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怎麼？心疼了？

  霍祈對妹妹從來就沒有抵抗力，自小時候就是『好好好』『行行行』『是是是』，現在暖漪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自然也拒絕不了。當即拍板答應了，轉頭出來宮才覺得為難，這樣怎麼跟佟盈萱交待啊。

  垂頭喪氣回了宅子，佟盈萱早已經離宮回了這裡，此時正抱著寶兒站在門口等他。見佟盈萱那翹首期盼的神情，他更是說不出話來了。

  佟盈萱一看他那個表情就知道事情怕是沒有轉機了，當即淚流不止，寶兒沒見過母親如此，嚇的哇哇哭，還用小胖手給佟盈萱擦眼淚，哪知道越擦母親哭的越厲害。

  霍祈讓平日裡照顧寶兒的奶娘、嬤嬤將寶兒抱下去，自己打橫將佟盈萱抱起來進了屋。

  佟盈萱生氣，恨的一口咬上他脖子，是真的咬出了血。

  霍祈沉默著讓她咬，一點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佟盈萱滿口血腥味兒，這才鬆了口，揪著他的衣領哭。

  聽到她的哭聲，霍祈心裡自然不好受，可事情總要說清楚，他抱著佟盈萱坐下，用兩人才能聽到的低沉音量說：「咱們這一去泉州，你說十年內能回來嗎？」

  

  佟盈萱抽抽噎噎哭，只是音量小了很多，霍祈知道她在聽。

  「我做些許多糊塗事，包括心悅你，聖上能容我至今，你覺得有多少是因為我真有這個能力？」他又問。

  到這時，佟盈萱已經不哭了。只靜靜地聽他說話。

  說實在的，霍祈雖然能力出眾，但滿朝文武，有能力的人不知凡幾，他能走到今日，看起來活的自在囂張，多少帶著些命運的垂青。

  霍祈像是在回憶什麼，語調輕卻沉重，「沒有寶兒前，我從未想過當年父親將阿驤養在府里背後存了多少心思，如今，卻也懂了。」年少時只覺得妹妹救了個人，父親順水推舟養大了。可到了如今的年紀，又因為有了孩子看問題的角度就不同了。當年霍鐸早早知道楚驤的真實身份，還是答應先帝將他養在府中。為了掩蓋楚驤的身份，讓京城裡的人不注意到他，霍鐸多年都帶著霍祈在衛城駐守，極少回京。不僅如此，霍鐸跟蕭氏也保持了距離，多少年都是孤身一人，有牡氏這個妾，都已經是很後來的事情了。

  按理說，當年霍鐸從一介武夫被封侯，還娶了皇后的妹妹，這是多麼顯赫的地位，完全可以在京城安享太平，甚至醉生夢死。

  但霍鐸沒這麼做，他盡心盡力撫養楚驤，也存心讓楚驤跟霍祈建立起兄弟感情，到如今，霍祈還能活著，且活的不錯，全賴楚驤跟他年少時建立起的感情。

  霍祈說：「你想想歷朝歷代，後族可有好下場的？」

  暖漪已經在那個位置上，且生了三個兒子，往後不論楚驤會不會還有子嗣，暖漪現在都已經置身於奪嫡之戰其中了。霍祈現在離京，但若干年後，若是麒麟兒或者他的弟弟們需要協助，霍祈自然不會獨善其身。

  這場仗其實才剛剛開始。

  往下的話，霍祈知道佟盈萱都懂，他說：「留寶兒在京，跟麒麟兒他們建立起年少時的感情，無論將來怎麼樣，總能保下他一條命。」

  佟盈萱整個人都僵住了。

  其實早就知道的，當年她嫁給楚驤當側妃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未來要面對的一切，預想過太多勾心鬥角的場面，只是.......嫁給楚驤之後，她腦海中預料的那些東西都沒有出現，楚驤的冷漠像是一道冰封的門，將她關在了門外。改嫁霍祈之後，她又像是被泡到了溫水裡，一切都過的舒適安穩，漸漸的那些所謂的鬥爭都好似離他遠去了。

