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別壞了規矩。

  楚驤鮮少有被暖漪一句話就說的變了臉色的時候，天子震怒，非同一般，大殿裡氣溫都感覺比平時低了兩度，忍冬抱著寶兒趕緊帶著人退出去，留楚驤跟暖漪單獨在屋裡說話。

  等屋裡沒其他人了，楚驤才訓斥暖漪，「你是越來越膽大了！」

  他沒有當著滿屋子的人開口，已經給暖漪留足了面子。

  暖漪自然知道，可她心裡也憋著一股氣，佟盈萱這一病，倒是將她這個皇后架在火上烤了，顯得她這個皇后多不盡人意似的。心裡不舒服，自然裝不出和善的模樣，她冷哼，「我是皇后，難道不能膽大？我看她能病幾日，敢不進宮謝恩，她試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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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說出口，楚驤就知道她心裡的癥結在哪裡了。

  倒也不因為她一句帶著火氣的話生氣，他最清楚暖漪的心思，輕輕嘆口氣，「你是為他們好，他們能把孩子送進宮，可見也是懂你的心的。」

  他不這麼說還好，一勸反而讓暖漪委屈，「我才不是為他們好呢，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這個皇后，不是那麼好求的，想從我這裡得到好處，就準備好付出代價！怎麼都拿我當軟柿子捏呢！我就那麼好說話？再說了，我就是不近人情又怎麼樣？也沒見他們要求你事事體貼，怎麼就都來要求我了呢！」

  楚驤都看見她眼底的淚光了。

  想想她說的話，倒也是。朝臣都知道聖上不是個好拿捏的，求情求恩的事情不找他，但是找暖漪的卻不少。尤其這佟盈萱，竟然明目張胆來要恩典，實在是不知所謂。他跟暖漪能縱容霍祈，那是因為血緣，因為年少時的感情，卻並不對佟盈萱有什麼義務。

  不過是拿著道德來綁架。

  也能想見，如果暖漪直接答應了佟盈萱的要求，不遠的將來，會有多少人拿捏著這點子事情來要求暖漪開恩。

  若是暖漪拒絕，那就是幫著娘家 ，對外卻吝嗇寡恩。

  左右為難。

  楚驤一下子就理解了她的難為，就如他這個皇帝一樣，怎麼樣都有人數落他的不是。摟過暖漪，替她撐腰道：「你想如何就如何，不必在意旁人目光，敢有人妄議皇后，直接處置了就是。」

  暖漪小小聲哼，伏在他懷裡吐槽，「當誰想替別人養孩子呢，我自己的孩子還養不過來呢，這不是想著我哥這一走，孩子跟著顛簸怕孩子遭罪，等他們安頓好了，趕緊接走，誰稀罕似得。」

  楚驤心中最後一點懷疑也散了，「養著便養著吧，宮裡也不是養不了個孩子，朕看這小子好養活，讓康安也能跟著學學。」

  相比於挑食難伺候的康安公主，霍祈家的兒子簡直就是個沒有要求的小孩子。

  提起康安，暖漪發愁，「她這麼彆扭到底是像了誰？」

  康安不僅挑食，性子也很是古怪，不如麒麟兒小時候那樣豁達開朗，康安是個悶性子，但凡有什麼不順著她的意了，也不說，就自己跟自己慪氣，非要等周圍的人發現她不順心了，按她的要求將事情做了，這才會滿意起來。

  楚驤心知這女兒跟他像了十成十，小時候的他也是如此。只不過後來遭遇宮變，離了宮，去了鎮北侯府，寄人籬下，這才改了脾氣。

  不想繼續探討康安的性格，楚驤轉移焦點道：「全安來求朕賜婚。你可知他的心意？」

  「秋葉？」暖漪自然是知道的，她還等著秋葉來求恩典呢，沒想到秋葉一直沒什麼動靜，沒想到全安倒是先開口了。

  楚驤跟暖漪的手交握在一起，「他說秋葉不跟他。」

  這話著實讓暖漪震驚，全安現在的身份，那是宮裡獨一份兒，雖不是太監，卻成日裡跟在楚驤身邊，名副其實的皇帝心腹。走出去比很多大臣都體面，這樣的人，秋葉居然看不上。

  楚驤輕聲說：「朕打算將全安派出去，先熬熬資歷，他沒有正經出身，只能熬資歷，慢慢往上升。」他這麼多年帶在身邊的心腹，就算沒參加過科舉，沒有正經出身，他也會用他。真心難得，何況這是實打實他的人。

