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番外(一)
2024-06-11 18:07:02
作者: 愛哭鼻子的長頸鹿
白玉簪子篇——前世因果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個無人知道的小~~鬼~~~」
殺豬般的歌聲又準時響起,原本聚在這處的鬼魂嗖——的一下,瞬間全都消失了。
黑無常掏了掏耳朵,看起來面無表情,沒有被這比殺豬更難聽的聲音干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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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讓這專門嚎破歌的女鬼給磨沒了氣性。
世人都說鬼哭狼嚎既難聽又嚇人,可在陰間裡,這個五音不全的走調歌聲,真真是讓鬼魂情願再死上一死,也不想繼續聽下去。
「從不寂寞從不煩惱,你看我的夥伴已經四處逃跑~~~」走調得不如鬼叫的聲音越來越近,黑無常拿起兩根筆塞在自己的耳朵上。
終於,嚎得鬼都嚇跑的那個女鬼來了。
她一襲艷紅紗裙,梳著墮雲髻,上頭幾縷紅色緞帶垂下,被陰風一吹,飄飄揚揚,倒是個姿色艷麗的女鬼一個。
只是她又抽風了,聽說昨日學編中國結,要是個正常的鬼,拿根紅繩、野草編一編,可這不正常的白玉玉卻是拿她自己的胳膊來編中國結的。
她是覺得自個兒是鬼魂,脖子要變長就變長,腿兒要多細多高就能多細多高是不?上回是脖子擰成麻花,這回……
「嘖嘖嘖,有你這樣折騰的麼?」黑無常忍不住吐槽一句。
白玉玉兩隻胳膊打成死結了,沒法動彈,直接就將鬼臉湊過去。
黑無常不知道這丫頭是不是又要發癲,縮著脖子問:「好好說話,別調戲本座。」
白玉玉可不搭理他這句話,用嘴咬住他耳朵上的筆桿,直接拔出來,在他耳朵邊鬼嚎起來:「快幫我的手解放出來,不然我就唱歌。」
黑無常無奈地搖了搖頭,先拔下另一隻耳朵上的筆管,然後掐了一個訣,將她不知纏成啥模樣的胳膊變成原樣。
白玉玉如獲大赦,要知道,她可研究了一整天了,都沒法將自己的胳膊給弄出來。
「謝啦。」白玉玉一屁股坐在黑無常旁邊的位置上,椅子還是她將腿伸出十幾丈外勾來的。
黑無常吁一口氣,願意好好說話不唱鬼歌,說明今兒白玉玉姑娘心情甚好。
正這樣想著,突然,一個比水缸還大的眼珠子幾乎貼在了他的鼻尖上。
黑無常嫌惡地推開:「將眼珠子收回去,不然本座直接把它拍到十萬八千里外,你要飛個十天半個月才能撿起來。」
白玉玉收回自己眼珠子,也許是適才變得太大,眼珠收回來的時候,沒法馬上恢復原狀,這會兒還有拳頭那麼大,扣回去後,把眼眶撐得大大的,實在不能看。
「覺得黑大人瞧見本姑娘不高興唄,所以睜大眼珠看清楚。」白玉玉脆生生的嗓音響起,然後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把腳翹在黑無常身前的黑色桌案上。
黑無常看出來了,今兒這白玉玉是在這邊耗啊!這一招她用過五百零三次,回回都讓他頭疼得要命。
黑無常揉了揉太陽穴,嘆出一口氣,開口道:「你啊你,怎就不聽勸呢?送你去清心池滌盡怨氣,不就可以投胎去了?」
說著,黑無常翻開生死薄,不知說了多少遍的話又重複一遍:「下輩子你的命會很好的……」
「別廢話了,明明是你勾錯魂,本該好好活著的我變成孤魂野鬼,還要我去那清心池洗怨氣,你真覺得鬼好騙吶?去哪裡很痛吔!」白玉玉撅著嘴巴,說完又手賤地將嘴唇拉得老長,又放手,砰——的一下,嘴唇像是橡皮筋一樣彈了回來,白玉玉立即哇哇鬼叫:「好痛,好痛,痛死本姑娘了。」
她揉著自己的嘴皮子,瞅見黑無常無可奈何的表情,哼了一下,扭頭去看掛在後頭的值事表,看看他今兒去哪兒勾魂,也好跟著去混一圈,解解悶。
突然,一道獅吼般的男人聲音響徹雲端:「己丑、己未、己未、甲午第一千三百八十三號木屬天字第三十八號投胎了。」
白玉玉看向黑無常,怎麼這個陰間的戶號聽起來蠻耳熟的?
