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動搖

  「徐家還幹了什麼？這蘇州有多少家是和徐家有關的？」阮素卿有些急切的詢問道。

  采菲看著她神色輕佻：「還幹了什麼啊......」

  「我不想說呢......」她對著阮素卿甜甜的一笑，可說出的話卻不怎麼客氣。

  「到了 ，那兒的媽媽便讓人教我們琴棋書畫，跳舞唱歌......」采菲繼續著剛剛的話，阮素卿雖然焦急，但也沒有再緊著問。

  「除了這些......還教了我們別的。」采菲雖然沒有明說，可在那種地方除了討人歡心的招數，還能有什麼？就連她們學的琴棋書畫也只是略懂皮毛，為的還是順從一些客人附庸風雅的興致罷了。

  「我人長得好，學的也最快最好。」采菲高傲的抬了抬下巴，語氣雖然自傲，可阮素卿分明能感受到她對自身的嘲諷和厭棄。

  「徐家的人見我這般，便讓我進了徐家，不用像其他人一樣留在 接客。」

  阮素卿猜測，「徐家就是通過掌控這些女子，來讓她們探聽消息的，對不對？」

  「不錯嘛，挺聰明的。」采菲讚許的看了阮素卿一眼，若是換成其他家的小姐千金，只怕不屑於聽她講這些『腌臢』事，就沖這點，她也願意多和她說幾句話，「美人鄉，英雄冢。」

  

  「這男人嘛......再怎麼衣冠楚楚，到了那邊也是本性畢露......呵呵.......」采菲輕蔑的一笑，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不過我比她們這些強一點兒......徐家留著我，就是為了有大用。」像采菲這樣容色美麗的，徐家不會讓她們留在 里「浪費」，而是放在本家宅院另有用處。至於這另外的用處......從那日田大人帶著她們去紀嚴那邊的舉動便可知曉。

  「所以阮小姐，」采菲隔著欄杆站在阮素卿的對面，突然斂了神色，「我這樣的人，你永遠也懂不了。」

  「你這樣的千金小姐我見得多了，收起你那副『慈悲心腸』吧，少在這裡說什麼為我好。」

  人和人本就不一樣，像她這樣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怎麼會理解她的苦楚？她連好好活著都拼盡了全力，用盡了心機。

  采菲打量著牢房外的阮素卿。雖然她穿著一身粗布的下人衣服，臉上也做了修飾，可還是能看出那種眉宇間的平和，就像朵兒沒經過風雨，被人捧在手心裡養大的花兒，所謂荊釵難掩傾城色便是如此。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理解她？還說什麼為她好，分明是為了撬開她的嘴。

  「阮大小姐還是請回吧。」

  「不送！」采菲說完便轉過身，背對著阮素卿不再看她一眼。

  「......」

  知道采菲的意思，看見她忽然展露出的鋒芒，阮素卿並沒有像采菲想像中那般被激怒。她只是嘆了口氣，對著采菲的背影問道：「值得嗎？」

  「就為了賭一口氣？」

  「......」

  阮素卿看著她單薄的背影，語氣裡帶上了幾分疼惜：「幼時被父親所賣......後來又為了生計不得不做些連你自己都厭棄的事情......命運總是半點不由人......」

  「所以現在......你要自己做回主，哪怕是以命為代價，對嗎？」

  采菲沒有說話，可阮素卿分明看見她的身體顫了一下。

  「可你分明還能有機會，有機會活得更好！」

  「你心裡也是想擺脫徐家的對不對？這難道不是一個機會嗎？」

  采菲緩緩轉過身，「機會？」她挑眉笑了笑，「聽你幾句『甜言蜜語』，乖乖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然後等著被發落......」

  「這也叫機會？嗯？」

  阮素卿雙手扶著欄杆，想讓采菲感受到自己的真摯：「不，不會這樣的。」

  「我能感覺到，你對這樣的生活的厭惡，對徐家的仇恨。」

  「你那狠心的父親已經死了，現在還有一個絆倒徐家的機會......你可以參與進來，讓他徐家倒的更快更慘！」

  「......」采菲垂眸不語，半晌才抬起頭，「阮小姐說的倒是動聽......」

  「可我死後，哪兒管什麼洪水滔天！」

  「不，你不會死！」阮素卿搖搖頭，肯定的說，「你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會死的。」聽采菲之前的意思，似乎徐家養了她們許久，就是等著派上大用，那她除了這次，應該沒有再參與其他的事情。她不知以往紀嚴會如何處置這種事情，可就是莫名的覺得他不會隨意下令殺掉他們。

  「不會死？」采菲品味著阮素卿的話，「紀大人會放過陷害他的人？」

  「就算不死，也是生不如死，我倒寧可死了！」采菲終於脫下了那層看似張揚灑脫的，滿不在乎的外衣，露出了骨子裡的堅定和偏執。

  「若你只參與了這次，」阮素卿認真的說道，一道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的臉上，讓采菲將她眼底的清澈和坦然盡收眼底，「我會勸大人，用我能用的一切辦法，給你一樣你渴望已久的東西。」

  采菲看著她。

  「自由。」阮素卿說道。

  「你可以留在這裡，或者去一個自己喜歡的地方......盤一間小鋪子，或者是做些繡活兒......」

  「或許你還會遇到一個願意真心疼你愛你的人......再過些年你們會有自己的孩子......」

  阮素卿說著說著，自己也有些低落起來，她趕緊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抬起頭看向采菲，而采菲卻慌慌張張的扭過了頭，雖然動作很快，可阮素卿還是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水光。

  「......」阮素卿溫柔的笑了笑，聽見她的輕柔的笑聲，采菲身子顫了顫，還是沒有轉過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阮素卿沒有催促她，「若是想清楚了，便告訴這裡的人。」

  「......」

  「還有一件事......你說得對，」阮素卿想了想，繼續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對於你的經歷，沒有人可以感同身受。」

  「可我還是希望，你可以過得更好。」

  「只要你願意，你可以的。」

  說完阮素卿深深地看了采菲一眼，抬步離開了這裡。

  大門打開又合上，這昏暗的牢房再次回歸寂靜。

  突然，有了一聲響。

  那是一聲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