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背鍋

  王斬怒氣沖沖端著一碗粥給小丙看：「這就是他們熬的粥，一碗水裡沒有十粒米！」

  的確太過分了。

  她把手裡的水倒了，在王斬耳邊低聲吩咐：「你去安排幾個粗壯的漢子來見我，然後……」

  王斬壞笑著一愣，這倒是個辦法。

  小趙大人也夠壞的。

  烏雲密布天色晦暗，下著寸芒似得小雨，剛剛退下的洪水造成遍地泥濘。王斬舉著火把一劍劈開了粥棚下放的那口兩袋子，嘩啦一下，從兩袋裡流出來的並非白花花的糧食，而是細細潮濕的泥沙。

  這一劍劈開的，還有災民心中的洶洶烈焰。一個粗壯漢子大聲說：「士紳家的糧都是我們辛辛苦苦種的，現在大夥遭了難，士紳卻假惺惺的用泥沙來糊弄大夥！」

  年輕的災民紛紛壓不住心頭的火焰，氣急敗壞的一把踢翻了灶鍋。鍋內燒開的熱水灑了一地，差點就燙到士紳家派來施粥家丁人腳。

  本書首發𝕓𝕒𝕟𝕩𝕚𝕒𝕓𝕒.𝕔𝕠𝕞,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一個漢子帶頭嚷嚷：「現在咱們就去拿回咱們辛辛苦苦種的糧食，洪水泛濫是天災，天災誰都沒辦法，可如果有人餓死那就是人禍了！」

  另外一個漢子接口道：「咱們這些窮苦百姓，都被這一方的士紳管束，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士紳來裁斷，收稅，收糧也全看士紳的臉子，現在要餓死了，他們給咱們吃泥沙，縮起頭來做縮頭烏龜！」

  王斬點點頭說：「那就去把自己種的糧都搶回來！」

  一群人本就肚子餓，這時又痛恨士紳在這種時候無所作為，哥哥都紅著眼睛擼起了袖子。

  隨便什麼東西順手抄起就是傢伙，信誓旦旦要把自己種的糧食拿回來給自己吃！

  士紳那些巨大的糧倉在高處安全庫內，一伙人氣急敗壞衝進去，能拿的就拿能搶的就搶。

  等搬空了一個倉後，其他聞訊帶人手趕來護糧的士紳也傻眼了。

  誰見過佃戶如此大膽！

  「你們種我們的田，來搶我的糧！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張士紳手裡握著鞭子也是怒不可遏。

  「我們都快餓死了，求你們士紳方糧，你們倒好用一些泥沙當糧食來救濟大夥！一碗粥，不到十粒米？！這些糧都是我們一把血汗種出來的！！」

  張士紳也氣歪了嘴巴：「胡說八道，你們都在胡說八道，沒有我的地，你們去哪種什麼糧食？！」

  話音落下，災民跟張士紳的家丁打成一團，可災民畢竟是多數，張士紳見攔不住也就腿軟了。

  這時王斬帶著一對府衙官兵趕來，立刻吩咐把鬥毆的人全部鎮壓。大夥見王斬竟是幫著士紳，惱怒問：「你們官府是要幫著士紳看災民活活餓死嗎？」

  王斬一笑說：「那怎麼會？不過你們這麼鬧有違王法，我們府衙不可能坐視不理，我看大家也不是誠心的，不如先回去吧，我想士紳們絕不會真的鐵石心腸，他們怎麼可能看著災民坐視不管？」

  大夥聽了王斬的話，才意猶未盡的拎著傢伙離開。

  張士紳一下給王斬作揖說：「多謝王大人主持公道。」

  王斬冷酷的望了他一眼，勾唇笑道：「我能幫你一回，總不能次次幫你吧？災民人數眾多我如果硬來也不行啊，不如這樣，前翻你們答應咱們趙大人捐的糧，加上三倍之數先送去粥棚。」

  張士紳一聽傻了。

  王斬緊接著笑了：「這種時候，寶應縣的紳民自然要同舟共濟，難道你們士紳是要紳逼民反，釀成難民暴動，這個干係你們擔當的起嗎？」

  張士紳一聽，知道這件事終究是躲不過去，也就認了。其他士紳見張士紳認了，也怕刺激災民，乖乖把米送下來。

  白白的糧食下了鍋，她的心終於安了一半下去。

  府衙內收了許多老弱病殘，能幫忙的媳婦丫頭，也聚集了許多在這裡幫忙照料。

  滿月不愧是在幼育局長大的，這種人多事雜的情況見得多，竟能安排幾個災中待產的孕婦順利生產，還讓人趁著水大魚多，捕撈了不少回來熬湯給這些身體孱弱的人喝。

  小丙就感覺到了一種從骨髓里滲出的筋疲力盡。

  半月不洗不換官袍都被泥濘裹出硬殼了。

  在衙門的廚房裡烤烤火，端著滿月兒燒的麥仁粥，喝著喝著睡了一覺。

  突然，胡主薄，老灶，王斬，一副天要塌了的樣子，大呼小叫的衝進來。

  「大人，寶應的士紳不滿意大人的所作所為，集體上知府把大人給告了，說大人串通刁民逼迫他們繳納糧食。」

  她噢了一聲，把手上的粥碗放著灶台上。

  早知道士紳不會那麼容易善罷甘休。

  王斬趕著馬車問：「等會到了知府，大人可有對策麼？」

  趙小丙搖頭：「沒有……」

  手指不安的攆著腕子上的念珠。

  王斬憂心忡忡：「我看大人還是先去給慕大人賠個罪？只要慕大人原諒大人，傅晟又算的了什麼？」

  王斬等了半天趙小丙也沒個回應，他覺得他家這位大人是個綿中藏鐵的倔貨。

  到了知府衙門，她吩咐：「這寶應縣我怕是回不去了，你這就先回去，收拾好我的東西，帶著滿月跟老灶叔去投奔李府。」

  王斬只好先調轉了車頭：「大人，你自己要保重。」

  天陰氣沉，灰白色的知府衙門罩著一層鋒利煞氣。

  她立在衙門口想了一會才進了知府衙門。

  三日後的傍晚。

  出知府衙門時，全身狼狽滄桑。

  李麒麟騎著馬在知府衙門外等著，看她走路一瘸一拐心疼說：「沒事了。」

  將她馱到馬車上。

  這才說：「他關了你好幾天，我怕他找藉口害你，就花了一萬兩銀子送了他。這該死的東西，本以為他收了錢會息事寧人的，沒想到還要處罰你。」

  小丙頹的歪在車上：「寶應士紳說我心腸歹毒胡作非為……傅晟說我是個草菅人命的惡官……」

  李麒麟聽她音色發抖，掰扯著官場上的糊塗帳，揚聲反問：「那，你是嗎？」

  她微微皺眉：「那……要看是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