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對峙

  那老夫人握著張氏的手，憤憤的道，「你一定要同青柏說清楚，青柏是個心善的好孩子，可千萬莫要被這一家子蒙蔽了雙眼。」

  張氏紅著眼點頭，「謝謝老姐姐。」

  那老婦人眼睛在屋中掃視一圈，卻又皺起了眉來，沉著臉道，「你那三兒媳婦兒，是哪一個？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將婆婆打出門！」

  正在張氏身邊的李杏之，聞言怒火衝天的快嘴說道，「來了呢！我親眼看著她們進了門，同大哥說了兩句話，竟也不來給祖母見禮，就直接去了桌子上等著開席！」

  「好大的膽子！」老夫人怒喝出聲，神色威嚴，眉眼間不怒自威，帶著長居高位才有的氣場，冷聲道，「老大媳婦兒，你去將人給我找進來，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竟如此膽大包天。」

  一個穿金戴玉氣度非凡的婦人聞言站了起來，她生得不算好看，但面相卻極為端莊，是世家大族裡，最喜愛的當家主母長相。

  起身行了個福禮，便扶著一旁小丫頭的手，端莊的走了出去。

  分明不過是在農家小院裡，她的一舉一動卻依舊極為有規矩，絲毫不因環境而放鬆片刻。

  

  看著她的背影，老婦人目露滿意之色。她這個大兒媳婦出生雖然不高，行事卻極為穩重，最得她的歡心。

  不過從堂屋走到院子外，十幾步路的功夫內，扶著夫人的小丫鬟，便迅速簡單的將兩家分家前後恩怨講了個清楚。

  走到門口，李青柏見了他一愣，隨即便走上前來行禮，口中道，「大奶奶出來可是有事吩咐？」

  謝大奶奶微微頷首，問道，「你三嬸在何處？」

  李青柏心中略一思索，便知定是祖母又說了些什麼。他笑著道，「可是老太君尋我三嬸有話說？不勞大奶奶親自走一趟，我便去將三嬸尋來，勞煩大奶奶在此稍等片刻。」

  謝大奶奶看著外面嘈雜的人群，微不可見的蹙眉，點頭同意。

  這位夫人，夫家姓謝，乃是江州府有名的世族大家。謝老太君同陳老太君，尚未出閣時，是閨中的手帕交，如今幾十年過去了，交情卻還在。

  京城離江州府太遠，陳老太君不能親自看一眼，最疼愛孫女，夫家人究竟如何，便寫信託了謝老太君來一看。

  謝老太君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知道李青柏今日擺席宴百客，帶著大兒媳婦便趕了過來。

  她心裡瞧著這李家，雖是莊戶人家，但這宴席倒也辦得條條有理，頗有規章。比起一般的大富人家，也不遑多讓。

  這一通看下來，雖然李青柏的二伯娘是個沒眼見的勢利小人。但這張氏，倒也頗有手段，將兩個兒媳婦收拾的服服帖帖，只要有她在便，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大房的兩個孫女教養的不錯，往後嫁了出去，應當也能成助力。

