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評判

  「我......」阮素卿沒有想到，慈安師太竟把話頭轉向了自己。

  眼看著眾人都注意到了自己，她有些不自然的回答：「素卿也不知，一切還請師太您來決斷。」

  來之前她本以為這是出惡霸調戲良家女的鬧劇，可通過剛剛的爭執，她又察覺出好像又有什麼不對。何況這裡是慈山庵，慈安師太德高望重，其他僧人也是受佛法沐浴，怎麼都輪不到自己說話。

  「無妨。」慈安師太笑笑，「你直說便可。」

  「師太你——」那男人看見慈安師太去問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的看法，立刻想開口阻礙，卻被慈安打斷。

  「施主稍安勿躁。」慈安師太不緊不慢的說，「這位阮小施主與我佛門有緣，聽聽她的看法也未嘗不可。」

  慈安師太的話有種莫名的平和撫慰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聽她的話。聽見她這樣說，男人也停下了質疑：「行......我倒要看看這小姑娘能說出些什麼花兒來！」

  阮素卿本來還想推辭，可聽見男人這樣輕蔑的話，又見他看著那女子勢在必得的眼神，瞬間打消了念頭，她向慈安師太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既然如此，那素卿就班門弄斧了，若是說的不對，還望師太您多多包涵。」

  慈安師太笑著點點頭。

  

  阮素卿深吸一口氣，抬步走到那女子面前：「這位......這位姐姐，你當真不認識他？」

  女子抬起頭看了眼明顯年齡比自己小得多的阮素卿，又看了眼一旁的男人，頓了頓，點了點頭。

  「美雲你！」

  「你先不要講話。」阮素卿示意男子住嘴，她雖然年紀小，長相又顯得柔弱無害，可該有的貴女禮儀姿態一樣不少，稍稍拿出些氣勢便讓那一臉老實相的男人住了口。

  「這位姐姐，」阮素卿繼續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女子身上，目光掃過她的眼角，「我隨長輩來這慈山庵小住，也帶來了幾個下人。」

  「若是姐姐真的不認識這人，我便派人把他打下山去，再綁了他去衙門，幫你告他個調戲民女的罪名，你看怎麼樣？」

  不等阮素卿說完，這女子便慌慌張張的抬起了頭，眼裡滿是驚慌和震驚。

  「別......」

  「別？」阮素卿沖她笑笑，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裡盛滿了困惑，「為什麼不要？他可是個要強搶民女的浪蕩子，送他去衙門，也是幫姐姐你出口氣啊。」

  「還是......」阮素卿拉長了聲音，神情依舊是一派天真無邪的貴女姿態，可慈安師太卻看到她眼裡一閃而過的狡黠和得意，「還是姐姐你真的認識他？」

  「......」女子抿著嘴角不說話，只是攥緊了手裡的帕子，眼中的淚水更甚。

  「美雲......」一旁的男子見狀也低落起來，不復之前的暴躁和蠻橫，「美雲......」

  「......」

  眼見這女子又沉默下來，阮素卿直接吩咐小環：「小環，去把六子他們喊來，說這裡有個賊人，把他綁了送去衙門。」

  「是。」跟著阮素卿這麼多天，小環也開始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心思，笑著答應著便要去叫人，卻被那女子趕緊攔住。

  「別！別去......」她拽著小環的胳膊，眼神卻看著阮素卿，滿是懇求。

  事已至此眾人怎能不明白到底是誰說了謊？阮素卿又問了一遍：「這位姐姐，他到底是你什麼人？」

  女子呆在那裡不說話，她鬆開了拉著小環的手，又抹起眼淚來。

  阮素卿有些失了耐心，她是有意幫這女子的，可她支支吾吾含含糊糊的，這拖泥帶水的做派當真讓她有些看不慣，若是這女子自己不爭氣，那她也不去做這「惡人」了。

  「這位姑娘，」阮素卿沉了沉嗓音，語氣不似之前的親熱和關切，帶著三分威嚴和三分認真，「你要是還不說，我可就真的讓他們動手了。」

  「這佛門之地，可容不得你們在這裡胡鬧。」

  聽見阮素卿的警告，女子終於停下了抹淚的動作，她抬起紅通通的雙眼開了口：「我......我確實是嫁了他的。」

  「美雲！」聽見女子終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男人笑著一跺腳，立馬就要來拉她，但阮素卿卻一把拉過女子，沒有讓那男人碰到她。

  「你！」男子不解的看著阮素卿，「你這是幹什麼？」他雖然不知道阮素卿的具體身份，可也看得出來她應該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這樣的人自己平日裡是萬萬不敢招惹的。只是和自己生活了好幾年的妻子近在眼前卻不能帶走，他一時情急也顧不得這些了。

  阮素卿拉著那女子站在離著男人幾步遠的地方，皺著眉：「她只承認了是你妻子，可沒說想和你走！」

  「也得聽聽她怎麼說！」

  在阮素卿的鼓勵下，這女子抽抽搭搭的開了口，眾人也逐漸了解到真相。原來這男人本是蘇州城裡的一個擺攤兒的小販，這女子是他家隔壁鄰居的女兒，小了他八歲。兩人雖然差了好幾年，可也算是一起長大，稱得上青梅竹馬。

  五年前，這女子嫁給了男人，本來是兩家都樂見其成，親上加親的婚事，可誰知前兩天這女子突然從家裡跑了出來，也沒有回娘家，反而是來了這慈山庵。她說自己是從外地來投奔親戚的，沒想到親戚卻搬走了，自己目前無家可歸。庵里的僧人見她孤身一人著實可憐，就稟了慈安師太，將她安排在了庵里的一間廂房中。誰知今天竟然發生了這一出。

  「你娘她......」女子邊說邊哭，「當初我進門兒前對我親親熱熱的，現在卻對我挑這挑那的......」

  「還有你！我嫁進你家幫你操持這兒那兒的，你賺了些錢卻想著再納個妾！」

  「我以後......我還怎麼活啊......」女子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來，阮素卿示意小環給她遞了張帕子。

  「冤枉吶！」

  聽見女子的控訴，男人焦急的解釋：「我可沒想過納妾的事兒！」

  「我這跟人外出進山貨，正準備回來盤個鋪子跟你好好過日子，這回來才發現你跑出來了。」

  「我趕緊就出來找，幸好有人跟我說在這見過你，我可不趕緊跑過來了？」

  「真的？」女子停下哭泣，平復了一下激動的情緒，抽抽搭搭的問。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跟我回家看看，看看我是忙著盤鋪子呢！」

  見男人一臉真摯，恨不得指天起誓的樣子，女子的態度明顯鬆動了許多。她任憑男人試探著過來拉住她的手，低著頭不再說什麼。

  「咱回家！回家！」看見妻子這個樣子，男人還不了解她的想法？知道她默認了，便笑著向眾人告別，要帶著女子回去，可剛走了幾步，卻被阮素卿叫住：

  「站住。」

  她的聲音很冷靜，有種叫人不容忽視的威嚴。

  「你這就信了？要和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