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狼狽的身份
2024-06-11 18:01:29
作者: 水湄伊人
丁皓哲在父親的麵館里忙和著。
一般情況下,他是很少來這裡的,只有肚子餓了並且糾結著要吃什麼的時候才會來這裡,因為,在這裡吃麵占不了多少便宜,吃完之後,還得順手收拾碗筷擦個桌子招呼客人之類的活,老丁最頭疼的就是自己的麵館沒人繼承,丁皓哲是他的獨生兒子,但是,丁皓哲壓根對燒面這事沒一點興趣,更別說打理麵館,以前只打他的遊戲,現在是改善不少,仿佛一下子懂事了,但是,老丁還是覺得兒子沒幹點兒正經的事,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實在搞不清楚兒子到底在忙些啥。
他最擔憂的是,這麵館自己都開了二十幾年了,從父親手裡接過來一直到今天,他真怕最後斷在自己的手裡,後繼無人。
丁皓哲剛過來吃完了一碗麵,老丁就遣他去超市買把蔥,好吧,他也習慣了,這是吃碗麵的代價,不花錢的麵條總得付出代價的,況且老爸燒的面真心是不錯的,有時候,他也想要不好好跟老爸學一招,把煮麵炒麵的手藝學精了,至少以後養家餬口不會成問題,但是他始終無法終日在油煙味里生活,一天燒幾次還行,一直不停地重複著這個活,拿這個當工作,他真會瘋掉,他覺得自己真心做不了這一行。
他剛買了蔥回來,把自行車停好下來,把蔥還有幾包料酒拿下來,卻見老爸非常熱情地招待著一個大胸女子,而且還坐在她的面前,丁皓哲在心裡罵了一句老色鬼,叫道,「爸,東西買好了,你還不去幹活嗎?」
老丁樂呵呵地招著他進來,「阿皓,你看誰來了?」
這時,那女子轉過了頭,這不是何果果嗎?怪不得背影看上去有點眼熟。
老丁是認識何果果的,因為之前丁皓哲有帶她過來蹭面,何果果也喜歡吃這裡的麵條,特別是豬腸面,很清爽不油膩,腸子不肥並好嚼不韌,這麵館的招牌,有的客人大老遠的過來吃。
在老丁的心目中,何果果成了他的準兒媳,而老丁對自己兒子最低的要求就是生個娃,叫他爺爺,其它的,他已經死心了,反正麵館的事也不指望著他了。
而他們之間已分手的事,丁皓哲卻不敢告訴老爸,怕他又把自己數落個沒完。
丁皓哲冷冷地看著何果果把一塊豬腸放進嘴巴,「你來幹什麼?」
何果果有點訕訕地笑,「我-——就是想念大伯的豬腸面了唄,過來吃一碗。」
老丁看著這兩個人神色有點不對勁,笑道,「小兩口,吵架了是吧,阿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大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別老是雞腸子小心眼,有點小吵小鬧太正常了,想當初,我跟你媽那個鬧得,樓頂都快被我們掀翻了。」
這事當著何果果的面,他真的無法跟老爸解釋,「你知道個屁!」
老丁面子有點掛不住了,兒子竟然在準兒媳面前對他爆粗口,老丁隨手炒起身邊的一個掃把朝丁皓哲走過來,「臭小子,竟然這麼跟老爸說話,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老爸?今天,非要教訓教訓你,否則都不知道孝道了!」
何果果看這情形趕緊扒口面起身,「丁伯伯,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說著便疾步走了,老丁向兒子使眼色,「臭小子趕緊追上去道歉啊,耍脾氣歸耍脾氣,日子還是要照樣過,女人很好哄的。」
丁皓哲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沒好氣地說,「剛才她就是過來吃麵嗎?」
「借了點錢。」
丁皓哲瞪大了眼睛,「借錢,向您借錢?一點是多少?」
老丁伸出一個手指手,「就一萬而已。」
丁皓哲張大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我平時向你借個一兩百你都能磨嘰上個把小時,你借了她一萬?」