黑無常掐指一算,有了一副瞭然的表情:「白姑娘,恭喜恭喜,看來上回我的摺子閻王爺准了,你可以去投胎了。」
白玉玉眨了眨大眼睛,雖然她其中一隻眼睛還有茶杯那麼大,不過已經比剛才拳頭大小的時候好太多了。但她這個鬼樣子,縱是見過無數死鬼的黑無常還是覺得受不了。
「你有那麼好心?不是成天拿著鞭子讓我去清心池麼?」
黑無常翻了翻白眼,哪裡成天啊,就一次,被她的歌聲一嚎,誰還敢接近她?
黑無常掐了一個訣,他的袖中就伸出一個鉤子,直接掛在白玉玉身上:「走吧,去輪迴嘍。」這個瘟神,呃,不是神,口誤口誤,是瘟鬼才是,早走早投胎,也好讓他耳根清淨,省得動不動就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哀嚎歌聲。
黑無常藏在袖子中的手忍不住撓了撓自己大腿,他寧願抓壞自己的這層皮,也不要再與這個白玉玉有瓜葛了。
想起即將告別被這白玉玉纏的生不如死的日子,黑無常的腳步輕快,飄的速度也變得極快,轉眼就來到了輪迴池。
輪迴池很大,上頭氤氳霧氣,水面七彩斑斕,發著璀璨的光芒。鬼魂跳進去時,會漾起小小漣漪,仿似慶賀又一個人得到了新生。
黑無常的眼睛裡難得有了一抹希冀的光芒,他本就是美男子,俊朗的劍眉,幽深的眼,筆挺的鼻樑,嘴唇不染而朱,如雕刻般的一張臉不管是仙界還是陰間,都是讓不少女子神魂顛倒。
此時他噙著淺笑,這樣看著白玉玉,卻讓她打了個哆嗦。
白玉玉狐疑地看著黑無常:「怎麼?你巴不得本姑娘走?做人要厚道,呃,不對,是做無常要厚道,知道不?」
黑無常收起淺笑,揉了揉自己下顎,幾百年沒笑過,一直是面無表情,突然笑一笑,可能真的瘮的慌,他也不適應。
「瞧你說的,這不是慶賀白玉玉姑娘重返人間麼?你這一世肯定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無憂無愁,瀟灑快活得很。」黑無常翻開生死薄,很認真地看了一遍。
這會兒的白玉玉正在走神吶,她看著輪迴池絢麗的水面,一心想著喝上一口,不知是啥瓊漿釀液的味道?
黑無常看著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打什麼主意,拍了她的腦門一下,直接將她的魂腦給拍飛了去。
白玉玉的腦袋的化作一團煙霧,四下散去。
她氣急敗壞地將自己的腦袋匯集起來,開罵:「你這黑心肝、黑心腸、黑全身的黑無常,勾錯我的魂,讓我死在不該死的時候,還敢這樣動粗,本姑娘不發威……」
瞅著她又準備高歌一曲,黑無常趕緊將她打住,萬一弄得這邊喝了孟婆湯等著投胎的鬼魂都給驚醒了,那可有得忙。
「白玉玉姑娘,本座可提醒你,好命可是有好八字的,這時辰錯過了,八字就不一樣了。那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你現在老實地站在這邊,本座讓你跳就跳下去。」黑無常讓白玉玉省點心,別又這邊作。
唉,一次失誤,讓他理虧於她,足足受了一百年的氣。
黑無常想想就覺得心累。
白玉玉有些猶豫,她怎麼覺得這是忽悠呢?萬一被他們這些做事不地道的鬼官再坑了,那自己到時候找誰哭去?
