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白天不說人
2024-06-11 15:19:00
作者: 蘇蘇
程何近來無事可做。
在沒接觸糧油生意以前一直都比較清閒,做著自己那點兒小買賣,早已走上正軌不需要日日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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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家中的生意一直卡在程達手中,他半點兒要掙搶的意思都沒有,對方還一百個不放心。
程何這人要說懶散也懶散,要說勤快也勤快,主要還是看自己是否感興趣,比如說醃製一塊糖出來,弄點兒香料之類的,他勤快的很。
但若在自己兄長面前裝著恭敬,在父親面前端著兄弟情深,那是萬萬沒那個力氣。
所以他一直都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樣子,程達就越發的覺得他有不臣之心。
他娘特別生氣:「你既然不肯給人好臉色,那就把東西抓到自己手裡,像你這樣故作清高,等一天你爹去了,咱娘倆怎麼過?」
那保養的極好的手指攥著繡帕,轉了一圈又一圈,將整個帕子擰的褶皺。
俏寡婦生得很美,模樣數一數二,即便是到了這把年歲,也能艷壓群芳。一身淡藍色的衣裳,寡淡的花紋映襯著她脫俗,符合這個年紀,又格外的清新。髮髻上的配飾皆是玉器,內斂而不張揚,但價格絕對不便宜。
真要是出了程府,一般人都供不起。過了這麼多年的好日子,一想到好日子可能要走到盡頭,這心裏面就極為慌亂。
程何容貌與俏寡婦三分相似,只是更加硬氣一些,嘆了口氣:「我手上有些小生意,能掙些小錢,總不會餓著你。」
俏寡婦恨鐵不成鋼:「既然你要憑你自己的本事,那我嫁給誰生意不成,我為什麼要嫁給你爹?!」
自然是因為他爹有錢。
他裝傻充愣:「當時我還沒出生,自然不知道娘嫁的理由。」
俏寡婦憋了一口氣,指著他的腦門道:「還不是因為你。」
程何神色稍稍異常,微微抿了抿唇。
俏寡婦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話不妥的,不自在的轉移話題:「你當那大夫人是什麼好相處的女人?老爺屋裡的女人不少,哪個生下孩子了?你都是僥倖的意外,你爹身子骨越來越不好,要不趁著人活著的時候攥點東西在手裡,你信不信你爹前腳一死,後腳就有人把咱們兩個掃地出門?」
程何信,他那位哥哥在別人面前還會裝一裝兄友弟恭,在他面前就徹頭徹尾的暴露原形。那副形態他從小看到大,看著他波瀾不驚。
「大哥那個性格,就算我討好他也沒用。」
「誰叫你討好他,我是叫你與他爭一爭,都是你爹的兒子,他能用的東西,你憑什麼沒有?」
程何不接話,從自己懷裡掏出一袋糖,遞給自己的母親。
俏寡婦青筋直跳:「成天就知道弄這些小孩子的玩意。」說完扭身就走。
孩子到用時方恨少,她就恨自己只生了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兒子。
程何的糖送不出去,拿出了一顆扔到自己嘴裡,甜絲絲的。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邁步出門。
冷風嗖嗖刮著,庭院蕭瑟,轉角迴廊一望無盡頭,幾株綠竹斜倚,翠綠逼人。
他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小廝跟上前來,他吩咐了一聲備車,出門上了馬車直奔第一家糧油鋪。
這些日子時常過去,就連隔壁家的鄭氏都看在眼裡。
鄭氏出門買了個烤地瓜,還散發著熱氣,裡面金黃,捧著熱騰騰的地瓜咬上一口甜香四溢,輕輕吐著哈氣。
她站在賣絹花的大娘攤子前,眼睛不住的往第一家糧油鋪大量,壓低聲音說:「那是程二公子吧,我從前見過一面,沒想到在餃餃這見了許多面。」
大娘道:「許是做生意。」
鄭氏撇了撇嘴,一臉壞笑:「什麼生意來的這麼勤,次次空手來空手走,我看倆人好像是熟人,上次借著機會進去打油,兩人坐在搖椅上嗑瓜子呢。」
大娘擺弄著自己手中的絹花:「郭小哥好像也走了不少日子。」
「有半個月了……」
便是半個月沒回來也沒什麼,餃餃的生活還是那個樣子,生意不如從前好,但是穩定,每日給人打油,坐下嗑瓜子,將爐子生的火熱,坐在爐邊烤火。
程何成了時常上們的常客,這一次他推門而進,夾帶著一身寒意,身上穿著墨綠色的長衫厚夾襖,腰間佩戴著幾枚玉佩,踏進來撞的叮咚響。
餃餃一抬眼皮子:「怎麼連披風都沒帶?」
程何蹲在爐火邊:「走的太匆忙。」
小廝也進來跟著一起烤火,插嘴道:「姨娘又說了您不愛聽的話吧。」
他從自己腰間袋子裡摸出一塊碎銀子扔給小廝,要他出去喝點酒,暖暖身子,不必在這兒陪著。
小廝摸著銀子眉開眼笑,轉頭就溜了。
三娘給兩人倒了熱水,餃餃捧著水杯說:「還是我把方子賣給你哥哥給你造成的麻煩?」
程何搖了搖頭,而且鉤子了一下爐火,火光刺啦一下躥了起來,映襯著他半張側臉。
他生得黑目杏眼,一片正氣,「就算沒有你,他也會用盡各種手段把我手上的東西拿去。」
「你爹不管嗎?」
「不聾不啞不做阿家翁,老爺子現在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別鬧得太過分,那麼他就還生活在一個太平的晚年當中。上了年紀的人就喜歡家裡和睦,哪怕只是表面。」程何笑了:「偏偏我娘不懂。」
老爺子心明鏡著呢,雖然也想一碗水端平,但總歸有偏向。他們這邊不作不鬧不聲不想老爺子便心中有愧,要是真的伸手搶一搶,老爺子只會覺得他們不識抬舉。
這偌大的家業,都是老爺子打拼下來的,他想給誰不行?
