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人情

  翌日

  煙染像往日那樣用過早膳，便在屋裡練字。

  屋子裡很暖和，火盆里燒的是褚氏之前為她買的銀霜炭。煙染很是感動，整個五房，就她用了這麼貴的炭，若不是自個兒嬌氣，哪需要費這些銀錢。

  此時，青嫿打開帘子走了進來，道：「姑娘，大姑奶奶來了，正在老太太那兒請安，一會兒就過來。」

  煙染明白莫歆珂是過來送頭面的，於是沒有蹉跎，很快地披上見客用的衣裳，然後來到臨湘院的正屋，與褚氏坐在一塊兒。

  母女倆一壁說著話一壁等著莫歆珂。大約小半時辰後，終於等到了人來。

  褚氏與莫歆珂客套道：「染染是你的親侄女，又不是外人，得個魁首也是運氣，哪敢真的拿你們的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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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歆珂道：「那是染姐兒的本事，我們寧陽伯府說了魁首有彩頭，哪能因為是自家侄女就不作數的？」

  說到這邊，莫歆珂抬眸打量了一下煙染，心道這個侄女兒運氣不錯，竟然讓昨兒的貴人們都覺得她也應該是魁首，六皇子還執意親自出這彩頭，六皇子是何等身份？他的出生可是比太子還更高的，是真正的元後嫡出，母族不但有衛國公府，榮國公府也是他的血脈近親。若不是與太子交好，太子的儲君之位能不能穩當，都還兩說。

  不管怎麼說，六皇子的出生擺在那兒，這樣的一個皇子，哪怕再不受文樂帝待見，也是不容小覷的。所以這回五房還真是撿到便宜了，六皇子一時興起，非要出這彩頭，就憑著這樣的身份，出手能寒磣麼？今兒送過來的彩頭怕是會晃花他們的眼睛吧？

  想到這邊，莫歆珂笑著抿了一口茶，問道：「五嫂的茶水就是與人不一樣，又是你專門為我五哥制的？」

  褚氏高興地應道：「你五哥喜歡喝茶，又挑嘴，若不是我有這手，他那俸祿都不夠他喝茶的。」褚氏是真心喜歡莫歆珂。莫謹年的三個妹妹中，就這個大妹妹莫歆珂與他關係最好，之前莫謹年還是太僕寺的七品主薄，她都沒有生疏過，也沒有像其他的妹妹對她愛理不理的。

  煙染是重生的，若不是上輩子經歷了入學那事，她也會覺得這個大姑母是真心待五房的。

  莫歆珂道：「那等下五嫂包給我一點兒茶葉，我也喜歡，拿回去自己喝。」她沒有嫌棄，反而要帶回去細細品，褚氏是高興還來不及呢，當即就吩咐冬珠去將茶葉包起來。

  這時候莫歆珂終於開始說正事了，她讓婆子將今兒帶來的彩頭拿出來。當那套鑲金纏絲嵌三色寶石頭面展示出來時，褚氏眼前一亮，這滿滿一盒子的首飾，真真比昨日那套要貴重太多。

  煙染也很吃驚，昨兒那套頭面值一千兩的話，現在這套少說也幾千兩。

  煙染道：「姑母是不是拿錯了？這些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不管是工藝還是上頭的寶石，還有金子用的也足，更遑論還是滿套的頭面，與顧四姑娘的那套頭面一比，可是好了太多。」

  一套頭面分為小套與滿套，小的頭面就像昨兒顧可鳳先拿走的那套彩頭那樣，只有三支發梳，釵一對，步搖一對。滿套就不一樣了，足有十二支發梳，釵鈿各一對，包括頂花、後三條、邊鳳、邊蝠、壓鬢、泡子、耳環項圈項鍊，手鐲手鍊等等。

  若是將整個頭面都戴上，整個頭髮不滿才怪。

  莫歆珂一看煙染識貨，有些小小驚訝，按理這個侄女她是了解的，打小沒見過好東西，怎麼可能知道這套頭面的寶石不可多得？不過在昨兒的賞菊宴上，她就覺得這個侄女與從前不同，今兒再瞧，確實大不一樣，哪有以前的小家子氣，不但模樣變好了，這樣看著，端的是大方得體。

  莫歆珂執起一支金釵來到煙染跟前，親自為她插上：「昨兒姑母瞧著你帶著公主賜的金釵，整個人的氣韻都不一樣了，姑娘家家的就是要好生打扮。你是我的親侄女，姑母早就想給你一套頭面了，這次你得了魁首，姑母當然要給你最好的。」

  莫歆珂的這番話讓煙染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與阿娘還一心等著姑母的頭面吶，自己更是打定主意將這套頭面變賣了，來籌集開茶社的銀子。可現在姑母這麼說，似乎是看見自己平日根本沒有幾件首飾，故意借著這個機會，送來這套好物件，這裡含著姑母的關心與誠意，那自己怎好將這彩頭拿出去賣了？

  莫歆珂瞧出了煙染眼中的感動，覺的自個兒的人情算是送到了。現在莫謹年是戶部郎中，雖說還不算高官，卻是有著很大權利的衙門，就算日後沒有升官，只要他在戶部站穩了腳，寧陽侯府萬一有事需要他幫忙，自己也很方便開這個口。

  再說，也不是自己故意不提六皇子的，是那六皇子的近侍小安子，千叮嚀萬囑咐過的。

  小安子說：「六皇子後來尋思著，這頭面是送給莫六姑娘的，由他一個男子送出去，有些不妥，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說出去，彩頭肯定是要送的，還請寧陽伯府的人代為保密，就說這就是你們府上補的彩頭，與六皇子全無關係。」

  既然六皇子想矢口否認這件事，那麼她這邊何不承下人情，怎麼送都是送，做好人是她素來的行事準則，自是好好拿來為己所用了。

  莫歆珂就是這麼個八面玲瓏的人，是以，不管是親戚間還是勛貴夫人間，人緣一直是頂好的。

  褚氏聽了也是挺感動的，衝著煙染道：「還不謝謝你姑母，跟姑母磕個頭，她這是疼你，你可要懂得感恩。」

  莫歆珂嗔了褚氏一眼：「五嫂這是做什麼，我還沒有到過壽的年歲，讓染姐兒給我磕頭，想我變老了不成？」

  褚氏被這麼一說，眼角有些眼淚溢出來：「就算染染出嫁，你做姑母的給她添嫁妝的話也不用這麼多，你五哥若知道了，定會說你是心疼他，變著法地幫我們五房。」

  莫歆珂捏著手絹的手揮了揮：「五嫂說的什麼話，好了好了，越說越沉悶了，你眼淚太不值錢了，又來了，再這樣我可走了啊。」

  褚氏趕緊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淚吸進去。這時候莫謹年進來了，莫歆珂關切地詢問著他的傷勢，兄妹倆又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午時，莫歆珂才返回老太太那兒，陪老太太用膳。

  而另一邊的清蘭居里，煙染一回到閨房，就望著桌上得來的彩頭髮呆。

  這套鑲金纏絲嵌三色寶石頭面如此貴重，如果自己直接賣了，不是對姑母不敬，枉顧姑母送給自己首飾的心意？

  如果不賣，那自己豈不是要繼續給艷姬作畫來攢銀子？如果不畫那些不恥的畫，那麼自個兒的一手畫技就可以展示人前，就不會像上輩子那樣遺憾了。

  到底賣？還是不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