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仵作之死
2024-06-11 11:31:57
作者: 明眸善睞
「一個偶然的機會,本官在城西一家茶樓聽了一個說書人說書。」
「內容倒也簡單,無非是一個叫斷獄客的人查案的事,可就是這簡單的故事卻和蘇州近十幾年來所發生的一些案子相吻合。」
「且寫書者其他環節寫的平平無奇,可唯獨驗屍一塊兒寫得尤其精彩,甚至一些語句與官府卷宗里的一模一樣。」
「難,難道是……」阮峋有些吃驚地問出了聲,聽到這裡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
紀嚴點了點頭,「沒錯,寫那話本的就是仵作老許。」
「此事從書局那裡也得到了證實。」
「而且根據這些話本所出的時間,以及相應案子的發生時間,可以肯定的是,這仵作每次驗屍都會自己留一個底本。」
紀嚴拿起一冊話本,翻到了某頁遞給了阮峋,「阮大人,你看這個『迷魂案』是不是和蘇州三年前發生的幾起通過迷香姦殺女子的案子相似?」
「沒錯!」阮峋仔細看了看,語氣驚訝,「雖然改動了些,可幾乎還是一樣的!」這起案子當初轟動了全城,阮峋印象非常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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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本里的不少案子都能在卷宗里找到出處。」紀嚴示意侍衛把阮峋遞來的卷宗收好,「大概是怕人察覺,老仵作總是在結案幾年後才在話本里寫出來。」
「可讓人疑惑的是,多則三年,短則一年,這仵作怎麼可能把案子記得清清楚楚,甚至有些話完全還原卷宗里的?」
按照官府規定,即使是衙門裡的公差也沒有權力隨意查看之前的卷宗,老許一個仵作更是不可能,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很顯然,他每次謄寫時都會留一份底稿。」
「而他當初寫的阮家夫婦案子的內容有被人事後動過的痕跡。」
「大人!人帶到了。」紀嚴話音剛落,周成就帶著幾個捕快和仵作老許的兒子許明遠一起來到了房間外。
紀嚴示意他們進來,接著詢問道:
「許明遠,你父親平日可喜歡寫東西?」
許明遠向紀嚴和阮峋行了禮,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大人,家父平日是喜歡自己在屋裡寫東西,可我們都不知道他寫了什麼。」來之前周成已經把老許的事情大致告訴了他,許明遠也明白這事關父親死亡的真相,自然是不敢懈怠。
「你整理你父親遺物時可見過類似卷宗的東西?」
「回大人,沒有見過。」許明遠頓了頓,「可我見家父時不時會燒些東西,應該……應該是燒了。」
紀嚴點點頭,「沒錯,老許知道自己這麼做不合規矩,於是寫完一案就燒一份底稿。」
阮峋有些擔心,「那我兄長的那份會不會也……」聽了紀嚴的話,他本以為可以找到老仵作留下的原稿,可現在聽小許這麼一說,他又覺得無望了……
紀嚴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驗屍時明明寫得是其他原因導致馬匹受驚,可最後官府對此卻隻字不提,其他人不明真相,然而勘察的仵作怎能不知?」
「尤其是當他差點被花盆砸死的時候,他突然明白這是有人要掩蓋這件事。」
「甚至這個人位高權重,敢在這種大案上做文章的,定然是他一個布衣百姓惹不起的。」
「許明遠。」紀嚴叫了小許。
「草民在。」
「你父親去世前可有什麼不尋常的舉動?」
「家父突然買了棵梅花樹種在了院子裡,父親平日並不喜歡擺弄花草,而且當時我們是打算過幾月搬家的,那時候草民還覺得奇怪。」
「梅花。」紀嚴意味深長地說,「梅即為沒,這是仵作早就料到自己要被滅口而特意留下的。」
「為了保全一家人的性命,他並沒有聲張此事。」
一邊的許明遠擦了擦在眼眶裡轉了幾圈終於滑落下來的眼淚。
「仵作一死,阮大人的案子似乎就天衣無縫了。」紀嚴繼續說道,「可幕後之人沒有想到,老仵作早就料到這一天,為了有一天能真相大白而特意留了一手。」
「周成。」
「卑職在。」周成行了禮,把一個不大的匣子遞給了紀嚴。
紀嚴拿出了裡面的東西。
「此乃夾宣紙。」紀嚴展開其中一張,「看著與其他宣紙無異,但可一分為二。」
夾宣紙可以分為雙層或者三層的,在書寫作畫時如果用了夾宣紙,上層的痕跡會有一部分印到下層,民間也多利用這種方法製作名人大家的偽作。
「老仵作平日就是用這雙層的夾宣,再在第一層的背面加上能加速上層滲透的粉末。這樣一來,上下兩層便一模一樣了。」
「上層交給衙門,下層留在自己手裡。」
「阮大人的案子也不例外。」
「在察覺到自己會被滅口後,仵作便意識到自己手裡這一份恐會成為日後破案的關鍵。於是他特意買了株梅花,並把這些東西埋在了樹下,希望有朝一日時機成熟後,成為指認的證據。」
「可……」阮峋定了定情緒,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許明遠,「看樣子,這小哥兒壓根不知道此事兒啊?」匣子上還帶著泥,顯然是剛剛才挖出來送到這裡的,這老許也沒有告訴自己兒子,就不怕這東西永遠不見天日嗎?
「他早就想到了這一點。」紀嚴回答,「因為他們馬上就要搬走了。」許明遠是出了名的孝順,在搬家時怎麼可能丟下自己父親親手種的梅花?等他挖開梅花樹的根底時自然會發現。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阮峋不解。
「是石渠。」阮素卿突然想起之前小六和小環的閒聊,她看著紀嚴想向他求證,「衙門本來是要往西坊那邊挖石渠的。」
「對。」紀嚴向阮素卿點了點頭,對阮峋解釋道,「衙門之前因為要挖石渠,故通知西坊的民戶搬走。」
「可惜後來出於種種考慮放棄了這個想法,改為從北邊挖,於是這匣子就一直被埋在了地下。」不用搬走了,許明遠自然不會去動父親的樹,也自然就注意不到這個東西了。
「原來如此。」阮峋恍然大悟,小小的一個『失足落水』,背後居然有這麼多聯繫。
「這就是仵作最初調查阮家一案的原稿。」紀嚴說著,又拿出了另一份,「這是後來和卷宗一起存在衙門的記錄。」
「可以看見,兩者只有關於馬匹死因那一頁不一樣。」
「而那一頁,正是徐大人你親手仿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