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離去
2024-06-11 18:05:28
作者: 愛哭鼻子的長頸鹿
夜霧漸起,涼意更甚,朦朧月光下只能瞧見幾顆繁星。
萬物靜謐無聲,只偶爾響起幾道夜風掠過樹梢的窸窣響動。
一抹身影端坐在偏僻的樓宇之上,他時而仰望上空流雲,時候眺望遠處建築的瓦頂。就算瞧不見他的悵然瞳眸,也感覺不到他周身散發出的淒涼。但瞧著他時不時地拿起酒壺大灌一口烈酒,便曉得這抹孤寂身影定然神傷,一顆落寂的心比這黑夜更加的冰涼。
他又一次飲下一口烈酒,灼熱的口感划過喉間,卻沒能撫平心口上的離殤。
一陣夜風吹來,將男子的一頭雪白長發吹起。男子修長的指尖拈起一縷長發放至眼前,靜靜地凝望,最後嘴角勾起一抹無聲地自嘲,將頭髮甩至肩後。
如今這模樣,是不是很像鬼魅?想到這處,他再次大口地灌下壺中的酒,只是沒能成功。
「就沒了,哼。」他自言自語一句,隨手將手中的酒壺甩了出去。
哐當一聲,靜得可以的夜空里,這記清脆地碎磁聲響尤顯得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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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老夫就小怪物小怪物地叫你,想不到你真的成了小怪物了。」渾厚中顯得蒼老的嗓音響起,引得顧寧晗扭頭望去。
說話的人是谷夫子,他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撩起長袍的衣擺坐到顧寧晗的身邊。
「半夜三更這麼坐在這邊,不是怪物就是妖精,你還真真沒有人樣了。」谷夫子拍了拍身上的衣擺,動作隨意,看起來還有些粗魯。就如他的畫作那樣,豪放不拘,看似不風雅,卻又頗為大氣,獨樹一幟。
「你知道我來這兒?」顧寧晗面無表情,目光依然望著遠處灰濛濛的夜空,若不是谷夫子在他身邊,可能都不知道這句話是他說的。
谷夫子喟嘆道:「月如鉤,思離愁,刻骨情懷剪不斷,飲酒沉思理更亂。」
顧寧晗皺了皺眉:「什麼破詩,別在這兒污我的耳朵。」
「喲,脾氣還不小,破詩怎麼了?老夫從來就不拘於世,偏生就要胡謅詩詞,小怪物覺得污耳朵?那你就跑去告訴染丫頭,說她的老師就是一個渣書生,讓她早些脫離師門,與我老死不相往來。」
顧寧晗面無表情地起身,斜了一眼谷夫子,幽幽地道:「懶得與你廢話,我去睡了。」
谷夫子嘴角微勾,有一絲嘲諷意味,更多的卻是氣其不爭:「就知道在老夫跟前甩臉子,卻沒膽子去見染丫頭。」
顧寧晗恍若未聞,走到一旁的梯子處,準備沿著梯子從屋頂下去。
「老夫這就去告訴染丫頭,有人聽說她在王府里自焚而亡,一夜白了頭髮。」
「閉嘴,沒有鹽巴就去抓一把含著,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顧寧晗頓住動作,動了氣性,惱怒中的話語來也涼颼颼的,一點兒不像是對故交閒聊。
谷夫子也站起來,彈了彈身上看不清的塵埃,像是看不見顧寧晗因為羞惱而沉肅的面色。
「老夫還要告訴她,有人為了幫她報仇,這才前去軍營做了軍師,就是為了掙了功績好風光回朝,屆時封了官加上家族勢力,誓要調查誰人謀劃敬王妃殉情之事。」谷夫子的雙眸定定地望著顧寧晗,這些打算顧寧晗雖然沒有親口說出來,但他一直隨在身邊,又怎麼不清楚呢?
須臾的緘默後,顧寧晗終於啟唇,道:「老怪物,當我求你,別管我的事,別去找她,行嗎?」
谷夫子對他的頹廢甚為痛心,卻又曉得這人是沖不破情網,才迷失了自己。
「你都跟人家跟到了這裡,為什麼就孤坐在這兒呢?你告訴老夫,現在到底是怎樣想的?」
顧寧晗自嘲般地輕哼一下:「怎樣想?能怎樣想,高興?是應該高興,她還活著,變得更美了,可是……」
「可是近在咫尺,卻像隔著十萬八千里,遙不可及。你抓不住、放不下,想要隱瞞傷悲,在她身邊假裝快樂地待著,卻害怕遭到拒絕,這才徘徊在這邊,老夫說的對還是不對?」
顧寧晗沒有回應,像是被說中了心事,這才無言以對。
谷夫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頭:「你不累麼?這麼不乾脆,老夫瞧著都覺得累得慌。」
「墨染紅塵,情緣何處?你瞧著我是淒涼,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唉。」谷夫子一聲長嘆,終是沒有勸下去。
煙染在竣陽城外的宅子住了數日,這日她讓甄赫與小安子前去城內採買些用品。
這幾日,煙染在這附近買了幾畝田,與大夥一起翻了地,尋思著這個季節種些什麼。瞧架勢,她像是不再四處遊走,也不打算找尋敬王,而是想要隱姓埋名地長住下去。
眾人雖然心存疑惑,但煙染一心忙著打理新買的宅子與田地,倒沒了與眾人好好商談的機會。
不過總歸是歇歇也好,找尋了半年終是沒有半點消息,來個守株待兔也未嘗不可。
這是眾人的猜測。
只是身在屋裡的煙染卻沒有幾多思考,她對著銅鏡靜坐了許久,直到明嫿在門外詢問是否將參湯端進來,她才輕聲回應明嫿:「先不喝了,讓我再睡一下。」
明嫿聽著煙染的回覆,恭謹地退下。
而煙染卻沒有像口中說的那樣睡下,而是執起眉筆輕輕地描了起來。
她甚少打扮的,在王府里就喜歡素顏,只因這張臉還是小小年紀,多了粉黛只能增加幾分嬌艷,卻不大符合自身的氣質與清麗的五官。
可是這一刻她卻一反常態,細細描著眉,還取出口脂用尾指輕挑,均勻地塗抹在自己飽滿的唇上。
待妝容理好,她取出榻上那件華美的月白鑲銀絲萬福蘇緞長裙,這是唯一一件從王府帶出來的女裝,本打算敬王凱旋那日穿與他看的,可惜卻一直未能實現。
穿戴完畢,她披上一件黑色大氅,罩上圍帽,趁著夜幕初降,明嫿何氏手上有活計,侍衛也在巡查交接的空檔中,按著先前的計劃翻牆出了宅子。
不遠處拴著一匹馬兒,通體黝黑,毛髮雪亮,是不可多得的好馬一匹。
她灑逸翻身上馬,暮色越發昏暗,卻沒讓策馬而去的她減速慢行。一路風塵僕僕,方向明確,沒有半分折轉與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