「先告訴我,要投的是哪個?不然本姑娘捨不得黑大人,才不肯去吶。」
黑無常打了個哆嗦,上個月,這個白玉玉突然想成親,非讓他娶她。這是欺負自己當初一不小心的失誤,然後讓自己負責到底麼?被白玉玉死纏爛打得沒了辦法,這才請奏,用了所有能用的關係,才能讓她在不下清心池的情況下直接去投胎。
結果倒好,白玉玉姑娘第二天就打消了成親的念頭,他怎麼有種被下套的感覺。
這廂她又提及捨不得自己,黑無常有一種不好預感,當即翻開生死薄,道:「你之前九世善人,這一世定然是身份高貴,樣貌了得,就算不是九五之尊,也可逍遙自在,無憂無慮……」
「趕緊的,跟我說到底是什麼人,以後會是什麼?能活到幾歲?」白玉玉像珠連炮似的吐出一串問題。
「夏國,親王,叫楚寰,是第一美男子,才華橫溢,長命百歲。」黑無常將手上的薄子寫著她那一行的指給她看。
白玉玉皺了皺眉頭,「怎麼是個男的?」想想就有些不爽利,上一世她的容貌挺好的,偏生有個男人與她長得很像,結果反而變成她女生男相了。明明她長得很陰柔的好不,哪點有男相了?那個男的也不像女的,他們就是五官像極,總之,白玉玉想想就心塞。
最氣人的是,那男的身份貴重,卻迫不得已成了質子。結果他倒是躲在世外桃源里享受人生,她則倒霉催地女扮男裝成了替身。作為質子,她遭遇了什麼?白玉玉現在想想,都心好痛啊。
接過那廝免受顛沛流離、寄人籬下、忍受侮辱,偏生假仁假義的,成為一方百姓敬仰得不得了的大善人。你說,白玉玉與他相見的時候,依著她的性子,會不會要親手掐死他?
所以白玉玉真的這麼做了!在那個男人登基的那一天,白玉玉混進了宮,然後……最終……沒有得手,因為這個可惡的黑無常明明是要勾一個太監的魂魄,結果卻把她的魂給勾去了。
白玉玉死不瞑目啊!到了陰間才知道,她跟那個男人有九世糾葛,回回都是被他壓著,然後被他累得短命冤死。
這樣經歷九世,誰受得了,所以她跟這男人是不共戴天之仇!
白玉玉想了一大串,黑無常提醒道:「準備嘍,時辰馬上就到。」
白玉玉想問一句:「這輩子該不會又遇見那個該死可惡的男人了吧?」話音才落,她就瞅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被引路鬼官牽著走進輪迴池。
白玉玉的腦殼轟——的一下炸開了,冤家路窄,好小子,讓本姑娘撞見了,不打得你魂飛魄散,也要弄得你遍體鱗傷,三魂不見七魄!
白玉玉立馬上要撲過去,黑無常一看,立即掐了一個訣將她定住。
「你這是做什麼?他喝了孟婆湯,跟你一樣投胎,去同一個地方,你們是雙胞胎兄弟,不能這樣。」黑無常板起臉來,跟教訓三歲娃娃一樣。這白玉玉不就是三歲娃娃麼?
仇人相見分外眼睜,白玉玉那隻本就還沒縮小到原來型號的眼睛,又變得跟拳頭一般大了。整張臉快一半是眼珠子了,瘮鬼得慌。
白玉玉咬牙切齒,「狗官,黑心肝的黑無常,我跟他做兄弟,看我怎麼弄死他。」
黑無常覺得此女戾氣實在太重,累教不改,有些後悔讓她去投胎了。
他板著臉,冷聲道:「本座忍你不等於真的怕了你,白玉玉,造化造化,一切因果都是輪迴,你不甘又能如何?」
「好,我是親王,他這輩子是我的雙胞胎,那他是什麼?」白玉玉先要弄清楚他的身份,這黑無常似乎真的動怒了,白玉玉也不是不懂審時度勢,能屈能伸還是做得到的。
「他會是你的哥哥,至於以後麼,天機不可泄露。」黑無常的話一響起,白玉玉都想過去撓花他的那張臭臉了。
如果這個男人這輩子是皇帝,她成了親王,能斗得過皇帝麼?而且還要跟這男人磕頭,祈求他善待自己,不然就吃不了兜著走。
這口氣,白玉玉怎麼受得了?
她這個人什麼都寫在臉上,黑無常看著,心想這丫頭要是真的不肯老實投胎,就太不識好歹了。自個兒這麼忍她一百年已經仁至義盡。
白玉玉深吸一口氣,憑她跟著黑無常打交道的時間,還是了解他的,坐在他這個位置,怎會沒有點脾氣?
