一下平宗的胳膊,示意他跟著自己走到一旁,低聲問:「你帶她去那裡了?」
平宗點了點頭。
平安無奈地嘆息了一聲:「既然這樣,阿兄,你還是要給她一個交代。」
平宗苦笑起來:「是她不要交代,不是我不給。」他們的目光一起朝葉初雪望去。
他們身處的這個高地至少也有百尺來高,阿斡爾草原從腳下向遠方延伸,隨著地勢悠然起伏,湖水柔緩地拍打著岸邊,發出嘩嘩的聲音。葉初雪將雙手背在身後,面朝著湖水的方向閉著眼深深呼吸,像是要將長期以來在不毛之地所積鬱的全部寒冷都要從身體裡擠壓出來。
平宗突然高聲喊:「葉初雪,等到天暖和了,我帶你去湖上打魚。」
葉初雪回頭詫異地瞧著他:「你還會打魚?」
「那是自然。」平宗得意地笑著,「不信你問安安,牛皮筏子是不是我劃得最好?漁網是不是我撒得最大?」
「我也會打魚。」葉初雪笑著說。憶起少年時光,整個人都明亮了起來:「在落霞關的時候就跟著大哥哥們去水裡摸魚。後來回到鳳都,後宮崐嶼湖的魚都進了我們紫薇宮的廚房。」
平宗皺眉:「大哥哥們?什麼大哥哥們?」
葉初雪狡黠地沖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再不走天就黑了。蘇毗,你說是不是?」
平安看著他們倆彼此調笑打趣,心中突然泛起一陣酸楚,聽她這麼問,只是勉強笑了笑,說:「我都叫你嫂子了,你還叫我蘇毗?」
葉初雪微微一笑,並不接她的話,當先走到自己的馬旁,翻身上馬:「咱們要往哪邊走?」
平安只得為她指了方向,看著她在前面一路小跑,這才詫異地望向平宗:「她真的不願要你給的名分?」
平宗沉默了片刻,聲音低沉:「安安,你當初說得對,她心裡有一塊黑暗的地方,沒有人能碰觸。」
平安身為漠北丁零七部共同推選的蘇毗,在阿斡爾湖南岸有一片屬於自己的牧場。她有自己的護衛隊,有八百多人,這些人都在她的主帳周圍駐紮,將平安的主帳如眾星拱月一般拱衛在最中心。
平安帶著平宗和葉初雪來到自己主帳前,還沒下馬,一個五六歲的男孩便從裡面飛奔迎了出來,一路高喊著:「舅!舅!」兩步躥到平宗馬前,又蹦又跳地高興大喊著。
平宗哈哈大笑:「阿延,都長這麼大了?來,到舅身上來!」
阿延歡呼一聲,拽著馬韁翻身一躍,就跳到了天都馬的馬背上。
天都馬高大威猛,阿延的個頭兒剛剛與平宗的馬鐙齊平,居然手腳這樣利落,如同腳下騰雲一般,倒是把在旁邊看的葉初雪嚇了一跳。
阿延窩進平宗的懷裡,上蹦下跳折騰個不停,一會兒雙腳立在馬鞍上,一會兒又從平宗肩膀上翻過去,倒騎在馬臀上。難得的是他如此折騰,天都馬竟然並不反感,穩穩站在那裡由著他胡鬧。
阿延大喊:「舅!我要玩,我要玩!」
平宗大笑:「好!你抓好!」
平安從馬上下來,看著那舅甥倆只是微笑,並不擔心阿延會有危險,倒是過去將葉初雪的馬牽穩讓她下來,笑道:「嚇到你了吧?阿延從生下來就無比頑皮,只有我哥哥能治住他。可惜他們見面的機會不多,阿延可喜歡舅舅了。」
葉初雪微笑:「男孩子淘氣些也是應該的。何況我聽說草原上的男孩子天生就都是好騎手。」
平安看著被平宗擁在懷裡高興地抖著韁繩的阿延,語氣中有一抹淡淡的憂傷:「阿延的父親,是個漢人。」
葉初雪愣了一下:「漢人?那他現在……現在還在北方嗎?」
「應該在南方。」平安的笑容中有一種苦澀的東西,令葉初雪不忍再追問下去。不料沉默了片刻之後,平安卻突然問道:「你聽說過一個叫作倪政的人沒有?」
葉初雪愣了愣,脫口而出:「阿延的父親是倪政?」
平安只聽她的反應就已經猜到,笑了一下說:「你果然知道此人。」
「那是自然。」葉初雪站起來,看了眼那邊帶著阿延玩得高興的平宗,問道,「有沒有地方說話?」
平安卻一時猶豫了,低頭思量許久不肯開口。葉初雪知道她的心思,嘆了口氣:「你哥哥在鳳都也有不少眼線,你若是有心只怕早就知道他的現狀了,是我多事了。」
