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除夕
2024-06-11 15:26:36
作者: 蘇蘇
大總管一路進了中書省,他是陛下的身邊人,一旦來了就代表有陛下的旨意。
「大總管。」
「叨擾諸位了,咱家是來傳陛下的意思,命令顧大將軍幫助太守府儘快圍剿匪徒,此次抓獲匪徒,盡數處斬。還請中書省儘快擬旨。」
當今朝堂以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三省綜理政務,共議國政。
中書省為秉承君主意旨,掌管機要、發布皇帝詔書、中央政令。
陛下宣布擬旨,便是由中書省代為擬旨。
中書侍郎胡生臉色有些微妙,請大總管借一步說話。
「朝堂上爭論不休,不是還沒定下來嗎?陛下怎麼突然要傳旨?」
「侍郎大人還不知道,不過很快就要知道了。陛下把太子殿下給禁足了,就因為這件事情太子殿下的意見和陛下相左。您想想吧,陛下多疼太子殿下,若此事當真無轉還的機會,誰還會跟著陛下硬著頭皮對著幹?」大總管意味深長的說。
胡生聽了這些話,一臉的恍然大悟,連連拱手:「承蒙公公賜教了。」頓了頓又試探性的問:「其實這一次造成百姓成為匪徒的元兇,主要還是突厥人。」
大總管皮笑肉不笑:「瞧您這話說的,突厥人什麼樣子您比咱家還清楚,他們跟強盜似的,一次一次洗劫邊境村莊,也不傷人,就是搶東西。他們抓到了就全軍覆沒,這抓不到就跟泥鰍似的,滑不溜手直接跑了,誰能有什麼辦法。」
胡生心裡有數了,陛下並不準備牽連顧大將軍。他轉而道:「太子殿下和陛下意見不一也不在少數,這一次怎麼就禁足?」
大總管笑了笑:「侍郎思聰明,還用我說嗎。」
「陛下覺得此次是沈太守失職,不專心公務,反倒琢磨起了政治。」胡生嗓音有些發乾。
梁王舊部是一塊難啃的骨頭,他們都是於國有功之人,時不時的會犯一些不大不小的錯,讓人擔心會犯了大錯,這就需要時不時的敲打。
沈太守這一次是把敲打的機會遞到了皇帝的手中,誰知皇帝對他不關心百姓,反倒琢磨政務的行為很是不滿。
皇帝的心思是能猜的嗎?
他遞過去了一袋厚厚的銀票,大總管掂量了一下重量,十分滿意。
兩個人又說了兩句話,他將大總管送走。
他出門去找禮部尚書,二人私下見面,避開耳目。
「高尚書。」
「胡侍郎。」
稍長一些的是高尚書,此人姓高,但和高氏家族沒什麼關係。
他是憑藉著科舉爬上來的,徹頭徹尾的寒門子弟,因為模樣並不出眾,也並未成為誰家的成龍快婿。六十多歲的年紀穩坐禮部尚書一職,離不開陛下的提拔。
胡生跟他的關係很密切,主要還是利益關係。
他將自己從大總管那裡聽來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說道:「陛下這一次是要殺雞儆猴,可是匪徒要是嚴加處置,肯定會順帶將附近的山匪窩一起繳了。」
「突厥人那邊賣的牛羊銀碳等等物品便宜,咱們在山東這邊的生意已經受到了衝擊,要是再沒土匪攔著,商人愛往那邊跑,這生意就不用做了。」高尚書很愛財,爬到如今這個位置,還是要上下打點。
官字兩張口,不餵飽了大家,哪有利可圖。
兩個人視線相對。
「你有什麼主意?」
「依我來看,有個人可以用——太子。」
這兩人笑出聲來,顯然是想到了一塊兒去,高尚書說:「太子仁善,在百官中有許多的擁護者,陛下從未打壓過。這個時候放出流言,說『陛下要廢太子,因為太子仁善憐愛那些將要被處置的百姓』。肯定會引起百官的反彈,到時候大家都會上奏陛下,請陛下不要派軍隊去攻打做山賊的百姓,以逐漸教化為主。」
胡生也是這個意思,連連點頭:「這一次也是沈家和梁王舊部的一個衝突。軍營這邊無非就是三家,穆青木大將軍暫且不提,離的太遠。剩下沈家和老梁王舊部一直在軍營里都是有衝突的,再往外延伸一下,那還是太子和小梁王的事。」
事情當然是越說越大,越鬧越凶。
第二日朝堂上就發生了衝突,中書令駁回了陛下下達的旨意,朝臣們反對的很厲害,其中爭論不休。
高尚書這一派的人說:「當初老梁王在世時,曾處置鴻鵠鎮叛軍,將近一萬人盡數處決。當時太僕寺卿可是竭力反對的。」
