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都給我全須全尾的回來！

  楚驤第一反應就是看向暖漪，目光里是直白的探究。

  相對的暖漪也沒有做出驚慌失措的表情來，她略沉默片刻，等來報信的人退下，說了句，「怕是想給寶兒鋪路吧。」

  楚驤心底泛起冷嘲，卻沒有說出口。這幾年霍祈的勢力漸大，不僅僅有他刻意放權的因素在，還有暖漪跟麒麟兒地位越來越穩固的因素在。皇帝病弱，皇后必然強勢，尤其是這個皇后還育有三個嫡子，且三個嫡子是皇帝的全部子嗣。也就是說，楚驤若是有個不測，繼承皇位的人，必定是皇后的兒子。那麼霍祈這個身強力壯的外戚在，朝臣們自然會選邊站，緊靠在霍祈身邊，這可是絕對不會出錯的押寶策略。

  這樣的情況，楚驤不是不知道，可他不能輕舉妄動，在外有個楚騏虎視眈眈，朝中也有不少人心思浮動，他怕自己熬不過去，留下年幼的麒麟兒跟暖漪鎮不住局面，所以需要霍祈在。有這個國舅在，凡是想要挑戰麒麟兒的人，總還要掂量掂量。可這樣有利有弊，弊端當然是外戚尾大不掉。

  先帝臨終前，將蕭氏一族屠戮殆盡，這其中有蕭皇后等不下去給先帝下毒的因素在，當然更有對未來長久計，怕自己死後，後族會掉轉乾坤。楚驤也不是沒有想過效仿先帝，在自己臨終前，將霍氏一族，斬草除根。只是目前，他還不能動手，他還需要霍家在。最後的一點心思，那就是他怕暖漪傷心。他與暖漪的感情，同當年先帝與蕭皇后，截然不同。這幾年暖漪就在他身邊，事無巨細照顧他，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熬不住了，暖漪卻不放棄，多少次將他拉了回來。

  若是心性冷酷些的女人，怕是早已經除了他。楚驤閉上眼睛，他心裡有些唾棄暖漪，真是個傻女人。只要他這個皇帝死了，暖漪的兒子就會順理成章的即位，她最愛的兄長就會成為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甚至於霍家想要這個位置，都是輕而易舉。偏偏，暖漪，不！

  就在楚驤閉上眼假寐的時候，暖漪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我不敢保證哥哥是否永遠會堅守為臣之道，但我能向你保證，若有一天，他有了不臣之心，我願意親手除掉這個隱患。」

  楚驤忽地睜開眼睛，他那雙狹長的眼睛裡精光四射，像是不認識眼前的暖漪一樣。

  暖漪臉上的表情還是冷靜的，眼中沒有絲毫淚光，甚至於顯露出幾分淡漠的氣息出來。

  

  心底里有些懷疑，楚驤輕聲說：「那可是霍祈。」

  是暖漪最最深愛的哥哥，曾經很多年裡，楚驤覺得自己在暖漪的心裡，地位都趕不上霍祈，為了這個哥哥，暖漪能赴湯蹈火，不計代價。

  「對，包括霍祈。」暖漪堅定地說。

  包括霍祈，卻也不僅僅是霍祈。暖漪深知，霍祈如今身邊圍繞的人不少，各色心思都有，但都想著能跟著霍祈分一杯羹。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朝臣永遠是投機分子，願意押寶。尤其是跟著霍祈，說不準還是從龍之功。

  所謂內憂外患，外患是楚騏等人，內憂更棘手，便是外戚。

  這些年暖漪盡職盡責，也防不住外面的人簇擁著霍祈生出異心，也怕霍祈被人潮裹挾，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暖漪這般表現，楚驤倒放鬆下來寬慰她，「你那哥哥絕頂聰明，你瞧著吧，怕是他會比咱們先拋下俗事，安心享樂去。」

  不僅楚驤了解霍祈，霍祈對楚驤的了解也可謂獨一無二。楚驤甚至認為霍祈是天下最了解他這個皇帝的人，比暖漪更深。畢竟很多陰暗的心思，在愛人面前會隱晦，但在兄弟面前，會暴露。