「不,不是……」平安連忙拉住她的胳膊,「我從來沒問過他,我怕知道了會……」她沒有說下去,只是長長嘆息了一聲,悵然望著不遠處在舅父懷中笑得開懷的兒子,「當初我們說好永不相見,再不通消息。當日他離開時也並不知道我已經有了身孕,我……」她苦笑了一下,「就這樣吧,就這樣挺好的。」
葉初雪心頭微微一動,似乎對她那種難以言說又無法忘懷的酸楚感同身受,但她想不到以什麼合適的話來疏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無言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延終於放過了舅父,滿意地從天都馬上下來,意猶未盡地問:「舅,我可不可以騎天都馬去玩?」
平宗一把把他抱起來:「明天,明天帶你到湖邊玩去。」他把阿延高高地拋起來,又穩穩地接住,逗得阿延激動得尖聲大笑。
平安在一旁艷羨地看著,突然對葉初雪說:「你看他多喜歡小孩啊,快給他生一個吧。」
葉初雪倒是有些不解了:「他自己不還有兩個兒子嗎?倒是沒見他這樣疼愛過。」當初在晉王府偶爾也會見到平節、平芒兄弟,那兩個孩子被教導得如同漢人士族的子弟,從小四書五經地背著,見到平宗規規矩矩,話都不敢多說一句,每次總是要被考問功課。葉初雪原以為父子之間就該如此相處,如今見了平宗與阿延的關係才赫然驚覺平宗對自己兒子的冷淡。
「你不明白嗎?」平安對她這個問題像是十分意外,「他府中那些夫人都來自八大部族,一舉一動都有各部的人盯著。他必須於其中維持平衡,若是敢與哪個兒子這樣親密,只怕當夜便會有其他諸部的人在晉王府外活動了。」平安嘆了口氣,若有深意地說:「所以他才對阿若那麼看重,因為是世子,怎麼關心都不為過。」
「是嗎?」葉初雪嘆了口氣,「真可惜。」
「可惜?」
葉初雪一驚,連忙掩飾:「哦,我是說他們父子之間鬧到如今這個地步,難怪他每次提起阿若都那樣痛心。」她怕平安再問下去,說完便向平宗走去。
平安給他們安排了一座大帳,規制與自己的相同,是整個營地里最華麗舒適的。平宗終於應付完了勒古帶著的一群護衛的斗酒,好不容易脫身回到大帳,一進來就將靴子脫掉,倒在火盆旁的大紅氍毹上,長長地鬆了口氣。葉初雪剛剛換了身乾淨的衣物,見他這樣過來嘲笑道:「喝多了吧?連站都站不穩了?」
平宗嘿嘿笑了一聲,伸手握住她的腳腕用力一拽,葉初雪驚叫著摔倒,堪堪跌入他的懷中。「來陪我躺一會兒。」
「你還不擦洗更衣?一會兒水涼了。」
平宗攤開手:「你幫我擦洗。」
葉初雪斜睨著他冷笑:「你都到了這裡還差服侍的人嗎?」
平宗哈哈笑起來,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那我給你擦洗。」
「不用不用。」她奮力從他的肢體間掙扎出來,「我擦洗過了。」
平宗把想要逃走的葉初雪牢牢拽回來鎖在臂間,長長嘆息:「葉初雪,我終於把你帶到這兒來了。」
他的鼻息落在葉初雪的額頭上,讓她瞬間安靜了下來,乖順地躺在他的懷抱中,半晌輕聲問道:「就像回家了?」
「可不是!」他懶洋洋地去拉扯她的衣帶,「從十八歲離開,到如今也十三年了。」
葉初雪有些迷惑:「你不是賀布部嗎?為什麼在漠北丁零的地盤長大?」
「因為我阿娘。」平宗把臉埋在她的頸窩,一點點輕輕地啃噬她的皮膚,嗅著她身體散發出來的體香,說,「我阿爹本是漠南賀布部首領的長子,被庶出的兄弟害死。我阿娘的故鄉就在阿斡爾草原,她在我舅父、外公的幫助下帶著剛兩歲的我和肚子裡的安安一起逃回娘家。後來我奉召從軍,立下戰功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回賀布部討回了我阿爹的公道。這件事情上,賀蘭部幫了我很大的忙,當初我遠在漠北,他們也選擇將頻螺嫁給我而非我那些堂兄弟們。」
