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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山雨欲來

2024-06-11 16:12:38 作者: 安白

  麒麟兒見了楚驤,當即跪下行禮,半點折扣都不打。暖漪最不喜這些,看著兒子直挺挺地跪下,心都跟著起伏,她站起來去扶兒子,「何至於此,日日就在眼前,這些虛禮能省便省吧。」

  麒麟兒起身對著暖漪笑了一下,卻沒有說話。暖漪轉頭看楚驤,明顯看出他已經在憋氣,這是又嫌她對兒子太過寵溺了。暖漪心裡也不舒服。

  孩子今年也不過是個少年郎,更何況這些年麒麟兒處處乖巧聽話,從沒有反抗過什麼,平常生活里,暖漪恨不能給孩子最多的關愛,但顯然楚驤不這麼想。要說這幾年暖漪跟楚驤有什麼分歧的話,麒麟兒的教育就占了其中大半。

  麒麟兒當然能看出父母之間的氣氛不同,他拍拍母親的手背,將剛剛收到的書信交給楚驤。

  「請父皇過目。」

  

  楚驤掃了一眼麒麟兒,眉眼帶著審視,被暖漪橫了一眼,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沒多說什麼,低頭看麒麟兒拿來的書信。

  快速閱覽一邊,楚驤抬眼瞪麒麟兒,「何人傳信與你?」

  麒麟兒這幾年也練出來了,從前對上父皇那一雙銳利的眼睛,他只想躲起來,如今面對的多了,但也坦然從容了,輕聲說:「兒臣自有門路。」

  他都在太子位置上這麼多年了,手下有自己的親信,不是秘密,也沒什麼好不承認的。

  楚驤張口就想罵他,說來也怪,他恨不能兒子今日就能獨擋一面,卻又不願他擁有自己的勢力,更見不得他有絲毫挑釁他這個父親的行為出現,哪怕只是一個眼神,都讓楚驤難以接受。

  眼看著父子倆又要劍拔弩張起來,暖漪往前一步,拿過楚驤手裡的信,「到底寫的什麼?」

  快速看一遍,信是遠在蓉城的楚駟寫來的,當初就藩安排封地,楚騏被安排在北邊,曾經的衛城,現在是楚騏的封地所在。而楚駟,則被楚驤安排在了蓉城。這兩個地方都是楚驤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對地方熟悉不說,在當地也有不可磨滅的勢力。而相對而言,蓉城氣候宜人,物產豐饒,更適合居住。而衛城緊靠大漠,身處邊境,就算沒了匈奴侵擾,也是不利於生產的北方苦寒之地。

  楚駟在信中說楚騏派了使者來蓉城勸他一起成就大事,楚駟沒有斷然回絕,卻也沒有答應,只是糊弄過去。私下裡給麒麟兒寫了這封信來。

  信中楚駟說了楚騏的一些舉動,這些事情暖漪剛才已經知道了,她此刻更意外於楚駟會對麒麟兒通風報信,「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之前楚駟帶著麒麟兒也曾一起玩耍,暖漪只當是一般來往,哪裡能想到兩人關係好到連這種事情都能如實相告的程度。

  麒麟兒輕描淡寫,「四叔只是膽小。」

  楚驤卻不認同,「他若是膽小就不該摻合到這種事中!」

  讓楚驤說,楚駟這明顯是兩面討好,無論最後是誰贏誰輸,楚駟都會從中獲益。

  相比於楚驤眼睛裡不容沙子的性格,麒麟兒就要軟和很多,「人都有私心,他能寫來這封信,就要領他的情。」

  楚驤最看不慣麒麟兒這幅心慈手軟的模樣,過去幾年,也曾為這個跟麒麟兒爭鋒相對,此時亦然,「這種騎牆之人,比真的明刀明槍來拼殺的人更加陰險狡詐!你才多大!就領他的情!怎麼領?將這江山社稷拱手讓人嗎!?」

  因為情緒激動,楚驤的連泛起紅暈,暖漪急忙給他倒水,安撫他平靜下來。

  麒麟兒也看出父皇情緒不對,趕緊認錯,「都是兒臣妄言,父皇息怒。」

  他不認錯還好,一認錯楚驤怒氣更勝一籌,「你堂堂太子,說話做事都需謹言慎行,一句『妄言』就能掩飾過去嗎?你可知一句話一個動作都能扭轉局勢!今時今日,你這般不負責任!可想過列祖列宗!」