  楚驤的多疑與手段絕狠，暖漪的感受遠遠沒有霍祈深。

  所謂伴君如伴虎，若不是霍祈深刻的了解，如今也不會在大軍出征前受重傷。

  暖漪卻還是不敢放鬆，「我就怕他身邊的人不甘心。」

  身邊人.......外面自然有心思浮動的朝臣，內里，怕說的就是佟盈萱還有佟家了。

  佟家原本寄希望於小書呆，可小書呆一門心思要跟著康安離京，小書呆走了，佟家自然可以推舉新的繼承人，只不過沒了小書呆這般在宮裡讀書長大的經歷，這新繼承人想要靠近權力中心，甚至想要帶著佟家重現昔日輝煌，就不太可能了。如此，佟家就把希望寄託於霍祈這邊。

  若是霍祈一朝成龍，那佟家可就成了後族，風光無限。

  佟家從老侯爺死後就一直不見被重用，爵位三代之後，便會降級，成為伯府。佟家的人自然不想後退一步。

  再就是佟盈萱.......京城裡侯門貴女，從小的培養就是要走向更高的地方，佟盈萱當初嫁給楚驤，雖是側妃，但是距離後宮主位也不過是一步之遙。

  暖漪就算對自己的哥哥能全然的信任，對這些人也不能。

  倒是楚驤笑了，「前有你哥，後有寶兒，怕是他們不能如願了。」

  這話里對霍祈肯定是因為當年一同長大的情份，對寶兒，就有幾分親近氣息了。暖漪聽出來，嘴角也帶上笑，寶兒在楚驤跟暖漪身邊長大，孩子的脾氣秉性夫妻倆都知道，尤其是這幾年寶兒年歲漸大，又身處在皇家、霍家甚至於佟家之間，看起來寶兒有些重武輕文，魯莽勁兒十足。可觀察結果就會發現，寶兒遊刃有餘，將三方的關係平衡的很好。

  甚至於很多時候，楚驤看他做事比麒麟兒還要妥帖幾分，可寶兒比麒麟兒小了很多。

  楚驤不覺得這是霍祈的功勞，他講：「你將寶兒教育的很好。」

  寶兒是在暖漪身邊長大的，就算是到了如今，寶兒對暖漪都比自己的親生母親佟盈萱更親近，那是真的一片赤誠。

  暖漪搖搖頭，剛才說了那麼多沉重的話題，她都面不改色，這會兒提起寶兒，卻有些動感情。

  楚驤拍拍暖漪的肩，一切盡在不言中。

  ——

  次日一早，早朝之後，朝廷發布征討逆賊楚騏的詔書。

  其中提到皇后霍氏，言霍氏乃是先帝賜婚，大將軍霍鐸之女，恭順賢淑，心繫百姓，多次不顧身份救治病患。這些年身在後位，上侍奉夫君，下養育兒女，無可挑剔。

  至於霸占後宮，皇帝直言身體不康健，修身養性無法雨露均沾。

  沒有提霍祈這個所謂外戚，可霍祈重傷眼看就要不治的消息早已經散播出去。這國舅爺都要死了，還怎麼把持朝綱？

  命左將軍為主帥，大軍開拔，征討逆賊楚騏。太子為副將，一同前往。

  暖漪送麒麟兒跟寶兒出城，臨別之際，暖漪還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交待，「給你們準備的東西都是一式兩份，尤其是藥，外傷內傷都有，不要捨不得用。」

  麒麟兒笑眯眯地答應，「知道的，母后。」

  寶兒卻忍不住回頭去看大部隊，一副迫不及待要走的模樣。

  暖漪戳他的手臂，孩子現在長太高，她已經戳不到寶兒的腦門了。

  「說你呢！」對寶兒，暖漪更嚴厲些，「你歲數小，遇事往後稍一稍，不會有人說你。在戰場上逞匹夫之勇是最傻的行為，聽到沒有？」

  寶兒扭回頭來笑的沒心沒肺，「我才不傻。」

  不知道為什麼，暖漪突然眼淚就出來了，「你別不拿我的話當回事，你父親我等會就繞路去承恩公府看看他。你在外，萬不可大意，刀劍無眼的，保全自己比什麼都重要。」

  她這一哭，麒麟兒 瞪了寶兒一眼，今日他一路哄著暖漪，就怕母后會哭，沒想到在寶兒這裡破了功。

  寶兒都想給暖漪跪下了，「好姑母，我都記得，記得的！我爹死不了，他總說自己有九條命，我是他兒子，沒有九條命總有五條吧，別哭啊。」

  「胡扯！」暖漪毫不猶豫在孩子面前揭自己親哥的短，「當年他醉生夢死，整日跟個乞丐似的在衛城遊蕩，差點死在衛城，怎麼不見他九條命！」

  這段往事是孩子們不知曉的，都想要打聽。

  暖漪就說：「都給我全須全尾的回來！回來我就講給你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