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再遇少年

  跟在她身後的阿秀這才想起她沒有介紹鍾琉璃的身份，懊惱的一拍腦袋，道，「阿碧姐姐，我忘記介紹了，這是鍾姑娘，是主人的……額……」

  阿秀一個停頓，正想說什麼身份比較好，卻聽得車內某人不悅道，「怎麼是你來接，黃棕呢？」

  阿碧目光直接略過了鍾琉璃，應道，「黃棕昨夜吃壞了肚子，因而迎接主人的重任便只能由奴婢代勞了。」

  聽著這毫無尊卑的話語，鍾琉璃倒多看了兩眼這個叫阿碧的女子，她與阿秀長得很像，只是這女子年齡應該比阿秀略大，一雙細長的雙眼無時無刻不透露著一股強硬和倔勁。

  月止戈聞言秀氣的打了個哈欠，但屁股依舊定定的坐在塌上，絲毫沒有要下車的意思，他也好似根本就沒看到鍾琉璃一樣，目不斜視。

  「熱死了，趕緊進去吧。」月止戈不耐煩的催促道，白皙如玉的臉頰上不知何時布滿了細汗。

  鍾琉璃掃了眼他身下的那張白狐毯子，暗暗鄙視，大熱天的鋪個毛毯子，不熱才怪。

  「等等，」鍾琉璃止住了拉車的桃言，對月止戈點頭道，「承蒙月班主關照了，告辭。」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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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待鍾琉璃下車，就聽月止戈起身阻止道，「你要去哪裡？」

  鍾琉璃回頭，正好觸及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焦急，怎麼可能，她與月止戈不過萍水相逢，對方怎麼可能會露出那種表情來，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月止戈也意識到自己語氣的不對勁，頓時尷尬的咳嗽一聲，正襟危坐，故作淡定，「你別多想，我只是怕你早早死了，沒人跟我兌現那四個承諾。」

  鍾琉璃嫣然一笑，好似清晨芙蓉花開，自成一幕難以言說的美景。

  「多謝月班主關心，在沒有兌現月班主四個承諾之前，在下定不會先死。」

  月止戈氣鼓鼓的看著揚起又落下的車簾，直至耳邊再也聽不見那些腳步聲，馬車裡似乎還殘留著那股奇特的香味，這香味讓月止戈更加煩躁惱怒。

  「主人，真的就讓鍾姑娘離開了？」阿秀不怕死的將腦袋探進馬車裡，笑嘻嘻問道。

  「哎喲！」阿秀話應剛落，便看到一個烏黑的東西朝自己腦門飛來。

  隨即便聽見月止戈氣急敗壞的聲音，「管她去死，回府！」

  這個鎮子名叫五柳鎮，因為鎮子外面的官道上並排種了五株楊柳而得此名。

  五柳鎮的人口並不多，來來往往的也多是步履匆匆的旅客，也因為這個原因，五柳鎮上最多的便是客棧酒樓。

  「客觀，您是要住店還是要打尖呢？」小二哥正打掃著桌椅板凳，回頭見有兩個客人進來，便熱情迎了上去。

  只聽其中有個客人不耐煩道，「住店，再給我來四兩牛肉，一疊花生，一疊鹹菜，五個饅頭，還有一壺花雕。」

  小二也是個會看人臉色的，當即諾諾應道，「好的，客官，您稍等啊。」

  「媽的，又讓那小子給跑了！」只聽得其中一人憤怒的跨坐在板凳上，手中的寬斧落在地板上，一聲重重的悶響。

  那人話音一轉，又開口道，「不過那小子一點功夫也沒有，還拖著個半死不活的女人，老弟你放心，他一定還在五柳鎮，跑不了。」

  「話雖如此，可是再這麼任由他逃下去，我怕事情會生變啊，誰知道翎玉山莊的人會不會找到這裡來。」旁邊另一個男人搖頭擔憂道。

  「哼，怕什麼，木淺影那個賤人既然敢殺了我妹子，我憑什麼不能殺了她弟弟，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就算是翎玉山莊來人了，也說不得我李石什麼！」

