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試探
2024-06-11 11:29:46
作者: 明眸善睞
紀嚴這話本就是句單純的調侃,沒有其他的含義,可在剛剛經歷了那般事情的阮素卿聽來,卻有了別的意味。
「大人你是想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阮素卿語氣不快,可話剛說完,她就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總是學不會沉住氣?
紀嚴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為何這麼想?」
阮素卿怔住。
「紀某自認為這些年也看慣了人間醜惡,很多時候,不是人不招惹,就不會惹事的。」
「剛剛只是感嘆一句阮姑娘的運氣不好罷了。」說完便又品了口茶,拿起書來不再看阮素卿。
「......」阮素卿咬了咬唇角,自知是自己心緒不寧又正值敏感,方才誤解了他的話。
看見紀嚴沒有和自己再搭話的意思,她也不敢再說什麼,怕又不小心說錯了什麼。
馬車緩緩行駛著,車外街道上熱鬧的聲響傳進車廂,愈發襯著裡面的靜默。
阮素卿握緊了拳頭又鬆開,最終還是下了決心開口:「大人......剛剛是素卿冒犯了......」
「......」紀嚴側頭看向她,之前在茶樓里那般言辭激烈,橫眉冷對浪蕩子的少女,此刻卻像只彆扭的貓,她雙手絞著帕子,臉上滿是懊惱和歉意,似乎還有幾分對自身的責怪。
還真是個什麼都寫在臉上的人。
紀嚴見狀心裡覺得好笑,可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無妨,左右紀某是習慣了。」
阮素卿知道他指的是之前的事情,想起那次他沒有找自己麻煩,又聯想到剛剛人家還救了自己,便更覺得難堪了,秀美的臉頰上一片緋紅。
紀嚴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倒茶。」他把茶盞遞過去,又一次吩咐道。
這次阮素卿反應很快,趕緊沏了杯新茶給他。紀嚴掀開蓋子,裡面的茶湯金黃澄亮,搭配著鮮艷的小果相得益彰。
「眉間紅......美人砂,」紀嚴的語氣波瀾不驚,可接下來的話卻又讓阮素卿慌了神,「這京里特有的茶,阮姑娘泡起來倒是得心應手。」
「!!」
阮素卿一陣驚慌,這是她從小喝到大的茶,她一拿到手就下意識的泡了,哪裡會想到這麼多?
「我......我......」她目光散亂地掃著小几上的茶具,不敢看紀嚴一眼,「我......」
「我是聽李老夫人說的!」突然她想到了對策,「對,李老夫人......就是李太傅的夫人!她從京裡帶了不少這種茶葉......」
「我,我在她的學堂里讀書,見她泡過......」
「哦?」紀嚴聞言點了點頭,「改日紀某便去李大人府上叨擾一番。」
「......」
聽到這話,阮素卿當然明白,這人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解釋,她本來就不擅長撒謊,剛剛又那麼慌張,能騙得過眼前這麼精明的人才怪呢。
只是......她腦子靈光一閃:「大人,我聽李老夫人說過......」
這回她主動帶上李夫人,叫眼前的人抓不住毛病來。阮素卿特意拉長了聲音,等紀嚴看過來時才繼續笑著說:「這眉間紅可不是京城一般人家能喝到的。」
「大人這裡,連馬車裡都備著......您這般身份尊貴之人......」
「如此低調的來蘇州......到底是有何貴幹?」
「......」
紀嚴沒有回答,他端詳著眼前面帶得意的少女,她笑得眉眼彎彎,眼裡滿是狡黠,像是在為自己反將了他一軍而得意洋洋。有光線從車窗的縫隙處 來,讓少女精緻的眉眼顯得更加明艷。
紀嚴彎起唇角笑了。阮素卿有些怔住,這人唇笑眼不笑,直覺告訴她大事不妙。
「阮姑娘。」紀嚴斂了笑容,語氣客氣卻又透著些許危險:「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妙。」
阮素卿有些意外,算上先前在郊外那次遠遠的對視,她這是第三次和他見面了。先前紀嚴總是一副清清冷冷,萬事不入他眼的模樣,雖然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距離感,可也不像現在,讓她有些害怕,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您看,您也有不願讓人知道的事情。」阮素卿努力鎮靜下來,衝著紀嚴攤了攤手,「我也是一樣,左右我怎麼樣也和您無關,您又何必執著於此呢?」
「不如這樣,您到底是什麼身份,來蘇州是為了什麼,我都不會去打聽,也不會和人說您的事情。」
「至於我,一個閨閣女兒家的小秘密小心思,對於您來說也不重要,不是嗎?」
紀嚴沒有拒絕也沒有否定,他只是淡淡的看著阮素卿:「阮姑娘是在和我談條件?還是在威脅我?」
「我哪裡敢威脅您?」阮素卿趕緊否認,「您可還是我的恩人呢!」
「......」紀嚴沒有回應,只是側頭看向窗外。正當阮素卿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紀嚴發了話。
「紀某來蘇州的確有要事,暫時不便讓外人知曉。」
「可阮姑娘若是覺得能用這件事拿捏住紀某......」說著,他扭頭看過來,不怒自威,而阮素卿則趕緊衝著他擺手表示絕無此意。
「就先如此吧。」紀嚴輕輕挑了挑眉,說罷便繼續看起了書。
餘光里,原本戒備緊張的少女很明顯鬆了口氣,安安靜靜的坐在了一邊。紀嚴輕輕笑了笑。
他可沒有答應這姑娘任何事,她要是覺得就這麼過關了,那可真是個天大的誤會。
......
回到了阮家,阮素卿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周氏便派人來報,說是徐家來了人。阮素卿嘆了口氣,這事兒還真是一件接著一件。她收拾了一下,便隨著下人去了前廳。
今日阮峋在官府當差,家裡只有她和周氏。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阮素卿都對這些客套的人情世故不感興趣,可自小的家教卻讓她表面上還是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實則卻是在盯著徐夫人手裡的帕子。
江南女子多手巧,蘇繡的繡法也和京繡不同,自重生後,她許久沒有見過京繡了,還是這麼高超的技法,那帕子上的六片花瓣兒片片精緻,栩栩如生。
這徐家可真是財力雄厚,怨不得徐娉璐,徐白輝這些人一個個那麼囂張,只是不知這裡面有沒有百姓的血汗錢。
也不知這徐承的俸祿是多少?
阮素卿一邊盯著徐夫人手裡的帕子胡思亂想,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周氏和徐夫人的談話。
「......我家璐兒五歲就沒了親娘,我是拿她做心肝兒疼的......」
徐夫人哭著用帕子捂住臉,周氏也趕緊拉起她的手腕勸慰著。
上午徐白輝在茶樓乾的「好事」早就在坊間傳開了。先是徐娉璐,後又是徐白輝,饒是徐家有心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現在也是不可能的了。徐夫人這次來就是替他們賠罪的。
阮素卿本來以為按照徐夫人對徐娉璐的疼愛,這次一定會勸自己原諒徐娉璐,然後托自己在李老夫人面前說些好話,讓徐娉璐不用被趕出學堂,可事實上徐夫人只是哭著講了半天這些年自己的不易,直到離開阮家也沒有開口說學堂的事情。
「唉,這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送走了徐夫人,周氏頗為感慨。
阮素卿只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卻也想不透,索性就將它放在了一邊,畢竟按照之前李老夫人的吩咐,她現在的身子已經無礙,準備準備,再過幾天就可以回學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