「我準備好了,時辰到了沒?」
黑無常覷了她一眼,看起來仍舊面無表情:「想清楚了。」
「嗯。」白玉玉果斷地應出一句,黑無常還有些斟酌,總覺得這丫頭不可能那麼上道才是。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個無人知道的小~~鬼~~~」白玉玉的嗓門一嚎,立馬打斷了黑無常的思緒,他縱身一躍,彈指一揮,「快走。」
白玉玉整個魂魄一晃,就出現在輪迴池上空,身旁也多了那個與她有不共戴天的孽魂男子。
白玉玉眼眸一抹促狹閃過,一揮手就領著男子躍進了輪迴池。
偏生她的那隻眼睛大的出奇,鬼主意從瞳眸中一閃,黑無常就大喊不好,這丫頭哪可能省心?
「她沒喝孟婆湯——」黑無常終於想起一事,一個旋身就追了出去。
那邊的白玉玉領著男人魂魄穿過輪迴池的漩渦,就看見前頭一片白茫茫的雲霧,穿過雲霧後又見到一個華麗殿宇,一名美艷婦人在榻上疼得翻來覆去,嗷嗷叫著好痛。
她的拳頭一直捶打著肚子:「痛死了,痛死了。」
一旁的嬤嬤焦急上火的,一個勁地勸慰,還有另一個嬤嬤在給美艷婦人打起,屋裡大家忙碌,亂作一團。
白玉玉皺了皺眉,有些不想投胎了,做鬼也挺逍遙的。不過既然來了,她不知道回陰間的法子,所以……只能進,不能退。
眼看就到時辰了,有一股子吸力將她與旁邊的男子魂魄吸過去。
想想要變成男人,她有些不爽,加之本就有小情緒,所以讓白玉玉老實地鑽進右邊那個胎……
那是不可能的。
白玉玉卯足勁將身旁男子的魂魄吸過來,她可是老鬼一個,加上男子魂魄喝了孟婆湯,沒有意識,傻了吧唧的任由她操控。
很快,他們就調換了位置,白玉玉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哈哈哈,本姑娘才是皇帝,你下輩子好好給本姑娘舔腳趾頭,本姑娘大發善心,沒準不會將你捏死。
白玉玉整個人飄飄然起來,「哼,跟本姑娘斗,你這會兒嫩著吶。」
突然,一股子強大的法力襲來,她又與旁邊男子調換了位置。
白玉玉憤怒的扭頭看去,果然就是那個討厭的黑無常在壞她的好事。
她不甘心,再次用出所有力氣將旁邊男魂扯過來,此時他們幾乎已經附身在即將投身的胎兒上,兩個胎兒身上已經有了一層淡淡的光芒。又有另外兩團淡淡霧氣圍繞著,扭曲交錯,那是白玉玉與黑無常在鬥法。
一個使勁拉,一個使勁復位。
兩個胎兒身上的淺光忽明忽暗的,很不穩定。
黑無常開始心焦氣躁起來,這白玉玉真真冥頑不明,死不悔改。
他再掐一個訣,定住白玉玉化作的那團白光,然後試圖讓胎兒身上淺光恢復正常。
只是白玉玉之前不管不顧,拼著魂飛魄散的蠻勁在那邊施法,使得男魂的三魂七魄有些不穩。
黑無常大喊不好,這樣投胎,魂魄都不穩,以後哪會是正常人?
