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燒香（2）

  雖然害怕手中的香燒完了我還沒有得到答案，但是閉上眼的時候，我的腦海中還真是浮現出了奶奶的身影！

  明明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奶奶，明明我最多也只是接觸到了這樣一張遺像而已。可是奶奶就那麼站在了我的眼前，這種感覺……就像是身處在某一種夢境裡頭，有些混沌，也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差別。

  暫且，就稱之為夢吧！

  

  夢裡的奶奶，是一個很精幹卻也很瘦弱的老太太。

  她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領子之間和講究地用了老式的盤口。她的頭髮雖然已然半白，但是還是規規整整地用了個木頭簪子挽在了腦後，盤成了一個髮髻。

  她的臉上帶著笑容，就像是遺像之上的那般笑容一樣。她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前頭，只是站在距離我不算太近的地方，就那麼笑著看著我，聲音低沉卻親切：「小豆芽兒，你終於來了。」

  不……這不可能！

  我突然就覺得，見到了奶奶，我的腦子都好像開始有些混亂了！

  想睜開眼，卻發覺，我根本就不是跪在和家的大廳裡頭的！我是站在一條路上，一條除了這青色的石板路，周遭都是黑暗的我從未見過的路上！而路的盡頭，只有奶奶而已！

  我的慌亂，看在奶奶的眼中。

  她仍舊保持著那般優雅的模樣，只是笑著看著我：「小豆芽兒，別怕。你是冥燈的繼承者，這條路就是為你而準備的。所以你不要怕，大膽地往前走，不管你有什麼問題，我都可以告訴你。」

  都說夢由心生，我現在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那香之中一定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冥燈不就是奶奶留給大伯的那盞燈嗎？我發誓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繼承那盞燈，或許……這只是我對和家的一點點執念而已，難道……就在這一場夢境之中，讓我也看清了我自己的心裡，其實沒有我想的那般不在意和家的嗎？

  終於，道路盡頭的奶奶抬起了手，對著我輕輕地揮了揮：「小豆芽兒，你別怕，到奶奶這裡來！讓奶奶看看你，可好？」

  可就在她揮手的那一瞬間，我卻看到，從她的背後的那黑暗之中，慢慢地，似乎有什麼一直蟄伏著的東西，突然就動了動。

  明明是一片黑暗，可在奶奶的背後，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攪動著一般。將那混沌都攪弄開了來，而後突然……

  一雙眼睛，一雙巨大的眼睛，在奶奶的背後，睜了開來！我似乎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都因為那雙眼睛的倏然睜開而停了一下，可奶奶仍舊沒有察覺，只是對著我不停地招手！

  當那雙眼睛徹底睜大了的時候，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在我的心裡油然而生：這……不是奶奶的眼睛嗎？

  就是奶奶遺像上的那雙眼睛一眼，黑白分明，眼白之間卻帶著點點的紅血絲。

  可這雙眼睛卻給我一種冰冷得仿佛從地獄而來的感覺，和遺像上那種慈祥和藹截然不同的是，這雙眼睛仿佛能看透生死，甚至……看透我心裡頭任何一點兒無法隱藏的秘密！

  就算是眼前的奶奶再慈祥地對我招手，我的腳步卻也不可能繼續向前了。

  可路的盡頭，奶奶眼中的笑容里，似乎還帶了幾分悲傷：「小豆芽兒，只有你能幫奶奶了。到奶奶這裡來好嗎？別告訴你大伯，就你自己一個人，到奶奶這裡來，好嗎？」

  不……我要醒來！

  既然這是一個夢，那麼總有能清醒的辦法吧！我一定要醒來！不管是奶奶，還是奶奶背後的那雙眼睛，都只是一個夢而已！既然害怕，就要醒來！誰都會做噩夢，夢醒了，就不會變成真的，這是院長一直以來告訴我的。

  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怎麼掙扎，我都已經沒有辦法感受到外界的任何訊息了！我甚至不知道，現在的我到底是跪在和家大廳里的，還是躺在和家大廳里的！

  路的盡頭，奶奶身後的那雙眼睛眨了眨。或許是奶奶知道那雙眼睛的存在，又或許是奶奶看出我並不想過去。到底，她也只是嘆了一口氣，而後放下了手：「算了，小豆芽兒，奶奶不逼你了。」

  在那雙巨大的眼睛之下，奶奶整個人的身體，便顯得越發瘦小：「今晚你們要開棺，誰也攔不住，或許……打開了我的棺材，你就更明白了。小豆芽兒，奶奶會一直等你的，只有你，能救奶奶了！」

  在奶奶這說話的時間裡頭，不同於倏然睜開的時候，奶奶背後的那雙眼睛，正在一點一點地閉合起來。

  與此同時，我腳下的那條石板路，也從奶奶所在的位置開始，一點點地和周遭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而我也正在從夢裡一點點地甦醒過來，聽得到和家大廳里的穿堂風，聽得到我身旁大伯不停咽口水的聲音。也聽得到窗外的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更感覺得到，我手中燃盡了的香灰，有一塊正掉落在我的手背，傳來了稍許溫熱的溫度——

  我仍舊是跪在和家大廳里的，即便是做了這樣一場夢，在醒來的時候，我的神志卻無比清晰。

  微微睜開眼，我以為我看到的還會是之前那樣的場景，我以為這只是一場夢而已。

  可當我看到奶奶的遺像上，原本空白的地方，居然出現了一雙巨大的眼睛的時候，那猛烈跳動的心臟仿佛在提醒我，這一切……並不是一個夢那麼簡答而已！

  我睜開眼，讓大伯本來還稍許放鬆的模樣，復又再一次緊張了起來：「小豆芽兒，怎麼樣，問了你奶奶了嗎？她老人家怎麼說？」

  我身後也傳來了悉悉索索的響動，看來大傢伙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

  所以這也讓我更加確定了，奶奶遺像上的那雙仿佛看向了地獄的眼睛，並不是人人都能看到，而是……只有我才能看到的！

  醒來的時間剛剛好，手中的香也已經燃完了。我強迫自己把目光從遺像上的那眼睛上挪開，這才彈了彈手背的香灰：「奶奶說……可以開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