「是啊,怎麼了?這段時間的營業款還沒來得及存銀行,本來留著交房租的,看她急用,就先給她了,怎麼了兒子,幫助一下兒媳有什麼不對嗎?她說她媽生病了,你難道都不知道嗎?」
丁皓哲的臉皺成了一團,那痛苦的表情像一張被搓揉了很幾次起了毛屑的紙巾,然後衝出麵館,左右張望,只見車來車往,但哪裡還有何果果的身影啊,他拿起手機撥打她的號,但裡面傳來的卻是非常溫柔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他大吼一聲,「何果果——」
蕭靜回家洗好澡換好衣服,準備吃保姆做的早點,蕭太太與蕭明清也陸續起床,蕭明清看著一身清爽,頭髮濕濕著並帶著淡淡清香的兒子,甚為不高興,「你昨晚去哪裡了,不是說要回家的?」
蕭太太也說,「是啊,兒子,昨晚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急得我一夜沒睡好,何亞嫻也打過來好幾個電話,說找你也找不到,你到底去哪裡了呀,這麼大了,還讓人操心。」
蕭靜沒說話,他對父母的怨氣未消,不想言語什麼。
「你跟何亞嫻的婚事,這個周末我約她父母一起吃個飯,把這事給定下來。」蕭明清的語氣裡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可是奶奶——」蕭靜又有點後悔之前草率答應何亞嫻的婚事。
「奶奶的事已經過去了,頭七過後,一切按正常運行,下個月,你們必須得結婚!」說著,蕭明清拿了包便要出門
蕭太太叫道,「你還沒吃早餐啊!」看到蕭明清呯地一聲關上了門,搖了搖頭,便坐了下來,邊喝著一杯檸檬蜂蜜水邊對蕭靜說,「兒子,何亞嫻確實是個不錯的姑娘,跟你真的是郎才女貌,非常相配,又門當戶對,老蕭跟她爸是世交,她家的果萊公司是我們公司也算是兄弟企業,這門親事真的對我們兩家人來說,都特別滿意,要不,就聽爸爸的,把這事定下來,我們也不用操心了,有亞嫻管著你,我們也放心。」
蕭靜放下手裡剝下來的蛋殼,「我吃飽了。」便拿了自己的包出門,蕭太太追問道,「兒子到底好不好啊?」
蕭靜卻把門給帶上了,蕭太太無奈地搖了搖頭,「這父子倆,唉……」
蕭靜站在辦公室的窗口,凝視著窗外,腦子浮現著昨晚跟夏梔一起醉酒,說瘋話,並相擁著看日出時的情景,又想起夏梔所說的話,「你確實沒用啊——很孬種,男人活成你那樣確實夠孬種,難道你是行屍走肉嗎?沒有一點自己的想法嗎?」
確實,她罵得對,罵得好,他已在心裡承認他也是喜歡夏梔的,喜歡這個率真又命運坎坷的姑娘,但是,他能改變一切嗎?他能不顧一切去力爭自己的幸福嗎?昨晚的睡眠不足與這個問題令他頭痛欲裂,而聽從父母,特別是寬已嚴人的父親安排,他又很不甘心。
這時,米娜端著一個杯子過來,空氣中飄著一股濃濃的苦香,亦如他此時的心境。
「蕭總,看您臉色不怎麼好,我給您泡了咖啡。」
米娜放下杯子,正欲退下,蕭靜突然說,「米娜,你覺得何亞嫻——就是我的未婚妻,你對她的印象是不是現在都不大好?」
米娜當然還記得上次被何亞嫻搧耳光的事,訕訕地笑,「我覺得,她可能太愛你了,才這麼衝動吧,而且她覺得,像您這樣的男人,應該會有很多女人喜歡,她更多的,是怕失去你吧,就是,脾氣有點不大好,有點衝動……」
有時候,女人應該會更了解女人,蕭靜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或者,自己真不能讓夏梔陷入,把她給扯牽進去,因為,這只能會帶給她更大的傷害,他不想在她如履薄冰的生活中,再給她一個冰窟讓她跳,或者,讓她知道自己跟何亞嫻的婚事是鐵板上的事,這樣,她便會少點念想,以免給她造成傷害。
於是,他便給夏梔打了一個電話,「小妞,晚上九點見,有空嗎?」
此時的夏梔還在睡覺,連做夢都沉溺在昨晚的甜蜜中,一醒來看到是蕭靜的電話,還以為是真夢境,接起來,還真的是他的聲音,便愉快地答應了,心想,我這是在戀愛嗎?愛情的甜蜜令她這一整天心情都很好,洗了個澡補了個覺後,感覺自己突然容光煥發,美得快不認識自己了。
她對鏡子裡的自己說,加油,夏梔,美好的一切別人有,你也會有!