白玉玉還在試圖破去身上的定身咒。黑無常還沒想清楚對策,見白玉玉已經快衝破他的法咒了。白玉玉吃了他多少靈藥,道行不是一般鬼魂可以比的。
黑無常雷令風行,掏出一個白玉簪子,一句:「收——」就將白玉玉的魂魄困在裡面。
他再掐了個訣,封印住白玉簪子,瞧見裡頭隱隱有水光流動,正是白玉玉在那兒叫囂謾罵。
黑無常搖了搖頭:「你這般胡鬧,現在一個變成死胎,一個人的魂魄不穩,還不知道會變成怎樣,你既造孽,就該得到報應。」
然後白玉簪子飛起,劃破長空,哐當一下,掉在了一顆大樹上。
白玉玉用了三天的時間才弄清楚情況,「黑無常,你這殺千刀的,你給我弄到鳥窩這邊做什麼?」
她被困在簪子內,苦苦掙扎,只是常人肉眼只能瞧見一枚通體雪白的白玉簪子,靜靜地躺在一顆大樹上的鳥巢里。
白玉玉如果能安靜下來,可能就不會受那麼多苦了。
她繼續罵:「你這黑無常,別讓本姑娘出去,不然肯定要扒了你那層黑皮……」話音未落,一道天雷直挺挺地劈在她的身上。
白玉玉整個人被電得嗷嗷直叫,這種刑罰是神都受不住的,天啊——不公平——
正這樣想著,大雨開始落下,白玉玉縮在簪子裡,哭都沒眼淚,心裡苦得話都不會說了。
終於有一抹溫暖覆住她,她努力去看是誰這麼暖心,竟為她遮雨。
結果發現一個巨大的鳥屁股對著她,白玉玉終於明白過來,這鳥兒敢坐在她身上!
白玉玉憤怒,白玉玉氣大發了!
可是白玉玉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心裡大罵黑無常,還有這隻造次的大鳥。
一坨鳥糞直接蓋在了她的身上。
白玉玉欲哭無淚。
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三年……
白玉玉在那兒靜靜地躺著,看著一窩又一窩的小鳥長大飛走,看著那隻鳥媽媽再也沒回來。
她孤零零地面臨著整個世界。
不知多少年過去了,白玉玉覺得這個鳥窩也要腐朽了吧,若是掉下去,粉身碎骨還是魂飛魄散?假設簪子碎了,是讓她擺脫這裡,她一定變成找個深山老林躲起來,練就一身法力,再去找那個黑無常算帳?
又不知過了多少年,白玉玉的忐忑不安與雄心壯志徹底沒了。
她呆著的鳥窩又有了新主,依然是鳥類。
也不知這窩鳥兒能陪她幾個年頭?白玉玉已經開始珍惜起來。太孤獨了,就容易這樣觸景傷情,哪怕一點點的樂趣,就會有無窮無盡的滿足感。
她已經被這些年風吹日曬磨去了脾氣,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愛作,愛發脾氣的白玉玉了。
直到有一天,鎖住她魂魄的白玉簪子終於被一直調皮的小鳥叼起來玩,然後很不幸的讓她墜樹了。
白玉玉很坦然地面對結局,不管是什麼,她已經無所謂了。
什麼結果都比這漫長的囚禁要好的多吧?
可是沒有,她沒有摔在青石地面上。她知道之前所在的鳥窩是在尼姑庵前,這座庵堂叫斂月庵,而樹的周圍都是庵堂鋪就的青石地面,摔下去簪子再牢固也會有動靜吧?
原來她是安穩地落在一個溫熱的手掌上。
也不知接著她的主是哪個?還挺細心的,為她洗掉簪子上的污垢,竟然還放在懷裡揣著。
漸漸的,她終於明白這個日日攜著白玉簪子的人是誰了。
正是開創這間庵堂的斂月祖師。
她日日聽著斂月祖師誦經講課,漸漸的,她有些迷茫了。
之前九世,她一世一世都行善積德,可是每一世都不得好死,都是那個死對頭男魂害的。
天道輪迴,因果有報,難道是她欠了他麼?
黑無常說,她九世行善,若沒有那麼多怨氣與不甘,早就投胎,可成真命天子,若是功德無量,還可以成為紫薇星君座下弟子。
她那時候不信,覺得是黑無常勾錯魂,想要推卸自己責任,好生忽悠自己。
現在想來,她換來了什麼?這時候的她還有不甘麼?沒有,只有迷茫,對塵世間所謂的輪迴產生了迷茫。
終於有一日,斂月祖師又拿著絲綢帕子輕輕擦拭著她的簪身,語重心長地道:「你造下的孽,讓人家足足傻了十年,遭遇了本不該遭遇的跌沛流離、骨肉分離。既然你錯了,就去彌補,幫他實現來生的夙願吧。」
斂月祖師的話,白玉玉一直想不明白。
難道她那時候投胎時候,使得那個男魂再次投生時成了傻子,然後命運變得很苦?