  二人的談話雖然故意放低了聲音，但是對於鍾琉璃來說，那些話語卻好似被放大了十倍，只要她想聽，便沒有聽不見的。

  「話雖如此，但那小子可是翎玉山莊的少莊主啊，若是真殺了他，我怕翎玉山莊不會善罷甘休啊。」

  聽友人這勸說，那名叫李石的男子有些不爽了，濃眉一豎，「黃傳你什麼意思，你別忘了，婷兒可是你未婚妻，現在她當街被木淺影那賤人殺了，你難道還想做縮頭烏龜不成？」

  黃傳臉上露出了難過的神色，嘆息道，「李兄何必說這種話，我與令妹自小相識，及笄後更是定下親事，婷兒的死我也很難過，可是我們也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殺害婷兒的不是別人，她是是翎玉山莊的二小姐，是『火鳳凰』木淺影啊！而且你想想看，翎玉山莊是你我這等江湖小卒可以招惹的嗎，若是——」

  「你住嘴！」李石額頭青筋猛跳，顯然已經到了憤怒的邊緣，他咬著牙，狠狠的瞪著黃傳，「我本以為你黃傳是個可以結交的俠士，沒想到竟也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如今我妹子屍骨未寒，你就想著明哲保身，好啊，我妹子的仇我自己來報，無須你個外人插手，你回楚州城吧。」

  這邊的爭執終於引起了客棧中其他人的注意，有些人頓時就跟著起鬨鬧騰，「是個男人能動手就別他媽逼逼，來啊，打一架啊！」

  「打，打一架！」

  「砍他，快砍他啊！」

  人群中多是江湖中人，他們喜歡與人爭奪廝殺，更喜歡看別人刀劍相向，血肉橫飛。如今這客棧里有酒有肉，怎可沒有表演助興。

  黃傳難堪的黑了臉，而李石卻隱隱有些意動的趨勢。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忽聽見門口處有男子喊道，「小二，麻煩來四個饅頭。」

  鍾琉璃眉頭一皺，朝那聲音看去。

  那人似乎這個時候才感覺到客棧氣氛的不對，他疑惑的側過頭，恰好與鍾琉璃的目光對上。

  那一瞬間，鍾琉璃從他清涼的眸子裡看到了驚訝、欣喜、甚至還有一絲忌憚和膽怯。

  這個清明如許的少年，終究還是變了。

  「是你！」李石興奮的大叫一聲，隨手抄起地上的巨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哈哈哈，上天助我！」

  木桑白驚恐的看向李石，一把奪過小二手裡的饅頭飛快逃了出去。

  「臭小子，看你往哪裡跑！」李石也顧不上黃傳，當即腳底生風，緊追了出去。

  「誒，你還沒付錢呢！」小二著急的一跺腳，就要跟著追出去。

  「付錢。」鍾琉璃扔了一錠銀子給小二，這才讓小二安靜的閉了嘴。

  這個時候鍾琉璃本不該離開客棧，但是思及李石那廝方才說的話，以及木桑白逃走時的那個眼神，鍾琉璃終是狠不下心放任不管。

  夜晚的五柳鎮很安靜，安靜的只能聽見自己急促的腳步聲和劇烈的喘息。

  「臭小子，你給我出來，殺人償命，你給老子滾出來。」李石凶神惡煞的聲音迴蕩在街道巷口，每一個字都像是懸在頭頂的鍘刀，讓人心驚膽戰。

  木桑白緊緊捂住嘴巴，他將身體儘可能的蜷縮起來，他不敢發出一聲響動，哪怕是一個重重的吐息聲，都會引起對方的察覺。

  四周的腐臭味和餿水味讓他幾欲犯嘔，身旁一桶又一桶尿液的刺激更是讓他渾身顫抖。

  耳邊的腳步聲和喊罵聲漸行漸遠，直至最後再也聽不見了。

  木桑白小心翼翼的推開身邊的餿水桶，幾乎是惦著腳步從垃圾堆里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