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何事秋風悲畫扇
2024-06-11 18:01:31
作者: 水湄伊人
夏梔不知道是怎麼回去的,路在她的腳下是那麼地漫長,她不想打車,也不想坐公交,就是想一個人一步一步地走,走得兩腳生疼,兩眼昏花,那種滿心疼痛的疲累感或許可以讓所有的委屈暫時抽離她的身體。
累得真的走不動了,便在綠化帶的圍欄階上坐了下來,那種被滿世界所拋棄並所唾棄的感覺,令她還是無所適從,雖然,這種感覺時常會出現,但從來沒像這一次來得這麼猛烈這麼兇狠,就在那麼一瞬間,夏梔感覺自己被蠶食而盡。
淚水朦朧間,她的目光投在草叢裡的幾朵紫色的酢漿草上,小小的花朵,那麼玲瓏可愛,它們在隨風輕拽著,沒人關注過它們的存在,也沒有人問過它們過得好不好,白天來了打開小小的花瓣,到了傍晚便合攏起來,它們是那么小心翼翼地防備著周遇的一切,仿佛只是為了保護自己,是為了不想埋在幽深幽深的黑暗裡。
夏梔並不知道,她走了之後,還發生了一件事,就是她走時,何亞嫻想再次跑過來打她的時候,被蕭靜甩了一個耳光,何木不幹了,衝著要跟蕭靜干架,被何亞嫻拉住了,然後何亞嫻拉著他哭哭啼啼地走了。
而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蕭靜也想不到,當他們全部走掉,留他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裡的時候,他還不大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甚至不明白夏梔為什麼會幫助這個男生,這個男生還剛好是何亞嫻的弟弟,而且還莫名其妙衝出酒吧哭了,而且這一哭竟然還鬧出這麼多的事來,何亞嫻把她給打了,我又把何亞嫻給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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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真是過得跟做夢一樣,連蕭靜都覺得恍惚,他都不大明白自己生活在夢境還是在現實中,看了看自己的手,有點疼,自己還真的甩了何亞嫻一個耳光?他讓自己冷靜下來,細細地想著這件事情,夏梔今天的行為固然有點奇怪,但是何亞嫻的歇斯底的表現也有點不可思議,她真以為我跟夏梔有那麼一腿?何亞嫻真有這麼愛我?其實,我們不過見過幾次面而已,談不上有什麼很深的感情,如果說感情,與交往還有見面次數,自己與夏梔之間要比與何亞嫻來得要深一點,但是,如果不是這樣,如果她不夠愛我,她不該有那麼過激的反應,而且之前她對米娜也是這樣,就如米娜說的,她是太愛我了?
好吧,像我這樣的男人難免被女人所寵愛吧,這點,我認了。
只是,想起跟夏梔這輩子可能永遠不再相見了,他又覺得心裡有點疼,夏梔啊夏梔,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但是,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也不能跟你相愛,趁你還沒有深陷,你還是忘了我吧,相信你會很快走出來的,把這幾天就當作夢吧,夢醒,一切都是殘酷的事實,該走的路,還是要繼續……
夜漸漸深了,夜晚的風開始有點涼了,夏梔抱著自己看著周邊逐漸變少的車輛,心裡像是被掏空了般的寂寥。
有幾個醉漢往這邊走來,腦補了一下一些少女遭遇不測的情景,她趕緊加快速度往家裡跑,幸好,那幾個醉漢沒有追過來。
她回到家,卻看到丁皓哲坐在門口,手裡拿著手機,腦袋歪在一邊,睡著了。
夏梔推醒了丁皓哲,「你怎麼在這裡?」
丁皓哲揉著眼睛,「你終於回來了,我本來想跟你商量個事情的,你不在家,手機又打不通,我就只能等了,你一個人住的,萬一有個不測出什麼事了,也沒人知道。」
今天跟蕭靜在一起,她是壓根不想接任何人的電話,之後情緒低落,更是不想看手機,夏梔邊拿鑰匙開門邊無力地沙著聲音說,「我今天真的很累,有事情,改天談吧。」
丁皓哲看著她,眼睛有些紅腫,一臉的疲憊不堪的模樣,看起來確實有點不對勁,「那好吧,我走了,如果有什麼事,隨時打我電話。」
夏梔看著他的背影苦笑,你又不是蕭靜,怎能為我分憂。
她坐在沙發上,抱著一條毯子發呆了會,然後拿起手機,用微信添加了蕭靜的手機號,蕭靜很快就通過了,她在朋友圈,發了句話,只有四個字:愛,無力。此情,殤。
停留了幾分鐘,然後又把他給刪除了,不管他會作何念想,不管有沒有看到,在這之前的一切,都留在昨天。