看看時間,不早了,於是便起了床,起床的第一件事,不像往常一樣,先開旺旺,而是把自己美美地打扮一番,換上自己最喜歡的裙子,並化了個淡妝,化了淡妝的夏梔就人如其名般,純白美好的樣子,看得她自己都有點醉了。
然後出去吃自己喜歡的早點,一碗糯米飯加一碗豆腐腦,吃完後再打包一份炒粉干回家,嗯,留著當午餐,到時餓了微波爐里一熱就能開吃,簡便又快捷著享受著美食。然後開電腦,開始一天的工作,一邊工作著,其實一邊都在等,等晚上九點的約會,這得有多難熬,真想把時鐘直接撥到那個時間,這其中的時間直接跳過去,但是,現實不是童話故事,只能等。在等的間隙,她心裡一遍一遍地想,我該怎麼壓抑著自己對他的感情,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甚至把他當哥們大大咧咧地打打鬧鬧?
好吧,夏梔,一定要冷靜冷靜再冷靜,在對方還沒對你表白之前,一定要保持冷靜保持矜持,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昨晚確實也就醉酒後無意識抱在一起取暖罷,僅此而已,確實應該也不算發生,但是那種感覺很奇妙,就那麼變得親近了。好吧,就當作昨晚與今早的看日出都沒有發生般的,平靜地應他的約,那麼他是不是覺得我也挺酷的呢?
這一天,夏梔都在胡思亂想,盯著電腦上的時間數著過,終於等到吃過炒粉干,吃過自己煮的麵條,等到暮色已黑,然後等到了九點,不見來電話,她努力壓抑著衝動,不打過去問原因,一直等到九點多了,蕭靜才打電話過來,說已到樓下。
於是她又對著鏡子審視了自己一番,還好,還算是一副青春可人的樣子,膠原蛋白還沒有被狗給叼走,好吧,現在不戀愛更待何時。
出門的時候,夏梔對自己說了這麼一句話。
夏梔完全是被遐想中的愛情沖暈了頭腦,以至於把蕭靜那充滿著倦意與無助的表情都忽略掉了,好吧,戀愛中的女人,基本上智商為零,這話確實沒錯。
一路上,夏梔不停地說著話,說自己那些奇葩的客人,還有那些奇葩的買家秀,老婆買BRA非要逼著老公穿上曬評論,還有喜歡穿在內衫外面的老太太,還嫌棄著我家的BRA不夠伏貼,更奇葩的是,我明明賣的是內衣,卻有人投訴並寫差評說我的電飯鍋質量太差燒了兩次電線!
夏梔邊說邊咯咯咯地笑,蕭靜只是微笑著,卻一直沒講話了,夏梔說夠了,終於意識到氣氛有點不對勁了,再看看蕭靜,冷靜如初,表情淡然,早上的那種親密感消失殆盡,他變回了原來那個高冷,話少的令夏梔感到陌生的蕭靜。
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了,氣氛甚至是奇異而蕭殺,夏梔是等著蕭靜說話,而蕭靜只是想靜靜地壓馬路,她三番五次地看著蕭靜,面無表情的蕭靜,她永遠猜不透他在想什麼的蕭靜,他的心離自己是遠的,遠得她無法觸及,遠得似乎永遠都沒有親近過,或者說,也是陌生的,陌生得令她感覺到他們之間完全不會有什麼故事,昨天的歡笑與親昵似乎都是夢境,夢散了,一切歸於平靜。
夏梔快要憋不住了,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正在痛苦地糾結時,蕭靜終於發話了,「夏梔,我要結婚了。」
夏梔愣了一下,一時間沒回過神,隨之才明白,自己像個小丑,像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自以為是,自作多情,最後成了自取其辱的角色,呵呵,夏梔啊夏梔,你以為自己是誰,一個最普通的網店女店主,這樣的網店都不知道一年會關閉掉多少萬個,生長於一個離異的家庭,父親還是個民工,她這樣的人,怎麼能跟嬌貴的富家千金何亞嫻比,怎麼能跟她競爭,連競爭的資格都沒有。
