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棋夜

  趙小丙心裡更是一驚，別看沈楚梅平日溫存柔和，實際是比他爹爹更厲害的人。

  殺伐異黨可以理解，能狠心殺伐自身，卻是更高的智謀了。

  沈楚梅一笑：「別人都道皇帝是偏袒貴妃沈家才有了今日地位，殊不知歸根到底還是沈家能協助皇帝治理好恆明的天下。若是某日沈氏失去了此番能力，我們自然也不會在持有今日的殊榮，而治理恆明，歸根到底皆要落實到手下之人身上。」

  他意味深長：「為上位者御下，既能捧之上天，亦能殺之地獄。陛下對我們，我們對臣下，都是如此。」

  在著悶熱天裡她不禁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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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怕，無論你如何做，我都會在一邊默默護著你的。」

  窗邊鳥兒又是一陣撲騰，趙小丙酒意全醒，沈楚梅也知道她需要時間去想一想日後的事情。好在時間還早，他笑著對趙小丙說：「今日難道有空閒，你來陪我下盤棋。」

  趙小丙侷促身上的酒氣，沈楚梅微笑：「瑤珮，去取一件本官日常的衫子給小趙大人換上。」

  直到這時，趙小丙才留意起始終半掩在雕花屏障後面身著水綠襦裙的瑤珮。她溫柔的緩步走來，發上簪了一支金累絲寶石鏤空鸞鳥牡丹簪，如今多了一絲高貴氣度，比揚州時更美了許多。

  瑤珮萬福說：「小趙大人請隨我來。」

  到了裡間，瑤珮找出一件沈楚梅日常穿的夏衫擱在床邊道：「請小趙大人更衣。」

  趙小丙道：「瑤珮姑娘畢竟是沈大人的身邊人，咱們男女有嫌，請姑娘到外面等我。」

  瑤珮聽到這句話，就輕靈離開隔間回去伺候沈楚梅了。

  她瞧著瑤珮背影，拎著沈楚梅的那件外套換在身上。

  這衣裳看起來樸素，衣料卻十分的舒適。

  衣裳貼身穿在身上，很快就跟自身的味道融為一體。

  只是，她也不顧上遺憾什麼了。

  沈楚梅坐在榻上飲茶。

  瑤珮已經擺好了棋盤。

  小丙穿著他的衣裳出來，沈楚梅望了一眼不禁莞爾：「衣裳有些大。」

  她含笑走近了看著棋盤，心頭一揪。

  這幅棋盤仍然是十多年前那副，所有一切如同往昔。十多年前她也鬧著跟他對弈，現在想來當時的贏面全是他在變著法子逗她開心。

  原本她深深憧憬過自己長大過門，做他媳婦的幸福美滿。

  依著楚梅哥哥天縱英才，自己必定可以仰視珍惜，依著他的溫暖寬厚，自己也能嬌縱一生。於是世間所有美好都會常伴自己左右，一輩子便被這個男人深深嬌寵著渡過了。

  那樣的人生或許平淡，但有了楚梅哥哥陪伴也就夠了，她從沒貪過更多。

  不知不覺看她的目光變得溫柔複雜，充滿無解的遺憾與落寞。

  面前是仇人之子。

  沈楚梅被她奇怪的眼神吸引住，雙眸默默對視了一陣。

  「你覺得我跟你誰會贏？」

  趙小丙驚的一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下棋的事：「這可說不準吧。」

  沈楚梅一笑：「既然你這麼有信心，我就不讓你了。」

  她走上去從罈子里執起棋子，突然想到哥哥趙鈺笙最擅長的落子定式。

  一個起手，就深深淪陷在那往昔的回憶中。

  沈楚梅隨著她下了沒多久，他深沉一笑：「好久沒人跟我這麼下棋了，本官喜歡同你下棋，日後要常來。」

  她俏皮一笑：「常來贏你嗎？」

  沈楚梅嗯了嗯，認真的下起來。

  不知不覺天色漸晚，不知不覺又過了三更天。一整晚下過去，趙小丙贏三，沈楚梅勝七。

  他見她疲憊，終於意猶未盡說：「不錯，下次給你贏四局。」

  她微微打個哈欠：「說的好像我這次贏的三局是被大人謙讓了一樣。」

  沈楚梅知道她已經十分睏倦，又見瑤佩正靠在屏風後面的椅子上睡了。

  就輕手把棋盤收在一旁，拎過一枚枕頭放著榻上安頓她說：「你困了，在這躺著睡一覺。」

  趙小丙點點頭，和衣在榻上躺下了半合眼睛。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他身旁莫名其妙的安心。許是因為氣味，許是因為兒時種下的親密熟悉。

  明明是一筆血海深仇。

  沈楚梅見她不知不覺睡熟了，收了扇子剛要走，忽然感到她在夢中攥了下他的衣角。

  幾個時辰後趙小丙驚醒。

  瑤佩站起身說：「趙大人睡醒了？」

  她幽幽的萬福下去：「我們大人走前交代，大人醒來之後不必等他，可以自行離去。」

  趙小丙忙從榻上起來，瑤珮隨口說：「小趙大人隨身的衣裳已經洗過晾曬好了，請小趙大人更衣吧。」她的語調溫柔婉約，提醒她身上穿的那件沈楚梅的衣裳還需留下來。她不由窘迫了一瞬，連忙拿著自己的衣裳找了個房間替換。

  瑤珮收好了衣裳笑著說：「小趙大人慣會跟我家大人撒嬌的。」

  撒嬌？

  她愣了愣，她有對沈楚梅撒嬌麼？

  瑤珮垂頭一哂。

  趙小丙問：「瑤珮姑娘在沈府過的可還好？」

  瑤珮柔和的聲音下藏著驕傲：「大人對瑤珮自然是極好，雖然瑤珮未得什麼名分，可此生就這般跟隨在大人身邊，已經很滿足了。」她到沈府之後，雖然身份是個貼身伺候沈楚梅的婢女，但府內對她比在揚州李家時更加敬重。

  「瑤珮只盼著早日為沈大人生個一男半女，才對得起慕大人當日的囑託。」

  趙小丙心裡翻騰了下，腳下的步伐卻沒停下。

  剛剛到家便發現原本堵塞在家中的那些人全部散去，老灶叔說昨日她被沈大人帶走之後，不多時就另外來了幾位自稱是慕府管事的，將今日送禮的人全都帶走了。趙小丙也明白，慕蘭舟原本是要她在官員裡面拋頭露面方便日幫他做事。

  但現在沈楚梅有意讓她參選六科給事中的位置，那她就要隱藏起來。

  如沈儒秋所說，越是身家清白攝入官場日久，就越有可能被孝康帝認可下來。

  她把自己關在書房內思量了半日，見桌上堆滿了這些日子那些人送的珠寶玉器。就找了個匣子，撿著最好的珠寶玉器塞在匣子中到李茹養子設在京中的外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