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心意已決

  朝廷徵兵的消息，不僅讓顧家憂心忡忡，整個村子，不，或許應該說整個縣的百姓，也全都跟著提心弔膽，生怕自家人被抓去從軍。

  

  然而再擔心，該來的還是來得來，六月初三這天，朝廷的公文到了。縣裡的差役敲鑼打鼓到村子裡貼了告示，向各家聲明，這一次每家每戶都要出壯丁一人從軍。任何人不能免除，更不能用銀錢贖買的方式，一經發現，從嚴懲處。

  朝廷下嚴令，百姓自然無計可施，顧青柏作為顧家村的村長，少不得要配合衙門裡的差役，挨家挨戶的統計錄名冊。家裡有人要去當兵打仗，往後就是生死未卜禍福難料，誰能開心？一時間，整個村子都籠罩這一股濃濃的哀怨愁緒。

  顧家也是同樣，自從差役來了之後，顧家老兩口就坐在炕上嘆氣，「你說這好好的咋就要打仗呢？打仗能是什麼好事情？兒子孫子，哪一個去了戰場，萬一有點兒閃失，那不就等於是要了咱的命麼？」老太太坐在炕上不停的抹眼淚。

  「唉，朝廷的事情，哪是咱們能說的？如今徵兵已經成了定局，你就是再哭也沒用了。行了，別哭了，你這麼哭，我更心煩。你還是開了箱子找出些布匹來，等會兒定下來去從軍的人選，趕緊給張羅著做幾套衣裳吧。這一出去不知道是多久，沒有幾件衣裳替換怎麼行？」

  老爺子終歸能理智一些，如今就是哭天喊地也沒用，既然如此，不如正確的選擇和面對。離家打仗不是兒戲，家裡幫不上什麼忙，該預備的要預備齊全啊。「對了，還有預備點兒藥，那軍營里也不敢說能有啥，咱們提前給預備點兒金瘡藥，肯定也都有用處。」

  聽見丈夫這麼說，老太太又是一陣哭，哭的累了才停下來，緩了緩情緒，然後就去拿了鑰匙開箱子，翻找東西了。

  這邊老太太一心準備東西，那頭老爺子把家裡人全都喊了過來，「朝廷的命令下來了，每家要出一個人從軍，咱們家有壯丁五個，就得從這五個人裡面選一個了。唉，這也是逼不得已，我讓你大哥做了簽，你們挨個兒過來抽，誰抽中了就去。一切看天意吧，誰抽中了也別怨。」

  「爹，還抽那個簽做什麼？咱們家還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麼？得了，誰都不用抽，這些簽都給我，我去就是了。」顧青松站起來就要將老爺子手裡的簽全都拿走。

  「老三，不能這樣，就算你最合適，也不能就讓你去。我有五個兒子，不能遇見事就讓你一個人去頂著。我說了，抽籤決定，該是誰就是誰，這都是命，命里註定的事情，誰也別怨。」這件事上，老爺子絕對不能偏向任何一個人，必須做到公正。故而不管顧青松怎麼說，他都是不肯答應。

  老爺子態度堅決，顧青松也是沒轍，只好退到一旁等待抽籤。其他人也看出來老爺子的態度，知道這件事他們躲不過去，是福是禍全憑著自己的運氣，於是便挨個上前來抽籤。說是簽，其實也不過就是幾根小木棍，木棍上面有字的就是要去從軍，沒字的就留下。

  青楊青松青槐等人挨個兒上前來抽籤，回去一看，上面都是空的。結果到了顧青柳時，就見到小木棍上寫了個去字。顧青柳心裡咯噔一下子，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是自己手氣最差抽到了簽。

  「玉江，你不用抽了，是五叔。爹，簽在我手裡，該是我去從軍。」儘管心裡很是不舒服，但是顧青柳依舊開口說道。「娘，就麻煩您給我準備東西吧。」

  顧青柳這邊話音剛落，那頭蔣氏便嚎啕大哭起來，「天啊，我怎麼這麼命苦，才嫁過來幾天啊，丈夫就要上戰場打仗。老天爺啊，你怎麼就能這麼對我？」新婚幾日就要與丈夫分別，換做是誰也承受不住，蔣氏一個情緒激動，便身子一軟暈厥了過去。

  這下屋子裡可就亂套了，顧青柳趕忙抱起來妻子連聲呼喊，老太太這時也趕忙下地，來到蔣氏跟前使勁兒的掐蔣氏人中。過了好一會兒，蔣氏這口氣才上來，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娘，我好命苦啊。」蔣氏抱著老太太放聲大哭。

  蔣氏哭，老太太心裡也不好受。青柳是她的老兒子，最是疼愛不過，如今老兒子竟然要去從軍，她這個做娘親的，心裡更是跟刀割一般。「唉，這都是命啊，不是你命苦，是咱們娘們兒都命苦啊。」婆媳兩個就這麼摟著哭作一團。

  雲瑾在旁邊看著，也是忍不住難過，新婚便作別，生死兩茫茫，這樣的情形，換做是誰也會傷心不已。她扭頭看了看母親，假如抽中籤的人是爹爹，只怕此刻痛哭失聲的就是母親了。唉，這件事真的沒什麼好辦法，朝廷的命令在那，總要有人去戰場。

  就在雲瑾琢磨的工夫，忽然就聽見那邊顧青柳很是驚訝的聲音，「三哥你幹啥搶我的簽啊？」

  雲瑾聞言抬頭，正好看見顧青松從顧青柳的手裡搶走了那根簽。雲瑾心裡咯噔一下子，自家這個老爹就不是個省心的，他這是要替五叔去戰場。「爹，你這是做什麼？你這麼做，替我娘想了麼？你想過我們麼？」

  「瑾兒，是爹不好，爹對不住你娘，也對不住你們，可是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五叔去從軍。你五叔才成親六天啊，就讓他離家別妻跑去戰場上，你爹我於心不忍。」顧青松看著大女兒，滿心歉疚。

  「瑾兒，爹有你們姐妹三個，也算是有了後代，可是你五叔呢？你五叔連個孩子都沒有。那戰場不是好地方，誰敢說這一去什麼樣子？要真是你五叔遇上點兒危險，他連個後代香菸都沒留下，你讓爹這心裡怎麼能好受？」

  「月娘，我對不住你，這件事提前我也沒跟你商量。你也知道，我好歹還有一身的功夫，就算是去了戰場上也不會有事，指不定還能建功立業。月娘，我真的不能眼睜睜看著老五去從軍，月娘，你原諒我。」顧青松扭頭看向王氏，既歉疚又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