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見

  「六兒，快點兒！」

  六月的姑蘇城已經漸漸有了夏季的炎熱，連續幾天的雨不僅沒有讓人覺得神清氣爽，反而增添了幾分沉悶，城外的幾條山路也因雨水而變得鬆軟泥濘，給過往的行人馬車帶來不便。

  「嬸嬸別急，叔父一定沒事的。」阮素卿握著周氏的手安慰道。

  周氏抬起頭看了看身畔的侄女，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化為了一聲急促的嘆息，她掀起車簾看了看四周的情況，不由得出聲再催促道：「六兒，快點兒！再快點兒！」

  伴著車夫一聲應，本就駛得極快的馬車更是加速行了起來。劇烈的顛簸讓阮素卿覺得很不舒服，但她只是捂了捂胸口，默默地陪著周氏。

  今日也是周氏見阮素卿身子已經無礙，便帶著她去廟裡還願的，沒曾想在回家的途中聽見一旁的小販說今早在城郊發現了一具身著官衣的屍體，仔細打聽後才知道男屍正是在阮峋管轄區域發現的。

  周氏想到前幾日派人傳話說自己有要事要在署衙處理因此幾天都沒有露面的丈夫，心裡不由得一緊，加上想起一年前侄女一家發生的意外，心中越想越慌，趕忙讓車夫駕著車去案發地看看。

  

  山路本就崎嶇，淋雨後更是不好走，周氏心系丈夫，硬是讓車夫把車趕得飛快，看著周氏面容上流露出的對至親的焦急和擔心，阮素卿一面寬慰她，一面不由得思緒萬千。

  與阮峋夫妻相處了三個多月，今日她聽到消息時也不由得為阮峋擔心，那生養自己十八年的父母呢？他們又會為自己如何傷心呢？

  可惜她現在只是一介孤女，雖有一個做了縣官的叔父但也沒法打聽到京城的消息。另外阮素卿本身從未去過京城，現在她忽然去打探關於京城的事情未免會引人懷疑。

  更何況便是她能去京城，她又該怎麼辦呢？前世她是靖國公嫡女，地位尊貴，家中長輩疼愛她，也不去教她如何勾心鬥角揣測人心。重活一遍，她現在還是不知該怎麼辦，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報仇。

  她想起之前看的話本裡面，那些主人公不管前世如何荒唐如何悽慘，只要有了重活一世的機會，肯定就會變得機智過人，最後得報大仇。當時她看得挺痛快，可現在真的讓她有了機會，她只恨自己長了個不中用的腦子，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阮素卿腦子像是灘漿糊似的瞎想著，突然感覺一陣噁心，一股嘔意從胸腔直衝嘴中，她慌張的捂著嘴示意丫鬟叫車夫停車，自己急匆匆地跳下了車，在路旁吐了起來。

  「素卿！」周氏也趕緊下了車，快步走到阮素卿身旁輕輕拍著她的背。

  阮素卿難受得緊，吐了一會兒才有空向周氏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一旁的丫鬟從馬車裡取出了水，阮素卿正打算漱口時，突然聽到了後方傳來的一陣馬蹄聲，幾人轉身看去。

  一行大約近十人騎著馬從路的那端趕來，看樣子像是有急事似的。為首的那人一襲黑衣，身姿挺拔，雖然馬騎得飛快，可隔著段距離依舊能讓人察覺到他通身淡淡的疏離感。

  阮素卿前世雖然驕縱，但應學的貴女禮儀一樣都沒有落下，雍朝雖然男女大防不似前朝嚴謹，但現在的情況也著實讓她有些尷尬。好在那男子只是淡淡地瞥了眼他們這一行人，隨後便收回了目光，帶著人馬快速地經過了他們。

  「不礙事了吧？」周氏擔心地詢問道。

  阮素卿對著她慢慢笑了笑，「沒事了，嬸嬸放心吧。」

  簡單收拾了一番，兩人又匆匆上了馬車，不一會兒便看見一小群人在不遠處站著，把前方擋的嚴嚴實實，叫人看不清狀況。

  阮素卿扶著周氏下車，一旁的兩個小丫鬟趕緊打開傘罩在二人頭頂，四個人半走半跑得靠近前面的人群。

  雖然下著小雨，但也沒能阻礙一些遊手好閒的人看熱鬧，幾個官差堵在前方把想圍觀的人隔得老遠，任憑丫鬟們怎麼說都不為所動。

  「成哥兒！」周氏心急如焚，突然看見一個捕頭打扮的年輕人，趕忙叫道。

  周成回頭看到周氏一愣，隨後小步跑到周氏面前，語氣帶著幾分疑惑和焦急：「姨母？您怎麼在這裡？」

  周成雖然姓周，但和周氏沒有血緣關係，他母親王氏和周氏是自小的好友，後來嫁給了一個姓周的秀才，可惜這秀才命薄，在周成八歲時便去世了，留下劉氏一人獨自撫養兒子長大。現在周成在衙門擔任捕頭一職。

  「成哥兒……」周氏抓著周成的手，有些語無倫次，「你姨夫，姨夫他有沒有事……」

  周成一怔，不明白周氏的意思。

  阮素卿見狀連忙補充道：「這位大哥，我們聽說這裡出了點事，嬸嬸有些擔心叔父，所以趕過來看看。」

  聽到這話，周成才注意到一旁的阮素卿。身著素色襦裙的少女沒有帶多餘的飾品，只有鬢邊的一朵絹花襯得她本就清麗的眉眼愈發如畫，通身透露出幾分安靜的書卷氣和幾分淡淡的楚楚可憐的意味。

  周成不由得愣了愣，周氏搖著他的手臂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姨母放心吧，姨夫沒有事，今兒早上我們收到報案，一個時辰前才到的這裡，姨夫正在裡面忙呢。」

  周成的話讓周氏長舒了一口氣。她一下子卸了力，輕輕靠在阮素卿身上，神色帶著幾絲恍惚。

  周成見狀詢問道：「不如我叫一下姨夫，讓他來一下？」

  周氏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們就是來看看，沒事就行。」她輕輕拍了拍周成，仔細叮囑著：「你們辦案千萬當心著，別傷了自己。」

  「好，姨母您放心吧。」

  「......不要命了是不是？！」

  幾人正說著話，突然前面的人群里傳來一陣騷動，伴著叫聲和罵聲，一個人影撥開了人群往阮素卿他們的方向跑來，幾人還未來得及反映，那人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砸到了一般， 地摔倒在地，他背簍里的東西也順勢砸落到阮素卿幾人的面前，散落了一地。

  「鬼......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