確實,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那麼般配,無論外表,家境與修養,都會組成一個很完美的家庭,或者,我真的是多心了,蕭靜喜歡的人是何亞嫻,而不是她夏梔,蕭靜不過是找個朋友喝喝酒吐一下苦水,你卻以為他對你心有所屬了,呵呵,能不這麼天真麼夏梔,不小了,該長點腦了。
她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疼痛感在擴散,但是,她不能流淚,連沮喪的表情都不能用,否則,她必敗得一點自尊都沒有,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擠出一點笑容,假裝輕鬆地說,「噢,這是好事麼,祝賀你。」
一時間,車裡寂靜無聲,夏梔真是後悔跟他出來,大半夜跟他屁顛屁顛出去,以為他們之間會有個浪漫的約會,結果卻聽到這樣的噩耗,他!要!跟!別!人!結!婚!了!然後跑過來向我要祝福是吧?好吧,既然是這樣,就讓你聽個夠吧。
「你們挺合適的,男才女貌,一個富家千金,一個富家公子,何亞嫻溫柔體貼,長得漂亮,琴又拉得好,所謂的才貌雙全,就是有時候腦子一根筋有點神經質,不知道那根筋犯了病還是真的有病還是裝病就那麼看起來很無意地摧毀一些原本很美好的事——好吧,這並不影響她任何的優點,一個女人嘛,既有錢又有貌,還有什麼好BB的,而你呢——」
夏梔一時真找不到合適的詞兒來形容蕭靜,想了想,「表面冷酷無情,屬於那種很缺愛的人,所以,你的心理缺失感很強,而且非常懦弱,依賴性強,習慣於接受命運,與其說是命運,其實父母對你的安排,逆來順受,看上去強大,其實不過是個小媳婦一樣的角色,沒有任何勇氣去面對真實的自己,但是,總的來說,心地還是挺善良的,至少,把我搞殘了還知道送了把拐杖給我。」
蕭靜呵呵笑道,「我都不知道真實的自己應該是怎麼樣的,唉,夏梔,你跟她真是完全不一樣。」
「她?」夏梔愣了下,蕭靜有點懊惱了,怎麼又把夏梔跟柔柔扯在一起,完全不同的人,夏梔卻以為他指的是何亞嫻,「怎麼可能跟她一樣,她是多麼雅的一個人,我就是馬大哈加女漢子外加女屌絲一枚。」
蕭靜愣了一下,回過了神,「要不,我們去吃點宵夜喝點酒吧,可能以後,沒機會跟你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了,你喜歡吃什麼?」
「這是最後的晚餐嗎?」夏梔自嘲地說,「不對,是最後的宵夜吧,你結婚了後,咱倆就當不認識了,免得何亞嫻醋罐子翻了,我可惹不起,也好,當送別昨天吧。」
昨天?蕭靜一下子又深入了回憶,是的,昨天是一個美好的夜晚,他很久沒這麼痛快過了,痛快地發泄著那些自己從不向別人吐槽憋在心裡很多年的話,瘋瘋癲癲地在露天之下對著夜空吹著海風宿了一夜,他感覺自己現在的呼吸中,都還帶著海的味道。他真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昨天,可是,可能嗎?
他知道夏梔對自己心有所戀,這妞藏不住一點心事,好吧,今天算是最後一次約她了,今後,也只能祝福她過得好,並能找到屬於她的真愛了。
於是蕭靜便帶夏梔去一個仿侏羅紀公園風格的烤串店,為什麼還是吃烤串,其實,就是想為了再延伸昨天,雖然,他的嘴角都起泡了,而夏梔也好不了多少,牙齒腫了,但是,她並沒有拒絕他們繼續喝酒與烤串,或者之後,她再也不會吃烤串了,他們之間,從今之後,就算遇見,也是陌路。
