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誰說我打算騙他？

  麒麟兒跟寶兒對視一眼，兩人互相肩膀擠了下，有一種少年郎特有的默契。暖漪也不好在留他們，揮手，「快走吧，別耽誤了時辰。」

  兩人上馬，給暖漪揮手告別之後，飛快地離去，那肆意飛揚的姿態，讓暖漪覺得他們像是離了籠的飛鳥，怎麼看都有些迫不及待的調調。暖漪望著長長的隊伍，心裡惆悵，年少時她也曾送過楚驤跟霍祈出發，那時候主帥是她的父親，楚驤跟霍祈騎在高頭大馬上，每一個角度都像是發著光的，年少時愛慕的人，與自己的親人在一處，暖漪總會生出無限的驕傲情緒來。只是如今送孩子們出征，心裡卻覺得空嘮嘮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麒麟兒跟寶兒現在是出城去與大軍回合，等一行人沒了身影，暖漪才扭頭回去。

  今日跟著暖漪出來的人也不多，忍冬是跟著的。

  暖漪往回走，忍冬問：「真要去承恩公府嗎？聖上怕是已經在等您了。」

  楚驤現在離不得暖漪，暖漪這幾年幾乎日日跟楚驤在一處，在宮裡時，暖漪去看看康安離開個一時三刻楚驤都要找，今日一下子出來這麼久，忍冬有些擔心。

  暖漪原本是坐馬車的，可這會兒她騎在馬上，帶了惟帽，倒也看不出什麼。好久沒有出過宮，她不太想回去。因為康安跟麒麟兒先後離京，暖漪的心情也一直不好，面對楚驤時她不能表現出來，可此刻，她也不想回去面對他。

  「走吧。」

  沒有太多的解釋，就直接下了命令。

  霍祈回京多年，可暖漪還是第一次來他的府上，站在承恩公府門口，暖漪才真實的感覺到為何楚騏的告天下書里會寫外戚弄權這樣的罪狀了。這承恩公府比暖漪想像中要氣派的多，比當年的鎮北侯府有過之無不及，這樣的潑天富貴，誰看著能不眼紅呢。

  今天寶兒出征，佟盈萱原本是要去送的，但昨天霍祈摔傷了，她需要留在府里照顧，所以沒去。這會兒知道暖漪來，急急忙忙出來迎接。跟暖漪兩相對望，彼此都看著對方紅彤彤的眼睛，有一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默契。

  暖漪先開了口，「放心吧，我給麒麟兒的藥都給寶兒也備了一份，保命沒問題。」

  這話說出口，暖漪都有些難受，她這幾年因為要救治楚驤，其實醫術突飛猛進，很多當年鬧不懂的醫理，現在都已經知道了，可還是沒辦法讓楚驤恢復正常。

  救不了身邊最該救的人，暖漪難免沮喪。

  佟盈萱低著頭『嗯』了一聲，語調里還帶著哭腔，迎著暖漪進府。

  皇后駕到，就算是輕裝簡行，也不是簡單的事情，承恩公府上下都忙忙碌碌。

  暖漪見慣了這種場面，倒也不在意，只問佟盈萱，「我哥怎麼樣？」

  「您自己去看吧。」佟盈萱這話里多少帶著些情緒，暖漪佯裝聽不出來。等進了內室，就見霍祈靠在床頭，一條腿被吊起來，白色的紗布上還能隱約看到血跡。霍祈手裡捧著一本書在看，聽見人聲，扭頭見暖漪，立刻『哎呦哎呦』的叫喚起來，那模樣，佟盈萱都沒眼看。