而這條內容蕭靜其實也看到了,他久久地看了這幾個字,嘆了口氣,心想,如果奶奶活著多好。
他推開窗,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又看看樓下的綠化叢,一些白色的花兀自開放著,散發著幽香,他想,這便是梔子花吧,又抬頭看了看天空中高懸著銀盤般的月亮,長嘆一口氣,逝者如斯罷。
何亞嫻與何木回到家,兩個人都垂頭喪氣的,在路上,何亞嫻就給何木打預防針了,關於蕭靜被別的女人勾引,自己還被他打的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何木真不明白,這樣的男人姐姐要他作甚,明顯並不愛,她卻這麼委屈求全一副非他不嫁的架式,這並不像他認識,驕傲又優越感特強的何亞嫻啊,難道女人遇到帥點的富二代都這個德性?好吧,總算明白那些女明星其實並不缺錢,卻死命地往豪門擠了的原因了。
何太太臉上貼著一張面膜正在看電視,電視裡放的是最近很紅的宮斗劇,女主永遠屬於那種被太后皇后嬪妃把捏著各種陷害卻怎麼都害不死,被皇帝高幹等各種男子深愛,最終穩坐寶座,俯視眾生母儀天下。
何太太也就是夏梔的親生母親,他們一家人原來都在澳大利亞的墨爾本,何亞嫻的父親,也就是何太太的現任丈夫何望德在那裡有一家規模還算可觀的跨國公司,原來重心都在那裡,而現在他打算開拓國內市場,因為國人的消費能力已越來越強,而且年紀大了也有了落葉歸根的心,便把重心轉移到國內來,所以最近一家人都回國了。
所以何木一回國,就像只籠子剛里放出來的鳥,天天在外面吃吃喝喝,這不,吃出事了,被人認錯了還被打了。
其實今天夏梔的出現令他很意外,他總感覺對這女孩子有一種異樣熟悉的感覺,似乎哪裡見過,但是卻想不起來。而何亞嫻對她反應是那麼激烈,而且跟她在一起的男人竟然是自己未來的姐夫,這真的是太湊巧了。想不到那個如此行俠仗義的女子竟然勾搭姐姐的男友,太令人遺憾了,真是人心叵測,對那女孩的好感瞬間全無,何亞嫻雖然不是他的親姐姐,但緣份使他們成了姐弟倆,他還是很珍惜這份親情,誰叫他跟自己的親姐姐無緣呢。
何木是知道自己還有個親姐姐,而且母親也很懷念她,但是,那時候他還挺小的,所以對姐姐的記憶不大深,只記得姐姐給她最深的印象就是朝他吼,別吵了!別吵了!曾問過幾次母親,姐姐在哪裡,過得好不好,但是母親只是嘆氣道,她有自己的生活,我們不去打擾。有時候也覺得母親挺狠心的,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孩子怎麼能置之不理呢,不曾想到姐姐對母親卻有著很深的芥蒂。
何太太朝他們掃了一眼,微皺了下眉頭,雖然那表情基本被面膜所覆蓋,「怎麼玩得這麼遲,亞嫻,你都是快結婚的人了,以後晚上還是少出去玩吧,不對,兒子,你的臉怎麼了,啊亞嫻啊,你的臉又怎麼了?」
何母這會發現不對勁趕緊站起身去摸兒子的臉,此時便無心看電視了,總算是兒女地位占了第一,電視劇退居其後了。
何木道,「我們剛才在開車回來的路上,被後面的車子給頂了一下,不過沒什麼大礙。」
何母心疼地端著兒子的臉左看右看,「臉都破掉了還沒什麼大礙,兒子啊國內不比國外,車多,路窄,開車一定要慢,安全第一啊,要不要媽媽陪你去醫院查一下?」
「不用啦,就一點擦傷,我自己弄點碘伏塗塗就好了,今天太熱身上都是汗,媽我先上樓去洗個澡。」
「我也上樓去。」何亞嫻說。
「亞嫻,你的臉好像也不對啊。」
「沒沒,我就是有點腫,我上樓了。」何亞嫻逃似的往樓上跑,她是自覺無趣,親生跟不親生的,就是不一樣,不過也沒那麼介意,畢竟何木被那幾個男的揍的有點破相了,自己只是被蕭靜打得有點紅腫而已,剛用頭髮擋著,不仔細看也看不大出來。
自己雖不是親生的,享受不了那種發自肺腑的母愛,不過繼母對自己還算好,而且這麼多年相處下去,她也接受了並習慣了這倆無血緣關係的母子成為自己的家人,雖然,當時她有多心存怨念與心存芥蒂,總覺得這兩人是貪父親的錢,但是父親根本無瑕顧及自己的起居飲食,他們的到來,倒真的使自己的孤獨感沖淡了許多,有個媽總比沒媽好,有個兄弟姐妹總比獨自無人玩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好,至少令她感覺自己其實也有個家。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站在鏡子面前,撩開自己的頭髮,輕輕地撫摸著略顯紅腫的左頰。
