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安排（二）

  何明家的先前只是隨口調笑而已，哪想到她還真有安排，不但有安排，還一下子幫襯了她一雙兒女，心下自是歡喜。何金山更是歡喜得不得了，圍著從後院給李恬扦插的果樹苗澆水的宋大海，一個勁兒的叫親哥。

  大家正笑著鬧，老三夫妻倆抬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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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自家的親叔叔，雖說官道邊上的荒灘地眼下還沒影，但李恬也不想讓他們心裡積疙瘩不痛快，就含糊說了讓李老三往前幫著管理果子樹的盤算。

  李老三還當她是因為宋家兩兄弟要在許留鎮那邊安家，往後眼下的山頭就顧不上了呢，自是沒二話。

  雖說大家這些天，因為清明節的倒春寒心裡都沉得跟似什麼，但有李恬這麼一安排，幾乎家家往前都有來錢的進項，心底的沉重自是跟著消了大半兒。

  就連一時下沒排著什麼活計的大牛和李守成兩家，也因為李宋兩家的一路高走，而對自家的前程信心滿滿。

  大家興致高昂地聚在一處議了會兒李宋兩家往前要辦的幾樁事兒，這才高高興興的散去。

  夫妻倆啟程回來的時候，姚大叔兩口子特意叮嚀了關於皮蛋生意的事兒，李恬也指著這個生意多往家劃拉些錢，好把她心裡盤算的林林總總的事兒，一一安排上。

  是以，回到家的次日，就和宋大海趕著車往姥娘家和兩個姨母家走了一趟，把讓他們幫著收鮮蛋的事兒透了給他們，並一家放了十兩銀子，做為本錢。並言明收鮮蛋不給固定的工錢，就按他們收購來的完整鮮蛋，每十枚給一文的工錢。

  這回倒春寒的面積大，李恬姥娘家和姨家的村子，也都受了災，也正在沉心，李恬和宋大海這可算是及時雨。家裡有了旁的進項，田地的收成自然也沒那麼要緊了。也都十分的歡喜。

  特別是李恬的三個舅母和兩個姨母表嫂，還因此計劃著，立時去抓些小雞娃子，今年多多餵些雞，爭取也抱著李恬的大腿多賺幾個錢兒。

  李恬對此並沒有阻止，因為災不災只是的她擔憂而已，若是因為這個，阻著她們賺錢，好似又有些草木皆兵。再有，姚家找了往外發售的門路，便是下河村這邊有災，也不可能全天下一起受災，總有不受災的地方能夠消化這些東西。

  從旁處賺的錢在此地買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一種抗災手段吧。

  方家那邊，自有何明兩口子親自去知會。雖說方老爺子等人覺著二孫子二兒子讀了那麼些年的書，眼下要去做收鮮蛋的小販子，好似有些掉價，但是英子的夫婿並不在乎，反而有些躍躍欲試。而方老爺子雖說有些小小的不情願，到底還是圖著李宋兩家將來的大造化，眼下孫子和他們走近了，將來人家指定要幫襯，也沒怎麼猶豫就同意了。

  把買鮮蛋這事兒安排妥當之後，李恬和宋大海又忙著回家幫倆小子招製作皮蛋的幫工。

  原先因為出貨量還不算大，皮蛋製作也簡單，除了大牛媳婦、李守成媳婦並這幾家的丫頭紅梅三巧喜枝燕子幾個，也就用了槐子家的和元寶娘。

  而且這些人做工也不怎么正式，都是有活了就來，自家走不開就不來。

  如今皮蛋生意要做正式做大，那原先不怎么正規的小坊子，也得規範起來。

  紅梅、喜枝、三巧、燕子這幾個，眼下也是十五歲往上的大姑娘了，手腳麻溜，做活不比成年婦人差，她們又都是娃子，也沒什麼雜活占手，李恬就先把這四個人定為長工。餘下的，李守成媳婦因為格外擔憂今年的年景，也想多賺幾個錢，和李守成商量了一下子，讓丈夫把田裡的活都拿下來，她自己和閨女清清淨淨地到李家賺錢，她算是一個。

  元寶娘甭看是個年輕的小媳婦，過日子的勁頭比那成親多少年的積年婦人都足，只要有錢賺的事兒，就沒有不乾的。一聽說李恬這邊要正式規範，也忙慌的過來報了名。

  這些人，李恬倒是有心理準備的，唯一讓她意外的是香草娘和大牛媳婦也趕著來報了名。

  意外香草娘是因為她一直看李宋兩家好似有仇似的，刻意遠著。意外大牛媳婦是因為她自家事多，還有個三牛秋雁都在說親的節骨眼上，大牛的老娘能讓她出來清淨做工，還真是讓人有些稀奇。

