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自首
2024-05-01 17:41:11
作者: 北風風
消防報警聲和警笛聲混合著爆炸聲和濃濃黑煙,我艱難拖著魂不守舍的盧東逃離醫院。
離開之際我隱約聽見鄭坤在笑,笑著唱道:「……采一朵,送給我,小小的姑娘……」
等火勢撲滅,床邊拷著的鄭坤已經燒成一具焦屍,法醫提取骨頭內的DNA判定,他就是鄭坤。
這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韓強聞訊趕了回來,一把揪住剛包紮好傷口的盧東狠狠一拳,破天荒地罵道:「你他媽的是想死嗎?想死我現在直接給你打死!」
盧東只是咬牙應下這一拳,隨後一聲不吭。
那是我頭一回看見韓強情緒外露,而盧東沉默不語。
盧東看起來樂觀坦蕩,實際上內心執拗得很,這麼多年,周志豪案成了他的執念。
縱使有那麼多的推測已經將案件還原了七七八八,但解鈴還須繫鈴人,始終不如鄭坤親口應下自己的罪過來得爽快。
盧東已然是個老刑警了,但內心像個大男孩,單純卻充滿熱忱,親手讓罪犯伏法是他的初心。
而剛剛,他離真相只差那麼一點點,卻被徹底毀掉了。
這種事,除了盧東自己疏解開,沒人能幫得了他。
明明破了連環殺人案,氣氛卻低沉得離譜。
我率先打破僵局,問韓強:「你那邊出什麼亂子了嗎?我看消防隊往高速東出口去了。」
這個檔口上出什麼事都讓人不那麼放心,畢竟鄭坤坐擁走私帝國,他怎麼會那麼輕易讓自己落網?
韓強聞言又深深皺起了眉頭,道:「不知道怎麼開了車,給追尾八輛!其中一輛撞破了燃氣缸,就燒起來了。」
我一聽也疑惑得很,按道理來說這種事發生也屬於正常範疇,但是現在怎麼聽怎麼覺得奇怪。
我正思索著,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名。
「劉芳,劉芳呢!」我激動地抓住韓強的肩吼道。
按照錄音內容,難道鄭坤已經把劉芳轉移出國了嗎?
韓強被我吼得一懵:「什麼劉芳?我們沒看到什麼可疑人員啊。」
什麼?這不可能!
如果不是給劉芳創造逃離南宏的機會,那他這麼魯莽的赴死就成了一場笑話啊。
我煩躁地抓撓發頂,怎麼也想不明白個中緣由。
劉芳能怎麼走呢?坐火車坐飛機包括輪渡都需要身份證,她能藏這麼多年不就靠著她沒用過一次身份證嗎?
直升機?那東西用起來未免太招搖了吧。
除了自己開車,還能怎麼走呢?
車……對了,貨車!
我又急急追問韓強:「今晚貨車限行時段是幾點到幾點?」
既然人會被盤,那貨呢?劉芳可以藏在某個貨箱裡出逃。
韓強低頭一盤算,口中念叨:「今天是禮拜二……凌晨四點到五點半。」
話音剛落,我們仨齊刷刷地看向壁鍾,已經快四點了!
韓強神色一凜,急忙拿起對講機對手下的人吩咐道:「各支隊原地待命!繼續盤查,尤其注意大型貨運車!」
所幸韓強還沒有完全收隊,這下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興許這也能讓盧東稍稍舒心些。
我下意識看向盧東,他依舊低垂著腦袋,身上似乎籠上了一層陰霾。
我默默地嘆了口氣。果然,真相一天沒還原,這個死腦筋就會多鬱悶一天。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
「請進!」來人竟是局長。
他依舊一臉嚴肅道:「我聽說犯罪嫌疑人鄭坤已經畏罪自殺了,這次你們三個都功不可沒,我會向上級好好匯報的。」
盧東聞言抬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隨後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屋子。
我抿了抿唇,想和局長解釋,卻被局長揮手打斷,他表示,一周內搗毀鄭氏走私集團,抓住流亡在外的犯罪嫌疑人。
「是!」我和韓強齊刷刷地向局長敬禮。
在國家大義和人民安危面前,個人的榮辱和情懷都成了渺小的一枚。
我們以服從為天性,而不是順著自己的脾性。
所幸局長了解我們的秉性,不曾和誰計較過。
「好!你們先休息一會吧,接下來可是場持續戰。」局長離開之際重重地拍了拍我們的肩。
警察的肩上有著千鈞之重任,無比沉重。可是哪怕再難再苦,也要咬牙吃下。
第二天,局長立即召開了新聞發布會,將昨晚的成果匯報給大眾,以安撫民心。
白天的時間在記者的喋喋不休和局長老道的話術里悄然而過。
只是劉芳的行蹤依舊無處可尋。
我站在二樓欄杆邊,看向遠處馬路上車水馬龍,心裡有些唏噓。
盛世繁華里到底還藏著多少光照不進的地方?
正胡思亂想著,遠處的綠燈亮了起來,人群緩緩移動。
突然,我眼神一滯,有個黑衣女人向著警局走來。
那女人,胸口別著一朵嫩黃色的萱草花。
是我們苦查一天的劉芳!
我趕緊跑到樓下,樓下已經聚集了一批武警,在她周圍圍成一個包圍圈。
中央站著的劉芳同樣毫無懼色,她嘴角噙著一抹悽慘的笑,看到我才開口道:「警官,我來自首。」
我深深皺起了眉,一揮手示意將她拷起來。
她順從地伸出雙手。
有了鄭坤之前那個變數在,我兩眼緊盯著她,生怕她突然暴起。
所幸,她只是雙目空洞的任由我們行動,一聲不吭,邁進了警局的大門。
二十年前,她還是個剛出農村的小丫頭。一天下班時,好心地給當時只是小嘍囉的鄭坤塞了個饅頭。
於是,鄭坤原本黯淡的人生被劉芳照進了一束光。
可是又能如何呢?他還只是為老大賣命的小角色,他捨不得讓單純的劉芳陪他東躲西藏。
他很不負責的離開後,劉芳意外地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了。
為了努力帶著他的孩子活下去,她攀上了當時已經成為廠長的林大海,安穩的生下了女兒林小雨。
「我身體不好,生下小雨後,再也沒法懷孕了。」她平淡地說著,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她理智得像一個旁觀者,敘述著她不完美的前半生。
「可是他們為什麼……為什麼要搶走我惟一的希望呢?」說到這裡,她像是不解地歪了歪頭,空洞的雙目湧出大量淚水。
「我去求林大海,他和我離了婚;我去求警察,警察說那只是個意外;我去求他們,他們只甩給我六萬……」說著說著,劉芳突然大笑了起來,「六萬,我視如珍寶的女兒,只值六萬!」
我看著眼前陷入回憶的劉芳,心裡竟然生出了一絲憐憫。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