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楚梅

  有些事也不是隨她想的，她雖然代替慕蘭舟，可自己本身官輕言微，稍微顯出對那些人的一絲傲慢，回頭得罪人的還是她自己。官場之路甚長，誰知道日後還會遇到其中那些人？還要跟誰打交道？

  

  她不能駁人面子，道理便是在這裡了。

  暈乎乎在車上趴了片刻，王斬馬車突然停下來。

  一隻手輕輕撩開了馬車帘子，小丙燥紅了臉抬頭看了來人一眼，迷迷糊糊見到了個氣度雍容的溫存面容。帘子又給撂下，只聽到這個人對王斬說道：「帶你們大人隨本大人的車回府去。大白天喝成這樣太不像樣了。」

  「是！」王斬強壓住震驚。

  趙小丙就只聽到車軲轆滾動的聲音，腦子中拼命思考方才見到那個又熟悉又陌生的臉是怎麼回事。等到了地方，糊裡糊塗就被人從車上攙扶下來。在冰涼的椅子上坐下來，很快走來兩個氣味清香的婢女，一個伺候她擦洗手臉，一個伺候她漱口喝醒酒湯。

  床邊懸掛的白玉鸚鵡叫了兩聲『小翟』『小翟』。

  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胃內難受的翻騰，嗚的一下把那些酒盡數吐在了銅盂內。

  一個人含著淺斥道：「酒量不行就別硬撐。」

  她雖然仍然眼花，卻已經完全認出面前的人是沈楚梅。

  沈楚梅一襲素雅的儒衫立在窗前，正給那隻白玉鸚鵡餵鳥食。

  她托著腮靠在桌邊，酒意微醺的問：「剛才那隻鳥而似乎說話了。」

  「那是它自己的名字，這鳥兒平日裡愛渾說的，誰知道什麼時候會說什麼樣的話？」

  沈楚梅放下鳥食，拿起桌上的一疊醒酒的柿子干放在她身邊。

  大手壓著她兩遍太陽穴輕輕的揉了幾圈說：「等下把這些柿子當藥吃了，可壓制明日的頭痛。」趙小丙頭重腳輕，被他揉的十分舒適，聞著他身上的甘松香，就坐直了身體微微合上眼睛，享受著沈楚梅的照顧。她憑著本性說道：「我最不喜歡吃的便是柿子了。」

  沈楚梅手頓了頓，長密整齊的睫毛輕閃，溫和至極的眸光望著她的眼睛。

  趙小丙全身一顫，終於意識到自己的不妥，莽撞的從椅子上彈起來趕緊給沈楚梅跪下來請了個安。沈楚梅笑著拍她的肩膀讓她起來：「無妨，此處沒有外人，你們慕大人又不在眼前。本官跟前倒沒有慕府那麼大的規矩。」

  她站起來，尋著沈楚梅的意思在旁邊的椅子上依舊坐下。

  沈楚梅笑著飲了口茶淡淡道：「你送來的禮單本官都看過了，剩下的事你且放一放，本官會安排新人接手，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她點點頭。

  沈楚梅一笑：「你也不追問到底是什麼事？」

  她微笑：「無論何事，大人交代了卑職都會盡力去做的。」

  他點點頭：「太子的事雖然告一段落，如今貴妃娘娘也如願成為了皇后。只是皇帝仍未下定決心新立太子。」他沉著片刻：「皇上近來卻有意在六部之下另設六科給事中一職。」

  這個職位從前未聽聞，但孝康帝自然不會隨意做此安排。

  「所謂的六科給事中的品階倒不算大，可這個職務卻是旨在檢查，規諫六部官員所設。六科主事不用聽命其他任何衙門的管束，只要聽從皇帝的命令行事。說白了便是代替天子督查六部官員的眼目。」

  趙小丙心裡一驚，明白了沈楚梅的意思。

  沈楚梅見她神色有變，便微笑問：「你似乎是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嗎？」

  她點點頭，謹慎道：「許是太子沒了，皇上亦從此事上感到了徹骨的心寒。」

  沈楚梅知道她沒有直言，就靜靜道：「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她這才說：「太子倒了，而太子倒台的整個力量十分厲害，顯然此事也把皇帝給嚇的不輕。皇帝如今未著急立新太子，恐怕是對新太子的人選有所忌憚。現在皇上設立六科給事中，明顯是針對這次倒戈太子的六部官員。」

  沈楚梅更直接了當：「皇帝是忌憚貴妃與我沈家，現在朝中無人可與沈府作對，皇帝自然不安心了。」

  小丙沉默著跟著點頭。

  沈楚梅說：「這個六科給事中只有五品，不算什麼大官，也不能直接殺伐官員。但權柄卻是極大，代替皇帝震攝百官，是專門設立起來試著與六部作對的。」

  小丙更沉默的點點頭，朝中無反對之派，皇帝便是被徹底架空。

  帝王之術的玄妙便在於平衡黨爭之術。

  帝王想做官員們的判官，而不是某位官員的傀儡。

  沈楚梅淺笑道：「好在皇帝亦不想跟六部攤牌，所以做的算是柔和。他要六部各選出一個人選，到時候內閣協商後才把這個六科給事中的正副官員確定下來。你涉足官場年淺，身家又很簡單明白，本官已經決定我吏部會把你推舉上去。」

  小丙忙道：「卑職誠惶誠恐。」

  「你不必惶恐，到時六部推舉的人選免不了還要競爭一番，最終抉擇仍是未知。不過本官今日便是要告訴你，如果你有幸成為六科主事，就要牢記著，六科本職便是要跟六部作對，到時候不得罪人也不大可能。」

  趙小丙一時還沒全部領悟。

  沈楚梅很隨善的笑道：「別說皇帝，便是本官看來如今沈家的位置都十分危險，所謂火中取栗，我沈家正是如此。陛下既然要管束官員，那麼沈家自然免不了被抽打一頓壓壓風頭。我沈家自沒有那般短視，為了皇子與皇后的安危，該退步時也需退步才行。」

  趙小丙懂了，沈楚梅是說，如果她真做了六科主事，就要先拿沈家嫡系的官員開刀，代替皇帝殺一批人在所難免。

  「到時候具體怎麼查，要懲治誰壓抑誰，只要秉承天下為公的準則便不會錯了。這些年我沈氏壯大，其中難免藏匿了不少本就應該千刀萬剮的宵小之徒，那些無奈生出的枝枝蔓蔓，本官不方便親自動手，你去砍上一批也是好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