陛下支持者說:「這怎麼能一樣,梁王處置叛軍,會給人一種即便是投降,也無法保存性命,不如拼死一戰的後果。而處置這些匪徒,那是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這樣爭論不休的討論當中還夾雜著梁王舊部,小梁王親信,沈家人,陛下支持者等等。
朝廷大半的人都支持太子的意見。
皇帝的臉色很難看,而在這些人的眼中更加成了皇帝對太子不滿的象徵,這幫人奔相告走,流言蜚語不斷,都在說著皇帝要廢太子。
公主府。
郭月端詳著除夕繡出來的鴛鴦,說:「這個鴛鴦的腦袋繡的還不錯。」
除夕幽幽的說:「那是鳳凰的尾巴。」
郭月眼角抽搐了一下:「誰教你繡東西先從尾巴開始?」
除夕指了指阿苑,阿苑吐了吐舌頭:「姑姑真笨,我說你就信。」
除夕趴在了桌子上,哀嚎道:「我願意讀書,姐姐,你放我去讀書吧。」
從前只以為讀書是這個世界上最煩人的事情,如今才知道了還有繡花。
郭月:「郭淳元,將來你有天遇見了心儀的小哥哥,你準備怎麼表達愛意?」
除夕托腮:「搶回家去。」
郭月用力的翻了個白眼:「你爹教的還是你娘教的?」
「我渺渺嬸嬸,她從前是土匪,說這麼做最直接爽快舒服。」
聽到除夕說土匪這兩個字,郭月的臉色有些難看,最近一大堆的事兒都是因為土匪而起。
阿苑怯怯的問:「母親,舅舅要被廢了麼?」
「從哪兒聽到的混帳話,也不知哪裡冒出那些不安分的牛鬼蛇神,有一個要死一個。」郭月冷聲道。
阿苑撲到了除夕的懷裡,除夕說:「一國太子廢立,此等大事到了他們嘴裡就跟小孩子過家家買白菜似的,我看都是有心推波助瀾,製造惶恐的。」
門外傳出了一聲:「還行,這書沒白讀,知道怎麼回事。」
李成森臉上帶著疲倦走了進來,都已經到了秋天,夏季的那些事兒才剛剛解決完畢。
阿苑飛撲過去,李成森順勢將人抱了起來,走進來,道:「都是一些有的沒的的話而已,你也別放心上,更別生氣。」
郭月道:「我也是氣父皇,一言不合而已,哪至于禁足。我進攻探望母后,母后一個勁兒的說沒事,但我還是害怕她難過。」
那是丈夫,也是君王。枕邊人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跪在地上的是自己的兒子,怎麼看都覺得難受。
「我才剛從宮裡出來,陛下已經解了太子的禁足,並且按照太子所說,對這幫山匪予以安撫政策,先重建山村,在恕其無罪,回到山莊生活。」李成森皺著眉頭說。
郭月撫著胸口:「事情解決了就好,省得那幫人嘴臭,什麼都說。」
李成森有些漫不經心:「能解決就好。」
就怕不能解決,還有遺留麻煩。
今年冬季的第一場雪來勢洶洶,就是在新年前一天,府內下人貼門神、貼春聯、貼年畫、掛燈籠,在外頭來回踐踏著地面的雪,踩上了一個又一個的腳印兒,只有枝頭的薄雪尚且潔白。
這一天也是除夕的生日。
早上起便吃了兩個雞蛋,收了個人送來的禮物。
李成森送了一幅字畫,郭月送了貴重的首飾,阿苑送了親手繡的貓兒撲蝶的香囊,表示刺繡這種東西真的看天賦,她小小年紀天賦異稟。
程得韜送了一支笛子。
除夕說:「前兩天你死命的往回要笛子,我還以為你小氣,一個半成品都不肯送給我,感情是回去雕刻的,完整了再給我用呀。」
她拿在手中把玩還挺喜歡,摸著上頭一個雕刻的紋樣問道:「你雕的這是什麼?」
程得韜:「四角四足的惡獸,夕。就是你。」
除夕狠狠的說:「那我肯定第一個吃了你。」
亂雲低垂籠罩著淡薄的暮靄,急雪翻騰回舞於凜冽的寒風。
準備入宮的馬車排排而列,身著盔甲的侍衛在兩列站得筆直,猶如積雪落下也不會彎腰的翠竹。
二位殿下身上裹著披風,上了第二輛馬車。
阿苑無骨般的靠在除夕懷裡,唉聲嘆氣的說:「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
除夕不以為然,比起霍城的風雪,實則不值一提。
每年除夕都要進宮共慶佳節,眾人於下午入宮,宮門口停著一排又一排的馬車,皆是皇親貴族,朝中大臣。
除夕在人群裡面看見了越昌文。
他在雪中一襲紅色大氅,腰系玉帶,腳踩黑靴,顧盼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