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姬家兄妹

  太陽剛剛落山，喧囂的碼頭也漸漸平靜下來，宋慧娘將最後幾個碗洗乾淨後就可以收攤了。

  不遠處，有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兒一直盯著她家的攤子，喉嚨處不停地吞咽著口水。

  宋慧娘將碗筷洗好了站起來，剛好看見對面巷口的小女孩兒，又瘦又小，頭髮很髒都油得發亮了，一雙黑亮透徹的眼睛就那麼眼巴巴的望著她。

  「娘，不是都收攤了嗎您怎麼又煮了一碗？」方令宛見宋慧娘又開鍋煮粉，看了看四周也沒有客人了，疑惑的問道。

  宋慧娘沒有說話，只是麻利的將粉煮好，遞給方令宛，「給那個孩子端去吧，碗筷也給她不用拿回來了。」

  

  以後如果乞討的話，至少還有一個碗，宋慧娘心裡不住的嘆息。

  「哦，好。」方令宛順著宋慧娘指的方向也看見了那個小女孩。

  她端著過去，那個小女孩一雙眼睛怯怯的看著她，有些害怕的向後縮了縮。

  「給，你別怕，吃完了姐姐又給你煮。」方令宛將碗遞到她面前，女孩兒猶豫了一下接過來，她看著冒著熱氣的眼裡還有幾塊肉，她的腦海中已經很久沒有關於肉的記憶了。

  她捧著碗遲遲沒有動筷子，沉默了片刻，抬起頭，「姐姐，我可以遲一些再把碗還給你嗎？」

  她的聲音很是沙啞，一點沒有這個年紀孩子的清脆。

  「嗯，這碗筷你也拿著吧，以後餓了就來找姐姐，姐姐給你煮吃的。」方令宛紅了眼眶，笑容俞顯暖意。

  「謝謝姐姐！」女孩對著方令宛道了謝，轉身往巷子深處去了，到了拐角處，她回頭笑著說道：「姐姐你是個好人！」

  話音剛落就不見人了，噯！方令宛追了兩步就止住了腳步，她追到了又能如何！

  小巷的深處有很多破敗的棚子，是早些年販牛羊的商人搭建的，只不過已經廢棄好多年了，現在成了一些乞丐和孤兒的避難所。

  女孩端著碗進去，旁邊不少人眼巴巴的盯著她，可是沒有人敢動，凡是以前搶過小女孩的人都被她哥哥收拾過，那是個狠人也是個能豁出命去的人，所以就是這一帶的乞丐頭子都不會惹他。

  「咳咳……」還沒走到她們的那個棚子，就聽見一陣急喘的咳嗽聲，女孩連忙跑進去，將手中的碗放到地上，就幫著哥哥拍背。

  姬晨想說什麼，可是劇烈的咳嗽讓他根本開不了口。

  良久，慢慢平復下來的姬晨才看見放在地上的碗，又看了看面前的妹妹，「婷婷出去過嗎？以後沒有哥哥陪著不要出去知道嗎。」

  姬婷婷抹了抹臉上的眼淚，低著頭懦懦的說道：「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哥哥你看，這是對面一個姐姐給我的，還說以後我都可以去她們家吃東西。」

  她將還有些熱氣的碗遞給姬晨，姬晨笑了笑，「哥哥不餓，你吃吧。」

  「哥哥騙我，我們一起吃。」姬婷婷固執的將碗塞到姬晨懷裡，就蹲在面前看著他。

  姬晨無奈的摸摸她的頭頂，「好。」

  兄妹倆三兩下就將一碗酸辣粉分食完了，姬婷婷意猶未盡的舔舔嘴皮子，她已經好多年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她。

  姬晨看見妹妹舔碗邊的樣子，眸色暗了幾分，是他這個做兄長的沒有照顧好妹妹，反而還成了拖累。

  望著外面紛飛的細雨，他的思緒不住的漫延，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助過，哪怕是當年抄家流放的時候，他也沒有這麼絕望過，而此時他卻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姬茂快步跑了進來，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打濕了大半，見到小妹在家大哥也沒有再發病，不由得大鬆了一口氣。

  「大哥，你看我今天帶了什麼回來。」姬茂將手中的藥包遞到姬晨面前，炫耀似的笑著說道。

  可是姬晨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要不是自己的身體不爭氣經常要吃藥的話，他們也不至於過得這麼艱辛。

  最近半年時間，那人對他們的掌控好像弱了好多了，阿茂已經可以在碼頭上找著些苦力活兒了，以前那人是想看著他們幾個人去乞討，不，重點是想他去乞討！

  而那人是誰，一直以來他都心裡有數，他想著報仇，可是看著他現在的這個破敗身體，他又泄氣了。

  「阿茂，你從那兒弄來的藥？」姬晨問道。以前姬茂在碼頭做苦力運貨，也只不過勉強能讓他們不餓死，今天居然帶了藥回來，他不由得有些擔心，怕弟弟不知事走上歧途。

  姬茂長的虎頭虎腦的，笑容也是傻傻的，「大哥放心吧，你說的那些我都知道，買藥的錢是伍員外格外賞的，他家終於生了一個兒子，他很高興，所以我們都得了賞錢。」

  姬晨點點頭，低下頭不再多說什麼，心裡卻毅然下了一個決定。

  姬茂見大哥不再說話，轉身與小妹分享著他今天的戰果——幾塊糕點！這是今天隨同賞錢一起賞下來的，三塊糕點卻讓兄妹倆吃出了別樣的滿足感。

  現在能得這片刻的歡愉都是奢侈！

  姬茂見大哥不再說話，那黯淡無光的眼神很是刺人，在他的記憶中大哥是多麼風華絕代的人！

  三歲會讀、五歲會詩、十歲就考了秀才，十三歲那年更是一舉考中舉人，是當年梧州的案首。

  可也就是那一年，他姬家蒙冤舉家被抄、流放邊關，大哥的功名，那給予他無線榮光的功名也被奪了！

  從此以後大哥的眼裡就失去了神采，他想大哥要不是放心不下他和婷婷，恐怕早就挺不下去了。

  姬晨不知道原來他以為憨憨的弟弟，卻一直什麼都明白。

  大雨過後的月光很是皎潔，姬晨悄悄的爬起來從一邊破敗的牆角里翻出一包東西，一層又一層，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砒霜，他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了，他不想再拖累弟妹，所以他選擇自我了斷。

  可是被隨時防備著的姬茂攔下了，他按著大哥的手一言不發，只是倔強的盯著大哥。

  兩兄弟對視了良久，最終姬晨敗下陣來，放開手中的砒霜任姬茂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