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談定

  宋大江猜的沒錯，姚大郎最初確實是打算自己做這門生意。在他看來，雖說這東西是李宋兩家先做的，可是皮蛋的做法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不算抄李宋兩家的方子。再有，許留鎮乃至府城這邊李宋兩家眼瞧著是顧不上，總不能因為你們兩家做著這樣的生意，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能賺錢的生意，不往兜里劃拉吧？天底下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因為心裡火熱這門生意，他銷路倒是想了不少，除了許留鎮和府城，還有北邊的各個城鎮，甚至還想過把貨物運到京城如何如何，卻唯獨忘了原料供應這茬子事兒。

  先前聽李恬說兩家合夥，他還有些牴觸，不過，待聽到她後來說原料供應的問題，心裡的牴觸雖沒那麼強烈了，到底心下還是有些看不上宋大河和李長亮這倆毛頭小子。

  原料供應不及，他也可以僱人去收鮮蛋！沒有這倆小子能收來，比他們強，比他們能幹的人就收不來的！

  而姚大叔夫妻倆原本就覺得兒子提這事兒，是從李宋兩家嘴裡掏食兒，可是兒子的想法也有道理。反正姚家就是做這門生意，也是要避開宋大河和李長亮的地盤，和他們也不衝突，這才算是忍著心底的那點子不好意思開了口。沒想到李恬一上來就往兩家合夥上使勁兒。

  她這話一出，算是差不多亮明了自家的底線，姚大叔夫妻倆原本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宋大江和姚大叔合夥還算順利，往前的生意也計劃好了，倒不好在這個時候，起什麼不愉快。

  夫妻倆略作權衡，也是出於礙於情面，也就笑著應下了。姚大叔的妻子牛氏還笑著和李恬笑，「不怪大江提起你這個做大嫂的，就是滿嘴的佩服，腦瓜子就是活，我們只想著不能把這好營生給埋沒了，叫旁人搶了先，一時竟沒有想到這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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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大江這會身份有些尷尬，宋大海是個大男人，正事上自得一口唾沫一顆釘，在事情沒談定之前，他說話也不合適；宋大河和李長亮年紀小，所以李恬當仁不讓地成了那個挑頭斡旋的。

  見牛氏面色不算很勉強，姚大郎雖然明顯不情願，卻也沒再多說什麼，她心下微微舒了口氣，笑著自謙了兩句，又玩笑似地和牛氏道，「嬸子，這事兒若是說定的話，要不，咱們趁著菜還不齊，先把他們合夥的細項說說？也省得他們幾個將來為了誰出力出力少，你不滿我不願的，鬧得烏眼雞似的叫咱們評理，到時候，咱們還得替他們斷那些沒緊要的官司不說，還帶累得傷了咱們之間的情份！」

  雖說之前宋大江提起來就是滿嘴的贊，可在牛氏看來，一個鄉莊裡才十八九歲的農家丫頭，便是有些本事，也不過爾爾罷了。原先雖然稱不上輕視，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這會兒聽她一派大家長的派頭，且話頭也說得巧妙漂亮，一下子把幾人的合夥關係，和兩家的關係隔離開來。大有隨他們怎麼鬧騰，兩家的關係都勞不可破的意味。

  雖然知道她這是明算帳，而且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明算帳，牛氏卻奇異地不怎麼反感，反而因她這話里透出來的意思而略微生出幾分親近之意，聞言笑看了眼姚大叔，見他笑呵呵的，也看不出什麼不情願，就偏頭和李恬笑道，「那成。正好趁咱們都在，就把這事兒細細說一說！」

  說完，又微微板起臉偏頭看向兒子道，「我可告訴你，你爹和你宋二哥也是好幾年的交情了，你張氏嬸子在的時候，也和我要好得很。眼下我和你這大海嫂子也投緣得很，我不管你將來生意做得咋樣，但有一點，說定的事兒，該咋樣就咋樣，你要敢偷一絲懶，叫這生意做不下去，我親手扒了你的皮！」

  姚大郎年歲不大，才剛十七歲。自小也沒吃過什麼苦，如今家裡又紅火起來了，沒遭受過什麼磨礪的少年人，自是藏不住什麼心事。不過，他也算機靈，眼見事情說定，回天無力，雖然臉上還是不情不願的，但牛氏話音一落，還是飛快揚起笑臉表了態。

  李恬自然也有樣學樣，當著姚大叔一家的面兒，訓戒了那倆小子一番，這才主動切入正題。

  其實李恬提和姚家合夥，純是不甘心把自家能賺錢的買賣拱手讓人而已。要沒這層原由，她也厚不起臉皮，只出倆才剛十四歲的半大小子，就和姚家合夥。

  但是事情走到這一步，不合也得合了。

  可是要合夥，雙方就必得有對等的財力人力投入。

  財力這方面嘛，姚大郎走後，他們聚在一起議了議，覺得初始的本錢，兩家各投入一百兩也就夠了。

  這對雙方來說，都不算大問題。

  有問題的是人力方面。

  按姚大郎和李恬的想法，皮蛋生意即然要往外擴，量指定要跟上去。也就是說，原先只是小本的零散買賣，這一合夥，就變成了正經八百的生意。

  即然是正經八百的生意，那就得有個正經八百做生意的樣子。

  可是姚家姚大郎年歲不大，宋大河和李長亮年歲更小。零散的買賣讓他們操持著，倒也不顯。一旦當成正經買賣，這幾個人的年紀閱歷就成了大問題。

  李宋兩家那邊還好說。

  反正就眼下這場凍災來看，今年的果子樹是不用忙活了，李恬和宋大海有的是時間，倒可以把收蛋、加工的活計給統領起來，給這倆小子幫一年的忙。至於到了明年，他倆若沒時間，李恬就打算叫李老三給這倆小子統總。