這家店裡面有著大小各異種類不同的恐龍雕塑,有的站,有的坐,有的仰天長嘯,有的作捕食狀,非常逼真,夏梔摸摸這頭動動那隻,情不自禁地玩起了自拍,好吧,就算生活給你再大的打擊,就算你早被傷得千瘡百孔,就算你被所有的人都遺棄,如果一點小臭美的自娛自樂的精神都沒有了,那麼,我夏梔還能算得上是一個女人嗎?我夏梔之所以能地活到現在,是因為我夠堅強。
蕭靜便點了些已加工好的生烤串,這裡是自助烤串,需要自己燒烤,只見蕭靜塗上油跟孜然粉,利落地翻轉著肉串蝦串,看得夏梔有點想不通,「像你這樣的公子哥們也這麼愛吃這些垃圾食品,而且還連著吃了幾天,不應該比草民更愛命的嗎?這世界,我想不通的事真多。」
「你想不通的多去了,其實,平時我一個月最多也只吃一兩次,當然,這兩天是例外,你不是喜歡吃嗎?就讓你任性一回,不過,平時還是別吃了,吃了對身體不好,還容易冒痘。」
「我——」夏梔一時無語,心裡想,我說過我喜歡吃烤串了嗎?今天又是你帶我來這裡的,偶爾吃一次我還算喜歡的,第二天其實就不想吃了,好吧,只要跟他在一起,別說吃烤串,吃樹根我也認了,再不好吃也當作人間美味,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它就是有一種能讓人智商整零的神奇力量。
這時,蕭靜把一串烤好的雞翅遞給了夏梔,「你吃吃看味道怎麼樣,就放了一點點辣,你應該能接受。」
夏梔拿起來嘗了一下,味道還挺好,看來,明天起來,估計我的牙床會腫得跟饅頭一樣,不過,再腫又如何,反正他是不會再看見了,一邊吃,一邊想,莫明其妙就被這微辣嗆著了,嗆出了一臉的淚。
她想藉機哭,卻不想讓蕭靜看到她的悲傷,好吧,在這辣出的淚里就此埋了吧。
這時,那邊傳來亂轟轟的聲音,貌似幾個小青年在打架,幾個人圍著一個人揍,夏梔心裡有點怕,最怕這些鬧事的,搞不定會是黑社會的人在鬧事,萬一出現砍砍殺殺的場面,她可不想自己被殃及池魚了,她對蕭靜說,「我們還是走吧。」
蕭靜看著那邊,卻淡定地說,「靜觀其變,只是普通打架而已,他們沒帶武器,有我呢,我們吃我們的。」
你小子真會保護我嗎?就怕自己都不能自保啊,但是,他既然這麼說,夏梔只好硬著頭皮邊緊盯著那邊的情況,邊吃著烤串,只見這邊的幾個服務員去拉架,那個被打的小青年爬起來,擦了擦嘴邊的血跡,吼道,「我根本不認識叫什麼潔的,我說過你們認錯人了你們還不信!」
那幾個人還是不甘心湊過去,夏梔看著那個被打的小青年,愣了一下,長得那麼像夏木,特別像那天母親隨同生日禮物寄過來的合家福照樣里的夏木,親情是一種奇怪的東西,一看他那麼像夏木,她就有一種本能的護小衝動,想都沒想便擋在了他的面前,「喂,你們有話好好講,別動不動就打架。」
蕭靜倒是傻了眼,這妞哪根筋抽上了?
為首的一個男人說,「他泡了我妹妹,我妹懷孕了他還死不認帳!」
夏梔轉向小青年,小青年辯解道,「沒有,你們一定認錯了啊,我前幾天剛回國,哪有可能泡了誰啊?不信,我給你們看機票,機票都還在我的錢包里。」
說著,他開始翻錢包,便拿出了機票給為首的那個男人。
夏梔心裡格噔一下:難道他真的是夏木,我的親弟弟?他回國了?記得母親帶他走的時候,他才五歲,一頭栗色的短髮倔強地卷著,吸著鼻涕,眼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依稀有點不舍,或者,那時他還太小,根本不懂得生死與別離,然後他們就漸漸淡出了她的視線,她與父親的世界。
而今,這是再度重逢麼?若不是她生日母親寄過來的那張全家福,她根本無法把小時候終年汲著鼻涕的小調皮與眼前高高瘦瘦的大男孩聯繫在一起,現在細看,雖然頭髮看上去顏色黑多了,不再像個營養不良的孩子,但是,還是微卷著,她再轉向他的耳朵,耳廓邊緣長著一顆痣,她的心抖了一下,夏木,他真的是自己的親弟弟夏木!
