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有人害我

2024-06-11 15:19:04 作者: 蘇蘇

  涼州濰城是一道屏障,那裡山巒起伏易守難攻,屏障後是無數的百姓人家坐落在不同地方。

  無數個小鎮,小鎮四周又有無數村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大家所依賴憑藉的就是濰城,依賴著顧將軍。

  在這個地方很少有人不知道顧將軍,南邊長安時不時便會有快馬加鞭送來皇上的恩賜,過一層層嚴密的防守,最終來到將軍府。

  顧將軍平日都跟兵卒在演武場,身先士卒,很少回到將軍府。

  他大刀闊斧的走了進來,聲音雄厚有力:「辛苦天使了。」

  王總管笑呵呵道:「您哪裡的話,多少人都想看看您這位大英雄,咱家是有幸啊。這次特意帶來了陛下的慰問,陛下可真是看重您呀……」

  天使宣旨,眾人跪地聆聽,無非就是愛卿辛苦,朕很是掛念之類的話,聽上去有些肉麻。

  一箱一箱的抬進來好東西,都是陛下賞賜。

  

  王總管指著一個箱子讓人打開,道:「這是當年梁王殿下征戰沙場的光明鎧,陛下為鼓舞顧將軍特意讓咱家送來。」

  顧將軍望著被士兵抬起來的光明鎧,鼻尖仿佛聞到了一股鮮血,他輕輕撫摸,躬身行禮道:「陛下抬愛,臣定然會為國為民,盡忠職守。」

  「久仰顧將軍大名,大人才幹超群,英勇善戰,實在是神交已久。」旁邊一個官員打扮的人行禮,那人微笑道:「在下刑部侍郎越燕思。」

  即便是遠在邊關也聽過此人名字,這是新任狀元郎,陛下寵臣,顧奕心裡微微一沉,陛下寵臣都來了麼?

  王總管又是幾番誇獎,似是不經意道:「陛下知道顧將軍的忠誠,否則也不會類比梁王。」

  顧奕道:「鎧甲梁王割愛……」

  身後的幕僚推了他一下,幕僚恭敬道:「實在是我們將軍的榮幸,梁王忠君愛國一直都是楷模,將軍一直說要保家衛國,不辜負陛下的信任與抬愛。」

  王總管笑成了一朵菊花,連連點頭。

  幕僚偷偷看了將軍一眼,輕輕搖頭,警告他不要主動提及梁王。

  陛下在這個時候賞賜東西,又是梁王的光明鎧,背後深意要細細揣摩,顧奕本就身份特殊,不可攪和進風浪之中。

  王總管是陛下身邊的人,隨便一句不經意的話傳入陛下的耳中,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會埋下禍端的。

  顧奕不擅長應對這些,好在他有擅長這些的幕僚說著花團錦簇的謝恩言語,安排著天使參加宴席,直至日暮。

  他難得放縱自己喝了兩杯酒,席間還是那般熱鬧,燒著火盆滾燙,火花崩裂,笑聲不絕於耳。

  他走出屋子站在廊下,冷風嗖嗖的吹著,廊下的柱子紅漆斑駁,留著歲月的痕跡,上面深一道淺一道的血痕是昔年留下的。

  當年濰城被破,將軍府大門被敵軍踢開,當時的守城將軍就死在此處,他當時還只是個親衛兵,眼睜睜的看著守城將軍被三根長槍貫穿,一個突厥人從身後一躍而起,一隻手攥住他的頭顱,另一隻手捏著彎刀抹著他的脖子,一陣血紅漫天,鮮血噴涌,頭顱像皮球一樣攥在突厥人的手裡。突厥人用力一踢,那頭顱滾了好幾圈。

  「哈哈哈哈——」

  頭顱睜大眼睛,在蠻人的笑聲里死不瞑目。

  顧奕只覺得臉頰疼,他低頭捂住了自己的半邊臉。那年他被人迎面劈中,一隻眼睛作廢,長長的一道傷疤在右半邊臉安家落戶,像一隻醜陋的蜈蚣。

  「將軍,外邊天冷,你你可要保重自己。」一個小太監跟了出來,給他拿了件披風蓋上,在系披風的時候悄聲說:「梁王殿下問,將軍可還好?」

  顧將軍眉頭一擰,默默無言。

  那小太監說完這句話就退下了。

  顧奕一直在外邊站著,天空灰暗,灰濛濛的天空昭示著一場大雪將至,冷風也不過是前奏而已。

  幕僚跟了出來,小聲道:「外頭冷,進屋吧。」

  顧奕不進去,低頭踢著地上的石子,道:「進去我難受,一進去我就醒了。我不僅僅是將軍,我還是官員。」

  幕僚冷笑一聲:「你是官員還是將軍,手握重兵,陛下都要安撫,你怕誰?」

  「我怕梁王,我在戰場上殺敵無數從來就沒慫過,現在是真怕。」顧奕鄭重的看幕僚:「剛才有個小太監過來與我說,梁王問我好不好。」

  幕僚神色冷峻,當即問:「梁王要是真想反,你怎麼辦。」

  顧奕嚴肅道:「百廢待興,殿下絕非為一己之私置天下萬民於不顧的人。」

  幕僚跟在他身邊很久,但和那位軍神接觸不多,承認那位威名赫赫,卻並未像顧奕一般視作神靈。直截了當道:「有些人即便是看一輩子,臨到死說不定還要說一句看走眼了,你又怎麼能了解梁王全部,他畢竟是皇族血脈。回答我,將軍,如果他想謀反呢。」