那斂月祖師現在讓她去補償那個男魂是麼?
白玉玉整個魂還懵懵的,就被斂月祖師送出去了,後來她只知道被供奉在一個屋子裡,日日有人焚香參拜她。
又過了好幾年,突然有一個女人拿走她。
那個女人叫莫煙染,有一個兒子,挺懂事的,她與兒子的感情極好。
白玉玉日日老實地被她戴在頭上,看著她心疼自己兒子婚姻不順,也看著她最後被公主兒媳婦給害死。
莫煙染的死讓白玉玉有些傷感,畢竟與她相處好些年,不過她死了也可以再投胎,沒什麼不好的?只要心不壞,會有好報的。
白玉玉這樣想的,可是發現不對勁,白玉簪子裡多了一抹魂魄。
怎麼莫煙染死了,她的魂魄也鑽進了白玉簪子?哎呀,夠擠的,算了算了,擠歸擠,好歹有個伴。
可是莫煙染的魂魄呆呆愣愣的,白玉玉怎麼跟她說話,她就是一副死人相,睜著大大的眼睛,沒有一點兒聚焦,一動不動。
得,沒有一個伴,感情來了個搶地盤的。
白玉玉心裡憤怒,可好歹因為相處那麼長時間,多少有點感情,忍吧。只是……白玉玉忍到第三天的時候就受不了了。
真的太擠了,莫煙染的魂魄一直很自然的往她這邊貼,本就擠得慌,貼過來,誰受得住啊。偏生還是個毫無意識的魂魄,這是另一種折磨麼?
白玉玉脾氣來了,她被困在簪子裡,憋屈成這樣,還要被這莫煙染欺負。於是白玉玉運了一口氣,呼的一下,白玉簪子裡掛起一陣大風。就在這時,莫煙染的魂魄後頭有了一抹亮光,刺眼得很,使得白玉玉不得不閉起眼睛。
當她在睜開時候,莫煙染不知道去了哪裡?
「哼,誰讓你惹本姑娘不高興的,對付簪子外頭的事情無能為力,簪子裡可是我的天下。」白玉玉冷哼一下。
她一直在白玉簪子內,又到了當今皇帝霍淵的手上。經過了四年,有一天,霍淵竟然也死了,魂魄進到了白玉簪子。
好傢夥,這個魂魄就是化成灰,她白玉玉也認識!
白玉玉施法,簪子內狂風驟起,霍淵的魂魄後頭又有了白的扎眼的光。白玉玉不甘心,加了法力,也努力睜著眼睛,結果霍淵的魂魄竟然直接被吸進了白光,再也沒出來過。
乖乖,這是啥東西,他們去了哪裡?白玉玉想不明白,試著獨自施法,有狂風,可是就是沒有白光。
唉,不折騰了,繼續休息。可是白玉玉沒能好好清靜,後來又來了一個女魂魄叫顧可鸞,還有一個男人魂魄,叫葛賢。
他們全都只會搶地盤,連個屁都不放,白玉玉如法炮製,一個個的將他們打發去了白光那邊。
只是她最後一次施法後,她也被白光吞噬了。
怎麼回事?又回到了那個屋子,被人供奉,日日有人焚香參拜。
白玉玉傻了,這是回到過去還是又開啟了輪迴呢?
後來白玉簪子被霍淵拿走了,又送給了莫煙染,白玉玉終於明白了,原來她幫助他們重生了,讓他們重聚成了夫妻。
唉,難道他們上輩子就是夫妻?然後許願希望這一世再是夫妻,所以斂月祖師才利用了自己,讓他們原本無緣一世,結果重生,再成夫妻?
還真有些玄妙啊,白玉玉挺想知道,上一世,既然她害了男魂,斂月祖師說他傻了十年,到底經歷了什麼?
不過她沒機會知道,因為她被靖安師太從霍淵手裡又要了回去,放在斂月祖師的墳前,這一放又是數年。
白玉玉此時也沒了意識,昏睡了過去。
黑無常出現在墳前,朝斂月祖師的墳頭拱手:「謝謝大師渡化此女,感激不盡,如今她怨氣已消,該入輪迴了。」
當夜,莫煙染生下一個女兒,皮膚白的像玉,非常漂亮。這個孩子成了他們夫妻倆最疼愛的女兒,也是唯一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