  但不管怎麼說，有這兩個人的加入，再加家裡的李靜還有悅姐兒和月牙，五六個丫頭，四個成年婦人，一時下倒也足夠了。

  把人手定下來後，李恬又正式把李家的西屋定為臨時工坊，次日，大家就在三丫頭李靜的帶領下，風風火火地開了工。

  開工的當天，宋大海就趕著車往各家走了一趟，告知他們從今兒開始可以收鮮蛋了。

  從這天起，因為中間林林總總的事兒，自月餅生意之後，已沉寂一段時間的李宋兩家再度熱鬧起來。

  每天早上宋大河和李長亮拉著滿滿的貨物，往鎮上往縣城去送，每到傍晚，負責收鮮蛋的人，又流水價的把鮮蛋拉回來。

  就這麼忙叨叨的忙了一個多月，頭一批新製作的皮蛋成熟，宋大海、何金山、李老三、大牛四個，立時拉著滿滿的四車貨物去了許留鎮。這會兒，姚大郎早尋好的客商，已等候多時了。貨物一到許留鎮，連車都沒卸，就直接裝了船，一路北上。

  頭一筆生意的順利，自是讓李恬大大地鬆了口氣。同樣讓她鬆口氣的，還有今年的天氣。

  雖說清明受了災，但過後的天氣，倒不顯得怎麼反常，穀雨的時候，還應時下了一場透雨。只不過，因為凍災傷了麥苗子的根本，就算接下來風調雨順，麥收減產已是定局。

  當然了，若是這場她心裡一直擔憂的災害能就此打住，對李恬來說，也是值得慶賀的事兒。

  可是，這老天吧，往往是你越擔心什麼越不來什麼，等你放鬆的時候，它突然又給你出其不意地來上一下子！

  麥收過後，就在下河村的百姓，幾乎都因為清明過後的好天氣，而微微鬆了口氣的時候，老天又作起了妖！

  從五月初十麥收過後，一直到六月六，滴雨未下不說，天還熱得出奇。特別是入了伏之後，天更是熱得跟蒸籠似的，甭說做活了，坐地不動，就能出一身的汗！

  人尚還熱得受不了呢，更別提才剛出土沒多久，老根還沒扎深的秋糧苗子。

  特別是不怎麼耐旱的穀子苗，眼見的蔫吧起來。下河村雖說有兩條繞村的小溪，可溪水也是山上的雨水匯積而來的。大暑的天，滴雨未下，溪水眼見的淺了不少，有些水淺的地方，只剩下細細的一條水線。

  溪水水位低，量又少，人吃水雖不困難，但是依靠地勢的落差來灌溉就十分勉強了。

  於是眼看見等不來雨，也捨不得莊稼的人家，都紛紛出動家裡的壯勞力，頂著大太陽挑水澆地。

  因為皮蛋生意一直很順利，而且一時的天旱對鮮蛋產量的影響也不是很大，宋大海趁著這些日子往許留鎮送皮蛋的空子，又和褚東升幾個議了議，基本算是把營造班的這一攤子事兒給議定了。和褚東升相好的一個名叫蔣臣的人，還從他家族中拉來一單小生意。

  有旁的來錢的門路，李恬對自家一時的吃喝問題倒是不怎麼擔心，甚至於對田地里的莊稼也採取了放任的態度，沒讓宋大海去白出那個力，和人家搶水。

  可是下河村整個村子瀰漫的卻讓人心底里發沉……從來沒經歷真正大災的她，還是頭一次發現，原來乾旱這麼讓人絕望。

  每天看著白晃晃的大太陽，看著那些百姓們揮汗如雨的澆水，又看著那杯水車薪的溪水，澆到田裡很快被大太陽蒸發，缺水的禾苗在太大陽底下，一點一點失去綠意鮮活，你卻毫無辦法的無力和絕望……

  同時也慶幸，自己早做了準備，吃水什麼還是暫時能夠保障。要不然，這會兒，她怕是早攜家帶口的外逃了，沒辦法，不想死也不想受苦，特別是不想不忍孩子受苦的人，就是這麼慫！

  還好的是，老天爺似乎沒有一下子把人給擊垮的想法，在幾乎全村出動挑水澆水七八天後，一場暴雨如期而至。

  只是還沒等大家緩過一口氣來，又一場雹子劈頭而下。

  李恬這下臉可真青了！

  南山上的桃杏李蘋果乃至梨子樹，和她猜想的一樣，幾乎沒結幾個果子，這個嘛，她早放棄了，也不覺得多心疼。可是她寄於厚望的棗子樹，因為根系深，這場乾旱的影響還不大，她還盼著，到了秋上好歹見點效益呢，結果現在棗子長到青豆大小，你來給我雹子？

  氣得她把兒子扔給宋大海，頭頂竹筐，頂著大雹子跑到棗子園一瞧，果然，滿地大大小小的雹子，把才剛得了雨水的滋潤也跟著油潤起來的棗子園砸了個七零八落，青豆大小的棗子和棗葉鋪了滿地。

  李恬：「……」

  差點一個沒控制住，朝天豎中指。

  可是，她怔怔地立在棗子園裡，立了好大會兒，終還是妥協地自我安慰，如果今年的災害能就此打住，也不算太壞！

  嗯，靠天吃飯的人，就要有一顆容易妥協的心，不然，和老天生氣，那還不得氣死啊！李恬如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