  倒是那三房一家子，如今分家出去了，張氏也拿捏不住，不知以後會不會是個麻煩。

  謝老太君的三兒媳婦，便是商戶人家出身，為人品行倒都是不錯，只那一群窮親戚，見天上趕著打秋風，隔三差五便來鬧上一番。雖能輕易打發，到底也是煩心。

  且往往是這種人，最能惹是生非。

  李青柏尋到李蔓之母女二人，低聲在李蔓之耳邊道，「那謝老太君，乃是謝家大老爺的親生母親。出生詩書大族，最是重禮儀規矩，你進去了定要小心應付，那恐怕會為難你們。」

  李蔓之聞言點頭，低聲道，「大哥且放心就是。」

  說著給青樺遞了個安撫的眼神，便拉著陳氏的手，進了堂屋。

  一進門，一屋子的人視線便都落在了母女兩人身上，陳氏心中緊張，捏了捏女兒的手，緊繃著身子，行了個尚且標準的禮，口中道，「小婦人陳氏，見過母親，諸位夫人，老夫人。」

  陳氏的父親曾經對小女兒寄予重望，該交的不該交的都交了個遍，只可惜女兒心性單純，實在不合適進內宅過日子，這才將她嫁給了李守康。

  李蔓之也跟著行禮，「小女子李蔓之見過祖母，諸位夫人，老夫人。"相比起陳氏來，她倒是顯得自然多了。

  謝老太君沒有說話，一雙丹鳳眼橫著，冷冷的晾著母女倆。

  她本就是高門貴女出生，嫁到謝家過得順風順水，如今又當了十幾年的老太君，周身氣勢極盛，常不說話，便能將常來拜訪的貴夫人嚇得瑟瑟發抖。

  如今不過是幾個呼吸的功夫，陳氏額頭上已經滲出冷汗，眸子裡也都是驚慌失措。

  她從未見過這位老夫人，為何這老夫人看起來極為討厭她。

  站在謝老太君身邊的謝大奶奶，以經目露不忍之色。

  即便是她，這十幾年過去，在婆婆的眼神下依舊招架不住。那雙眼睛銳利的像把劍，足以撥開你心中所有的防禦，將心中或好或壞的想法都暴露於她的眼下。更何況一個婦人，在者這陳氏看起來，實在不像那等道德敗壞之人。

  謝大奶奶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這幾眼看過去，謝老太君目露懷疑。在這張氏口中，這個三兒媳婦是個大奸大惡之人，不僅挑唆著兒子分了家，還將孫子孫女教唆著不認祖母。

  可如今她看來，這個陳氏不過一個普通的小婦人罷了，如何能幹出那些事情來。

  倒是她身邊的那個小丫頭，有幾分意思。

  對著她的目光不閃不躲，反倒是直愣愣的撞上來，眼中也沒有害怕，更多的卻是好奇。

  她心中有了計較，沉著聲音開口道，「陳氏，你可知我喚你前來，所為何事。」

  陳氏已經緊張得大腦一片空白了，聞言只能茫然的搖頭。

  「小婦人不知。」

  謝老太君聲音猛的拔高，「大膽婦人，為何來了不前來拜見婆母，你眼中可還有孝道二字。」

  陳氏一個哆嗦，顫抖著嘴皮道，「娘，娘向來不喜歡我們母女，今天是青柏的好日子，不敢過來惹娘不高興。」

  「婆母不喜你，你便不來拜見。老生今日倒是長了眼見了，竟還有你這等不孝之人！」謝老太君不知道想起了誰，眼中盛怒，「我看你還當是個乖順的，卻沒想也是個心思齷齪的。你這唯唯諾諾的做給誰看，這一屋子的婦道人家，可沒哪個男人給你撐腰！」

  她氣勢極盛，上位者的氣勢撲面而來，陳氏腿下一軟，竟跪在了地上。

  李蔓之彎腰用力將她扶起，目中露出冷意，聲音帶著譏諷的道，「到別人家宴席上呵斥主家兒媳婦，老太君好威風。」

  此話一出，在座諸人都瞪大了眼，看向李蔓之的目光，宛如在看傻子。

  她知不知道這老婦人是何身份，就敢說出這番話，得罪了這老婦人，往後在整個江州府都呆不下去了。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野蠻丫頭。」謝老太君冷笑，目光冷冷的看向她，「你們母女二人，今日分明來了，卻不拜見長輩單憑這一點，老生便可治你們二人一個不孝之罪。」

  李蔓之毫不畏懼的悍然迎上，冷冷的道，「父慈子孝，當長輩的不慈，竟還來責怪晚輩不孝。莫非年長，便可以不講道理？若是如此，老太君說的自然都對。」

  「只這愚孝之人，誰願意當誰便去當。

  自己犯蠢，莫要拖著我們一家人下水。」

  這便相當於指著張氏的鼻子，罵她苛待兒媳孫女。

  順帶罵了謝老太君倚老賣老，對別人的家事，指手畫腳。

  事實也如此，李家同謝家並沒有什麼干係，謝老太君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長者，到李家來責怪兒媳孫女，若是兩家門戶相當，她這番做法，說不得就壞了兩家多年交情。

  只是如今謝家和李家之間，還差著整整一千個朱家，謝老太君自然無所顧忌。

  「好個牙尖利齒的野蠻丫頭。」謝老太君慢吞吞的第二次說出這句話時，熟悉她的人便都知道，她這是要發怒了。

  謝大奶奶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不曾見過謝老太君發怒。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謝老太君一旦發怒，整個江州府都要抖三抖。

  這個小女孩和她的一家人，在江州府恐怕呆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