這是她這輩子頭一次被非父親的男人所打,被父親打也是小時候,長大後也沒打過,而想不到,這一次竟然給了你蕭靜,蕭靜啊蕭靜,你竟然打我,打我何亞嫻,還背著我跟那個心機婊約會,你如此待我,我一定要你付出更慘的代價,一定要讓你生不如死!還有那個夏梔,憑你那樣,還想跟我搶男人,也不照照鏡子,雖然看起來長得清秀,其實不過是民工子女!憑你那一二兩的心機,你以為能拼得過我?呵呵,你拿什麼跟我拼,就算我拼不過你,蕭家肯讓你進門嗎?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目如刀刃,冷如冰霜,嘴角露出一絲冷 笑,只要我何亞嫻想找的,你們想躲都躲不了,只要我何亞嫻想要的,你們誰都沒資格跟我搶,呵。
夏梔與丁皓哲兩個人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丁皓哲口齒不清地說,「那女人騙了我也就算了,為什麼還騙我爸的錢?太可恨了,簡直就是專業騙子,當初我怎麼瞎了眼跟她處上的,你說我是不是腦子裡裝驢屎了?唉夏梔,你說我要不要報警?我真想不通,為什麼她騙了我的感情,是不是覺得我無錢可騙,才跟我分手的?然後又打我爸的主意?不不,我是說打我爸錢的主意?這讓我跟我爸怎麼交待啊?」
夏梔也喝得有點多了,有點大舌頭了,「可能她是真的遇到難處了,向你借,沒臉,把你甩了哪敢還向你借錢,於是向你爸借了,過段時間說不定會還你爸的,你啊,多往好處想想唄,如果拉不下臉報警,只能只認栽了麼。」
「去,敢情不是你的錢,你當然不心疼,這錢,無論如何我得想辦法想替爸給還上,我可不想我爸受刺激,他那心臟,受不了這個。」
夏梔把手一揮,「一切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等我發財了,我就用錢擺平一切,哼哼!我可比你慘多了,我喜歡上一個男人,但那個男人卻是我那二十年沒見過的親生母親的繼女的未婚夫,真特麼狗血吧,電視劇都拍不出這麼狗血的情節!」
「切,你真是頭髮長見識短,真實的人生遠比電視劇要狗血,前幾天我還看到一個新聞,媳婦懷上的竟然是公公的孩子,還有個老媽跟相親男好上了,還懷孕了,不就是未婚夫嗎?只要沒拿紅本本,表示你還有公平競爭的機會,你喜歡的人不會是那個送你拐杖的人吧,好象是個富二代,不過,人家會看得上你麼?」
丁皓哲拿不屑的目光睨視著夏梔,夏梔把幾顆花生扔他臉上,「我不就是窮嗎?但窮是暫時的,命運不會虧待勤勞的人,我相信!只要我夠努力,我會成為牛逼哄哄的創一代與富一代!」
丁皓哲哈哈大笑,「等你成為富一代,媳婦都熬成婆了,你至少得四十以上了,人老珠黃了,人家富二代還會看上你嗎,都喜歡那些早熟胸發育特好的小姑娘,你看看你,年紀倒不小,還熟不起來。」
夏梔不高興了,「不說點人話會死嗎?」
「好好好,我不說了,我就來點人話,呸,我本來說的就是人話啊,我覺得吧,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去爭取才是最重要的,作為合作夥伴,我雙手再加雙腳無條件地支持你!這話你總愛聽吧?」
夏梔的臉上還是愁雲密布了,「關鍵是,我並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如果不喜歡,又有什麼用,而且,我也不想跟那女人搶男人,搶來的東西都不會長久,也不會幸福的,我覺得我完全是自作多情,庸人自擾,作繭自縛,反正一個字:傻!」
「都這麼自知之明了,那還講什麼,我最搞不懂你們這些女人,跟外星生物似的莫明其妙,又喜歡又各種擔心,讓你乾脆死心又不甘心,行了行了別這麼愁眉苦臉的,如果到三十歲,你還沒人要,我就勉為其難,把你娶了。」
夏梔白了他一眼,沒講話, 心想,你跟蕭靜,怎麼比,我就是喜歡他,喜歡他的一切一切,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他,但是,卻還有開始已經結束,還有比這更可悲的愛情嗎?
她一口一口喝著悶酒,是的,她此刻的心境,又有誰能懂呢?她看著酒吧里的男男女女,似乎每一個男人都像蕭靜,她是那麼期待他在這裡,然後期待著他能過來,對她來一句:妞,你醉了,我送你回家。但是,卻沒人回過頭來,也沒人向她投注深沉與略帶關切的目光。
她就這樣愛上了這個男人,沒有一點防備,她知道,這愛於她來說是深淵,是猛獸,是看不清的前方,是斬不斷的千絲與亂麻,她只能隱忍再隱忍,忍到最低,讓這猛獸窒息而死,那麼,她自能得到解脫。
或者,這是最好的結局。
這時,夏梔腦中跳出一個兩手插腰雙眉倒豎的自己對另一個柔軟的自己在喝斥道:夏梔!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人家都決定結婚了,你就別摻乎了,否則,你就是破壞人家家庭的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