他說到這裡低頭去看,只見葉初雪正專注地聽他說話,便笑道:「怎麼,覺得無趣?」
她搖了搖頭:「手足相殘,彼此仇殺,真是萬世不易啊。」
平宗點頭:「草原上這樣的事情尤其多。葉初雪,你們南方人總說我們丁零人不開化,不受教化,便多是由此而來。」
「但實際上哪裡都差不多。」她清淡地笑了笑,「南方也有這樣的仇殺爭奪,只不過人心更曲折不可測。」
平宗找出酒來仰頭喝了一大口。烈酒順著喉嚨滑下去,從腹部燃起一線暖意。他抬起頭問:「你喝酒嗎?」
「好。」葉初雪伸手接過酒囊也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口感讓她差點兒忍不住落下淚來。「平宗。」她輕聲叫他的名字,令他心頭微微跳了一下。
她極少這樣叫他。每一次,都是在她認為萬分緊要的關頭。這一次平白叫起來,令他突然有些忐忑:「嗯,怎麼了?」
她雙目落在炭火上,上好的銀絲炭沒有太多的煙塵,火意在炭木的中心,像一團紅心一樣,隱約明滅。她說:「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就當我死了吧。」
平宗皺起眉頭,一把將她拽到自己身邊:「你胡說什麼?」
她微微笑了笑:「人生如逆旅,無非你來我往。你我能有幸相識,能一起經歷那一段風雪生死之旅,能讓我在心如死灰的時候還重燃一線生機,我已經知足了。其實你比我更明白,你我之間隔著的,是遠比長江更寬廣的鴻溝。他們的仇也好,恨也好,畢竟是他們自己的。可我們不一樣。」她抬起眼看他,目光一派清明平和,「我們中間隔著的是一條長江。」
平宗哼了一聲:「長江也不過是一條溝。」
他當然聽懂了她的話,長江隔著的是南北兩朝。但他說的也是實話,對他來說,長江是一條遲早要跨越的溝。「葉初雪,你別亂想。當初你既然不打算跟龍霄回南邊去,如今就踏踏實實做你的葉初雪,忘了你的永德,忘了過去,大不了你跟我回那山谷里去,繼續做夢去。」
「我不會再回去了。」葉初雪說得清晰而堅定,「再美的夢做一次就夠了。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與你一起做了這世上最甜美的夢,醒了就醒了,此生無憾。你也不是那種留戀兒女情長的人。」
他皺起眉頭:「莫非你還是要跟我做敵人?葉初雪,你是鐵了心要跟我作對嗎?」
「現在也沒有什麼可針鋒相對的。」她一路以來已經想得很清楚,「平宸據有龍城,對你、對我都不是好事,我可以和你聯手,我們一起把龍城給奪回來。但那之後,我們也許就不得不再次彼此作對了。」
平宗笑了起來:「葉初雪,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也太低估我了。我不需要你幫忙,也一樣能把龍城奪回來。」
葉初雪靜靜看著他,笑了笑:「我喜歡簡單,就讓我把話說明白吧。在你得到龍城之前,不管你需不需要我幫忙,我都是你這邊的。你但有所需,我一定相助。但是得到龍城後,咱們會怎麼樣你想過沒有?」
「想過。」他的回答也簡單明了,「我娶你為妻,你為我生兒育女,相夫教子。」
這近乎任性的話令她禁不住笑了起來:「我是這樣的人嗎?」
他不為她的態度所動,低頭解開她的衣帶,一邊除去她的衣衫一邊問:「那你想怎麼樣?」
「離開。」她阻止他在自己身上遊走的手,盯著他的眼睛看,「你可以在那之前疼我,寵我,保護我,讓我生出依賴你、離不開你的心,讓我離開你的時候撕心裂肺、痛徹心扉,但我只有離開了你才能無所顧忌地愛你。」
他怔住,直到這時才像是聽清楚了她話中的決絕,死死盯住她看了良久,突然放開她起身,拎起自己的裘氅一轉身走了出去。
門帘掀動間風趁機而入,扇動火星四下里亂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