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 抵達長安
2024-06-11 15:26:04
作者: 蘇蘇
除夕是個死沒良心的,這是若水感嘆的第一百零八句。
她坐在高頭大馬上,看著跑在自己前面,背影都透著興奮的除夕,又一次的和林思感嘆。
「她娘指不定在家哭呢,她倒好,簡直就像是籠子裡的鳥出來放風。」
「有她哭的時候,這一路可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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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送貨物的路程是極其辛苦的,這一路上要面臨著寒冬,以及馬背上的顛簸,長途跋涉,穿越一個又一個了無人煙的山路,即便是能歇腳,也是隨緣而已。
遇見了小山村,就喝一口熱的,要是只有高山峻岭,那就只能風餐露宿,吃著生冷的餅。
出行的那一日沒有下雪,接下來會陸續落雪。
長期路途坐不了馬車,地面坑坑窪窪,能將人顛簸的大吐。大風大雪化在身上,能脫人一層皮。
受過風霜大雪苦的人,才知道不容易。
若水的臉色寒了下來,眼神中透著明顯的思緒,「那怎麼辦?」
她雖然也跟著押送過貨物,但並非在冬季,聽人這麼一說,才意識到此行沒有自己想的那樣輕鬆。
林思露出無辜的神情:「我只能提出問題,卻不能做出解答。」
若水心疼了,小姑娘雖然算不上嬌生慣養,那也是視若珍寶的養大,一路上風塵僕僕,舟車勞頓……
她長嘆一口氣:「虧得不是我姑娘,不然我得擔心死。」頓了頓又說:「要是真下了雪,就讓除夕跟你同騎一匹馬,你幫她遮風雪。也別雪天趕路,寧可這一趟慢一些,也讓她少受點罪。」
「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麼非得讓她跟咱們走這一趟,既然也知道遭罪。」
「餃餃這個人你不了解,從來都是一鼓作氣,一而衰,再而竭。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讓除夕回長安,若是過後捨不得了,那不就糟了嗎。」若水淡淡道:「好好的天之驕女,不應該在泥地里摸爬滾打。除夕口口聲聲想當大將軍,可她在這偏遠小地接觸過什麼人,見著威風的無非是她那當兵的爹和那穆青,不叫她多看看,多長長見識,她的選擇能叫選擇嗎?」
林思若有所思的點頭:「你若當娘,定然是個好娘。」
若水眼珠子一轉,斜睨了人一眼:「乖兒子。」
林思也不惱:「等壓完了這批貨,讓你知道知道誰才是爹。」
若水碎了他一口。
路途還在繼續。
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
眼看著狂風陣陣,有輕微的雪花飄落在地。
林思吩咐眾人下馬,找躲避的地方。
正在山間,便找了個山洞,裡面黑漆漆的,不敢走太深,地面上一片潮濕陰冷,就只能席地而坐。
大家圍在一起取暖,相互傳遞著烈酒。
若水和除夕喝一個,不敢給小孩子喝太多,只稍稍餵了一些,然後問:「感覺怎麼樣?」
「是影子叔叔釀的酒。」
「是了,看樣子你沒少偷他的酒喝。」若水放下心來,也不控制酒量,兩個人相互品著烈酒,身上很快暖洋洋的。
除夕的臉到紅撲撲,她被安排到了中間,兩邊都有大人擋著,也就沒那麼冷。靠在若水的肩膀上:「出來押送貨物可真有意思。」
若水哼笑一聲:「不覺得辛苦?這大雪天的,誰不想在家裡呆著。」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除夕將自己的手遞到了若水的鼻尖前:「姑姑你聞一聞,我香不香。」
兩個人嬉笑打鬧著,聲音小聲的迴蕩。
除夕累了趴在人的懷裡,眨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睫毛纖長的像是一把小扇子,整個蜷縮在陰影當中,身上披著厚厚的毛衫,只露出那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尖尖的。
「姑姑,我有點兒想我娘了。」
「姑姑會一直陪著你的。」
若水將孩子摟在自己懷中,臉上流露出溫柔的神情。
林思抱著一堆柴火回來,用火石點燃,幽冷空曠的山洞裡面迴蕩著咔嚓咔嚓的脆響。火光映照著人們,將影子無限度的拉長,稍微一動就宛若怪獸那般。
大家都在趁著難得的休息時間,抓緊恢復體力,有一些新大的已經睡了過去,還有一些人則是安排輪值。
