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夜談心
2024-06-11 11:29:32
作者: 明眸善睞
蘇州城裡最近出了件不算小的事兒----一個婦人帶著個孩子自稱是一年前去世的通判大人的外室,還當街找上了通判大人的女兒和弟弟,結果被當場揭穿。
這種風月事本就讓人敏感,再加上又是官宦人家,還一波三折,搞得這些天來蘇州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談論此事……
「好在立即揭穿了那惡婦,咱們阮家的名聲倒是沒受什麼損害……」周氏說著幫阮素卿掖了掖被角。
「倒是多虧了劉叔,不然這事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才好。」阮素卿倚在床頭把空了的藥碗遞給了旁邊守著的小環。
那日還未等官差取來阮父屍骨,那對母子中的小男孩便被這陣仗給嚇壞了,三言兩語就被問出了破綻,那婦人也是有些小聰明,知道今兒是糊弄不過去了,趁著還沒有開館驗骨進一步激怒阮家人,趕緊著交代了自己是財迷心竅,前來冒充的事實。
雖然事情是解決了,可阮素卿當時聽完便鬆了口氣,直接昏了過去,一連臥床了四五日,直到這兩天才好轉起來。
「嬸嬸可是有話要說?」往常周氏每日在這坐坐便不打擾她休息了,今日卻一改常態,幾次欲言又止,阮素卿不傻,立即察覺到周氏有心事。
周氏嘆了口氣,拉住了阮素卿的手:「素卿,這話我本不想說,怕讓你多心……可昨日細細想來,若你能聽進去,將來對你也是有些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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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嬸嬸有話不妨直說,無需擔心。」雖說相處短暫,可阮素卿能感覺到周氏對自己這個「侄女」的用心,知道她不會害自己。
「你前些日子在街上……有些不大妥當……」見阮素卿要開口,周氏忙攔住了她,「你先不要說,讓我先給你掰開了揉碎了,你聽聽試試。」
「我心裡明白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容不得別人詆毀你父親,可你有沒有想過,那日若不是劉先生,你的閨譽,你父親的名聲,甚至你叔父的仕途,怕是都要受損的。」
「那惡婦當街攔住我當眾胡說,我心裡氣得恨,也恨不得叫手下婆子給她些厲害瞧瞧,可我卻忍住了。因為我知道,一旦讓人看見咱們家對這母子動了手,這欺壓孤兒寡母的名聲是甭想摘掉了。」
聽到這裡,阮素卿還是有些不理解,「嬸嬸,她口口聲聲說是我父親外室,若她是,我身為嫡女自可處置;若不是,她毀人聲譽居心叵測,我叫人打她二十棍,便是尋遍大雍律法也是找不到錯處的。」
「你還是不明白。」周氏輕拍了拍阮素卿的手,「此事重點不在於律法,而在於一個『情』字。」
「咱們是官宦人家,那婦人卻是一介平民,又說自己對你父親情深義重,帶著兒子吃足了苦頭,做足了可憐相,百姓看在眼裡,自是會偏向於她。」
「你若是動了她,便是不講人情,我一再地想和和氣氣地帶他們母子走就是打著這個主意,等把他們帶回府里,便是想怎麼處置也不關他人事了。」
「嬸嬸,我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心機深沉裝作楚楚可憐的人了。」阮素卿想起了前世在柳恬兒手裡吃的虧,心裡更是怒火中燒,「那些看熱鬧的,他們怎麼就如此蠢笨,自己成了別人手裡的槍也不自知!」
「只要見人擠出些眼淚,癟癟嘴,耷拉著眉毛,他們便覺得看清了真相,自以為是地七嘴八舌,上下唇一碰就想著『伸張正義』,殊不知他們眼裡可憐的人早就看透了他們,用這些輕而易舉得來的同情心為自己鋪路!自己做了別人手裡的刀卻還不自知,反倒是在沾沾自喜!」
「那毒婦想用這個威脅,我就偏不受威脅,便是當眾杖責於她,誰又能奈我何?」
「素卿!」周氏語氣猛地有些嚴厲,但又緩和下來,「我何嘗不知她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可人活一張臉,不得不在意些別人的看法。」
「她一面說自己可憐,一面又裝作害怕咱們,本就想讓圍觀的百姓覺得咱們家仗著家世欺負她,你這麼做就是中了她的圈套。」
「到頭來她沒占到便宜,你也吃了大虧。」
「若是真按你說的,一來就算將來查清她別有用心,百姓也不會相信,只會覺得是咱們家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你父親的聲譽算是徹底洗不清了。」
「二來,你又落得個暴虐的名聲,將來與其他家千金走動,或是談婚論嫁都是要受影響的。」
「三者,你叔父怕是也要在人心裡落得個仗勢欺人,欺壓百姓的印象,將來官員審核,仕途上的升遷都是麻煩啊!」
「……」阮素卿啞口無言,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個舉動會帶來這麼多後果。
前世她作為國公嫡女,出身高貴,沒有人敢當眾說她什麼不是,就算是對她有不滿,也不敢在她面前表露一二,可經歷了那日的「千夫所指」……
阮素卿又抬頭看了看周氏,前世父親後院也就兩個家生子出身的侍妾,翻不起什麼波浪,母親性格也溫順,沒有那麼多心思,也就從未教過己這些。
不過……阮素卿皺了皺眉,如果母親在這,怕是也不屑與人做口舌之爭的。
「嬸嬸。」阮素卿用指頭在被面上劃了一道又一道,「若是按照嬸嬸說得那樣做,卻也不是萬全之策。」
「照嬸嬸說的,把人帶回了再處置,那些百姓也是能想到的,屆時……」
周氏明白,想勸通侄女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動的,但眼看著阮素卿聽進了自己的話,她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我明白。」講了這麼多,早就口乾舌燥了,周氏示意丫鬟倒了兩杯水,又遞給了阮素卿一杯,「可至少他們沒親眼看見,但你那麼做就是實打實地落下了話柄。」
「......」阮素卿沒有喝,而是把杯子捧在手裡,若有所思。
「若說萬全之策,只怕還是劉先生想得最多——用滴血驗骨的法子,當眾拆穿毒計,一下子便堵住了悠悠之口。」
「可也險些打擾了父親的亡魂……」說到這裡,阮素卿還是很愧疚的,那日她可以那麼果敢,說到底還是因為她骨子裡不是阮嶼的親生女兒。
就像她當時說的,此事若是放在她自己身上,便是爬也要從棺材裡爬出來證明清白的,可若是放在真正的父親身上……
「噗呲!」周氏忽然笑了,讓阮素卿一頭霧水,而她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她吃了一驚。
「一切都在劉先生的意料之中。」