「你要喝酒嗎?巽玉在家時犯愁總愛喝酒,家裡還有一些他的酒。」
「郭爺的酒都是若水姑娘四處淘回來的,萬分珍貴,我可不敢動。」他站起身來,眼睛往外看了看:「天香居我請客,走不走?」
「走。」餃餃拿起裡屋的披風,裹得嚴嚴實實,又拎起了裡屋放著的一小瓶酒,囑咐了三娘兩句,便跟著出了門。
去了天香居二樓雅間,餃餃把酒放在了桌上。
巽玉的酒有很多,種類各式各樣,人遲遲不歸酒上都落了一層灰。
她在一次擦拭過程當中把酒蓋掀開,聞得一陣醉人的芬芳。
其實也不是無意識的,她是故意那麼做的。
她想嘗嘗巽玉的酒,此後便愛上了這味道。
兩人坐在天香居的雅間裡,她很爽快的拿巽玉的酒做人情,給程何買上一杯,給自己倒上一杯。
程何說:「我原是不該和夫人吃酒的,於禮不合,可仔細想想我又並非什麼守禮之人,所以這杯我先幹了,夫人自便。」
他倒是很爽快,將一杯酒一飲而盡,巽玉的酒都是烈酒,縱然透著芬芳也是花中夾著刀子,那種快將人撕裂的酒氣衝上腦門,痛快的讓人想要拍桌叫好。
餃餃只是默默抿著,舌尖辣的無知覺,香氣卻蔓延整個口中,她抿著唇默默的緩了一會兒,後勁兒一陣舒爽。
她微醺,笑道:「你不必稱我為夫人,我不是什麼夫人。」
程何晃著酒盅,低眉淺淺一笑:「其實我是知道的,那次我去尋若水姑娘,聽她和婢女說著什麼,其中便有一句『她便不是什麼真正的夫人,也輪不上你來甩臉子』,我猜那邊是你了。」
餃餃不愛聽這實話,猛的灌了自己一大口,辣的舌根都軟,猛烈的酒氣像是一隻四處躥著的老虎,她閉著眼睛,好半天才緩過來,說:「你猜對了。我與他不過就是我落了水,他載我一段路而已。不過也比若水強,若水纏了他那麼久,也不過自稱奴婢,我好歹和他還掛了一個夫妻的虛名。」
程何醞釀著說:「我昨個想要拜訪,被告知若水姑娘不在家中。」
「兩人沒一起走,巽玉拜託了若水一些事兒,不過都是很久以前了,至今未歸……去的可有些久。」
程何若有所思:「郭爺去了哪?」
餃餃嘆了口氣:「你問天上有多少顆星星,我只能說不知。你問他去了哪,我也只能說不知。」
程何看著她,輕聲道:「酒太烈了,辣的你眼淚都出來了。」
她淚流滿面,後知後覺的摸了摸臉頰一片冰涼,不由得一笑:「我本是來陪你開解心中苦悶的。」
程何舉了舉酒杯:「偶爾八卦一下也挺好。」
餃餃幽幽的說:「聽說你被若水迷了心智。」
他托腮:「我娘上次也是這麼問我的。」
「你怎麼說?」
「我說我生得風流倜儻,被迷了心智,也該是她被我迷了心智。」
餃餃視線往旁邊挪了三寸,驚呼道:「若水。」
程何大笑:「餃餃,你以為我會信嗎?」
卻聽身後有一女子溫柔清脆的聲響:「二位躲在此處,可叫我好找。」
只見雅間的門被推開,一個身著白色披風的女子站在門口,身材窈窕,鵝蛋臉,柳葉眉,一雙眸子似笑非笑。
那披風上沾染了不少塵土,顯得越發風塵僕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