  麒麟兒下顎線緊繃起來,顯然也是情緒上來了。

  這樣的場面暖漪這幾年面對過太多次,心力交瘁。

  好在楚驤現在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他如此大的情緒波動,發怒之後沒多久就會昏睡過去。

  暖漪帶著麒麟兒從御書房出來,見了天空,麒麟兒就大口喘氣,顯然是憋的狠了。面對這樣的兒子,暖漪也說不出讓他忍讓的話來。每個人都有情緒,不能一味地讓兒子忍讓。楚驤如今說話十分尖銳,動輒就用很大很高的罪名壓下來。

  拍拍兒子的後背,暖漪說:「你三叔看樣子等不了多久就會起事,你做好準備。」

  麒麟兒咬著牙說:「快些來吧,兒臣都等不及了,是勝是敗,都是了斷。」

  「不可小看。」暖漪覺得孩子這般盼著出事不行啊,楚騏早已經不是當年的楚騏,尤其是楚驤登基後的這十年,楚騏幾乎是脫胎換骨,蕭凌瑤死了之後,楚騏像是 成長,上一次見楚騏是在三年前,他就藩前來宮中辭行。留了鬍鬚的楚騏,已經讓暖漪想不起來當年那個溫潤如玉的表哥是什麼模樣了。

  準備了這麼多年,楚騏必然是有完全的把握才會起事,麒麟兒年紀小,不知危險。

  麒麟兒卻搖頭,「便是兒臣敗了,也好,痛痛快快死都好過如今。」

  一個兩個的,都將死掛在嘴上。暖漪的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洶湧而出,「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不怕,唯獨我,拉著你們不放,倒像是我錯了。」

  她年少學醫,曾經在蓉城時,也做過救人一命的神醫王妃。

  可這醫術越是高的時候,卻越是救不了身邊的人。她救不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救不了天生就體弱的女兒,現在連臥病在床的丈夫,也救不了。

  身為醫者,最痛苦的事情大概就是無能為力,而她一次次的體驗這種感受。

  麒麟兒眼中有絲絲瘋狂的光,他早已經厭倦了在宮中面對外強中乾的父皇,日日垂淚的母后,他很想跟著舅舅出征。舅舅時常會說起當年在大漠草原上他們打仗時的光景,麒麟兒都會覺得嚮往。他的兩個弟弟還問過舅舅,舅舅講述過程中那個冰冷卻善戰的少年將軍,是不是現在他們這個臥床不起,性情不定的父皇。

  麒麟兒是幾個孩子當中,唯一見過父親身穿鎧甲征戰在外樣子的孩子。雖然記憶已經模糊,但父親當年的英姿他沒有忘。

  長期的病弱侵蝕了父皇的驕傲與信心,讓他現在多疑又剛愎自負。但麒麟兒不,他正值最好的年華,想要與敵人一決高下。

  將母親散落下來的鬢髮藏在她耳後,麒麟兒說:「母后,兒臣也想證明自己,不是只會靠著父母的廢物。」

  看暖漪還是傷心,麒麟兒輕聲寬慰她,「舅舅說他在京城早呆膩了,跑馬都沒放開了跑過,早想著出去耍耍。不僅是舅舅,兒臣還有小三小四也想出去走走。」

  楚驤長期患病,狩獵、巡邊這樣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成行。無論是皇帝皇子抑或是武將,最近都窩在京城裡,長久的壓抑讓大家都有些躍躍欲試,等著誰先吹響號角。

  就跟高溫的油鍋看起來平靜無波,可只要有一星點水滴進去,就會迸發出所有的威力。

  暖漪終於不掉淚了, 地罵:「你舅舅明日進宮,我必要 治他,孩子們都讓他教歪了。」

  麒麟兒笑,這些年要不是舅舅帶著他們出去撒野,生活只會更枯燥乏味。就算是如今的局勢,舅舅依舊嬉笑怒罵,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樣。

  說起霍祈,母子倆倒是都輕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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