  「……不知道。」

  他不知,所以怕。

  三年前,最後一場戰爭平定,梁王班師回朝後便在府邸閉門不出,甚少出現在人前,逢年過節偶爾會露面,他們說梁王這是為了減少陛下猜忌。

  顧奕很久沒見到梁王,但梁王是他這輩子最仰慕的人,縱然他比他還大上十歲。

  幕僚神色陰沉不定,最後一狠心道:「不知道就不知道,管他呢,反正都是皇子龍孫,誰當皇帝和咱們有什麼關係。但是咱們得明明白白的,不能不清不楚。」

  「啥意思?」

  幕僚沉吟片刻:「我總覺得最近傳遞來的消息太詭異,都是些不陰不陽的消息,感覺像是在釣魚。當然也不排除梁王在試探你這個老部下是否還是當初的那顆心。」

  近來一些流言蜚語似起,一些人給予或多或少的暗示讓人摸不著頭緒。

  顧奕斬釘截鐵的說:「我從來都不相信那些消息,我只相信梁王親口之言!」

  「你不信,旁人未必不信。」

  「你的意思是?」

  「宮裡來的小太監為什麼會為梁王帶話。若他是梁王的人也就罷了,若不是誰會這麼做?」幕僚閉目快速思量,輕聲細語的說:「陛下在試探你是否忠誠?」

  「不清楚。」

  幕僚道:「這個時候試探你沒有任何意義,就算是你有謀反的心思,陛下也會安撫你裝作不知道,就如同賜你明光鎧。不過也說不準,陛下是出了名的陰沉,喜怒不定。」

  顧奕感受著刺骨的冷風沖刷著自己的臉頰,一瞬間仿佛在懸崖上搖搖欲墜。

  別人眼中的他是一把刀,傷人,還是傷己,大家都在掂量,猜測。這個時候他的想法反倒不重要,他活在別人的眼睛裡,一舉一動都備受猜忌。

  自古握兵權者,死在戰場上是好的歸宿,死在猜忌里的太多了。

  他說:「老子真想撂挑子不幹了,老子是將軍,打仗守國戰死沙場的。」

  幕僚:「他們要是明白這個道理,這國家就不會弄成這個樣子。」

  兩兩相對無言。

  「將軍,軍師,不好了。」裡面有人急吼吼的跑出來,面上都是惶恐:「使者團中毒了。」

  空氣更冷了幾分,陰沉沉天空快要壓下。

  顧奕臉色大變,抬步回屋,只見被宴請的使者團眾人一個個東倒西歪,趴在桌上嘔吐,哎呦聲此起彼伏,除此之外陪坐的軍官都安然無恙,不知所措。

  夜間燈火照亮冷然,仿佛有殺手在靜謐的夜爬上了城池,割開了守衛的脖頸,鮮血四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這這……顧將軍,你怎麼敢!」王總管臉色都是驚恐,哇的吐出了一口污穢東西,中夾雜著血絲。

  他看向顧奕就像是一個殺人未遂的兇手。

  顧將軍嘴皮抽搐,是啊,他怎麼敢!他怎麼會做這種蠢事,是有人想用這種辦法要他的命!

  幕僚當機立斷吩咐道:「封鎖軍營,任何人不得擅出,一有異動著就地擊殺。」

  眾人道是。

  他們也很忐忑,近來聽說了很多秘聞,以至於各個心裡不安,如今出了這麼一樁事兒心下極為不安。

  倘若使者團有個三長兩短,事情傳揚出去謠言四起,那就是將軍謀害皇帝使者,意圖謀反。

  就是顧奕沒反,也是反了,三人成虎,歹毒點的人說不定已經放出消息往京城裡,做實他謀反的罪名。

  顧奕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快叫軍醫來。」

  顧將軍坐鎮,軍醫顫巍巍的把脈,暫時未出人命,一碗又一碗的湯藥灌下去,中毒的人本就蒼白的臉更是猶如紙色。

  王總管根本不敢喝,還是顧將軍喝了一口藥,他才敢將一碗咽下去。

  在這悽慘的場面上,一人怔怔站立苦笑,聲音清朗:「似乎只有在下沒事兒。」

  幕僚眯了眯眼睛,忽然上前拉住了越燕思,握住了他的手,滿是期盼的說:「虧的大人沒事兒,否則我們將軍就真的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請您查出真相吧。」

  越燕思嘆了口氣:「到了哪都逃不了查案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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