  雖說李老三沒做過生意，但是宋大河和李長亮身上的活計並不算重，而且還都是和散戶打交道，李老三應該沒問題。

  而姚家這邊的任務就重了。單是大筆的貨物找買主這一項，姚大郎一個人就頂不起來。

  時下這商人都是賊精賊精的，還有好些專門坑人做局的騙子摻雜其中，李恬怕他不留心吃了人家的騙，到時候再弄個血本無歸。

  姚大郎雖說之前心裡想的大，卻也沒打算一下子把攤子鋪開，他是想著，先把許留鎮和府城拿下，再說往外大筆售貨的事兒。基於這個盤算，找了一個幫手，就是姚大郎的姑父。

  他也和姚大叔一樣，也是挑擔的販子。為人也算中規中距，就是不如姚大叔心思活泛有魄力，姚大叔到南邊打貨賺錢，他眼饞也眼饞！就是每每聽他說起在外頭販貨的情形，諸如吃了人家的騙，差點走了眼，這筆貨脫手有多吃力等等。姚大郎的姑父就又打起了退堂鼓。

  如今姚大叔也算小有身家了，他還是個挑擔的貨郎。

  不過，他雖然沒魄力，但勝在有經驗，地頭也熟，不用他操心本錢贏虧，單是跑腿辦事什麼的，還是能拿得下來的。

  但那是之前，眼下李恬隱隱透著好似兩家一合夥就要大幹一場的架式，再用他就不太合適了。

  姚大叔頭一個表示反對，牛氏當然也不願意看著兒子生意虧本，自是同意。夫妻倆把他們認得的人，細細扒拉了一遍，最後姚大叔從老相識中扒出一位做田產經濟行當的中人來。

  這人姓馬，四十出頭，即是做中人行當，對商一路，甚至騙子那一套，自是門清。原先他在這行當做得好好的，只不過和另外兩個中人頂了頭，兩邊對著幹了一年多，這位姓馬的中人，沒頂過人家，反叫那倆人搶去一多半的生意，自己個也是氣悶，乾脆把中人行關了，如今正賦閒在家！

  姚大叔和他也算熟，對他的為人也信得過。覺得用他最適合！

  李恬雖然沒見過這個人，心裡沒什麼底兒，可是眼下到了這個地步，心裡再沒底，也得用外人。見姚大叔說得篤定，牛氏也十分認可。也就乾脆利落地點了頭。

  本錢和人的事兒都說好了，接下來自然是帳目的。

  李恬來的時候就想了，下湯鎮、白石鎮、寶豐縣這三個地方已有的生意當然不能丟，這個也不往合夥的生意裡帶。兩家合夥的生意僅限於今日之後。而且宋大河和李長亮僅負責採買供應原料，和姚大郎肩上挑的一攤子相比，似乎更容易些。

  所以，她決定把利潤分成四六分。

  李長亮和宋大河占四，姚家占六。

  姚大叔和牛氏對此自是滿意的，兩邊推讓了兩番，也就敲定了。

  接下來只剩下一件事可說了，那就是管帳目的人。

  李恬話音剛落，宋大江忙插話笑道，「說起管帳，我這裡倒有個合適的人選。」

  他說的是他回下河村之前做工的鋪子裡的一位姓劉的帳房。帳頭清，也有經驗，就是為人太軸，當然，若是不軸，也不會讓前東家給辭了。

  他和姚家和宋大江都有交情，為人也正真，用他再合適不過了。

  你們家都塞過人了，也該我們這邊塞一個了。

  李恬對宋大江這個舉動透出來的意思門清兒，笑了笑，端起茶杯吃茶，沒作聲。

  姚家那邊雖然也覺出宋大江的意圖了，可是姚大叔和牛氏都為著往前倆人去北邊打貨的生意，並不想和李宋兩家鬧僵，再者，合夥做生意的事兒，他們葉門清兒，不管將來如何，就眼下來說，人手帳目的事兒必得說得清清楚楚，雙方都沒有懷疑顧慮，這才能長久。

  當下和宋大江議了幾句，待會兒飯後就去找他，工錢給多少等語，就算把這件事粗粗給定了。

  大項說完，接下來，還有林林總總的細項，諸如起初要投入多少錢買蛋，怎麼交付，姚大郎這邊怎麼「開拓市場」，在哪裡賃一個門面，好零散發售等等。

  大家一邊吃一邊說。

  這是大家共同的努力的方向，心都往一處使，倒比方才那種各為已利，又不能明說的，隱隱帶著防備試探的氣氛好多了。就連原先微微拉著臉的姚大郎聽大家說的熱呼，也忍不住加入進來。

  氣氛總算緩和且自然下來，李恬心裡自是微微舒了一口氣，同時又失笑，要按今兒大家說的，這個她一開始只打算賺個小錢做為啟動資金的皮蛋，倒變成了讓大家寄於厚望的生意。

  只是這種厚望能寄多久就不好說了，畢竟這種沒技術含量的東西，想仿製什麼的，太容易了。

  但不管怎麼說，能擴大銷路，趁著能賺錢的時候，多多賺幾個錢，為自家多多積累一些啟動資本總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