  要外放出去，就牽扯到成婚的問題。全安如今年歲也不小了，從來也沒開過口，這麼多年跟著楚驤風裡來雨里去，臨了就想要個女人，楚驤自然想要滿足他，只不過秋葉是暖漪身邊的大丫鬟，他總要顧及暖漪的感受。

  所以跟暖漪先通氣。

  暖漪也不想冒然答應，畢竟秋葉是怎麼想的，她還要問問。跟了她這麼多年，她也不想強硬的將秋葉嫁出去。不過都讓楚驤來問了，這事情基本上已經沒有迴旋餘地了。暖漪要做的，就是勸勸秋葉，讓她安心跟了全安走。

  楚驤說：「秋葉要是走了，你身邊也就剩下忍冬一個人了。」

  當年從鎮北侯府里跟著暖漪出來的丫鬟，就剩下一個了。

  說的暖漪有些傷感，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便是主僕，也有分離的時刻。

  只是這種時刻，總是讓人忍不住難受。

  **

  殿外，忍冬安頓好寶兒，在窗下探頭探腦。

  周公公手裡的拂塵一甩，「忍冬姑娘，別壞了規矩。」

  忍冬對周公公有些怕，也不是周公公欺負她了，而是這宮裡熬出來的大公公，身上總有些陰氣，讓人莫名就脊背發涼。

  縮縮腦袋，忍冬問周公公，「公公您說娘娘跟聖上，和好了沒有？」

  剛才聖上那個表情，可是太嚇人了，忍冬抱著寶兒的手都打顫。

  聖上雖然性子冷，但這麼多年忍冬看下來，聖上對著自家主子娘娘發脾氣的時候甚少，總是娘娘說，聖上聽，雖看不出親密，卻也有一種獨特的默契在。

  周公公表情淡漠，「主子之間的事情豈是奴才能揣測的？」

  話是這麼說，忍冬這不是怕麼。

  尤其是還是為了霍祈的事情，忍冬就更添了幾分不安。

  周公公斜眼撇了忍冬一眼，眼眸深處有清淺的鄙視，平日裡看這忍冬穩重端方，今日才覺得不過如此。皇后娘娘非一般人，這滿宮裡多少女人巴巴望著，可皇后就能將陛下牢牢握在手心裡。

  在宮裡這麼多年，便是先帝對外宣稱勝寵先皇后蕭氏那些年，一個月里，除了初一十五，先帝都是宿在其他宮的。能讓皇帝專寵一人，這是何等的能耐。周公公對皇后一直都有一種莫名的自信，打心底里他就不覺得會有娘娘處理不了的事情。聖上的怒，不過是一時的，說不定還是兩人感情的調味劑。

  再者說，周公公目光望下不遠處的偏殿，如今皇后養著三子一女不算，又多了國舅爺家的一子。

  恨不能滿宮裡的孩子都在皇后娘娘這裡養著，成日裡慈恩殿裡此起彼伏的孩子聲音，這宮裡，孩子才是一切，沒有孩子，便是多囂張也不過一時雲煙。

  周公公腰板兒挺得直直的，往後才是他正經施展拳腳的時候。

  果然如周公公所料，半個時辰後聖上離開慈恩殿，走的時候明顯沒了怒氣，臉上甚至還有一絲笑容。出了慈恩殿還不忘吩咐他，「如今你們娘娘宮裡孩子多，多添些人手進來，若有那不開眼的，直接處置了便是，不用問過娘娘，省的她操這份心。」

  周公公畢恭畢敬的答應下來。

  雖說皇后娘娘給了他不少權利，但皇后給的跟聖上給的，並不一樣，他此刻胸中如烈火在燒，火熱無比，仿佛這宮闕都在他的執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