外面的天已經漸漸黑下來,不出意外他們要在這山洞裡面休息一個晚上。
林思安排了所有事情,回來坐下,正好在那兩人的對面,看著二人宛若母女般依偎在一處,忽然心裡一動。
倘若當初林家沒出事兒,林若水還是林家的大小姐,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兩個人的孩子應該比除夕還要大。
他透過幽幽的燭火看向自己心愛的女人:「既然那麼喜歡孩子,回頭生一個多好。」
「林當家的,話說得這麼容易,可是你來生?」若水似笑非笑的問。
林思一本正經的說:「我不做那些自己不該做的事,你也不要貪圖那些自己不該要的東西——比如我給你生的孩子。」
若水悶聲直笑,身子抖動。
其他聽了這話的人也紛紛發出笑聲,但見自家老大的神情淡淡,不自覺的心中遺憾,將笑聲壓了下去。
夫妻調情,哪有旁人插話的餘地。
若水笑盈盈的胡攪蠻纏:「可是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你要求我生孩子,豈不是說明你是個小人,你怎麼不要求自己呢?」
「非也,我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除夕聽了一會兒,臉在若水姑姑的身上蹭了蹭,悶聲道:「你們兩個談話,趕上我上課了。」
若水掐了掐她的臉蛋:「知道這說明什麼嗎?說明若是你不好好讀書,回頭人家調笑你一句『逢郎欲語低頭笑,碧玉搔頭落水中』。你還會疑惑,掉入水中怎麼不趕緊撿起來。 」
「我想問的是,碧玉是若水姑姑房間盒子裡的那支通體清澈的簪子嗎?」
「……」
林思朗聲大笑:「與其父不像。」
若水抽出懷裡的帕子,捏著她的下顎,用力的擦了兩下她臉頰上的黑痕,緩緩的說:「我倒覺得很像。」
除夕壞笑:「你們兩個意見不合,誰對誰錯?」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林思微笑:「挑撥離間失敗。」
除夕不服氣道:「你們年紀比我大,知道的當然比我多。倘若年歲跟我一般的時候,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吧。」
林思若有所思:「我記著某些人當時不學無術,縱馬長街。」
若水立刻反擊:「那時候某些人好像還在雷州,並未見著我荒唐的歲月。」
林思湧現出笑意:「我記得某些人好像嫌棄我是鄉下來的。」
若水當然不承認:「哪有這樣的事兒?」
林思想了想說:「也對,你當時從不把注意力分散給我。」
翻舊帳這種東西,一翻起來就沒頭。
除夕捂住了自己的臉,爹娘在家的時候也這樣,大人們真的好煩。
外面的雪還在下著,且接連下了多日,山中連飛鳥的聲音都消失。
晴雪初暖,路途繼續,因為擔心除夕身體吃不消,所以一路上走走停停,比平日裡足足晚到了半個月。
值得一提的是,除夕沒有白白在軍營里摸爬滾打,學那一招半式可能殺不了人,但足夠強身健體,這一路上都沒有生病。
抵達長安的時候,長安是暖的。
東風吹著那細細春雨灑過青山,從高處眺望長安城中房舍疊嶂,草色閒閒,行人來往匆匆。
正值下午,殘陽在空中散發著最後的光芒,宮闕參差錯落,讓人震撼。
「那裡就是長安,最中間的華麗之地就是皇宮城。」
「爹娘口中的長安。」
除夕因為震驚,瞳孔放大,下意識的屏住呼吸,不肯錯過這煙雨如畫的景致。
難以用言語來描述,她所看見的高處眺望的城池,這裡和荒漠上建造的霍城完全不一樣。
「早點進城吧,得在天黑之前進城,否則進不去。」林思提醒道。
一商隊的人手中握著文書,在城門口接受檢查。
長安里的商客行人很多,然而守衛不敢有一刻鬆懈,不斷的重複著檢查文書的動作。
稍微存疑,就要接受檢查。
他們的文書很正常,被兩個人審核過後,又問了兩個問題,便放了進去。
長安的大道連著各種小街小巷,水牛和白馬四處可見,香木車子的滾輪兒在青石板地面上噠噠作響,來來往往。
「姑姑,那車好漂亮。」
「這輛車應該是某位皇親的。」
若水一眼就看見了華美車蓋上面雕著的龍,車蓋上的鳳嘴掛著流蘇,還有珍珠帘子作為遮擋,顆顆圓潤飽滿,可以鑲嵌在首飾上。
帘子被風吹開,露出了裡面女子的半張臉,肌膚潔白,脖頸纖細,耳上帶著金銀飾品,身上穿著綢緞長裙。
馬車一晃而過,很快就過去。
除夕久久沒有回神,跟著若水一步一步的走,去找客棧休息,畢竟天快黑了。
從未想過,寂靜的夜間也可以如此熱鬧。處處都是歡聲笑語,燈燭高懸,宛若一座不夜城。
她仿佛是頭一次認識的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