  暖漪大步走進去，往床邊一坐，直接就說：「行了，就你這拙劣的演技，騙誰能騙過！」

  霍祈這才不叫，又把書擋在面前，很認真的樣子。

  暖漪一把將書抽出來，諷刺他：「怎麼？現在年紀一大把了，還打算考個狀元不成？」

  霍祈大大的眼睛瞪起來，「怎麼？有心向學還不成？」

  兄妹倆眼睛長的極像，瞪起眼來練神態都幾乎一樣，佟盈萱站在一旁，都有些發愣。

  暖漪嘖了一聲，「你以為你這樣能騙得過他？」

  沒具體說誰，可屋裡的三人都知道她說的是楚驤。

  霍祈老神在在，「誰說我打算騙他？」

  「那？」暖漪想不明白。

  霍祈拍拍自己的腿，「腿廢了，往後你哥就是個瘸子了！」

  暖漪抬手就要堅持他的腿，這種摔傷，傷筋動骨，不是暖漪的專長。

  霍祈不讓她動，「去去去去，我這可是太醫親自給包紮的，你別給我弄壞了。」

  他提起太醫，暖漪一頓，「聖上派來的？」

  「可不是。」霍祈還是那副不著調的樣子，「宮裡有你在，那些太醫都成了吃白飯的，可不就只能往外派了，來的那叫一個快啊！」

  暖漪嘆口氣，胸中憋著很多想說的，卻又一個字都吐不出。

  在嘴裡繞來繞去，只問出一句，「疼嗎？」

  要是暖漪說旁的話，霍祈還能插科打諢下去，可是暖漪這幅樣子，霍祈抬手，用手指碰碰妹妹還紅腫的眼睛，「心疼了？」

  話音剛落，暖漪就眼淚掉下來。

  霍祈猛然坐起，又牽扯到腿上的傷，疼的齜牙咧嘴，模樣難看極了。

  暖漪又哭又埋怨他亂動，罵他，「你消停點吧。」

  霍祈看著妹妹眼睛裡的火光，嘿嘿笑，「小時候父親就說你是天下最嬌嬌的小女兒，軟的跟棉花一樣，抱在懷裡生怕給抱化了。」說到這裡，他輕嘆口氣，「也不知道那老將軍看到如今他女兒母儀天下的模樣，會不會嚇一跳，明明是最愛哭最粘人的性子，竟也能克己復禮到如今的樣子。」

  誰也不曾想過暖漪如今會走到這一步，就是暖漪自己，重生後，她所求不過是父兄安穩，生活平順，哪裡會想到要經歷這麼多風雨。

  暖漪不想提這些事，她不想讓自己再哭，只是扭頭瞪著霍祈，「你倒是一點沒變，還跟當年一樣讓人操心！父親要在，必然又要罵你胡鬧。你可是武將，腿傷了，你往後還怎麼練兵？」

  對此，霍祈比暖漪想像中要灑脫，「在泉州那麼多年，我也不帶兵，不照樣活的好好的。」說完這個，霍祈有些嫌棄地說：「若不是怕你跟孩子在京城被那起子人吃了，你當我願意呆在這裡呢？還不如在泉州來的自在。」

  這話暖漪信，她這個哥哥最是不受拘束的，當年寧可在衛城那苦寒之地呆著也不愛在京城當侯門世子。只不過霍祈這麼想的，不見得佟盈萱也這麼想。她扭頭看看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佟盈萱，話卻是對著霍祈說的，「你別只顧著自己逍遙，孩子們總要顧慮。寶兒早上騎馬遠去的風姿比你當年還要飄逸，簡直恨不能飛出去！」

  提起兒子，霍祈哼哼笑，臉上的疤痕經過這麼多年已經很淡了，但好似肌肉有了記憶，他一笑起來，當年疤痕的位置就會 。

  「那你也不看看是誰的種。」

  這話說得粗俗，卻也是真實的心理想法，帶著些驕傲。

  言歸正傳，霍祈講：「要不是為了那臭小子，我能受這份罪？人家的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就差指著我鼻子罵我大逆不道了，我就算不死也得爬不起來，要不然你那枕邊人都看不過眼。」

  楚騏言之鑿鑿要』清君側『，皇后是一方面，最重要的還不是他這個國舅！外戚干政！這罪名落在誰頭上，都別想輕易掀過去。

  「他........」暖漪想為楚驤說兩句好話，雖然暖漪也知道楚驤的心思，可在外，他們夫妻一體，總不能跟哥哥一起編排楚驤。

  霍祈抬手制止，「行了行了，我還有什麼不懂的？不過就是借力打力，最好呢，是我跟楚騏都沒了，給麒麟兒留下一個太平盛世。他也是為了兒子，我懂他的心。」換位思考，如果霍祈在楚驤的位置上，只怕會比楚驤更狠，更直接，「回去告訴他，我沒打算演戲，就是明白的告訴他告訴天下人，我對那位置不敢奢望，只求寶兒他們兄弟五個能平安無事。若聖上看得起，就讓我們繼續在京城，若是嫌我們礙眼，就隨便找個地方安頓我們，我那幾個兒子聖上都見過，除了寶兒，其他人，沒什麼大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