  可真的遠去了嗎？

  如果真的不在乎那些了，為什麼這次臨走，還想著要為娘家求個恩典呢。身在其中，誰又會放棄已經拿在手裡的富貴榮華。難道真的要孩子當一輩子鄉野村夫不成？或許霍祈跟暖漪會有這樣的灑脫勁兒，但佟盈萱卻是完全沒有的，她骨子裡就是大家族培養出來的女子，到死也不忘爭權奪利，這才是人活著的根本。

  漸漸的，佟盈萱眼睛裡的淚水幹了，目光也變得堅毅起來，留孩子在京的確像是割了她的肉一般，可是正如霍祈所說，留孩子在京城的好處太多。不僅寶兒能跟麒麟兒等人一同長大，還能養在聖上眼前，讓聖上對霍祈放心，更甚之，寶兒在帝後眼前長大，將來對寶兒來說，百利無一害。

  霍祈因為身份尷尬，從前也做過不少錯事，還娶了她。在京城沒什麼前途，只能外任，可寶兒卻是沒有這些顧慮的，正兒八經的皇后內侄，麒麟兒的表弟。佟盈萱甚至比霍祈更具有政治頭腦，她擦乾了臉上的眼淚，輕聲說：「既如此，做戲就要做全。」

  這話說的霍祈都反應不過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只是很快，他就懂了。

  暖漪的懿旨下，寶兒進宮撫養，還特許榮安侯府的孩子進宮伴讀。

  佟盈萱的弟弟弟媳，在旨意下的當天就來了這處外宅，想要謝謝佟盈萱。明眼人都能看出佟盈萱是用自己的孩子給娘家換了個機會。這份情，榮安侯府要領。

  只不過佟盈萱沒見弟弟、弟媳，她病了。

  寶兒送進宮的當天，佟盈萱就病了，只不過對外沒有說。但親近的人都知道，佟盈萱的弟弟佟盛英臉色難看，他其實跟姐姐的感情不錯，只是佟盈萱改嫁實在讓他這個重視禮法的人難以接受，這會兒聽說姐姐病了不能見客，內心深處是心疼的。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最知道佟盈萱所受過的苦。

  他的妻子在他身側，卻不能與他感同身受，輕聲懷疑：「是真病了還是故意不見我們？」之前佟盈萱抱著孩子回娘家，家裡只有她出面見了佟盈萱，當時話說的不怎麼好聽。她不覺得做錯了，畢竟佟盈萱實在是離經叛道，嫁給聖上的人居然能改嫁，這事情要不是真實所見，她都要以為是說書人胡編亂造了。

  天底下哪還有人不願意當宮裡的貴人，要往下嫁的。

  這般驚世駭俗，實在讓人難以接受，更重要的是，嫁出去之後還要鬧和離，又回娘家來了。

  她的夫君是榮安侯世子，未來榮安侯府都是她的，榮安侯府人多，各房都指望著嫡房的人養活，多個人多張嘴，出嫁的女兒要回來，她自然不樂意。

  只是哪裡想到這大姑子倒是個有擔當的，寧可舍了自己的孩子在宮裡養，換了她兒子一個進宮伴讀的機會。

  佟盛英側目而視，對妻子並不愛重的模樣。

  他一貫如此，將禮法看的比天大，行夫妻事都像是交差，半點沒有所謂的情愛 。妻子早已經習慣，她亦是如此，兩人雖無灼熱感情，但相敬如賓一同過日子，倒也不算太壞。

  只是此刻，她明顯感覺到對方的敵意，心裡難免委屈，「當初你們都躲著不見她，只能我去料理，你們都是那麼個態度，讓我怎麼辦？那是你親姐姐，可我跟你成婚時她已經出嫁，哪裡親近的起來。」

  怪誰都怪不到她頭上。

  佟盛英當然知道，他只能低聲嘆氣，「咎由自取，回去吧。」

  這個『咎由自取』也不知說的是佟盈萱，還是榮安侯府，抑或是都有之。

  宮裡楚驤倒是多問了暖漪一嘴，「聽說你那嫂嫂病了。」

  暖漪逗著寶兒吃點心，這孩子好動，能吃能睡，進了宮也沒有不適應，比康安好帶多了。

  聽了楚驤的話，暖漪當即抬眼看他，「怎麼？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