蕭靜無奈地看著夏梔搖了搖頭,好吧,跟著她准沒有什麼好事,他已經做好了為她打架的準備,不管怎麼樣,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幾個男人扁吧。
不知道怎麼的那幾個人打了個電話便消了氣焰,為首的那個人道:「不好意思,哥們,照片太坑人了,女人搞美顏也就算了,反正沒一個能對得上號的,想不到那傢伙的照片也美了顏,剛才我把你的照片拍了發給我妹,她說我認錯了……」
說著那幾個人灰溜溜地走了,小青年邊揉著額頭邊對夏梔說:「真的很謝謝您姐姐,我叫何木,請問姐姐,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嗎?有空我再好好表示感謝。」
夏梔愣了一下,何木?你不應該叫夏木嗎?對了,他養父不是姓何嗎?他改了姓叫何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夏梔自我嘲諷地想。姐姐,好一句廉價的姐姐,不過是對每個比他大的女孩通稱而已。
「免了吧,這年頭動不動就加人,可不是一種很好的行為。」蕭靜直接幫夏梔拒絕了。
「我不是動不動,我只是感謝她能勇敢站出來幫我而已。」
夏梔一聲不語,然後拉著蕭靜就走,她只是想逃避,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自己的親弟弟,面對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調皮鬼又粘人的夏木的事實,她也不能告訴他,我是你的姐,你的親姐姐,被你們拋棄被你們撇下的那個弱小的愛哭的女孩,她沒法啟齒,所以只能選擇逃離。
何木在後面叫著,「喂,姐姐,你怎麼跑了啊。」
蕭靜也有點懵了,「我們單都還沒有買啊?就怎麼走了啊?不再繼續喝點嗎?」無奈硬是被她往外面拖,於是他拿出錢夾,摸了幾張塞給一直虎視眈眈盯著他們的服務生。
走出門口,外面的熱流撲面而來,威挾著南方特有的濕潮,夏梔甩開了蕭靜的手,流淚莫明其妙就下來了,曾幾何時,她變得那麼脆弱,只要是跟母親與弟弟有關的一切消息,依舊能令她淚流滿面,特別是今天能親眼看到弟弟。
蕭靜非常莫明其妙,「好好的,你怎麼了?這唱的是哪一出?」看她眼淚都掉出來了,又覺得有點心疼,嘆了口氣,「女人,真是莫名其妙的動物。」
他輕輕地拉過夏梔,把她攏在懷裡,夏梔沒有拒絕,這麼多年的獨立生活,她太需要一個肩膀可以依靠,就一會兒也行。
她靠在他的胸膛,聽到他的心臟很有節奏地響著,撲通撲通撲通,良久良久,她突然想,如果那顆心裏面有我該多好,她真想抬起頭,看著蕭靜的眼睛,在他的眼晴里找到她存生的蛛絲馬跡,但是,又怕一旦離開了他的懷抱,再也沒有理由擁有它。
這時,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從遠至遠,然後停了下來,響起甚為疑惑的聲音:蕭靜?
蕭靜抬起頭,發現眼前竟然是何亞嫻,夏梔也感覺這聲音熟悉,放開了他的懷抱,看到何亞嫻,突然感覺有口難辨,「何姐……」
這時候,猝不及防的一聲脆響,夏梔根本就來不及躲避,頓覺右頰一陣麻木,繼而是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臉,而蕭靜抓住了何亞嫻的手,「你瘋了啊?」
何亞嫻看著他們冷笑道,「我瘋了?到底誰瘋了,你是我的未婚夫你知道嗎?我們要結婚了,而這個不要臉的賤人還勾引你,為什麼這世上賤人怎麼多!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一直對我不冷不熱,為什麼一直拖延著婚期,原來就是因為這個小賤人!」
說著她又要拿包甩夏梔,蕭靜攔住了她並對夏梔叫道:「你還愣著幹什麼,走啊!」
這時,何木從裡面跑了出來,看到何亞嫻叫道,「姐,你怎麼了啊?」
何亞嫻指著夏梔,「這小賤人勾引你姐夫,幫我把她揍了!」
何木看看夏梔,又看看蕭靜,張大了嘴,原來剛才幫自己的這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自己的准姐夫,另一個是姐的情敵,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直直地愣在那裡,而夏梔卻像中了魔般的,何亞嫻那誇張與歇斯底里的表情還有蕭靜奮力地拉著都虛幻為靜止的背景。
夏梔喃喃地問何木,「你剛才叫她什麼?」
何亞嫻原來是母親的繼女,怪不得何亞嫻看上去有幾分熟悉,原來之前瞄了一眼全家福里的她,那麼,她才是何木現在法律上的姐姐,而蕭靜卻是何木的姐夫,這一切,看上去是那麼完美,而獨獨,她卻成了一個母親都不要的棄女,還成了勾引人家未婚夫的小三,成了一個令人唾棄地笑話?
何木不明白地看著夏梔,問的卻是另一句話,「你真的跟我姐夫——」
夏梔無言以對,她轉身而跑,除了逃離,她還有什麼可選擇的餘地,弟弟,母親,蕭靜,所有的幸福,所有本應該屬於她的幸福,卻被那個叫何亞嫻的女人統統占有,而她,竟然連跟親弟弟相認的勇氣都沒有。
蕭靜,你難道對我就沒有一點點的動心嗎?如果有,為什麼會答應跟她結婚,在你們沒成婚之前,我是有資格參與競爭的,我想好好愛你,想跟你在一起,就算以後不會有結果,我也想認真地跟你愛一場!
但是,現在,以我如此狼狽的身份,我又有什麼臉去選擇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